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息而已,她的心思百转,到最后,只觉得耳朵和脸颊都发热发烫,带着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让她怎么也张不了嘴。
    身下传来的异样感觉,让她更加难堪。
    这么僵持了一会,眼眶里积蓄了良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就像是点燃了引信,在这一刻燃烧到尽头,彻底爆发。
    闻歌积攒下来的羞愧,难堪,不能宣泄全都哭了出来,那哭声听上去委屈至极。
    温少远被她这突然的一哭吓了一跳,开了灯再折回来时,她已经捂住脸,长发散下来,正好遮挡住他的视线。
    他伸出手,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我欺负你了?”
    那声音压得低低的。
    “没有……”闻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恼羞成怒,到最后便破罐子破摔:“小叔,你快点救救我。我、我我来那个了……”
    那个?
    温少远正要问“哪个”,幸好,话到嘴边突然回过神,表情不免有些微妙。
    他垂眸看了眼哭得更厉害的闻歌,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发现这种突发的意外情况……比搞定一单生意更加棘手。
    他轻咳了一声,想安慰下眼前哭得天昏地暗的小姑娘,僵持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放弃。
    就这么看着她哭了一会,恍然想起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哪怕之前,无论是把她从表舅妈那里接出来,还是送到温敬那里被他领养,或者是在老爷子那里受了冷落和委屈,都未曾这样伤心过。
    这么想着,又有些想笑。
    “不准哭了。”他压抑着笑意,声音沉得有些沙哑。
    闻歌自然听出了他话里那三分笑意,羞恼得感觉耳根都要烫熟了。她呜咽了一声,弱声抗议。
    “是第一次?”他问。
    闻歌犹豫了一下,脑袋垂得更低了,然后点点头。
    “我……去给你买……”温少远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拿我的手机给辛姨打个电话,我等会就回来。”
    闻歌这才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他递过来的手机,慢吞吞地伸手接过来。整个过程,都紧盯着他的手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已经……没脸见人了。
    温少远没多做停留,把手机留给她之后,便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闻歌就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响起,黑沉沉的夜色中,一盏车灯,明晃晃地亮起。
    她捏着手机,“嗷呜”了一声,把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里。
    从一个多小时前发现自己第一次来生理期到现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知道是一回事,经历却是另外一回事。她之前设想过无数回很糟糕的第一次经历,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堪。
    闻歌捂着眼,长长叹一口气。
    以后要怎么面对小叔啊!
    ☆、第十三章
    闻歌收拾好自己下楼时,天色已经彻底沉了。
    墨黑的天空,缀着漫天的星辰,星辉明亮。一轮明月,月光清冷,光线从窗口透进来,带着微微的凉意。
    满室的灯光里,这月光都显得寡淡,只余一缕清辉。
    闻歌探出半个身子往厨房看了眼。
    暖橘色的温暖灯光下,温少远斜倚在流理台上,长腿舒展。手里端着茶杯,还冒着热气,那白雾冉冉升起,让他的面容都模糊得有些看不真切。
    唯有那双眼睛,目光透亮,直直地锁住前方。眉心轻蹙,若有所思的模样。
    闻歌缩回身子,背脊重重地贴上冰凉的大理石柱。那凉意并未缓解此刻她颇有些复杂的心绪,直到她反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探出一只脚……
    温少远早就知道她下来了,迟迟没见她过来,转头往楼梯口看了一眼,微挑了一下眉。
    那只脚探出来,缩回去,探出来,又缩回去,反复了好几次。
    他看着有趣,微勾了勾唇角,轻抿了口茶。茶香袅袅,他的眼前被白雾熏染的有些模糊,再能看清时,微波炉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他垂眸,又往楼梯口看了眼,正好对上闻歌探出的半个脑袋。他忍着笑意,神色自若地指挥:“过来帮忙。”
    闻歌愣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赶紧小跑过来。
    “拿出去。”他把碗筷递给她。
    闻歌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眉目沉静,丝毫没有把刚才那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顿时也坦然了几分。
    她顺手接过碗筷,刚转身,就看见灶台上开着小火,正在煮着什么东西。那火光青蓝色的,“呼哧呼哧”小声地燃烧着。伴随着那“咕噜噜”的水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清晰得就像是一首乐曲。
    嗯,充满了人间烟火味的乐曲。
    闻歌正想问还在烧什么,刚张嘴,就嗅到淡淡的香气,那香气带着热度,清香中又含着丝丝甜意……
    闻歌顿时一凛,是红枣?!
