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道。”霍王看着霍王妃难得的怒样,似乎随时要和自己理论一番,顿时无奈轻笑。他何尝不知感情之事看缘分,而非长辈所能控制。只是意茹那孩子懂事知礼,又是小妹和风骨的唯一血脉,自己能护便多护着一些,总不能让她被人欺负。“如今看来意茹手里的那东西不只是江湖人觊觎,如今更连戎国也派人抢夺,得多加小心才是。”
    霍王妃也担心的皱眉,当王爷告知她,柳风骨临死交给意茹之物为何,她便知从此以后霍王府恐怕无法继续平静下去。这世上除却知足常乐,不贪名禄之人,又有谁能抗拒那物的诱惑。
    “如今该如何是好?”他们虽然可以多加派人手保护意茹,可防不了这一波又一波的觊觎者。
    霍王正待开口,门外便传来守卫的声音,“王爷,刑部王大人求见。”
    黑暗中势力隐藏在暗处,并未离开帝都。绿眸男子脸色苍白,满身戾气。哼!本以为霍王府只有霍缙德那匹夫值得防备,没曾想他的还有个武功如此深不可测的儿子,当真是百密一疏,不但未拿到那东西,反而被自己的内力反噬,伤了元气。
    “主子,如今该怎么是好?”依拉拓半跪在地上,略显担忧。乾国的大军正在边城步步逼近,那东西已是势在必得,可主子乃戎国统帅,绝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凤城。
    接到飞鸽传书的大汉走到绿眸男子的面前,将手置于胸前颔首,匆忙禀报。“边城传来消息,三日前薛家军已经攻入禹州,并且长驱直入兵临玢城,玢城百姓不知何故,竟趁乱杀死守备,打开城门迎薛家军进城,如今大军已兵临绍郡城下!”
    绿眸男子听着禀报越来越愤怒,狠狠的朝着木桌一击,木桌立刻应声而裂。
    “好一个宁远侯!好一个薛家军!!”
    自己来乾国不过才几日,戎国的边境竟然丢了两座城池!看来那人的确是他生平最大的劲敌。
    “依拉拓,你继续留在凤城,随时候命!”如今他必须立刻赶回戎国边境坐镇。
    “是!”
    *************
    看着忙进忙出的绮罗姐姐和躺在床上装虚弱的兄长,霍菡嫣不禁翻了翻白眼,嫌弃得唇角微撇。
    昨夜绮罗姐姐扶着口吐鲜血的兄长出现之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都窒息了,柳意茹更是被吓得大哭出声,连说全是她的错。
    吩咐管家连夜宣太医,便连皇上和太后都惊动了。若不是父王和母妃回来,替兄长把脉又偷偷对自己使了眼色,自己恐怕都被他蒙在鼓里。
    这苦肉计虽好,可折腾绮罗姐姐如此辛苦,害她担心,兄长真是太过份了。
    “嗨~”屋顶忽然出现一道柔美的声音,让霍菡嫣紧张的抬头。
    来人坐在屋檐上,手臂弯起撑着头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嘟着嘴哀怨的摇头。“不过区区两年便不认得我了,哎~~世风日下。”
    “……果儿?”霍菡嫣施展轻功飞身而上,果儿的真面目自己本身就没见几次,如今两年过去,一时之间的确未曾认出。
    ‘果儿’杏眼一横,不满的叉着腰,红唇娇嫩欲滴。“哎哎哎~~别果儿果儿的对着爷瞎叫,爷可是纳兰公子。”
    霍菡嫣看他身着红衣,比女人还要白皙娇媚的面容,红唇嘟着时刻等人采撷的模样,这声纳兰公子还真是叫不出来。“不在极乐宫做你的宫主,又无聊跑来帮王大人破案了?”
    方才听守卫说刑部王大人来了王府,如今正和父王在书房密谈。这边纳兰虢出现在这儿,定然是跟着王大人来的。
    “你这话说得可难听了,什么叫无聊?小爷是正经八百为名除害,除暴安良!”纳兰虢宛如被火烧着的兔子一般蹦起来,扬了扬宽大的袖子,不满的说道:“小爷是看在和你好歹还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别不识好歹啊~”
    霍菡嫣耸耸肩,好吧,随你怎么说。抚了抚衣裙弯腰坐在屋檐上,凝视着如今满是守卫的霍王府。
    “喂,本公子如此英俊的站在你面前,你也能走神?”纳兰虢风骚的捋了捋鬓角,对这个女人简直无话可说。
    “我只是在想那群戎人,跑到王府到底想做什么?”并且他们的目标还是意茹。
    纳兰虢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霍菡嫣愣神,自己是漏掉了些什么重要的信息?
