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你也觉得她就这样的对吧。”唐与简直找到了知音,“你说,宁阿姨性格多好,秦叔也是那种做事特雷厉风行但又严谨缜密的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只奇葩。诶,你和她不是同住一条马路吗,她小时候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才基因突变了?”
    “她以前大概不这样。”陆承曜含蓄应,想起小时的秦依,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拿着所有她能拿到的但他没有的东西,有些耀武扬威地冲他晃,“我有**,但我就不给你玩。”时的样子。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幼儿园见到她时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很漂亮,尤其是嘟着小嘴站在门口怯生生的模样,有点怕生,想走进去又不敢走进去,只是怯怯地看过每一个人,然后突然就朝他走过来了,有些迟疑地抓他的衣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局促看他:“你好,我叫朵朵,你叫什么名字?”
    他也有些局促,尤其其他小朋友都在看,那个时候的孩子圈中已经喜欢流行给人配对,谁和谁是老公老婆,尽管那个年龄层的小屁孩完全不理解老公老婆是什么意思,但就是本能的有些抗拒这样的玩笑,因此当她的手伸过来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只是年纪小不知轻重,她小小的身子被推着撞到了课桌,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秦依刚被一个人扔在那样的环境里,本来就有些害怕的了,再被他这么一推,两泡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憋着想哭不敢哭的样子,只是咬着唇以着带了哭腔的嗓音委屈地说:“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他无措地看着她,想去道歉又开不了口,想去扶又不敢上前,只能在一边看着她手扶着地板慢慢站起身,也没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哭着说“我要妈妈”或者“我要回家”,只是瘪着嘴一个人把手拍干净,老师过来时怯怯地问老师“我爸爸是不是又不见了?我想要我爸爸。”
    秦止没到半个小时就折回来了,他刚离开,听到老师在电话里转述她这句话当下便回来了,在幼儿园里陪了她一天,她黏着他,却也没告状说他推了她。
    陆承曜那时还不知道秦依家的情况,很无法理解秦止这种行为,下午他带着秦依提前离开时,他有些沮丧地觉得,她被他吓跑了。
    “诶诶诶,回魂了,想什么呢?”陆承曜正出神得厉害,唐与手掌在眼前猛挥,继续吐槽秦依,“你说她吧,老这样反反复复,哪个男人受得了,还想不想嫁人了这是。”
    陆承曜转眸看他:“你不想娶?”
    唐与一副见鬼的模样:“我脑子进水了才敢要她那样的。”
    “不是男女朋友吗?”
    唐与想也没想:“幸亏不是!”
    一口老血还梗在喉咙里下不去。
    陆承曜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安慰了几句有的没的,开车便回去了。
    周围依然熟悉的街景,却觉得胸口有些空,像被什么东西梗着似的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入眼的东西突然都没意思了些,对工作也有些提不起劲来。
    晚上的时候陆承曜给秦依打了个电话。
    秦依刚回回到家没多久,被家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又拿秦双木开涮了一顿,整个人还在回家的温暖中,刚洗了澡敷完面膜,看到陆承曜电话时还奇怪了下,本来不太想接,想想又觉得矫情了,也就接了起来。
    “唐与说你辞职了。”电话刚接起,陆承曜直切主题,低沉的嗓音在夜风中徐徐的分外好听。
    秦依点点头:“对啊。”
    “不回东城了?”
    “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先去我爸公司实习一阵。”秦依没想好,刚回来,家里什么都是好的。
    ☆、第十九章
    陆承曜沉默了会儿:“秦依,为什么你每次总能放弃得如此干脆?”
