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文吃了一惊,李廷延则是打了个寒颤。
    李廷恩面无表情的从外面进来,看也不看已经下意识跪在地上的李廷延,径自坐下,对李廷文道:“你也坐下。”
    李廷文朝李廷延睃了一眼,再看看李廷恩,忐忑不安的坐了下去。
    “你和玉五是如何起的争执?”李廷恩刮着茶沫问李廷延。
    李廷延不知不觉挺直了背脊,喏喏道:“我,我也不知道。梁秉文说一品香里的娇杏唱小调最好听,我就点了娇杏。没过多久,有个跑堂进来,说隔壁有人想把娇杏叫过去,还说今儿连我们吃饭的银子都给掏了。我……”他偷偷看李廷恩,发现无论如何都窥探不出端倪,丧气道:“我就让跑堂的去回话,说把娇杏包下来,以后就在一品香不要银子的给人唱曲。跑堂没说什么出去了,我心里没当回事,谁知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带着随从来砸了我的门,二话不说抬起酒坛子就砸过来,我坐在正中,一下子晕过去,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廷延心中也觉得委屈的很。虽说爹宠娘疼的,可天地良心,上头顶着个大哥,他顶多就是行事张扬些,欺男霸女的恶事真是一丁点都不敢沾。别说眼下是在大哥眼皮子底下,就是在西北的时候,其余长辈不管,还有祖父在上头呢。祖父最看重的就是大哥,大哥说不许家里人胡作非为,家里就没人敢拖大哥后腿。族里长房的侄子李根水,不过就是纳了个早早就定下婚约的妾室,还是被亲爹娘送上门的,结果被祖父知道,连面都没见,打发人去族里长辈面前说了两句话,长房的大伯就亲手打断了孙子的腿,虽说后头也用了药,不过想要好全,还不知道要调理几年。
    祖父以前就是个种地的都这么厉害,大哥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他哪敢这么不知道分寸。只是争口气罢了,谁知那玉五竟然就要发狂杀人。
    李廷延愁眉苦脸,“大哥,我真不敢胡来,但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啊。”
    “你还说!”李廷文瞪着他,帮忙说话,“大哥,五弟是病糊涂了,您……”
    “别急。”李廷恩抬起手止住李廷文的话,逼视着李廷延,“我问你,为何不带护卫?”
    李廷延支支吾吾没吭声。
    李廷恩起身就要走,被李廷文拦住了。
    李廷文跪在李廷延身边求情,“大哥,五弟年幼糊涂,不知分寸,您再给他一次机会!”说完转身正色看着李廷延,拽着他胳膊,沉声道:“五弟,你到底为何不带护卫,老老实实告诉大哥,不许隐瞒!”
    李廷延被李廷文严肃的神情吓住了。
    ☆、第16章 脉络(继续捉虫)
    李家几兄弟,李廷恩在李廷延出生的时候,已开始成为顶梁柱,极少留在家中,李廷延听着李廷恩的事情长大,对权势日重的长兄只有畏惧和敬重。李廷逸作为李廷恩的胞弟,在剩下的兄弟里面身份最高,更得溺爱,从小生在金玉堆中,却读书习武样样都狠得下心吃苦,自然就看不上被李大柱夫妻养的跟个姑娘似的,动不动就告状的李廷延。而三房李光宗与妻子顾氏夫妻不睦,李光宗疼爱妾室小顾氏所出的庶子李廷敬,顾氏就把唯一的儿子李廷璧看的比命根子还重,顾氏与妯娌矛盾重重,除了允许李廷璧去找李廷逸玩耍,是不许儿子轻易找堂兄弟们的,唯恐妯娌们趁机下黑手。
    如此一来,李廷延这个长房的儿子倒和四房的儿子李廷文最好。虽说父辈们并不是同母所出,自小就失去生父十分懂事的李廷文对李廷延这个弟弟是真心疼爱。
    而李廷延,习惯李廷文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一直包容,冷不丁见到这样严厉的神色,立时被吓住了。
    “三哥……”
    “住口,还不老老实实回了大哥的问话!”李廷文漠然的看着他。
    李廷延被吓坏了,实话跟炒豆子一样不断蹦出来,“戴成浩上门来找我,我要带大哥给安排的护卫,梁秉文和钱晔都说滁州在大哥治下海清河晏的,都是良民百姓。又说去迎春坊就是图个痛痛快快的喝酒叙话,带着大哥给我的金甲卫难免会让人束手束脚,还让人觉得我张扬。我看他们都带着两三个随从,就想带两个跑腿的人就是,左右是在城内,不会出什么差错。”说着他就摸着脑门垂下了头。
    “不会有差错。”李廷文骂他,“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李廷延不服气,“我哪知道会窜出个玉五!”
