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洛紫在办公室里跟我们谈了很久,言明了这种可能的危害性,说倘若对方一旦成功,那么危害将是最为巨大的,它将有可能形成一场巨大的瘟疫,只要落在野心家的手上,恐怕不会比横行中世纪,导致上千万人死亡的黑死病差上许多——而黑死病,也不过是中世纪黑暗势力的一种炼金副产品而已。
    尽管我不认为在当今这个医疗卫生水平还算是比较发达的社会里,阿伊洛紫的危言耸听有任何实现的可能,但是她既然已经将危害性讲得这么严重了,上面又是如此重视,而我们倘若再怠慢的话,恐怕就会被人诟病我们的态度问题了,所以在了解完毕了之后,我召集了特勤一组的所有人,讲明了情况,然后告诉大家,今天所有人都下班,集中处理家中事务,然后我们明天出发,前往鲁东省东营市。
    最近案件颇少,整个夏天特勤一组的大部分成员都在训练基地操练,听到有任务,布鱼、小白狐儿好几个年轻人都不由得欢呼起来,就连病愈出院之后一直颇为沉默寡言的林豪也露出了笑容来。
    宣布完毕之后,我找到徐淡定,问他说小千金还未满周岁,妻子罗澜需要照顾,是不是就留在京都,不要出外勤了?
    徐淡定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用,既然是大行动,我肯定是要去的。”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我最近听说徐淡定的岳父岳母一直催着他调动岗位,从事文职工作,不再冲锋在第一线了。这事儿说起来也合情合理,毕竟徐淡定结婚之后,牵挂颇多,而且罗澜家人在了解他工作的危险性之后,颇有些后怕,这才跟他提起来的,我听说徐淡定的岳父准备将他运作到法国去当外交武官,外交部的招呼都已经打到了总局这儿来。
    宋副司长亲自找过徐淡定谈话,征询意见,结果被徐淡定给否决了,而总局这边也觉得我这师弟人才难得,便也没有放手。
    不过这事儿虽然被挡回去了,但是我却晓得徐淡定身上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妻子一家人反复闹腾,有够他受的。
    别人的家事我不太喜欢过问,徐淡定表明态度之后,我便也没有再劝解,放了他下班,然后跟努尔一起整理装备和资料,谈及到这个加强到我们组的彝族女子时,努尔难得地肯定了一回,说她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无论是思维还是经验,都跟旧派的蛊师有着很大区别,更善于逻辑性的思考,以及用现代科学的视角来看待问题,此番过后,倘若是能够将其招揽到我们这儿来,也算是能够补齐短板了。
    对于努尔的提议,我不由得苦笑道:“这种美事,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别看她年纪轻轻,要晓得人家现在可是大学里面相当有前途的副教授,哪里会过来跟我们吃这个苦?”
    人各有志,这事儿也是不能勉强的,不过努尔却愿意试着说服她,我看到努尔这积极的态度,心中突然有一些不安,便问他道:“说到巫蛊,我们特勤一组不是有你么?”
    努尔笑笑没说话,他是个很闷的人,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一整天都能不讲话,当下谈话也是截止了,没有多聊。
    次日我们乘坐列车前往鲁东省,订的是软卧包厢,火车车程大概要六到七个小时,大家便都在车厢里熟悉案情,我给所有人开了一个小会之后,闲着无事,便独自前往餐厅。火车上一如既往的拥挤,路过一截车厢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人说道:“知道么,东营上个星期发生蝗灾,又死了七个人呢……”
    第三十二章 鲁东四雄
    听到有人谈及东营蝗灾之事,我不由得驻足停了下来,见到此刻夸夸其谈的,却正是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胖子,他穿着一件假皮革的大衣,抱着一大茶杯正口沫四溅地说着话,旁边聚集了一群人,却听那人说道:“说到这东营蝗灾,正如那江淮吸血虫一般,几十年都不怎么瞧见了,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年却是频频发生,不但粮食减产,而且还死了人,你想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旁边有一老头不屑地说道:“倘若真的死了人,报纸上不早就说了,还等你还这里掰扯?哼,真是扯淡!”