    纳兰虢迎风而立抱着肩,满脸鄙视的看着她嗤笑,“揽月山庄盘踞怀秀府,多年来备受武林同道和朝堂的重视,其中虽有柳风骨卓绝的武功的因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庄内传说中的绝世之宝。”
    “什么绝世之宝?”霍菡嫣皱眉,无论前世或今生,自己都从未听说过柳意茹身上有何宝物啊~
    纳兰虢不屑的眉目微挑:“无人知晓?不过据说这宝物历来由揽月山庄庄主世代守护。如今柳风骨已死,自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的独女,柳意茹的身上。”要不然大家发了疯,跑到凤城来劫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凝视着从院子里跑出来的小丫鬟,纳兰虢展开手臂往王府外飞去,“总之你自己当心些,别把自己玩死了。”
    这纳兰虢……霍菡嫣苦涩一笑,看着院子里到处找自己的素言,问道:“素言,何事?”
    素言闻声抬头,暗自松了口气,俯身回道:“郡主,宫里传信,贵妃娘娘邀郡主明日入宫一叙。”
    晕黄的烛光,笼罩着内室,香炉中檀香燃气渺渺轻烟,淡淡的香味若有似无,让人心神宁静。阮绮罗放下药碗,悄悄坐在床畔,低头凝视着闭目熟睡,毫无防备的霍灏轩。不自觉抬手轻柔的沿着他的脸颊游走。
    他似乎憔悴了很多,眼睛也深陷了不少,可是这两年朝堂上的事情让他难为了?
    对她而言,与霍灏轩相识的几年时光,便是她人生所经历的一切,从惺惺相惜到情念丛生,再到后来的酸涩。当初质疑霍灏轩对自己的感情,借由寻找往昔的理由离去,虽说若寻不着便会回来,可她却从未想过归来之日。
    这两年来,当她走过乾国与垣国,让她感觉熟悉的地方,眼前总会不经意见出现他的身影。
    呵呵,原来他并没有困住她的人,却是不着痕迹地困住了她的心。便仿佛他手中有条长长的线紧紧的攥着自己,无法逃离。
    当他吐血倒在她身上,那时的感觉她永远都忘不掉。便如同自己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塌陷下来,眼前除了他的身影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自己究竟还是输了,输给他的步步为营,输给他的精心盘算,也输给了……自己的心。
    灏轩,你对我可是真心?想着想着,自己也不禁黯然下来。在她柔夷离开他脸颊的刹那,被人猛地扣着手腕。
    阮绮罗诧异的抬起眼帘,看着不知何时苏醒过来的他,见他目光清澈紧紧地盯着她。随即挂起不在意的轻笑,“醒了,便赶紧把药喝了。”如今她的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如何对他开口。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绮罗。”看着她的笑容,霍灏轩不禁微震,略带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眸间闪过一抹惧色。
    阮绮罗胸口顿时似被利剑穿刺,眼眸中透着苦涩。当初对任何事,漫不经心的人是他;谋划算计的人是他,仿佛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可以肆意摆布的棋子,而如今呢?让她不要丢下他的人还是他……
    霍灏轩,到底哪个是真的你?
    他眼中似乎藏有太多的情绪和无奈,终于还是心软,慎重的点头。“好。”
    ☆、第35章 入v三章
    重华殿
    薛贵妃的寝宫位于御花园的西侧,离皇上处理政务的承乾宫虽不是最接近,确是个假山嶙峋,浓荫翠华的好地方。五月时节,凤城已有些暑热,可迈入重华殿却感觉到几分凉爽之意,御花园中牡丹花一路延伸至此,宛如花海身侧。
    身穿是淡紫色宫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显得端庄华贵,美眸顾盼如若流风,红唇间漾着舒心的浅笑。
    “菡嫣见过贵妃娘娘。”霍菡嫣俯身,不解薛贵妃今日邀自己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薛贵妃唇角一抹勾起浅笑,“郡主既来了,便请坐。”待她坐下后,便对一旁随侍的宫女淡然吩咐道:“子滢,上茶。”
    见宫女离去,霍菡嫣的眼神才不经意的掠过桌案上,现下正冒着热气的茶壶。“……”这是何意?自己似乎未曾得罪过薛贵妃。
    薛贵妃也似乎并未察觉霍菡嫣的神色,手执纨扇象征性的扇着凉,显得优雅无比。“郡主自慈和庵归来,本宫早该邀郡主一聚,怎叹最近宫里事多,抽不开身。听闻昨夜霍王府遭戎国刺客袭击,不知世子的伤势可好?”