    “你还敢胡言乱语,要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怎会……”李廷文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廷文……”李廷恩目光移向李廷延,淡淡道:“他出门之事并不算错。”
    李廷文愣住,李廷延则喜出望外。
    李廷恩将茶盅一放,语气沉了下去,“廷延,你出门应酬交际,大哥不怪你。可你出门不带护卫,便是大错!”
    李廷延喜色僵在脸上。
    “身贵,则安危重!你已不再是李家村百姓之子,不是河南府寻常公子,你是我李廷恩的堂弟,未来的亲王!”李廷恩并不理会李廷延与李廷文一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冷笑道:“大哥既已走到如今,就不会掩饰将来!”
    李廷文二人同时垂下了头。
    “你的脸面,仪仗,性命,早已不是你自身之事!”李廷恩面色沉凝,冷声道:“今日只是一个梁秉文与钱晔,就能让你万事不管,看样子这些年,是大哥宽纵了你。家中几兄弟,自廷璧至廷敬,何人敢如你一样放肆,当我之言如风吹过耳?”
    李廷延这会儿真是怕的厉害,身子都在发抖,希冀的目光看向李廷文。李廷文知道李廷恩虽说没有疾风暴雨,却已在盛怒之中,哪敢再求情,只得侧过头。李廷延看着心就沉了下去。
    “当年廷逸擅自带着护卫就跑去厉戎,以致我不得不分兵救他,差点便闯下大祸。事后我令他在柳州做寻常士兵,守了半年城头。你自小身娇体弱,又是长房独子,即便如今安宁,我也不会让你去冒险。”李廷恩话锋一转,“既你已到陇右道,大伯父他们这些年又娇纵你,我不得不插手管教以免你日后闯下大祸。我问过大夫,五日后你头上便可结痂。六日后你卯时便起,去演武场跟随冯大牛学武,巳时三刻可歇。未时二刻至明经堂随南明知学习经史典籍,酉时正止。戌时正徐碧会到明经堂教导你书法,亥时三刻我让人护送你回连清院。我攻下河南,会立即令人前来将你接过去,若到时你仍无寸进,不论大伯父与大伯母如何求情,我必将你关到居无岛静心思过!”
    随着李廷恩这一篇话砸下来,李廷延已是摇摇欲坠。
    冯大牛是李廷恩身边得力亲卫冯保国的生父,对李廷恩忠心耿耿。南明知是房州南山书院山长的嫡三子,自幼博览群书,因家族投效李廷恩较晚,南家为表忠心,就将这个最有才气的儿子送到李廷恩身边做了连个品级都还没有的清客。而徐碧出身青州徐氏,是嫡枝二房的嫡次孙,一投效李廷恩就求娶李廷恩隔房守寡在家的堂姐做了续弦,论起来李廷延得叫一声姐夫。这三个人不论出于何种理由,对李廷恩的话从来执行的一丝不苟。
    而居无岛则是李廷恩一年前为了教训族中惹是生非的子弟有意在江南道一座江心岛上设的静心之所。
    居无岛四面都是水,对面却是繁华的江南村镇,女儿家的软语小调时常传到岛上。然而居无岛上的李氏子弟只能张着耳朵听,伸着脖子望,直着眼睛看,就是碰不到一样。这还罢了,要命的是岛上什么都没有,更不许带仆从。就是去住的屋子,都要亲自上山砍柴挖泥搭建。大鱼大肉是做梦,即便小菜,都要自己动手去挖。每日鸡鸣就有人挨着屋子叫起,而后带到江边上听着对岸的声音跑步打拳,接着就是一日劳作。晚上饿极了,只给你发三个硬邦邦的杂面馒头和着清水嚼下去。李氏子弟锦衣玉食多年,哪里还能过的惯这种生活。但凡去过居无岛的人,回来后多半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再也没依仗身份闯过什么祸。
    李廷延早前在西北的时候,跟冯保国几人都是打过交道的,知道他们绝不会私下讨好卖自己的脸面。再想到族中兄弟回来提起居无岛时的心酸,他当下欲哭无泪,塌了半边身子。
    李廷恩目光轻轻一扫,他立时又变得抬头挺胸。
    李廷恩没有再多说什么,负手离开前将本欲留下来安慰李廷延几句的李廷文叫着一道去了书房。
    “你立即起身去一趟皋州找康枫,告诉他我不管他私下与朱瑞韶有何宿怨,若再敢将李家的人拉进去,我便当他在皋州驻守太久已生出投效大燕的心思。”李廷恩说着随手拿起一张空白的澄心纸,只印了一个官印,用火漆封号,交给李廷延,“你把话说了,将此信给他。”
    李廷延面色犹豫,依旧接过信,“大哥,这信……”
    康枫是二姐夫康成的堂叔,一年半前康枫的嫡长子还娶了四姐夫王林和的堂妹做正室。二姐李珍珠虽说是大伯的女儿,又温柔娴淑,可二姐夫康成却是个圆滑多智的人,夫妻两一直琴瑟和谐,二姐与大哥还素来感情深厚。再说四姐李心儿,打小就泼辣的很,自己还记得她以前敢跟祖母争执,在大哥面前,都是口舌凌厉,哪怕四姐夫王林和老实,四姐却最肯护短了。
    再说康枫从文职转武将,用来攻城略地尚有欠缺,用来守城安民,却是颇为不错,在军中也薄有名望。
    心里过了一圈,李廷延道:“大哥,五弟的事真和康枫有干系?”