    被人鄙视了,那胖子倒也不生气,左右瞧了一眼,看见周围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呢,边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您说的是,倘若报纸上面登出来了,就由不到我来讲了,这事儿也巧了,正巧我认识几个海客——诸位可晓得什么是海客?那就是常年出海的人,这些人不为捕鱼,而是做的海上的买卖,见多识广,我这才知晓的——这事儿忒怪了,不合常规,方才低调处置,据说这次死的人还给赔了钱,至于多少,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眯着眼睛瞧着这胖子侃大山,心中有略微有些惊异,的确,有的时候,为了避免普通民众恐慌,所以在舆论宣传方面,有关部门的确有做过一些控制,然而这中年胖子看着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或者跑码头的业务员,他竟然能够知道得这么深入,而且还连死了多少人都晓得——虽然并不准确——这着实让人有些怀疑。
    我心中估量,却不动声色地在旁边听着,这时不停地有人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两年老是闹蝗灾呢?
    胖子似乎也就等着人问起此事,被人一问,立刻像被挠到了痒痒之处,矜持了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所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这天灾也是人祸,肯定是要有人来负责的对不?你看古时候,但凡出现点地震啊日食之类的,皇帝就要下罪己诏呢,我说……”
    听到他这一套话,我便皱起了眉头来。
    我们的社会在剧烈变动,有人得意,有人失落,自然也有人变成了愤青,张口闭口就是天下纵论,便仿佛自己成了天下间落子应答的棋手一般,而现实中又得不到满足,说些牢骚话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在这样的天灾面前,还散播这样的谣言,是在有些讨厌了。
    当然,讨厌归讨厌,我倒也不会将人给抓起来,一来这事儿也不归我管,二来这世道倘若连点牢骚话都不让讲,也实在是有些乏味。
    这人的话没有什么深度,我也懒得听了,正要离开,却听那人滔滔不绝地说道:“说起来今年出的怪事还挺多,你们知道吧,湘湖今年发大水,在岳阳那边,居然落了龙。龙,这个你们总晓得吧?龙是什么,那可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图腾呢,我听他们说,足有七八丈,二十多米,全身鳞甲,脑袋上面还有一根角,当时整个乡的人都跑过去看呢,只可惜后来给部队收走了——所以说,有的东西,你们根本不知道,还说报纸呢,哼!”
    听到这话,我便下了一个决定,往回走,看到张励耘和赵中华两个人在过道吸烟,便把他们叫过来,让两人去将胖子给带到我们包厢里。
    岳阳落龙的事件我知道,不过听说是军方和民顾委处理的,跟我们没有多大联系,毕竟能够插手这事儿的不止我们一家,讲究的是一个先到先得,不过胖子竟然还知道这事儿,实在是有些东西可以问一问的。
    张励耘和赵中华还以为我找他们要烟呢,接到命令,弄清楚人之后,便摩拳擦掌地走了过去。
    我回到包厢,刚刚跟同车厢的努尔和徐淡定讲明此事,那门就被敲响了,我应了一声,刚才在车厢里口沫飞溅的中年胖子就给张励耘和赵中华给架了进来,一脸惊惶地说道:“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咱能别这样么?”
    我不知道张励耘两人是怎么跟他说的,弄得他这副模样,于是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这位同志,刚才正好路过,听到阁下高谈阔论,一时间心生好奇,就想让人叫你过来问一问,你别害怕,我们可不是坏人。”
    许是我笑得温和,而且张励耘和赵中华将门关上之后,却也将他的胳膊给放了下来,胖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又从床头掏出一包中华来,递了一根给他,张励耘还贴心地给他点上,那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肺里的空气润了一下,这才放松了一点儿,指着手上这根说道:“咦?是真的,好烟啊,抽一口,人都要飘了起来。这位大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请人也不是这样的啊,我差点就要喊乘警来了……”
    我指着旁边的下铺示意他坐下,然后笑着说道:“手下不懂事,你别介意,闲话不多扯,我对你刚才说的海客很感兴趣,能讲一讲么?”
