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引来的游击队在村子里面开始搜寻,我们则在林子里隐藏着,远远地看,一开始我们倒没有太在意,想着不过是三四线的部队,再厉害还能到哪儿去?
    然而很快我就将这个想法收敛起来了,因为那些游击队竟然顺着我们的踪迹,朝着林子这边追来。
    十几年的战争,教会了这些普通人太多太多的东西。
    我和努尔对视一样,暗自骂了一句,然后转身,朝着林子深处狂奔而去,接着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爆豆般的枪声。
    第四十三章 两次犯错因心软
    子弹在我们的身后呼啸,落点很准,几乎就是擦着我们的身边飞过。
    好枪法!
    点射的节奏沉稳而轻快,一听就知道是老枪手。
    这事儿就算是搁在撵山狗身上,也未必有这么厉害。
    这些游击队都是有过最真实的战场经验,打过仗,杀过人,对于两个从北边游荡过来的游兵散勇,他们有着充足的自信。
    北兵疏于训练,连枪都没有仔细开过,倘若没有兵力上面的优势,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们可是“世界第三”的陆军。
    然而他们遇上的两人,却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两个前途大好的秘密战线从业人员,倘若认真起来,就算是再来一队,我们也不在乎。
    不过我们就算是能够将这一伙游击队给击溃,却顶不住同样人数的正规部队,更不用说专门处理此事的北部协调部队。
    所以我们两个开始逃,大步跨前,在山林中行走得几如飞奔。
    很快我们便甩掉了这一群游击队,不过却迷失在了这一片莽莽群山之中,没有指南针,没有地图,任何可以当做标志性的山川河流都没有瞧见,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千篇一律的茫茫丛林,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几许绝望。
    一路跑到了中午,我和努尔在一处矮峰山脚下停歇,这儿有一湾溪水,就着这水,我们将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吃了一些。
    这种东西一小块,和水吃之后便能够很饱,不过就是味道差了一点儿。
    努尔对我们饮用的水做了处理,用一种溪边找到的青藤碾汁滴入,搅和了几分钟之后,再将上半段的水层取出食用,据说是因为南疆这儿的水质别看着清澈透明,然而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微小虫子呢。
    果然,他处理过之后,那盛水的饭盒底下,密密麻麻一层黑色浑浊物体,让人看着就有些心中发寒。
    补充过体能之后,我们继续朝着北边的方向前进,然而没有走多远,林中又出现了人声。
    我和努尔身子一低,躲入了附近的草丛中。
    然而我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可能躲不过去了,因为比人更先出现的,是一条浑身黑漆漆的猎犬。
    这狗东西比狼还要凶横,鼻子一抖,便能够闻出草丛中间的人味,于是在我们面前不远处站定,然后朝着这个方向一阵狂吠。
    然而它就只是叫,却也不肯再前进一步,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昨天刚刚吃的那蛟肉的缘故。
    跟着那黑色猎犬出现的,还有五人一组的搜索小队,他们从林子里快速地接近而来,然后看着毫无动静的草丛,有些不晓得是怎么回事,领头的两个人商量一番,有一个人便骂骂咧咧地朝着草丛这儿探了过来。
    他手中的枪口一直对准了草丛,稍有异状,便立刻准备扣动扳机。
    我全身贴在地上,一动不动,让自己像一条蛇。
    死一样静寂的草丛使得安南搜索小队产生了疑惑,那个人一点一点地移了上来,终于,当他看到了趴在草丛中的我们之后,口中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啊……”
    这时他正好将其他人的视线给阻挡。
    食指扣动扳机的反应时间也许只要0.02秒,然而就在一恍惚之间,趴在草地上的两个人却骤然消失了,他冲锋枪的子弹打在了空处,接着感觉胸腔一阵剧痛,整个人都骤然腾飞而起。
    一抹寒光在空中闪烁,不着痕迹地抹在了他的喉咙上面,那惊悸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一击得手,我和努尔并不停歇,朝着搜索小组的其余四人杀去。
    对方早已反应过来,手中的枪也果断开火。
    我们在子弹之中跳舞,死神擦肩而过。
    努尔用的武器依旧是木棍,这棍子是路上找的柳桉木,剥皮削枝,倒也能够凑合,关键是长,跟那长枪一般。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说的是耍棍不用时间,而弄枪则需要悟一辈子,其实不然,倘若用棍如枪,也需要极高深的领悟力。
    努尔一步跨出,然后挑大枪。
    棍尖像出洞的毒蛇,精准地点在了那四个人持枪的手上,接着微微一动,棍尖发出了一阵距离,将这些枪械给挑飞出去。
    骤然而起的爆豆枪响,很快就以哑火告终,那四个人捏着手腕,一阵剧痛,眼中充满惊恐。
    没有枪,还有刀。
    搜索队的装备十分齐全,有的人第一时间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兵刃,领头一个还配得有手枪,看来是个干部。
    所以我的第二刀,正好扎在了那个干部的心脏那儿。
    鲜血从强劲的心脏处,沿着新出现的通道迸射而出,洒落在我的手上,这种温热的液体让我陡然之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当初赵承风跟我打赌,说咱们看看这回谁杀的安南猴子多,可曾想过我转眼之间,就掉进了米缸里面?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对于死亡的那一霎那,充满期待和渴望。
    这个是修行魔功的后遗症,还是我眼中的临仙遣策在作祟?
