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一会,等闻歌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他这才偏头,在她闭着的眼睛上亲了亲:“睁眼,看我。”
    他柔软的唇还带着微微的凉意,落在她发烫的眼皮上说不出的舒适。
    闻歌睁开眼,就这样环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嗯?”
    他的脸在晨光中尽显清俊柔和,那轮廓深深,眉目像是印入了画里,带着浓浓的重墨色彩。
    “没什么,看看你。”他又是一笑,清风霁月。
    离除夕只有几天时,徐丽青终于放假了。今年过年家里总算热闹了些,不止闻歌回来了,还来了一个温少远。
    放假的第一天,徐丽青便和温少远以及闻歌一起去购置年货。
    今年的雪灾严重,连带着物价也飞涨。一早上的时间下来,年货便置办得差不多了。回家吃过饭,徐丽青要和她的先生去置办几身行头,闻歌收拾了碗筷,等出来时,温少远手弯里弯着她的围巾和外套,就站在门口客厅等她。
    “要出去吗?”
    “带我出去转转。”他上前,扬起外套帮她穿上,又细心地系上了围巾,左右看了看,握住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去你想带着我去的地方。”
    “我想带你去的地方?”闻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挠挠头:“有什么地方是我想带你去的?”
    “问我?”温少远勾唇笑了笑,曲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曾经不是有很多地方想带我去?”
    闻歌依旧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很早很早以前。”温少远提醒。
    闻歌脑海中顿时掠过不少陈旧的记忆片段,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我以前有告诉过你,想带你去那些地方?”
    “没有。”温少远握紧塞在口袋里的她柔软细腻的手,轻捏了捏,直到她有些不满他的走神,反手拧了他一把,温少远这才抬眼看着她:“你和叔叔说过,跟老师说过,惟独没有告诉我这个你想带走的人。”
    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一夜没睡,就是来了个座谈会,直到快天亮,被徐丽青打断。
    那烟雾缭绕的夜晚,在他的心底留下的是朦胧又柔软的记忆。明灭的烟头里,他听着徐丽青先生的描述,脑海中就是十七岁时的她。
    撑着下巴,低眉浅笑时那双眼就像是一叶树叶,泓亮又清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指着某一个地方,说:“以后要带小叔来”。
    她的世界里没有多余的人,而他,更是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充当着她的救世主,也寄托了她全部的信仰。
    她在他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很多地方,都鲜明地在乎着他,毫不掩饰地喜欢他。
    这种交托了全部的感情,最是深刻又厚重。
    闻歌带他来的地方是书城。
    雪停了几天,加上除夕已进,不止是街上,就连书城里也挤满了人,多得是正在放寒假的小朋友们,三三两两得坐在阅览室里,或就站在书架前看书的,远远地看去,满满的,几乎都没有空地。
    书城里有暖气,闷热的空气有些滞怠。闻歌解下围巾拿在手里,指了指二楼:“我们去楼上。”
    温少远应了一声,揽住她的肩膀,帮她隔开人群,一起上楼。
    二楼的人要少些,红棕色的书架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就像是被翻开的陈旧的古老篇章,带着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闻歌熟门熟路地绕过书架,牵着他的手走到尽头的窗前。
    磨砂玻璃的棱光冰冷又刺眼,折射着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光,冷凄凄的。整个二楼的所有窗户中,就数它是厚重不清晰的大玻璃,加上这边的书架上摆放的几乎是冷门生僻的书,很少有人会走到这里来。
    书架后有两个并排的老旧的桌椅,背着光,像是被时光遗弃蒙着尘埃。
    “我喜欢在这里看书,从一楼拿了书跑到二楼来看。”闻歌指了指那两个桌子:“我第一次来,是拿着地图。正好从这里看出去,是a市的方向,也是盛远在的方向。”
    温少远拉着她坐下,这里的位置很奇妙。透过窗户往外看去时,那棱角就像是濢了光,闪亮夺目,像是阳光下耀眼的水晶或钻石,一点点,发着光,明亮又透彻。
    “我算了一下午才确定,就很高兴。”闻歌托腮看着他,那些曾经让她想要舍弃的过往回忆在此刻回想起来,载着时光赋予的醇香:“我记得很清楚,是暑假,第一次被妈妈接来n市。我以为,过完暑假之后我就能回a市,就能见到你。每天都盼着,想着,有时候按耐不住的时候就会跑来书城看看书,也看看你。”
    曾经的曾经,只是一个方向,我都能把它记做是你。
    “后来,我才知道妈妈想我留在n市,我不愿意,第一次做了不合适的事情。借口来书城看书,然后买票回了a市。”闻歌久久地盯着那抹白光,一恍惚,只觉得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东西,这才移开眼:“你说我,爱不爱你?”
    她明明是弯着眼睛的,可语气里那隐约的,如果不仔细听都不会察觉的苦涩,听得温少远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他握住她的手,那微暖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心底一片酥麻。他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爱,很爱。”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肯定的语气,那坚灼的眼神,透过她似乎在看向别处。好像是在回答着她的问题,又似乎在说着自己的感受。
    闻歌向来知道他对自己的影响力,扬起唇角,朝他努努嘴:”那你亲亲我好不好?”
    那时候只想有机会和他牵牵手,可即使是这样的小心愿,都难以实现。
    “好。”温少远弯唇笑了笑,站起身,弯下腰,隔着桌,低下头去亲她。
    从窗外而来的光,落在两个人的侧脸上,渲染成了一副恒久的水墨画。
    十年。
    你还爱着我吗?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从书城回来时,徐丽青已经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了,饭桌上摆了几个冷盘,在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下显得尤为色泽鲜明。食物的香气更是让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闻歌悄悄地用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酸酸辣辣的味道让她空了一下午的肚子立刻唱起了空城计。
    徐丽青正端着刚出锅的东坡肉,一转身就看见闻歌跟只小老鼠一样的在偷吃,无奈地摇头失笑,转头朝客厅喊了一声:“少远,餐厅里这只小耗子你管不管呐?”