    见到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中要点,胖子的小眼睛转了一下,瞧见包厢里面五个男人皆气度不凡,感觉都不好惹,这才犹豫地说道:“他、他们都是跑江湖认识的朋友……”
    从这胖子的口中,我得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鲁东省沿海一带,特别是在渤海湾这片地区,有很多大庄子,这些庄子自明末清初就开始结社自保,一直到了抗日战争时期,也是如此,这些人盛世为民,乱世为贼,十足的土豪,不管世道如何风云变化,倒也像那田间地头的杂草,坚强地活了下来,这些庄子在民国时期最为鼎盛,当时八家最有名的庄子自立为“八连营”,却是这鲁东之地,能与孔府、岱庙和崂山并立的势力。
    胖子有一个远方表兄认识这八连营的人,上回在省城碰到,喝了一顿酒,听别人撩起来,他便在这里卖弄个新鲜。
    “八连营?”
    我默念着这个拗口的名字,疑惑地看了努尔和徐淡定一样,两人都微微摇头,表示疑惑,显然是没有听过这名字,反倒是他说的后面那三个,我倒是如雷贯耳。要晓得鲁东省这块土地,自春秋战国起便是文化鼎盛之地,齐鲁大地,流派纷起,而后来到了秦汉两朝,特别是汉武帝时期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孔孟之道开始盛行,使得孔府成为了文人的圣地,而岱庙则成为了皇帝祭天最重要的庙堂,君权神授的象征。
    除了那两者之外,位于海滨之岸的崂山以道教出名,当代掌教无尘真人也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列,却比寻常的地方修行气息更加浓郁些。
    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后,我倒也没有再为难于他,好言安慰几句之后,让他离去,而当那人离开之后,我却吩咐道:“小赵,一会儿下车了,你且跟着此人,将他的虚实跟我探知清楚,到时候再来东营与我们汇合;淡定,一会儿到了泉城,你打电话给总局,调查一下八连营的资料,我倒想知道能与孔府高手、岱庙和尚以及崂山道士齐名的八连营,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徐淡定点头应下,我昨日整理资料到很晚,便抽空睡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下了火车出站台,有鲁东省局的人过来接我们,为首的是一个叫做孙杰的办公室主任,而赵中华得了我的指令,并没有随同我们一起离开,而是跟着那个胖子走了。
    孙主任十分热情,他跟我们不认识,但与阿伊紫洛倒是挺熟悉,还说要带我们前往市区,给中央来的领导小组接风洗尘,不过却被我们谢绝了,因为阿伊紫洛一直在催促,我们都没有在省城停留,而是准备直接前往东营。孙主任大概晓得中央特勤组的干练作风,倒也没有强求,不过作为协助,省局给我们指派了四辆车和相应的司机,随时听后差遣。
    交接结束之后,徐淡定找了过来,告诉我,说八连营的资料找到了,不过总局那边的说法,跟这个胖子还是有些出入的。
    我一愣,说什么个情况,你讲一讲?
    徐淡定抿了抿嘴,然后对我说道:“八连营自然是有的,最早是由鲁东沿海的一些尚武乡绅结社而成,明朝时期的几个大镖局,也是出于此处,据说他们还跟失联已久的东海蓬莱岛有联系,不过在解放后就销声匿迹了。这个名字并不响亮,不过倘若是换一个称呼,叫做天王随扈,估计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睁大了眼睛,诧异说道:“什么?这八连营跟邪灵教的天王左使王新鉴有关?”