    飞起一脚,将那只扑腾的黑狗踹飞,还剩下三个,我挑了最旁边一个又矮又瘦的小家伙下手,小宝剑一阵疾刺,将那人手中粗劣的砍山刀给挑飞,然而就在我准备将此人送上西天的时候,她的一声娇哼,让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女人。
    脏兮兮的脸上,瞧那轮廓,确实是一个年纪并不算大的少女,长相其实算不上好看,但是很小,估摸着也就十四五岁。
    我的手有些抖了,恰好旁边有一个像狼一般的男人冲上前来,于是我便跟他交锋了起来。
    在战争中,生与死边缘练就的本事还真的不是虚的,我们遇上的这几个人,可比国内的士兵要强上许多,但他们终究是普通人,意志和经验并不足以让他们获得胜利,又一番的战斗过后,我和努尔又各自解决了一人。
    我凭的是小宝剑锋利,别人挥刀砍来,我连刀带胳膊,全部给卸下来,而努尔靠的却是棍法神奇,微微一抖,那坚硬无比的脑壳都给捣碎,脑浆四溅。
    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就是我刚才略过去的那个女人。
    她年纪真的很小,虽然有狼一般的目光,但是也就只是一个小女孩儿而已,倘若在国内,她还生活在父母的疼爱之下。
    我下不去手,而努尔就更加心软了,一棍前指,用腹语说了一句安南话:“走,离开这里。”
    努尔这话我感觉有些不妥,贸然放这女人离开,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还不如绑着呢。然而努尔是我的兄弟,他的话说出了口,我便没有再辩驳什么,缄默不语,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瞧见那个女兵的手朝着腰间摸去。
    “小心!”
    我一把抓住努尔的胳膊,朝着后面飞退,然后直接压在他的身上。
    轰!
    那年纪轻轻的小女兵在最后居然选择了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巨大的爆炸声骤然响起,接着风压陡然而生,我感觉浑身一阵刺痛,气浪过后,背部一阵发麻,耳朵边嗡嗡嗡直响。
    当烟尘消失的时候,被我压在身下的努尔爬了起来,瞧见他想要放走的小女兵已经化作了几块烟气腾腾的肉块,而我则是一身的鲜血。
    努尔把我放平在地上,将我浸透了鲜血的上衣给剥了下来,哽咽着问我感觉咋样?