    李廷恩往后一靠,意态闲适的模样,“一月前他往钱晔手中送了五千两银票。半月前又给梁秉文送了个江南天音楼出身的清倌。五日前,他手下的总管同戴家长房白姨娘的兄弟一道在迎春坊的云来居喝过酒,而戴成浩,就是白姨娘所出。”
    李廷文震惊又畏惧的看着李廷恩。
    李廷恩双眼微微眯起,似是极为认真的在品鉴书桌上的一个游龙碧玉笔架,语气轻缓道:“钱晔之父钱佩出身贫寒,又经战乱,花了大笔家业疏通才让人领到我面前,即便我看重他才干,可他这样毫无根基的人要在滁州坐稳这个五品别驾照样不易,钱晔缺的是银子。七乐街梁家五代官宦,枝繁叶茂。已故的梁重献当年先后纳了三个贵妾,都是豪商之女。梁重献膝下只有一子梁开宗,就是现在的梁家老太爷。梁开宗与发妻感情深厚,虽未让儿孙分家,却早已将家业分割,长子继承了大部分产业。梁家长房富庶,梁秉文生母得宠,又出身商户,他手里不缺银子。梁秉文幼年就聪慧非凡,才学出众,得到梁开宗看重,在外交际手面阔绰,又好收集美玉,人称青玉公子。只是许多人大概不清楚,梁秉文私下好美色,收集美玉,就是为了给收罗的十八美人打造各种各样精美的玉饰。”
    李廷文听得愣在当场,但他忽就懂了李廷恩细细给他分讲如今滁州这些名望之家根底的用意,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李廷恩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将手中把玩的一管狼毫笔扔下,饮了一口茶,“至于戴成浩与其生母,俱是聪明人。戴成业自出生便是嫡长孙,得到戴老太爷看重栽培。而戴成浩,同样敏而好学,其父戴大老爷曾想将他一道给戴老爷子养育,结果戴老太爷考校戴成浩过后,勒令戴大老爷不许给戴成浩请先生,只让他去戴家的族学念书。戴成浩长大后一直赋闲在家,直到戴成业十四岁后开始掌管家业,朱家又成功制出织云锦,戴老太爷才准许戴成浩插手戴家的生意。”他停了停,讽刺的笑起来,“戴老太爷压着戴成浩在戴家守拙二十年,怕是有些压不住了。”
    李廷文已经有些明白,他震惊的道:“大哥的意思,是康枫看中戴成浩与戴成业之间的争斗,有意借此事将戴家扯进来,以便将朱家拉下水?”
    李廷恩望着他微笑,“不是还有个玉五。”
    因是玉五砸破李廷延的头,李廷文早就去查探过玉五的底线,也知道玉家庶二房有个嫡次女给朱瑞刚做了妾室,玉五也即将迎娶族里姐妹的事情。李廷文倒吸一口冷气,“康枫好大的胆子。”
    “他的确胆子不小。”李廷恩冷哼一声,神色阴沉下来,“江山还没拿到我手中,他已惦记着将来要分吃的大小!”