    “……”秦依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长呼了口气:“没什么,挂了,你早点睡。”
    挂了电话。
    秦依对着手机莫名其妙,本来好好的心情因为他这莫名的一句话变得有些不是滋味,揣摩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打这么个电话是什么意思,也就干脆不去深究。
    好久没给自己放过长假,既然辞了职,秦依也就放肆吃喝玩乐。
    几年没好好在家里待过,对这座城市也已有些陌生,秦双木特地请了假陪她,街头巷尾地溜达和找美食,秦依难得这么放松,只是玩了半个月下来,大概是被工作虐久了,连着半个月没上班,秦依慢慢反倒有些不习惯。
    秦止想让她先到公司上班,或者是去b市的研究所,或者药企,只要她留在b市,想去做什么随她。
    秦依也没想清楚,也就依着秦止的意思先回旭景。
    秦依除了小时候喜欢跑公司找宁沁,自长大后便没再去过公司,尤其是这几年常年在外面念书,寒暑假有时间也都是去实习,连待家里的时间都少了,更没时间去公司,因而公司里大家虽都知道老板有一双儿女,却不知道长啥样。
    秦止原是安排秦依到品牌部上班,和她这半年来的工作也有些对口。
    只是旭景品牌部工作只是负责一些对外的宣传和品牌形象维护,对秦依而言,能发挥的地方不是很多,她改而选择了风投部。
    在风投领域秦依完全是个新人,非科班出身,也没有相应的工作经验,虽身为老板千金,秦依也只是以实习生身份进去。
    当年秦止让她选择金融方向便是奔着以后让她到公司上班,从风投部磨起,再慢慢进入核心的投资并购部,有意让她以后参与公司的管理,只是秦依当年临时改了志愿,改去学生物了,没想到兜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来。
    秦依记得陆承曜现在也是负责风投方向的,就是不知道在恒创是怎么个职位。
    这几年来秦依也陆陆续续从宁沁和秦嫣口中听过一些他在国外的情况,成绩一如既往的独领风骚,一有空便去华尔街实习,拒绝了高盛、摩根等世界知名投行的高薪职位等等。
    秦依记得前几年陆承曜大学快毕业时,秦止是有意让陆承曜到公司来工作,抛开别的不说,秦止向来很欣赏陆承曜在风投领域的眼光和独到的洞察力,一直想把陆承曜拉拢进自家核心团队来,只是当时陆承曜以想继续深造为由拒绝了,后来他也确实去了哈佛,在国外一待就是三年。
    “爸,你当初不是一直想把陆承曜招进公司吗,后来怎么没提这个事了?”想起这件事,秦依心下好奇,晚上吃饭时,也就忍不住向秦止提起这个问题,“哈佛深造回来的人,怎么说也比当年一个小本科生强多了吧。”
    “那也得人家愿意过来才行。”秦止说起这话时有些漫不经心,抬头看了她一眼,“去年他还没从美国回来我就和他打电话提过这个事,他说他想自己在外面磨砺一段时间再考虑。”
    总之就是拒绝了。秦依了然点头,恒创不比旭景,一般人都选择旭景不要恒创,只能说人各有志。
    他连自己家企业都没回,更没可能要来她家打工。
    一直在默默吃饭的秦双木抬头瞥了秦依一眼:“姐,你最近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陆承曜的,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秦依被噎住,手中捏着的筷子利落一转,用筷头冲他脑袋上利落敲了一记,“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张口闭口提他了,就今天想起爸当年想拉拢人才的事,顺便提了一下。”
    “是,是没张口闭口就提,就是每次秦阿姨和妈聊起陆承曜,两只耳朵竖得跟兔子耳朵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偷听。”
    为加强效果,秦双木还特地竖起两只手在脑袋上比划了下,学得惟妙惟肖,秦依差点没一脚踢过去,有些恼羞成怒:“秦双木,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剁了你。”
    秦双木幸灾乐祸:“看吧,看吧,恼羞成怒了吧,不是你恼什么恼。”
    秦依这下是真的恼了:“秦双木,说了多少次了,别再拿我和他开那样的玩笑。”
    宁沁和秦止互望了眼,秦止眼里有些担心,沉吟了会儿。
    吃过饭后,秦止特地找秦依谈话。
    “朵朵,你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没想过找男朋友吗?”
    秦止问得委婉,秦依有些窘:“爸,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我扫地出门了吗?”
    秦止笑:“说的什么话,如果可以我还宁愿你一辈子留在爸妈身边不嫁,但是女孩子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要不然以后我们不在了谁照顾你。”
    “那都得到猴年马月了,你们也担心得太长了些。我还想多陪陪你们几年,不急。”
    “总得找个人先处处看。”秦止沉吟,看向她,“你一直没找男朋友,不会真像双木说的,对陆承曜有别的心思吧?”
    “您别听他胡说八道。”秦依恨不得连双腿都举上发誓,“我就是没遇到喜欢的而已。”
    “我看唐与人就挺不错的。”秦止算是从小看着唐与长大的,对他知根知底的,秦依和唐与也合拍,从小玩一块儿,若真要找,秦止倒是对两个人挺乐见其成的。
    秦依没想过这个事,提到唐与都有些嫌弃:“他?太聒噪了吧。”
    就因为辞职这个事,唐与到现在还一天照三顿饭的打电话来骂她没良心。
    “难道你觉得陆承曜更好?”
    “……”秦依无言看他,“爸,难道这世界上的男人除了唐与就只有陆承曜了吗?”
    秦止一时间被秦依问住,轻咳了声:“爸没这个意思,不过陆承曜这个人吧,优秀是优秀,但太沉稳内敛了,不会像唐与那样哄女孩子。而且吧,人家对你也没那个意思你别一头钻进去。”
    两个人这二十多年来怎么相处的秦止都看在眼里,当年陆承曜怎么嫌弃秦依的他也看在眼里,虽然说那时年纪小不懂事,秦止还是对这个事有些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观察下来,陆承曜的人品秦止自然信得过,只是下意识觉得陆承曜不适合秦依,好在让他宽心的是,陆承曜对自家姑娘没兴趣。
    ☆、第二十章
    秦止唯一担心的就是秦依会一头栽进去,因此不得不趁这个机会提点她一下。
    秦依对秦止的提点很是无言,侧头看他:“爸,你女儿是这么没出息的人吗?”