    温少远正在和徐丽青的先生说话,闻言,转头看过来一眼,微扬了扬唇,起身走过来。走到近前,看她嘴角还沾着辣椒,那上扬的唇角往下一压,故意板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结果,这个表情还没维持多久,在看到她转而望过来的那双湿漉漉的黑亮的眼睛时,顿时破功。
    他伸出手来,轻拍了一下闻歌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洗手了没有?”
    闻歌叼着筷子就跟叼着肉骨头的小狗一样,黑亮的眼神里竟是期盼。
    温少远顺手接过徐丽青手上的东坡肉放在隔热垫上:“老师,还差几个菜?我来帮忙。”
    徐丽青是温少远大学时期的教授,就算此后闻歌交托给她领养,也一直都是叫徐丽青老师,这么十年下来,这个称呼是一点也没变。
    偏生徐丽青听这个反而顺耳,便由着他去了。可今天,听他这么自然而然地叫她“老师”,徐丽青不由自主地想……万一哪一天,他换了个称呼,会不会觉得别扭?
    她这刚出神,温少远已经低头解开了袖口上的纽扣,几下翻折着挽起。刚换另一边,闻歌伸出手来,那素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说不出来的纤细。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弯弯的,似乎是在笑,在灯光下流淌着流光,说不出的明媚。
    一只手有些不太方便,她干脆把筷子叼在嘴里,那微微带着凉意的指尖从他的手臂上掠过,蜻蜓点水般,柔软又稚嫩的触感。
    闻歌解开扣子,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折了折,刚抬头,就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神,似深幽的古井,幽然沉静。带了笑意,那笑容便似扩开的水纹,丝缕荡漾。
    闻歌一顿,还未收回的手在他的手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起来:“我饿了。”
    温少远反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趁徐丽青没注意,牵到唇边亲了亲:“嗯,给你做饭。”
    那一声刻意压低的温柔,就像是醇厚的酒香,香气浓郁。
    闻歌咬着筷子,看着他融进灯光里的背影,若有所思。
    除夕的下午,久未下雪的n市又开始飘起了小雪。
    小区外,在商场上搭建的临时舞台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从窗口看出去,偶尔看到有人撑着伞走过,也是匆匆而就。
    闻歌坐在徐丽青的身旁包着饺子,她的手笨,不是馅太多,就是包出来的饺子奇形怪状的。
    温少远出门了一趟回来,看见的就是她排在桌子上歪歪扭扭,东倒西歪的一整列饺子。
    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挽了袖子去洗了手,温少远这才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他的身上还有雪中清冽的寒意,清新的,浸润的,带着薄凉的湿意。
    闻歌偏头闻了闻,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没带伞吗?”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专注地看着徐丽青包饺子的动作,须臾,也尝试着包了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手指修长的人做什么都好看,简简单单地一个包饺子,在他修长白皙的指下都像是在雕刻精品一样,看着便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闻歌看得目不转睛,等他第一个成品出来时,眉头一皱,有些不太高兴:“小叔你以前就会包饺子了吧?”
    温少远偏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问她:“你觉得有可能吗?”
    事实上,温少远并不喜欢下厨房,会做的菜更是屈指可数。可偏偏他就是能够一学就会,做什么都不像是新手……
    比如做菜,比如……谈恋爱?
    闻歌支着脑袋看着他清俊的侧脸,他正偏着头和徐丽青讲话,眉眼温顺又亲和,唇角笑意浅浅——就连和长辈相处都是从容不迫的。
    要不是温少远是她的小叔,她知根知底,这会就该怀疑他的经验从何而来了。
    她出神地看向窗外,蒙着一层水汽的玻璃窗外,雪花依旧不知疲倦地飘啊飘,不知归途,也不知迷路。
    ……
    吃过除夕的团圆饭,温少远像往常一样,和闻歌一起到附近散散步。
    这样特殊的日子,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怜。平时繁华匆忙的街道,此刻只余一列路灯延绵远去,连成一片灯河,璀璨不息。
    闻歌哆嗦着跺了跺脚,把捂不热的手塞进温少远的口袋里和他相握。
    温少远插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握住她,那凉意让他皱了皱眉,顺手把手机放回外套的口袋里,转身看着她。
    鼻梁被冻得有些发红,耳根子薄薄地覆着一层粉。可明明围巾,帽子,手套全部装备齐全了。出门前怕她会冻着,连衣服都勒令她多穿了两件,现在看上去就像个粉雕玉琢的贺年娃娃。
    “冷?”温少远伸出双手在她的面颊上贴了贴。
    “手冷,脚冷……”说着,她又忍不住跺了跺脚。
    闻歌是偏寒的体质,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跟块冻玉一样,很难捂热。
    “那我们回去?”温少远替她拨正歪向一边的帽子,看她乖巧地看着自己,心尖一痒,低头亲了亲:“别这样看着我。”
    闻歌立刻转移视线看向不远处积着雪的临时舞台……因为雪下得太大,今天又是这么特殊的日子,这临时舞台搭起来,除了音响设备都移走了,这个舞台架子就直接留在了这里。
    下了一天的雪,台面上也积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远远得看去就像是铺着白色的地毯一样。
    闻歌的兴致顿时就来了,拉着他往舞台方向走:“我们去那里吧。”
    温少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树枝掩映下的舞台,微挑了一下眉,任由她拉着自己过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个舞台实在是有些简陋。之前应该是做什么产品的大促销,就连横幅和贴着的海报都还没有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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