    李廷文被惊出一身的冷汗,慌忙解释,“大哥,康枫只怕还是惦记着他次子的事,心有不平罢了。”
    泰和元年的六月,康枫庶次子跟着朱瑞刚一道攻打剑南道的雅州,雅州兵少将愚,百姓思李,一路攻势如潮,谁知眼看只剩一个梅县的时候,大军在路上遇到山洪暴发,康枫的庶次子因被朱瑞刚派为前锋将领,当场就叫滚下的乱石砸成了肉泥。
    朱瑞刚将人作为前行军原本是看在康成的面上,有心送一场大功,哪知天不从人愿,就此与康枫结下了仇。康枫口上没说过,但丧子之痛,谁能轻易忘记,更别提康枫的宠妾还因此一病去了。
    “不如这回先告诫他。”李廷文试探着求情。
    李廷恩心里有些失望。
    李廷文因生父之故,养成淳厚的性情,也正因此,处置事情不免少几分魄力,太过绵柔。
    不过这番心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漠然道:“给他一封空白书信,就是在告诫他。”
    李廷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字不写,如何能让康枫明白?
    不过看李廷恩拿起一份军报不再说话的模样,李廷文知道不能再说,行礼退了出去。
    ☆、第17章 训斥
    皋州就挨着滁州,李廷文快马加鞭,第三日就到了皋州。信送到康枫手上后,康枫看见一片空白,的确有些弄不明白。不过李廷文转告的话他却是明白的,当下就明白私下做的那些小动作都一一落在李廷恩眼中,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送走李廷文后,康枫连忙叫长子康或去西北见康成。
    康或昼夜兼程,又是水路又是陆路,七日后到了沙洲。
    康成是李廷恩的姐夫,又一早便追随李廷恩,还是大都督府下民宣司的掌令官,宅子就在大都督府所在的松安坊梧桐街上,四面挨着的不是李廷恩近支族人,就是至交亲朋。康或风尘仆仆的上门,不到片刻,梧桐街上好几户人家就都知道了。
    李廷恩的师兄向尚正在跟朱瑞成喝酒,得到下仆传来的消息,手指点了点一脸满不在乎的朱瑞成,笑道:“你们朱家的人啊……”后面的话却不肯再往下说了。
    朱瑞成笑着不接话,亲自给向尚倒酒,“向兄,大都督有句话说得好,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
    向尚闻言愣住了,须臾畅快的大声笑道:“好,喝酒喝酒,咱们可不是庸人。”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上有些唏嘘,“康成是个妙人,可惜独木难支。”
    朱瑞成摇摇头,反问,“他不是找出一个康枫?”
    “哈……”向尚失笑,“他是找出一个康枫,可惜自从死了个儿子,康枫的心,就糊涂了。”
    儿子死了迁怒于人是常见的道理。可惜胆大包天,没有名正言顺对朱瑞刚动手的由头,就想把朱家割裂,继而将朱瑞刚背后的朱家全都拖进去。康枫就不想一想,先不说他一举一动都被谍卫看着,就是谍卫没有发现,他如此闹腾又有什么意思。说到底,人是死在战场上,不是被人一剑杀了。再有,康成与大都督再亲,那毕竟是堂姐夫。朱瑞成正是因娶的是大都督的胞姐,才如此端坐高台,一意压制朱瑞刚不许他还手,任凭康枫在外上蹿下跳,四处拉拢别人。
    没想这回康枫胆子越来越大,竟把李廷延都算进去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康成亲自出面,都保不住他。
    向尚在心中摇头叹息两声,再看看朱瑞成浑不在意的模样,面上也将此事丢开了。
    康成却在书房中暴跳如雷,指着康或大骂。
    “我早说过,康战的事情是天意,与朱瑞刚无关,叔父执意不肯听从劝告就罢了,你为何不早早送信给我。你们父子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将算盘打到李廷延的头上,还叫我帮忙求情,李廷延是谁,是长房的独子!别说大都督对这个堂弟一贯照拂,就是不看重,李廷延死了,就要过继,大都督家中几房的关系,人尽皆知,你们父子是要逼着大都督将同母胞弟过继给人做嗣子不成?”