    “不敢有劳娘娘惦记,兄长并无大碍。”霍菡嫣闻言颔首。
    名唤子滢的宫女端着托盘,将一杯白玉茶杯放置在霍菡嫣面前,恭敬俯身。“郡主请用。”
    霍菡嫣看着贵妃略显深意的笑容,不解的端起茶杯,刚触到杯面便嗅到了熟悉的香味,这是她最喜欢的,望君含仙……轻啄一口,丝丝甜味便从茶水中溢出,沁人心脾,不禁微怔。这乃望君山雪顶极寒之地才有生长的极品,并非人力可以栽植出来。
    “每年初春时节,少宸总会给本宫捎上一些上好的望君含仙。”薛贵妃示意宫人,从石桌上的茶壶中倒出一杯,摆在自己跟前。
    霍菡嫣低眉回应,面色平静。“那是侯爷有心。”
    “可众人皆知,本宫独爱天池甘露。”薛贵妃在她面上看不出端倪,目光微凝端起桌面的上茶杯。茶杯里荡漾着一层乳白,正是天池甘露。她眸光却饶有深意,口吻却是不在意的感叹,“年年收罗上等的望君含仙,却不敢送去它该去的地界,便只好将本宫这儿当做存货铺子了。”
    霍菡嫣不着痕迹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心中微荡,不知如何回应,而薛贵妃则是看着茶杯中冒出的轻烟,似乎陷入了往昔,默默念叨。
    “本宫进宫之时,少宸不过才七岁,母亲早逝,父亲……呵~~也不大管他,只是在金银上满足他,性情上纵着他。皇上因为父亲和本宫的缘故,也对他宠爱有家,不但亲封他为宁远侯,更赐他长街纵马,以至于他的性子越来越猖狂,本宫虽有心管束,却力有未逮……”
    霍菡嫣唇边不禁弯起,眼前似乎又出现那个小霸王般的薛少宸。
    “……直到有一日进宫,他的脸上竟然出现红色的鞭痕,满身戾气一副要向谁报仇的模样。本宫既是心疼又是担心,他的性子如此下去定是要吃亏的。”
    鞭痕……莫非便是自己十岁那年打的?记得那年生辰,大哥送给她一条镶着珠子的细鞭子,自己开心得不得了,正在放在身上。和侍女去长街游玩的时候,看见在长街上张狂地扬起马鞭,抽打买菜老妇的薛少宸,立即气急。挥着鞭子就往他脸上抽下去,他受了惊吓从马下滚下来,自己还嘲笑了他一番。‘也让你尝尝被鞭子抽的滋味!’
    “……魏国公的独子,又是侯爷之尊。凤城之中巴结他的人不胜枚举,渐渐的他慢慢长大,也结交了些京城中的纨绔子弟,开始流连风月之所。本宫怕他年纪小小便亏空了身子,便做主给他配了两名侍妾……”
    听到此处,霍菡嫣不禁眉目微皱,右手满满合拢。却并未打薛贵妃的‘自言自语’,因为她明白薛贵妃是专程说给她听的。
    “过了一阵,本宫宣那两人进宫,询问情况。得知少宸竟然从未进过她们的房门,并且回府之后会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傻傻的笑出声。呵呵……本宫当时还以为是勾栏里面的青楼女子将他勾住了魂,着人查探,却发现每当他出现傻笑的情形,都并非是去了勾栏之所,便将他唤进宫来,试探性的问他:‘可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了?’”
    薛贵妃的眼眸盯着有些窘迫的霍菡嫣,着子滢再将茶水续上,问道:“郡主可知他怎么说?”
    “菡嫣不知。”霍菡嫣微怔之后,压下心中泛起的阵阵波澜和浓浓的酸涩,眉目轻扬。
    好在薛贵妃也并非真的要从她口中,问出答案。只是看着茶水的缕缕轻烟,想着自己的傻弟弟当年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继续说着:“他别扭且带着火气的说:‘她那么凶!谁喜欢她了?!’”
    自己明明只是问他是否有了心上人,他却急匆匆的否认,不是她!呵呵,那番答复,用火气掩盖羞涩的模样,说没有心上人,谁信啊~“那年他才十五岁,距离今日已是八年光景。当年的纨绔侯爷,如今已经变成威武的边关将帅。”
    “……”霍菡嫣眼圈微红,撇开眼眸,一滴清泪便无声无息的掉落于地。
    薛贵妃看此情形,唇角弯起幅度。“说到霍王世子,本宫便想到幼弟,话便多了些,郡主可别放在心上。”
    察觉到自己此时开口,嗓音必定是沙哑的,便静默着不吭声。
    “郡主为国祈福耽搁了两年有余,已过了女子最美之年华。”薛贵妃淡淡开口,试探性的问道:“如今贤王早已娶了王妃,并且娇儿在侧,不知郡主对今后如何打算?”
