西鸢萝当然不想理她,冷嗤一声,正欲离去,却听下方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佣人小玉正端了燕窝朝楼上走来,燕窝颜色赤红,一看便知是齐怀渊送来给她的极品血燕。
    西鸢萝微微皱眉,燕窝她向来是在睡觉前吃的,今天干嘛这么早端上来?
    小玉走到一半猛地瞧见西鸢萝,不由得脸色一变,低垂了眼,战战兢兢地走到二人面前,停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绕过西鸢萝,走到白恩秀面前,说:“小姐,您的燕窝炖好了。”
    白恩秀垂眸瞧了一眼燕窝,淡淡地“嗯”了一声,贵气十足地吩咐:“给我端上去吧。”
    “慢着。”西鸢萝叫小玉,踱步上前,瞥了一眼白玉碗中殷红的血燕,扯了个讥讽的笑容,“血燕珍贵难得,姐姐打哪儿来的?”
    白恩秀斜了一眼西鸢萝,趾高气扬地道:“爸爸给我吃的,你管不着。”说罢一把推开西鸢萝。
    西鸢萝脚下一个踉跄,顿时怒火浇心。见小玉快速转身想要上楼,立刻喝止她:“站住。”
    小玉当即吓得站在当地不敢再行一步。
    白恩秀见此也怒道:“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我端上去?”
    但是小玉仍旧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虽然她来西家时日不多,但也知道谁才是西家真正有权威的主人。
    西鸢萝踱着步子再次走到小玉跟前,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凌厉之气,吓得小玉方寸大乱,泫然欲泣,支吾着解释:“大,大小姐,真,真的是老爷吩咐的。”
    白恩秀在背后扬起得意的笑容,“听到了没有?”
    “是吗?”西鸢萝淡淡回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白恩秀以为她是没办法了,正得意着想吩咐小玉端上去,却见西鸢萝伸手端起了那碗燕窝,回头朝她轻蔑一笑,然后举手,掷下,清脆的一声巨响,竟是将白玉碗砸了个粉碎。玉器残片飞射四溅,粘稠的燕窝顺着楼梯缓缓流淌。
    “你,你……”白恩秀又气又惊,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出了一口恶气,西鸢萝心下大爽,表情愉悦地伸手去拭手上沾到的燕窝。
    清脆的巨响惊动了西家上下。西崇明和白翠浓从楼上下来,西固天和冉再青也从一楼房间走了出来,以及西家上上下下全都跑了出来,紧张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恩秀一见着西崇明,就扑到他怀里,撇开嘴巴哇哇大哭起来,“爸,爸,你看她,她欺负我。”
    西崇明看着楼梯上散乱的玉器碎片,脸色铁青,厉声斥责:“鸢萝,你都做了些什么?”
    西鸢萝拭着右手上的燕窝渍,抬眸冷睨了一眼西崇明,云清风淡地道:“你都不看到了么,还问什么?”
    “你……”西崇明手指着西鸢萝,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这个时候冉再青扶着西固天绕开那些玉器碎片小心翼翼地上了楼。西固天还没说话,冉再青一眼瞥见楼梯上淌着红色燕窝,当即开口道:“小玉,怎么回事?这不是我让你给小姐炖的燕窝。”
    白恩秀嚷着要吃燕窝,她就给了,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名义上的西家小姐,总不能连个燕窝都不让她吃。但是,她给的就是一般的燕窝,怎么却变成西鸢萝的极品血燕了?
    小玉眼泪都出来了,委屈地解释:“太夫人,这是老爷吩咐的。”
    西崇明瞥了一眼冉再青,脸色阴沉,答道:“是我吩咐的。我堂堂西家老爷,难道给女儿吃一碗燕窝都要经过别人同意么?”
