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珊将牛乳倒进调制好的珍珠粉里,珍珠粉牛奶蜂蜜,能美白滋润,还能祛斑,正好她脸上风吹日晒,很是粗糙,又有两个雀斑,正好对症。
    看着陶瓷大杯里的浆糊,程心珊充满希望,可全靠你们,一定要让我变白啊。程心珊拿一柄玉勺,对枣儿说道:“你坐好,我给你涂上,别怕,不会有害的,是我在齐州的时候见当地人用惯的。”
    枣儿大声道,“奴婢不怕,就是有些不安,那能让姑娘服侍奴婢,不如姑娘将东西给奴婢,让奴婢自己涂在脸上?”
    “好吧,给你。”程心珊叫手中的勺子交给枣儿,又另了一柄,“你自己涂吧,我涂自己脸上,看看哪个效果好。”
    枣儿裂开嘴笑,“奴婢黑得像包公,最容易出效果。奴婢说两句话,姑娘怕是不高兴,姑娘一点儿都不黑,最起码比我们庄子上最白的人都白,您不过赶了长路,脸上有些风尘,看着憔悴了些,若是睡上一两个好觉,定能容光散发。”
    难道是大智若愚吗?跟姑娘我比的可不是你们庄子上在大日头里干活的人,而是那些整日里只知道吟诗作画闲着屁事没有的闺阁小姐。
    其实是程心珊自己着相了,自老太太说她黑了以后,她便觉得世界末日到了,可是在别人眼中,她哪里算得上黑?这就是所谓的心理魔障吧。
    柳氏美美一觉之后知道了程心珊指挥整个院子的丫鬟忙乱的事,想着该是来看看这能折腾的丫头。一进门见到的便是主子丫鬟都是满脸糊糊的怪样子。
    程心珊见着柳氏过来了,僵了脸说话,看着十分愚蠢,柳氏笑的直不起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也不说你,随你自己折腾吧,反正如今闺学也停了,你左右也无事。”
    说的明白些就是,你闲的蛋疼,不做点蠢事也无聊。程心珊伸出手想抓住她娘亲,娘,别走,把话说明白。等你女儿我小脸儿变得嫩滑又白皙,有本事别跟我要方子。
    柳氏一时半会儿可真没心思花在臭美上,她既归了家,总要好好归拢一下。
    古氏拿了家中对牌过来,恭敬说道,“母亲可算是回来了,儿媳是个不中用的,这些年费力照了母亲的成例才管了家,还将家弄得乱糟糟,如今母亲回来,儿媳可是能好好歇着了。”
    柳氏并不接古氏递过来的对牌,程长清狠心将程流璟弄出来做个族长,绝了他的仕途之路,这会子她若是立刻又撸了古氏管家的权利,只怕这对夫妇要对父母生恨了。是以,柳氏笑道,“你不必谦虚,这些年你做的很好,便是老太太也夸赞你的,以后还继续劳累你了,你父亲在一江之隔的武昌府上衙,我以后要两处跑的,家中就交予你。”
    古氏看柳氏说的真心,只略略推辞了两句,又拿了对牌回去。不同于程流璟满肚子的不满,古氏对程流璟才华知晓甚深,便是考中了也是个同进士,还不如守了家族好好教导儿子呢。柳氏既放心交了管家的权利,古氏便对父母十二分的感激。
    古氏来过之后,周氏又来了,自然是说些酸话,二房打算的是这族长的位子,哪想程长清这么早便绝了他们的念头,可不是满腔子怨恨。不过周氏哪里是柳氏的对手,三两句便被说的哑铃无声,愤愤然走了。
    除了她们,自然程家宗族里有无数的人想过来,程长清管了这片,以后柳氏可不是这江城里权势最高的女人,哪个不想附上来得点好处?另外,除了程家,这江城里的世家也都写了拜帖,想要拜访。柳氏让丫鬟一一回绝了宗族人的拜见,世家的帖子也让人回了,暂时不得空,等到五日后程长清上任了,再筹备宴会请了各家夫人过来一聚。
    让丫鬟大批量处理了这些拜帖,余下便是些要亲自书写的。头一个便是王家。因程心珊的关系,王家自是不能怠慢的,好在王家也是知趣的人家,只写了帖子说是三日后王二老爷会携子来访。柳氏笑笑,那丫头整日里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不知三日后能否如她所愿美美白白了。
    笑过之后,柳氏派了个丫鬟去程心珊屋里看看,而她自己又留下来忙着分配给各家的礼物。采买的昨晚上带了大批的布料首饰进府,她该是要好好整顿了,好的都要留给程心珊做嫁妆,也要一部分给二房、三房的女儿。想到这里,柳氏又发愁,程心珍还没找婆家,原在齐州也有看中的人家,只是他们这么早回来了,原先看中的自是不能再嫁了,只能在隔几日的宴会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说来也有些委屈了程心珊,凭程长清的官位,这江城里,怕是没有她不能嫁的,可惜早早订了亲,说不得以后程心珍的婆家都比她好。好在王值舟会读书,以后也不是没有前途。这样说来,程心珍又是有些运道的,想必能找个不错的人家。
    柳氏忙的昏天暗地,程心珊从碧春口里知道了,很是愧疚,歇了一整日都美容的疯狂计划,只早晚花了时间做这些,另外的时间也做些正事。当然首先是去给老太太逗乐,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程心珊便想着多花点时间陪着她。
    老太太见程心珊来了,招呼她坐在身边,怜爱摸着她的头发,说道:“祖母眼睛不好使,可是说错了话,珊儿可一点儿不黑。”
    感情整个府里都知道她的壮举了?程心珊冒冷汗。
    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程心珊化身成逗比娱亲,“祖母放心,我才在乎。因为世人蠢笨的很,个个都喜那苗条、眼睛大、腰细、腿长、皮肤滑嫩的,若是如此,哪个比得上池塘的青蛙?”