    这个时候煮红枣……
    闻歌顿时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目不斜视,盯着地面就飘了出来。
    温少远在厨房里又待了一会,等着那姜汤红糖水煮开了这才关了火,走出来。
    屋内的温度有些高,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还拢在西裤里。袖子翻折起,叠在小臂处,露出线条优美的整个手腕。
    见她看过来,他拉开椅子坐下,交代道:“厨房里给你煮了姜汤红糖水,等会吃过饭去喝一碗。”
    闻歌“哦”了一声,立刻垂下脑袋专心盯着她碗里的白米饭。
    晚上的时候,辛姨还有些不放心,临睡前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嘱咐她一定要注意保暖,别着凉,又问她:“少远给你煮了红糖水,喝了没有?”
    闻歌正缩在沙发里,想起他回来时,自己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去开灯,又……
    还有他买完卫生巾回来时……
    闻歌现在还能记得,自己接过那个袋子时,手软得差点没接住。就连那一声“谢谢”都低得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她最不想麻烦的人就是温少远,他从一开始就展现的包容,让她有些无地自容。这么难堪的时候,她无措,更多是因为,只能麻烦他。
    进入青春期,来生理期,在她的心目中,是有些羞耻的。可这样羞耻尴尬的时期,偏偏……只能求助他。
    这么想着,顿时觉得周身温度猛然飙升,耳朵滚烫:“辛姨你怎么能麻烦小叔给我煮红糖水……”
    “哪是我让他煮的。”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辛姨顿时笑了起来:“是他后来给我打电话,问你现在能吃点什么,又忌讳什么。”
    闻歌一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是他……自己问的吗?
    她扭头看向二楼,楼梯口亮着两盏壁灯,映衬得墙面上的壁纸柔和又温暖。
    辛姨还在和她说些什么,只是那一些她都没再听进去。唯独最后挂断电话前,听她叹息了一声:“闻歌,你小叔对你是真的没话说。”
    是。
    无论是处于温敬交代的让他多照顾她一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对自己,是真的很好很好。
    让她不由自主想依赖,不由自主想信任,不由自主想亲近。
    温家,于她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温少远的存在。
    没到半个月,老爷子就提前回来了。
    闻歌放学回家的时候,只看见辛姨在厨房里折菜叶。她回房间放下书包,下楼帮忙。
    天时已渐长,傍晚五点多,天色还很明亮。前两天一直在下雨,今天刚一放晴,那逼仄的湿漉感也一扫而空。空气里满是青草的香气,新鲜又清新。
    闻歌帮着折完菜叶,目光四下一扫,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辛姨,我在外面看见小叔的车了,小叔回来了?”
    “早回来了,下午接了我和老爷子回来,两人就一直在书房里。”话落,辛姨微微一顿,看了她一眼,笑道:“老爷子刚回来先去后花园看了眼他的花,夸你照顾的好。”
    闻歌一听,顿时笑得眯起了眼:“太爷爷高兴就好。”
    “他把那些花当宝贝……”说着,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沉默了下去。
    闻歌抬眸看去,辛姨的眉眼像是笼罩上了愁雾,眉心微拢。倒还是头一次看见辛姨这样的表情。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笑着的,眉目舒展,温婉又柔和。
    她犹豫了好一会,终究是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没多问什么。
    ……
    辛姨做了一桌的好菜,见他们还没下来,让闻歌去书房叫一声。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温少远从书房里退出来。看见她,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闻歌了然地点了一下头,下楼时,连脚步都迈得小心翼翼。
    因为老爷子这个中心气压不稳定,总值始终偏下,整个屋子里的氛围都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辛姨往楼上去了好几趟,等第二次热饭时,老爷子终于下了楼来。
    应该是在书房里冷静了一会,脸上的神情虽然还带着几分阴郁,但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只眉心一直拧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僵硬又冰冷。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闻歌悄悄看了他几眼,拉开椅子落下时,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一顿饭吃得压抑又沉默,饭桌上除了碗筷轻碰的声响外,再无其他。就像是华丽灯光下,一场无声的宴席,紧窒又迫人。
    这种时候,闻歌是不敢往老爷子身边凑的。吃过饭,就帮着辛姨收拾厨房,远远就躲了出去。
    等帮着辛姨把洗干净的碗筷放进柜橱里,再回到客厅时,只有温少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电视屏幕上的光影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飞快的掠过,停驻,不断变幻着。他的表情在这重重叠叠光影的冲击下,多了几分朦胧,看不真切。
    唯那双眼睛,因为这五彩斑斓的光影,明亮得惊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毫无预兆地,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那光影从他眼底褪去,只余下漆黑的一片,黑如墨染。
    他站起身,弯腰从沙发上拎起他的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然后走近几步,声音轻缓低沉:“出来送送我吧?”
    闻歌点点头,还滴着水的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就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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