    这话说的可真是重了,而且毒辣刻薄。冉再青虽然跟西固天没有一纸婚书,但是好歹也在西家住了二十多年,如今又掌管着西家家务,但他却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说她只是外人。
    冉再青心中恼恨,面上却只得做出一副尴尬难堪兼委屈的样子,讪讪地道:“老爷说得对。虽然老爷子看得起我,让我掌管西家家务,但说到底只是外人,小姐要吃燕窝,我便给她燕窝。只是这血燕,是大公子送给鸢萝的,不归我管。”
    冉再青的话可谓是连消带打,她说老爷子看得起她让她掌管西家家务,是在提醒西崇明,她再不济,也是老爷子选中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他不给她面子,也该估计西固天才是。
    西崇明自然想得到这一程层,微微侧了侧眸,果然见西固天脸色阴沉面带不愉。
    而她刻意指出血燕是齐怀渊送给西鸢萝的,表面上看是在向他解释为什么不给白恩秀血燕,但实际上是当着西家上下的面指出西崇明偏心。西家上下谁不知道西鸢萝和白恩秀不睦,但西崇明却偏偏拿人家未婚夫送的东西给白恩秀?这不是偏心眼儿是什么?
    西崇明胸中翻腾,气得呕血,但是碍于西固天在场,不敢再针对冉再青,所以一转头,便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了西鸢萝的身上:“西鸢萝,不过是一碗燕窝而已,你要不要这么嚣张跋扈?”
    他竟然对着自己的女儿指名道姓,可见真是被气昏了头。
    但是西鸢萝不气,对于西崇明,她早就无恩无亲,无感无觉了。只是冷冷一笑,眸锋似刀片般锐利,说她嚣张跋扈?好,那她就嚣张跋扈给你看。
    “是啊,不过一碗燕窝而已,我西鸢萝压根就不放在眼里。但是……”西鸢萝语锋一转,转过身,冲着楼下乌压压站成一片的佣人,犹如君临天下一般,扬声命令:“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我西鸢萝的东西,就算是扔了,也绝不可以给白恩秀。”
    楼下的人群被西鸢萝的威严震到,默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齐刷刷地应道:“是,大小姐。”
    白恩秀大受屈辱,又哇哇大哭起来,白翠浓搂着女儿,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西鸢萝。
    “你,你放肆。西家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住口。”
    西崇明冲前一步指着西鸢萝怒声斥骂,却又被西固天骂得闭了嘴。西家轮不到西鸢萝发号施令,但也轮不到他西崇明。
    西鸢萝看着西崇明吃瘪,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冷冷地笑了。走到白恩秀面前,说道:“白恩秀,你故意挑拨我和怀渊的关系,目的就是想离间我们,令我们解除婚约是不是?哼,我告诉你,既然你存了坏心思不让我好过,那么,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白恩秀闻言立即从母亲的怀里跳出来,大声辩道:“我哪有故意挑拨,齐怀渊跟俞静娴以前分明就……啊——”
    白恩秀话未说完就被白翠浓使劲掐了一下,痛得她眼泪打转,忍不住含恨埋怨,“妈,你干嘛掐我。”
    谁知白翠浓非但没有半分怜惜,反而是又掐了她一下,一边小声告诫她:“住嘴。”
    “妈~~”白恩秀不满极了。为什么连妈妈都不让她说?那原本就是事实,又不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
    “够了,还不快上楼去。”
    就连西崇明也出声喝骂,白恩秀委屈之极,却也无可奈何,狠狠地剜了一眼西鸢萝,跺了跺脚,哭着转身跑上了楼。白翠浓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虽然白翠浓阻止了白恩秀的话,但显然不太及时,她要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齐怀渊和俞静娴曾经有过一段往事。
    立在当下的几人俱都脸色大变,紧张地看着西鸢萝。
    说不在乎是假的。虽然听了林恒的话决定不再追问齐怀渊的过往,但是确定事实真相的时候,心中仍然十分难过,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她的心脏来不停地来回爬着,啃咬着,又酸又痛,难受的紧。