    霍菡嫣岂会不明贵妃的意思,只是……“两年斋戒,早已心如止水,菡嫣此生无心婚配。”
    “这恐怕不妥,前些日子本宫还听太后对皇上念叨,要替郡主物色出众的郡马爷。可惜本宫那弟弟,无论皇上如何宣召也不肯回帝都,非说什么……若不雪墨城之耻,不夺取黎川等九座城池便绝不回返。不然本宫觉得他与郡主十分般配。”
    *************
    霍菡嫣心不在焉的看着母妃,眉开眼笑的将琳琅阁送来的首饰和凤尾楼的衣衫,放在阮绮罗身上不停的比着,并喃喃自语的说道:“还是这个好看些。”说完转身看着自家女儿竟然在发愣,立刻放下料子,假意嗔怪道:“让你来是替绮罗选料子和花纹,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绮罗姐姐这么漂亮,无论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霍菡嫣笑看着绮罗姐姐微红的脸颊,拿着桌上的杏仁酥咬了一口。
    自从兄长的‘苦肉计’凑效之后,和绮罗姐姐的关系可谓进展迅速,虽不到如胶似漆,但两人之间眉目流转,默契十足倒是让人羡慕。不禁想起前阵子薛贵妃的暗示,若自己有心则不必拖下去,若无心则让他尽速死心,她怎会不懂。让薛少宸死心?她每次见到他难过失落便会把持不住,根本说不出伤他的重话。
    “启禀王妃,门外有位自称玄恕大师的大和尚求见。”管家激动的从外院小跑进来,气息微喘。
    霍王妃瞬间怔住,难以置信的盯着管家,唇角扬起。“你说什么?玄恕大师,快——快请进来!”
    玄恕大师乃是乾国之大能,佛法高深莫测,批命卜卦之术更是无一不准。当年若非霍王妃借玄恕大师之名批命,霍菡嫣与凌江羽的婚约又怎会顺利解除。
    当霍王妃携着阮绮罗和霍菡嫣前往正厅,便见到一位慈眉善目的长须老和尚正与霍灏轩行礼攀谈,老和尚面相平和,眼眸中却隐隐透着大智慧。后背上挂着破旧的暗色斗笠,从他和霍灏轩彼此熟稔的模样中可以看出,他们不俗的交情。
    “玄恕大师。”霍王妃率先上前,诚心的对大师行了个佛礼。“大师快上座。”
    “无量寿佛~”玄恕大师双手合十,对霍王妃微微颔首。“贫僧乃行脚僧人,此番途径府门心念小友,叨扰王妃,还请恕罪。”
    一句小友,霍王妃才知道原来玄恕大师与自己儿子有此等交情,立刻笑道:“不敢,大师来得正好,如今王府正准备给灏轩办婚事,便请大师帮着选个好日子。”
    霍菡嫣目光微怔,什么时候听说兄长大人要和绮罗姐姐成婚的?见兄长和绮罗姐姐也是诧异的对视,紧接着兄长倒是舒心轻笑,绮罗姐姐却是满脸羞红。母妃这般乃是自作主张了,不过效果还不错,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事儿。希望自己能亲眼看着他们成婚才好,也算全了自己此生的遗憾。
    “哈哈哈……甚好。”玄恕大师瞬间,笑得像个弥勒佛一般开口道:“不知可否让贫僧见一见这位姑娘。”
    “当然可以。”霍王妃立即将阮绮罗牵到玄恕大师跟前,阮绮罗有礼俯身,虽然面露羞涩却仍是笑颜以对。
    玄恕大师捋着长长的胡须,仔细端详了片刻,笑呵呵的开口,“姑娘可是乙亥年五月初二,辰时出生?”
    阮绮罗闻言怔然,轻轻摇头。“我……”
    见她似乎面露紧张,霍灏轩上前安抚的揽着他,并对玄恕大师解释道:“绮罗曾经受过伤,出生年份和自己的名讳皆已忘却。”
    “舍弃前尘,焉知非福。”玄恕大师了然的点头,用慈爱的目光看着阮绮罗,语中透着禅机,“命中有时终须有,过往一切如梦如幻,便不必太过执着,耽于往昔终会伤人伤己。”
    霍菡嫣听着玄恕大师的话,暗自点头,绮罗姐姐不记前尘对她而言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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