    徐淡定点头苦笑道:“这横行百年的邪灵左使,便是出自于八连营的第一势力王家庄,当年沈老总一统邪灵教的时候,可是在鲁东征战良久,后来才生生折服了王新鉴,最后依为左膀右臂,那八连营方才渐渐没了消息。”
    我脸上没有表露,心中骇然,想着此番鲁东一行,有可能是场恶战了。
    第三十三章 潭溪山中
    徐淡定带来的消息让鲁东之旅变得有些凝重,我曾经见过那个传奇的天王左使两面,晓得像他这样的人物,能与之交锋的,那得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大佬,譬如我师父李道子或者总局王红旗这样的人,而我尽管近来在修行一途略有所得,但是却还不足以撑起这样的局面来。
    要晓得,尽管已经没落多年,但在群龙无首的邪灵教里,天王左使,相当于江湖邪道的扛把子,在这样的人面前,别说是我,就算是我那享誉盛名的师叔祖李道子,也不得不战略性的转移。
    不过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出生于此,但王新鉴并不一定会在鲁东,在渤海湾,毕竟经过这么多年的打击,他很难会在老家筑起巢穴来的。
    也就是说,或许所有的担忧都不过是自作多强,人家天王左使,未必有时间理会于我们。
    想到这里,我心中稍安一下,前往东营的路上,特意通知大家,让所有人都小心一点,这边的情况十分复杂,未必会比我们在南方省轻松多少。听到这警告,大家不由得都严肃了起来,等到了东营市,当地市局和农业局的同志都在等着我们,到了会议室,由当地领导给我们负责介绍蝗灾生成的情况,我则找到了当地负责主要业务的副局长,问询起了八连营的事情来。
    然而这位周局长的回答让我诧异,他竟然告诉我,说什么八连营?早就已经是历史了,他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事儿。
    我有些惊讶,要晓得我随便在火车上面逛一圈,都能够听到八连营的名气,怎么到了专门监管地方的有关部门,却变成了历史?于是我盯着他,问你确定?
    周局长瞧见我不相信,苦笑着说道:“陈组长,你若是不信,不如我找个熟悉情况的同志带你去八连营的遗址看一看吧?那帮土豪劣绅当年固然是横行一时,但在解放前,却惧于我人民政府的威风,有的出国,有的到了台湾,只有少部分隐居山林和乡野,半个世纪了,早就已成历史。”
    我原以为是地方官员有意隐瞒,却没想到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八连营竟然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了,不由得奇怪,那胖子口中的“八连营”,又是何方人物呢?
    我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当下也是将此事记在心头,等待赵中华回来的消息。
    在市局开过会议之后,夜幕已然降临,当地部门准备在东营最好的酒店给我们摆一桌,让我们尝一尝八大菜系中源远流长,底蕴深厚的鲁菜,品一品央视标王孔府宴酒,不过这提议却被我们给婉拒了,一来最近中央对大吃大喝风审得较言,二来旅途折腾一天,颇为疲累,第二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所以就在单位食堂简单用了些晚餐,便各自休息了去。
    吃过饭,回到当地部门在招待所给安排的房间时,努尔告诉我,说刚才市局和农业局的几个领导,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我摇头苦笑,晓得这两个局都是清水衙门,说不定都等着今天能蹭一顿好吃的呢。
    呃,好吧,是我想法太过简单,人家能够坐到这个位置,未必会贪这么一顿饭,或许只是想跟我们多联络一下感情吧。
    一夜无话,次日我召集所有人到场开了一个简会,然后分配任务,有努尔陪着阿伊紫洛下乡,调查位于沿湖、滨海、河泛、内涝等地区大面积的荒滩或抛荒地里,是否还有未孵化的虫卵,以及是否会再有大规模蝗灾的可能性,而徐淡定则带队走访在蝗灾中死亡的死者家庭,探听背后的故事,至于我,则带着张励耘、林豪和小白狐儿单独前往位于西南部的淄博潭溪山,探知蝗虫神秘消失之谜。
    任务分配完毕之后,各小组准备就绪,然后出发,跟车的当地司机叫做小满,刚刚加入宗教局不久的年轻人,而且还是华东神学院毕业的大学生。
    华东神学院表面上是教会学校,其实跟宗教局一样,一套牌子两个班子,是专门培养高级定制人才的场所,前身跟巫山后备培训学校差不多,我跟小满聊了两句,这才晓得前巫山培训学校已然升格为华东神学院了,我想在日益注重学历的当前局面下,我是否联络一下戴校长,看看能不能给我弄给博士之类的学历,日后也好有些竞争?