    知晓事实真相之后,西崇明有些惭愧。又见西鸢萝脸色惨白,心中愧疚,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呆呆地楞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西固天看了一眼冉再青,冉再青会意,走上前试探性的说道:“鸢萝啊,时候不早了,早点上楼休息吧。”
    西鸢萝吸了口气,强撑着身子,木然地转身上楼。
    见她上楼,众人都松了口气。冉再青转过身,见佣人小玉依然呆愣在当地,不耐地吩咐:“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些都收拾了,然后去厨房给大小姐炖燕窝。”
    小玉反应过来,立刻点头如捣蒜,一叠声应是。
    冉再青扶住西固天,俩人下楼,经过西崇明身边的时候,西固天对着他冷哼,低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简直不知所谓。”
    西崇明底着头受了西固天的教训,待二人下楼,他才缓缓抬起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第70章
    白恩秀哭着跑回房间,白翠浓紧跟其后。白恩秀一进房间就扑到化妆台上,恨恨地将上面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儿扫到地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恩秀,你冷静点。”白翠浓后退几步,皱着眉头说道。
    白恩秀回过头,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浸染地一塌糊涂,一双杏眸怨恨无比地看着白翠浓,质问道,“妈,为什么连你都不帮我。”
    白翠浓叹了一口气,“恩秀,你听妈妈说。”
    白恩秀眼角挂着泪水,眸光带了几分责怪与冷意看着白翠浓,那眼神,似乎是在说:看你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白翠浓走上前,拉着女儿坐到床沿上,抽过纸巾小心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见她已是哭得双眼如核桃般红肿,不由得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眶,哽咽道:“乖女儿,妈知道你受委屈了。”
    见母亲如此伤心难过,白恩秀心便跟着软了,她知道母亲是爱她的,甚至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她的人。
    “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刚才不帮我,反而……”反而要帮着西鸢萝那个贱人掐她。
    白翠浓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收回心神,拉过白恩秀的手,态度严肃,郑而重之地说道:“恩秀,你记住,你可以跟西鸢萝争,也可以跟西鸢萝抢,但是,绝对不能够拿齐怀渊和俞静娴的过去说事,知道么?”
    白恩秀不解,“为什么?”离间他们,让他们分开,一旦西鸢萝没有了大公子这个靠山,西家也就不会再像宝贝似的捧着她,这样不是很好么?
    白翠浓知道女儿在想些什么,怕她误事,就赶紧说道:“傻孩子,如果可以,妈早就说了,还会等到今日?”
    白恩秀想想也是,以她母亲的个性和手段,如果可以,早就想办法破坏西鸢萝的婚约了,怎么可能还会等到今天?
    “恩秀,你还小。这世上好多事情都还不明白。”白翠浓说道:“齐怀渊跟西鸢萝的婚约,代表着齐家跟连家的政治联姻,同时西家也跟着受惠,可谓是一举三得,所以你爷爷很看重这门亲事,如果因为你闹得他们两人退婚,那到时候,西家可就真的容不下我们了。”
    白恩秀听罢,心中的愤怒怨恨更甚,嘴唇都快咬出了血,“难道……我这辈子都只能被西鸢萝踩在脚下么?”
    白翠浓倒是云淡风轻,神态怡然,“那也不尽然。”
    白恩秀疑惑地看向母亲,既然不能破坏西鸢萝跟大公子的婚约,那么西鸢萝永远都有恃无恐,她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付她?
    白翠浓微昂起下巴,看着窗外如墨的夜色,眸中的神采格外的光亮,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带着自信跟笃定,悄声对女儿说道:“如果有一天,齐家从那个高位上下来呢?”