    老太太想了一下,立刻开怀大笑,立刻拉了程心玔说道,“快将这促狭鬼弄走,她一回来便笑得我肚子疼,祖母最是喜欢你这样文静的。”程心玔最孝顺,一日三餐都在老太太这里用,老太太的抹额、衣袜、帕子等小件都是她做的,在老太太心里分量最重,虽是很欢喜新回来的程心珊,也不愿冷落了她。
    程心玔还是不爱说笑的样子,听了程心珊的话,也只嘴角略微上扬,露出个浅笑,立刻又用帕子掩了,对了老太太说道:“祖母别说,七妹妹说的一点儿也不差,只是那蛙虫披了身绿皮,好在我等还是要比那蛙儿虫儿肤色要白皙。”
    老太太又笑着指了指程心玔,“你也是个促狭的。”
    程心珊瞪了眼瞧了程心玔,好像在说,“可不是促狭,明知道她嫌自己黑,还说这样的话”,程心玔也望着她,得意洋洋昂着头,表示“我就是故意这么说的”。片刻姐妹两又一起笑了,似乎有找回以前的气氛,这么多的隔膜减轻了不少。
    在老太太这里消磨了一上午,与老太太一起用了些软濡的甜粥,程心珊便回屋睡了个美容觉,新出炉的二等丫鬟枣儿、春红两人服侍程心珊洗了头发,然后涂上何首乌、核桃、黑芝麻磨成的粉末调制的护发素,脸上也涂满鸡蛋清、珍珠粉等调制的糊糊。
    比起别的丫鬟,枣儿干这事做的格外虔诚,“这许多的好东西,可不好浪费了,姑娘,这还剩些,奴婢都用了。”
    程心珊在心里吐槽,蠢丫头,重点难道不是我的方子好用,只用过一次,便让你皮肤白皙滋润许多,你迫不及待想用第二次?不过脸上涂了东西,不好说话,程心珊只能忍了。过了一刻钟,将头脸洗净,程心珊便睡她的美容觉。
    下午的时光程心珊全交给她亲娘。柳氏忙得就恨没长出个三头六臂,见程心珊过来了,二话不说先丢了一叠礼单,“这是沿路购来的物品,我选了好的,都做了记号,你再从中找出些当做你和弟弟两人给家中兄弟姐妹的礼物,也替我选了去柳家的礼单。”
    “娘亲放心,我定办的妥妥的。”程心珊信心满满地道。
    她拿了单子一看,心中惊叹,东西可真不少,许多是绣品。北地不同于南方的精致,北方的东西最是大气恢弘,譬如说鲁绣。鲁绣用的是双股线,阵法豪放,构图优美,色彩鲜明,最是适合做嫁品,排场十足。上等的柳氏选了,次一等她可选一两件别致的送与家中姐妹,另外配些小扇子、镜子、梳子之类。至于家中的兄弟,不管年纪大些,笔墨纸砚书画总是不错的,在另外根据年纪搭配些别的。
    最麻烦的是柳家,正经的外祖家,虽然柳氏不常回去,可是一点儿不能怠慢,若不然就是舍了柳氏的脸面,可是又不能过重,特别是钱氏母女,若不然她娘又该不高兴。程心珊想了想,似乎她外祖和舅舅都好杯中之物,自然可以选些金波、玉液、珍珠红、洛酒等沿途购的好酒,另外添加些猪鬶(gui)、龙纹觥、鹦鹉杯、船壶等奇异的酒杯,想必外公和舅舅定是喜欢的,至于钱氏,赠些不值钱但是色彩艳丽的棉布,想必也是极好的。
    程心珊将自己拟的单子与柳氏瞧,柳氏满意地点头,家中备的礼都中规中矩,但给柳家备的礼很出彩,名酒和酒器主意不错,布料看着极好,叫人说不出礼薄的话来,只是棉布便是再好看也比不得绫罗绸缎值钱,特别和她心意。
    程心珊昂了头求表扬,柳氏故意敷衍点了个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看单子,王家下了帖子,隔两日便是要过来的。你年纪大了,该是正经给王家上下做些绣品的,老小都要备一份,若是出了错,有你的好看。”
    一句话说的程心珊快吐血,王家老小加起来好几十,一个都不能露,就拼她蹩脚的刺绣技艺,还能好吗?还有,讨厌鬼这么快就要来了,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第51章 见面
    看程心珊如临大敌的样子,柳氏故意板着脸道:“叫你平日里偷懒,如今可是为难了?”