    康或一迭声的喊冤,“爹是想给二弟报仇,可更多的也是为了咱们康家以后着想。咱们康家原本就比不得朱家和王家,连屈家都比不过。他们这些姻亲,以前就跟着大都督身后挣了不少家业。康家根基浅薄,堂兄您又一直不喜欢料理这些庶务,爹他还是大都督起兵前半年才投效军中。若以前就几房人还不要紧,往后归宗的族人越来越多,又该如何是好。眼看大局已定,顶多一年半载的,大都督就是这天下之主,到时封赏功臣,再有朱家作梗,只怕咱们康家就要排到末等。爹也只是想早些将朱家的气焰给打下来,并不是想这一回就把朱瑞刚给处置了。”
    康成耐着性子听康或说完,脸上一片风雨欲来,“你少拿这些面子话唬弄我,也别拿康家来把我架在火上。”看康或一副委屈之极的模样,他冷笑道:“什么论功行赏,既然是赏,那就是大都督做主的事情,由不得咱们下头这些人来谋算。你说你们不是想这回就将朱瑞刚给打下来,这话我倒是信。”说着他声音一提,怒喝道:“你们不是想这一回把他打下来,你们是想多做几回这样的事,天长日久的总有一日把朱瑞刚磨死,最好有朝一日连朱家都一块儿拖进去,省的有人给朱瑞刚报仇!”
    康或面色苍白,不住的擦汗,不敢再说话。
    “你还有脸面让你嫂嫂出头求情,你不想一想,李廷延是谁的胞弟!”
    康或心中一惊,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和爹在家中将事情翻过来复过去的揣摩,竟忘了最浅显明白的一件事。
    见到他一副从水里捞出的模样,康成哼了一声,“没有本事,就老实一些。难道你们以为大都督只能用康家的人守皋城?”看康或被吓的几欲晕厥,康成没再往下说,“你说李廷文送了封信给叔父,拿出来。”
    康或手忙脚乱的把藏在怀中的信递给康成,讷讷道:“只是张澄心堂纸,上面一个字也无。爹说他不是读书的料,弄不明白,叫我拿给您看看。”
    康成接过信,翻开看了看,把信纸往桌上一拍,冷冷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大都督这分明是在告诫你们,他对叔父已无话可说,若再有下一回,就是雷霆之举。”
    康或擦了一把汗,支支吾吾的,“可,可这上面分明一个字都没有。”
    “蠢材!”康成气的破口大骂,“三年前你和康戍在昆州用低价收甜菜制糖,有苦主寻上门,大都督写信痛骂叔父,还责令商事司的人罚你们一万两银子。一年前大都督让叔父领军攻打稷山县,叔父不遵主将之令,冒然突进,事后大都督让人责打二十军棍,以示惩戒。如今你们父子算计到李家人的头上,大都督只送来一封空白书信,几句口头告诫,既不惩治,亦不责骂,你还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康成冷冷一笑,“只有对敌人,大都督才懒得费心,斩了便是!”
    “这,这……”康或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扑到康成跟前哀求,“大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爹是你亲叔叔,大伯他们四兄弟,眼下就剩下我爹了。当年祖父做主分家,我爹眼看家里穷困,宁肯带了我娘出外面讨生活,把家里的产业都留给大伯他们……”
    “好了。”康成无奈的打断他的话,神色郁郁,“叔父当年的恩情,我自然记得,可你们也要明白,我娶的毕竟是李家长房的女儿,不是李家二房的女儿。况大都督并不是个徇私的人,就是李廷逸犯错,还弄出去守城门呢。你看看朱瑞成,他这一年任凭你们折腾,都勒逼着朱瑞刚不许还手,你以为他是心虚怕你们,他是不敢在大都督面前玩心眼。”说起这个康成就火冒三丈,“你们这点手段居然敢在大都督面前卖弄,你去问问向尚,大都督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能把三泉县的几家大户人家控在手心里了,更别提这些年南征北战的,你们简直是找死。”
    康或被他说的满脸都是泪,“大哥,您别说了,快想想法子罢。”
    “事到如今想什么法子,你以为你到沙洲来大都督会不知道?”康成觉得这个堂弟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要不是康家归宗回来的更不亲近,拿捏不住是否值得信任,他真是不想再伸手拉扯叔父一家了,“大都督还肯让李廷文告诫你们,又放你来沙洲给我送信,就是愿意看在亲戚情分上再给叔父一次机会。”他沉吟片刻道:“伤的毕竟是廷延,事情瞒是瞒不住,否则以后只怕连我岳父他们都给得罪了。你既来了沙洲,就随我一道亲自去给岳父他们请罪,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只要岳父不怪罪,你回皋州后再让叔父给大都督写一封请罪折子,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康或哭丧着脸,“要,要去见李家大伯?”
    想想都觉得心发颤,李廷延可是长房唯一的儿子,他们设计让人砸破李廷延的头,想寻朱瑞刚的晦气,这哪能到李家长房那夫妻两跟前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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