    反正像我们这些官面上的在职人员,这些硕士啊、博士之类的,有谁认真读,不过都是些福利,对不?
    此言荒诞,小满倒也不好接,只是敬畏地笑道:“领导,像你这样的,又何必去弄个没啥意义的博士呢,你倘若到我们学校去,定然就是一教授呢。”
    小满熟路,不过车却是林豪在开,一路飞奔,不多时就到了淄博与青州交接的潭溪山,这儿距当年摆茶摊写故事的蒲松龄故里不远,远看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古树盘桓,白鸟栖居,绝岩怪柏,林壑优美,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而听小满给我们介绍,说明昭阳太子曾经在这里避难读过书,而著名的农民军领袖唐赛儿也在这里揭竿起义,算是个蛮有历史渊源的地方。
    我们将车停在了峨庄乡石沟村,徒步前往潭溪山,一路走来,方才发现绿意越来越浓,并没有蝗虫肆虐过后的痕迹,这让我们有点儿奇怪,不过之前我们走的是公路,跟蝗虫迁徒的方向并不一样,不晓得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不过瞧见此情此景,我却也晓得在这潭溪山中定然还是会有收获的,这儿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竟然能够让肆掠成灾的蝗虫悉数消失不见呢?
    进山之前,我们稍微吃了一点儿干粮,然后围着大山的边界开始搜寻,五人仔细搜寻,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发现了蝗虫进山的路线,但见相隔一条河,河对岸草木不生,光秃秃的泥土地,而在对岸则是一片青葱,生机盎然。
    这情形有点儿奇怪,我让张励耘和林豪等人收集植物、泥土和水质保留,然后试图在附近找到目击者,不过这儿临山,并无人家居住,我们搜寻了好一会儿,方才在下游找到一户人,在院子外面招呼了两声,走出老眼昏花的独眼老头来,问什么事。当我们说明来意之后,那老头招呼我们在院子前的石桌坐下,又朝屋子里面喊道:“狗蛋,来客人了,弄点水和吃的来。”
    这话儿一落,里面跑出了一个七八岁、留着马桶盖头的小男孩,抱着大茶壶和一个大盘子来,放在桌子上,我瞧过去,却见这竟然是一盘椒盐蚱蜢。
    蚱蜢即蝗虫,却见这些肆虐的害虫被炸得焦黄酥脆,香气扑人,独眼老头给我们倒上茶,然后说道:“来,尝一个新鲜,咱们乡下人家,也没有什么好招待客人的,水甜,这蚱蜢子弄得也想,自家花生油炸得……”
    说着这话,难免又要感激一下新社会,我盛情难却,吃了一个,却发现香脆酥口,忍不住又吃了两个,在看别人,却是根本就停不下来的节奏。我们吃着这椒盐蚱蜢的小食,那独眼老汉则摇着蒲扇说道:“蝗灾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这两年倒是闹了两回,而且还都是在咱们这潭溪山落了户,我上次去庙里问,师傅告诉我,说是因为这山里住着一位大仙,专门驱除瘟疫……”
    我苦笑着喝了杯大碗茶,不知道说才好,要晓得我是过来听目击证言的,而不是听这老人家摆龙门阵,讲故事,当下制住,问他前段时间发生蝗灾的时候,他可曾瞧见什么异状?