    程心珊忍住拉她娘袖子撒娇的冲动,她既决定做个成熟样,自然不能再做昔日那万事找亲娘的小娇女。她想了想平日里所见,带了些不确定地问道,“我那时看二姐给夫家的东西,也不是每样都自己动手,院子里的丫鬟也帮了一块儿忙活,我自己平日里也绣了两块帕子和荷包,再让春红等帮着做一些,搭配些齐州的布料,娘亲看这主意可还行?”
    定亲的姑娘给未来夫家送绣品,也是应有之意,一是替自己传递灵巧的名声,另外也是联络感情。只是这绣品倒也不必每件都亲力亲为做了,毕竟大家的女儿不是绣娘,许多刺绣的手艺一般,更不必花了那许多时间做绣品,一般搭把手也算心意。甚是有那样的人家,为了女儿得个好名声,特意买了精致的绣品充数。如二姑娘那样花时间自己绣的,一是本身刺绣功夫了得,二是无人打点,才自己做了大部分,程心珊一个小姑娘的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柳氏其实早为程心珊做好了准备,只等着程心珊撒撒娇便拿出来的。
    可是这回,程心珊凭了自己做出了十分妥帖的安排。柳氏惊喜女儿的长进,可是又失落失去了程心珊事事找她的依赖感,心思极复杂。最后她赞赏地摸摸她的脑袋,说道:“那便照你说的做吧,王二奶奶那里多用些心思。”
    柳氏认同了她的主意,程心珊心中可是大松了口气,这两天赶两个荷包便够了,不过春红、秋柳等要忙碌了。
    程心珊在热火朝天的刺绣活动中,也抽出一点宝贵的时间给自己的院子取了个名字。她住的仍是去齐州之前住的院子,上下两层,屋前种了芭蕉,能凭栏听雨,最外围围了篱笆,更有月季、吊兰钻出篱笆,如同落在在豪宅里的小别墅,很是符合她心意。这院子从前也没娶个正经的名字,被简单统称为“小院子”,如今这院子不小了,自然也有个正经的名号,程心珊很是费了番心思,叫做“芭篱院”,又在墙上贴了“绿砌篱笆院,香浮菡萏池”的对子,看着倒是像模像样,连程长清也十分欣赏,特意给程心珊重写了对子,又提上“小楼听雨”的横批,更是送了云母神仙折花插屏替换了这屋里积灰的旧屏风。
    程心珊原打算好好休息了积攒了力气再里里外外收拾自己的院子,可是既贴了对子,换了屏风,别的桌啊椅啊等家具自然又不配套了,也是要换的;若是换了家具,各种装饰器具最好也要一并收拾了,那无数的行礼也最好这时整理了,免得以后又要弄一回,程心珊恨不得一身劈做两半,一个用来准备王家的礼,另一个来收拾自己的小院子。好在,碧水、红云等丫鬟厚道,只在家里睡了一晚上,便赶回来干活了。程心珊也不客套,将手里的绣活交给与她手艺差不多的红云,自己卷起袖子来指挥人收拾住所。
    古氏用心,早派人里里外外都扫干净了,只是并未多替换里面的东西,还是些小女孩儿的风格,程心珊忍了两夜,也不想屈就自己了,将随便可见的玩偶全打包给程心环送去。床大,她现在睡也是够用的,也不用麻烦了,只是将床脚的包边拆除,粉色的纱帐也换成成熟一点的天青色薄纱帐,小孩儿用的昙花小榻也换成凉爽的湘竹榻,梳妆台上的东西也是要一整个换一通。在外间,将博古架上色彩绚丽不值钱的玩意儿换上别致新奇的齐州东西,另外添上些显派头的珍品。将这些显眼的大件搞定,余下的只等以后慢慢淘换也不迟。
    虽然只是叭叭嘴皮子,可是时间赶得紧,里外巡场子,一刻无停歇的,程心珊累的腰酸背痛,好在老太太和柳氏也怜惜她辛苦,派了人来免了她的请安。指挥了一院子的丫鬟忙翻天,程心珊总算在王值舟来之前将自己的院子整理出了样子。
    王二老爷带了王值舟一大早便敲了门,让程家很是吃了一惊,都以为他们中午才到呢。程长清热情招呼了王二老爷进门,“正峰弟来的早,未曾远迎,为兄失礼了。”
    王二老爷没所谓地说道:“不早不早,我爹怕失礼,昨日里就将我们赶了过来。”
    王值舟看了他爹一眼,这个是能说的吗?他怕程长清误会,又解释道:“祖父怕耽搁了伯父赴任,特叫我们父子早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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