    白恩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翠浓无所谓地笑笑,“瞧你这孩子,吓成这样。妈又不是干那谋反的事。再说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有能者居之,齐家让位,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他们会让这个时间提早十几年而已。齐怀渊当日迎头浇了恩秀一头冰水,这笔账,到时候她一定要跟他算清楚。
    白恩秀低着头,反复思索着母亲的话,齐家如果退下来,那那个位置由谁来坐?跟妈妈又有什么关系?虽然她对这些国家大事根本毫无见解,但是本能的觉得似乎很不对劲,心中惶惶然,很是害怕。她小时候受过些苦,自从被接近西家后,锦衣玉食,享尽富贵,她可不想这一切都给泡汤了。
    抬起头,她张口欲言,但被白翠浓止住,“恩秀,什么都别问,什么也别说。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万事都会为你筹谋。等到那一天,我们成为人上人,妈就让齐怀渊跟你联姻。”白翠浓说的时候刻意加重了那个“你”字。
    白恩秀心中一动,可随即又低下了头,神色哀伤,“这可能么?”当日的一盆冰水,可是寒得她彻心彻骨。
    “怎么不可能?”白翠浓说道:“你以为齐怀渊他对西鸢萝那是真心呢?他不过就是想利用她外公在政界的人脉势力而已。一旦连家失势,他就会像当年甩俞静娴一样,一脚踢开西鸢萝。”
    白恩秀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眸,隐隐透出一丝兴奋,“真的么?”
    见白翠浓坚定地点了点头,白恩秀黯淡地眸光染上了一抹亮彩,感觉灰暗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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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黄昏萧瑟暗沉,北风呼啸肆虐,街头行人寥寥。位于西郊的朝阳公园内,草木萧条,更是人迹罕至。然而此刻公园中央的大型花坛旁边,却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士,在幽暗的暮色里,颇有几分神秘古怪的味道。朦胧中,又隐约看见一个女子,穿着黑色长款皮草,身材高挑,脸被一副巨大的黑超墨镜遮去了大半,神色匆匆朝车子那边走去。
    女子走到宾士旁边,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几下,见空旷的公园里没有一个人影,才迅速地钻进车子里去。
    一进车子,女子就将黑超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丰润白皙的脸,借着车内的灯光细细一辨,原来竟是白翠浓。
    车内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材肥胖,一张国字脸面圆圆滚滚,有着一层厚厚地双下巴,只是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神采飞扬,端的是漂亮非凡,十分迷人。
    男人一见着白翠浓就狠扑了上去,口中叫着:“我的心肝宝贝,你可算来了。”
    白翠浓不耐烦地推开他,“去去去。”
    男人得了个没趣,面色不愉,却也没有再动手,淡淡地问她:“怎么了这是?”
    白翠浓心中气儿不顺,横了一眼男人,忍不住开口抱怨:“汪英伯,你说的那个事情到底什么时候能成?”
    见她心急的模样,汪英伯笑了,“你别急,这种事情急不得。就算是下届选举,也得等到明年四月份。”
    白翠浓露出懊恼的神色,也就还要等一年多?西家她可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那西氏集团那边呢?上次给你消息,有赚到吗?”
    说道这个,汪英伯脸上的肥肉就抖地四处飞溅,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我的好宝贝,多亏了你,东郊那块地皮,我赚了你老公一千多万。”
    不久之前,西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化工厂需要建分厂,东郊那块地皮地处偏僻,又位处滨江下游,是个绝佳的位置。况且那里还没有被开发,价格便宜。这本也是公司机密,但一次西崇明在书房中通电话,偶尔讲起了这事儿,被白翠浓听到,就将消息告诉了汪英伯。汪英伯知道后,立刻利用权势以极低的价格将那里买下,紧紧攥在手里,拒不出售。西崇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皮,建厂又迫在眉睫,急得团团转。待他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再让人出面,以高价出手了地皮,一来一去,他就足足赚了一千多万。
    见他一张胖脸笑得肥肉横飞,白翠浓几欲作呕,心中想着,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汪英伯,如何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但想归想,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露出来,只是朝他伸出手,说道:“那我的那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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