    我苦笑,说感觉自己就像一破筛子,哪儿都漏风。
    努尔沉默了一下,没有说感谢,而是对我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我瞧见他说得怪郑重其事的,怕他心里有负担,于是笑嘻嘻地说道:“努尔,别啊,我知道你心软,看到妹子就下不去手,不过你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看我们完全就是仇敌,心硬着呢。”
    诚然,让一个花季少女毅然决然地拉响手榴弹,慷慨赴死,这得要多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勇气,我们无从知晓,只是更深刻地认识到,这儿是敌国,危机处处。
    努尔让我趴下,从我身上取出了九处弹片,不过因为在那一瞬间的时候我将肌肉绷得紧紧,倒也没有进得太深,但这一身的伤,也不适合再赶路,努尔给我上完止血药,然后让我休息一番,看他收拾现场。
    完毕之后,我们各自带上了一支步枪,那名军官的手枪也落入了我的手上。
    林间交战,有枪还是不错的。
    继续向前,很快努尔就找到了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那是一个深入山腹里间的溶洞群,不知道有多大,因为我们深入了十分钟,还看不到底,地形复杂,可以暂时藏住。
    溶洞里面还有地下水,是一条蜿蜒的小溪,努尔试了一下,还算是干净,于是我们在水源附近找了一块岩石歇了下来。
    我趴在石头上面,感觉背部一阵灼烧的痛,努尔帮我看了一下,说弹片上面被硝化了,有毒,导致伤口发炎了,他得出去,帮我找一点草药来。
    我拦住了他,说别处去,外面太危险,我们两人,最好还是呆在一块儿,要不然分散了,还真的不少找。
    而且昨天的蛟肉我也吃了,相信不会有事的。
    我劝他,但是努尔却很固执,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今天犯下的两件错事,十分自责,于是我也没有再坚持了,只是再三地吩咐小心之后,让努尔独自离开。
    他走之后,我趴在岩石上,瞧着黑黝黝的洞穴,听哗哗的水流声,心中莫名地就是一阵恐惧。
    第四十四章 花裳少女小观音
    我不晓得自己在害怕什么,就好像当初在巫山后备培训学校,自己被关进了禁闭室里面的时候,那一种对未来无可预知的恐惧。
    不过想到了禁闭,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大炮,那一个豪爽的老大哥,不问缘由,就是让人觉得亲近。
    然后我想起了当初在静室里面修行的魔功。
    我这几年来,一直都很努力地修行,然而却很少有静下心来,认真地体会这一种四下无人,一片黑暗的混沌状态。不知不觉,我便盘起了腿来,吸气,呼气,让自己与周边的炁场相连,让自己变成一个空空荡荡的容器,与周围相接处。
    洗精伐髓之后的我,已经跨入了修行的行当里,然而当初杨二丑曾说《种魔经注解》能够让我变得让他都恐惧的预言,却一直都没有实现。
    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一定是藏着一手,让我明白不了其中的关键诀窍。
    或许我真的应该找一个师父,一个真心实意的师父,为我答疑解惑。
    想到师父,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青衣老道,想起了五姑娘山上面打杂的美好时光,想起了小白狐儿,想起了老鬼,想起了好多往事,当年倘若李道子收我为徒,岂不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只可惜,我错过了,没有福分。
    思想一直在游弋,突然间我感觉到头顶上面有一些动静,让人心中发麻,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但见有一大群飞舞的小东西在头顶上旋绕,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什么,突然间,那些东西陡然而下,朝着我这边冲刺而来。
    黑暗中的东西最是可怕,我抓紧小宝剑,抬手刺去,抖落一大蓬剑光,然而那些东西却是分外的灵活,一下子就从我的身边越了过去,朝着外面飞走。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这些小东西都是些拳头大的蝙蝠,模样可怖,毛茸茸的。
    这些东西都是靠超声波来判断方位的,无论我挥舞得再快,也定然是刺不中它们一根寒毛的,不过让我奇怪的事情是,这些蝙蝠不是夜间才会出来活动么,平日里也不会攻击人啊,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疑惑不解,然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溶洞深处传来了一阵重物跑动的杂音。
    我骇然地扭过头来,朝着里间看去,只见我们刚才探索过一点儿的溶洞深处,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不是人,反而有点像是大型牲口。
    在我的老家麻栗山附近,其实也有类似的溶洞,打小就听老人家聊起,说起了很多溶洞里面的事情,有说鬼的,有说里面住着捉星拿月的妖怪,也有说里面住着传说中的龙,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所能够对付的。
    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缓慢地爬了起来,然而还没有等我站稳,视线尽头突然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四脚着地,拔腿就朝着我这儿冲来。
    溶洞很大,中间甚至还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小溪,而我正好站在那小溪最窄的地方,那东西来得凶猛,一下子就朝着我的身上撞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只是下意识地朝着上方一跳,避开这一撞,而当我落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落在了这东西的背上。
    我手上抓着一大撮毛,才发现胯下的这东西跟牛犊子一般大小,不过更胖,毛也根根都硬,口中发出了“嗷嗷”的叫声。我整个人附在这东西的身上,将其牢牢拖住,它跑不动了,就地一滚,我被它朝着旁边狠狠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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