    这句话让秦止很是宽心,人突然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身心一下子都舒畅了起来,又隐隐有些说不上的失落。
    晚上回房时,秦止忍不住和宁沁提起了这个事:“其实有时候又觉得,陆承曜这孩子和朵朵还是挺配的,年轻上进,沉敛有担当,不会在外面胡来。”
    宁沁无言看他:“那也得人家看上你女儿你女儿也看上人家好吗?”
    秦止一听这话就不太乐意:“我女儿怎么不好了,就他敢嫌弃。”
    “……”宁沁掐着他的脸颊,“每次一提到这个你就急,你女儿再好也不是人民币,还得人人爱着她呢。”
    “那也由不得别人嫌弃。”秦止嘟哝了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给秦依找个懂得疼她的,陆承曜排除。
    秦依不懂秦止的纠结,最近没什么想恋爱的念头,进了风投部,又一头扎进了工作。
    她在公司只是实习生的身份,工作也都是些打杂的活儿,诸如打印材料整理行业投资分析报告等等,这些活儿对秦依来说也算得驾轻就熟。大概因为过去半年多养成的职业习惯,每次看这些投资分析报告,秦依总忍不住看看最近哪家移动医疗公司又获得了融资,哪家创投又投资了哪个行业,尤其是恒创,秦依总下意识地忍不住去看看这家公司的动态。
    观察得多了也就观察出规律来了。
    秦依发现自去年底以来,恒创的投资方向上有个战略上的调整,除了也开始涉足移动医疗领域,也开始涉足药企,收购了一家小有名气的药企蘅企。
    秦依以往学的便是肿瘤研究,确切地说是抗肿瘤药物研究方向,对业界自然有些了解,蘅企算是业界老牌药企,尤以抗肿瘤药物研究见长,团队研发能力很强,秦依毕业前还曾考虑过这家公司,里面的学术气氛很自由,扁平化的管理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和上层下级的束缚。
    只是蘅企发展上也有自己的短板,一直受困于资金流以及营销渠道走不开,没能做大做强。恒创收购后花了大价钱去重组和改造,专注于抗肿瘤药物研究方向。
    秦依看着去年年底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陆承曜似乎大概也是那个时间段回国的,就不知道是不是他主导的这个事。
    秦依网上查不到相关资料,秦止有人脉能打听到,她又不好意思去问秦止,生怕问了秦止又要怀疑她对陆承曜有什么了。
    这么一想时秦依也发现自己似乎过度关注了些,也就慢慢放下了这个事,只是越去了解这些投资分析报告,看着大把大把的热钱流入移动医疗这个领域,秦依想要重新回到这个领域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她有点怀念过去半年多里那种状态,看着一款产品从无到有慢慢在自己手中成型,再推送到亿万人手中,秦依总觉得其实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
    只是她曾与大家一块培育出了这个孩子,在它还未成形时她却先离开了,团队也解散了。
    在她在旭景实习一个月后,刘科意外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刘科有些感伤,项目到底是他一手立项起来的,做到一半被迫放弃到底有些不甘心。
    他隐约知道秦依的家世,第一次明白地问秦依,有没有考虑过把这个项目接手过来,独立出去,自己做,他知道秦依有这个资金也有这个能力。
    当初面试时,刘科记得他问过秦依,为什么会放弃学了七年的专业,改跟着他做这个项目。
    她当时答得有所保留,只是说想把这个产品做起来。他特别记得她这么回他时,眼睛里的决心,这半年多来她也是真的用心在做这个事。
    刘科想把产品交给秦依,将近一年的运作,虽然问题不少,但系统搭建和签约医院方面也已做得七七八八,秦依又是跟着他一手把这个项目做起来的,对产品的统筹把控能力不比他少,对刘科来说,交给秦依重新组建总比就这么全部放弃了要安心许多。
    秦依从没考虑过这么个问题,她甚至没有过任何创业或者担任领导职位的念头,倒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是觉得自己做事向来裹足不前,容易想太多,瞻前顾后,没法迅速果断地做出决策,这样的自己是没法胜任决策角色的,她可以当参谋顾问,但遇到决策层面的问题,有些怂。
    秦依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决策后的压力和负担,但刘科的劝说让她有些蠢蠢欲动。
    晚上回家时秦依和秦止提了这个事,秦止虽然疼她,却不会溺爱,从来就不会因为她想要什么就无条件地满足她,只是会一步步地引导她,要怎么样才能靠自己光明正大地得到自己想要的。
    秦止向来相信钱财都是虚的,今天可能腰缠万贯明天可能就一无所有,只有能力和才华才是实在的,他很支持秦依的决定,只不过要求秦依必须拿出一份具有可行性的商业计划书给他,用她的计划书说服他,而不是以他女儿的身份来说服他。
    “年前给我看过的那份不合格。”末了,秦止特地提了下年前秦依拿去融资的那份计划书,“所以你别再拿那份东西来糊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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