    独眼老头摇头,说那蝗虫行进,都是在夜里,他关好门窗,早上一觉醒来,就等着捡蝗虫了,什么都没有瞧着。
    我无奈苦笑,这时在外面巡查的小白狐儿跑过来对我说道:“哥哥,你过来看,我发现了那蝗虫行走的迹象了。”我听闻,匆匆与这老乡告别,接着出去一看,却见小白狐儿竟然找到一条路,从山林直入,走了一两里路,瞧见那儿确实有大量的虫尸累积。瞧见此景,我不再多言,带队一直往前走,发现越往里走,那虫尸便越发的多了,别处稀松寻常之处,此刻却堆积颇高。
    走到两片林子的交界之时,却见到前方有飞泉瀑布,一泄而下,而那清潭之上,竟然堆叠了超过一米多高的蝗虫尸体,其他人还欲前行,我却伸手拦住众人,感觉心跳一阵加速,仿佛有某种极为熟悉的东西,就在前方。
    旁人瞧见我一脸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堆积的虫尸看着密密麻麻,不过却也不用这般模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小白狐儿一声大叫:“胖妞!”
    小白狐儿叫完,人便朝着前方冲去,而我顺着她的方向瞧去,却见到一个小猴子出现在那瀑布之下,正警戒地朝着这边望来。
    第三十四章 寒潭金光
    我有很多年都没有瞧见胖妞了,然而仅仅只是这匆匆一瞥,却看见这毛茸茸的小猴子无论是体型,还是眼中的那神采,都和当年的胖妞一模一样,不但如此,它的脖子上居然还挂着当年于墨晗大师给它特别定制的炁棍套筒。那是于大师送给它的礼物,因为太过于喜爱这个小猴子,于大师制作的时候不吝材料,用得都是最珍贵的收藏,故而使得这玩意只要一感应到胖妞的劲道,便能化作一根长棍迎敌。
    当年的胖妞拿着这根棍子,所向披靡,不知道救了我多少次性命,端的厉害。
    然而此刻的胖妞却又与往日有着许多变化,最突出的恐怕就是它额头之上,却是有一个黄色的金箍圈,就像《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一般,而除此之外,还有它望过来时,眼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冰冷而陌生的眼神。
    再次瞧见胖妞的我浑身激动,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起了胖妞与我共同成长时的温馨场面,然而所有美好的回忆,都被这冷漠戒备的眼神给浇灭,我浑身一震哆嗦,朝着小白狐儿大声喊道:“尾巴妞,你别去……”
    我话音刚落,却见飞瀑底下的胖妞手往上面一抓,接着一用力,身子轻盈地朝着山壁之上飞纵而走,而小白狐儿却也没有半分犹豫,根本不听我的话,脚步在积满虫尸的水潭之上飞快点了两下,然后平地拔高几丈,追着胖妞翻过了山壁,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一如仙人。
    胖妞那小猴儿的模样,如此敏捷,却也还算是能够理解,而小白狐儿这般纵云而起,却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了。
    我晓得她之所以能够如此,不过是洪荒体质、并非人身,故而不会受到太多的限制,然而别人却不晓得,但见小白狐儿宛如一道白烟划过,消失无踪,顿时就骇然不已。张励耘和林豪跟小白狐儿认识良久,平日里倒也能够体会不凡,然而那陪同我们前来的司机小满却给惊立当场,浑身发麻,才晓得果然是中央来人,当真是牛到了极点。
    小白狐儿和胖妞消失在了山壁之上,这种高来高去的轻身功夫我也没有办法,当下也只有将心中担忧收起,打量四周,却见这是一个典型的凹地,一面临着山壁,周围皆是茂密的树林,凹地的中心是一个水潭。水潭不是死水,有溪流往下,不过此刻却都被虫尸给掩盖了,倘若不是潺潺的流水声,我甚至都不能分辨溪流的位置。
    看到这充斥视野之中的蝗虫尸体,我心中充满了好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消声灭迹几十年的蝗灾在这两年,竟然连续发生了三次,而且还在肆虐一阵之后,全部都折转西南,涌入了这山里面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缘由呢?
    而倘若真的如阿伊紫洛所说,这背后是有人操纵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炼制某种神秘的毒蛊?
    胖妞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这所有的一切,弥勒到底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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