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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亲爱的莱昂,收到你的来信,是我在西林枯燥的日子里唯一的欢愉。
    但是我们在出生前就已肩负着沉重的使命。我们都有各自的战斗要完成。而我相信命运会给我们格外的奖赏,让我们最终能欢聚,并且永远厮守在一起。
    在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里会只有欢乐,没有悲伤。
    就如同那一句格言所说:我们今日承受的苦难,都会成为来日的桂冠。”
    “记得多说说我的好话。”光纪笑嘻嘻的声音在伊安识海中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在写私信,光纪。”伊安说着,朝窗外的圣灵塔瞥了一眼。
    “手写书信真是最落后费时的交流方式了。”光纪道,“也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觉得这种交流别有意义。只要话是自己说出来的,语音,电子文档,或是手写,有什么区别。”
    “因为人类觉得越费心耗时做出来的东西,情谊的份量越重。”伊安说,“而纸张具有实体的质感,让人对着份情谊的感受更加深刻。”
    “我讨厌一切写在纸质上的东西。”光纪道,“我还必须去逐一扫描,分析,才能记录下它们的内容。人类早应该摒弃纸张这种落后的文字承载物了。”
    “但是我和莱昂喜欢手写的书信。”伊安隐隐有些不耐烦了,“我可以继续写信了吗,光纪?”
    “多写写点我们的改革和他的改革的相似之处,劝你的哨兵多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光纪道,“我们其实一直有着共同的目标。”
    伊安顿了一下,写:“圣主在我的改革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它的帮助,我将一事无成。对教廷的改革也是它长久以来的心愿。”
    “我希望你能在考虑一下它的提议。圣主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更加智慧、开明,先进。它对人类的发展看得十分透彻……”
    伊安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段。
    “这样可以了吗?”他问光纪。
    光纪却没有再回应。
    如今的光纪同当初那个迷糊版不大相同。
    它也会借助磁波直接同伊安的大脑对话,对伊安发号施令。但是它来去非常不固定,又确实无处不在。伊安的一举一动,都在它的监视之中。
    伊安抽了一张纸,继续写信。
    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比如莱昂,才会看出来他字迹的变化,知道这些才是他真正想写的内容。
    “莱昂,或许我们的肉身受到太多的牵制,但是我们的灵魂是自由的。我每一夜入梦,就是回到你身边的时刻。
    在梦里吻你千百次。
    只属于你的,伊安。”
    第141章
    伊安翻开一本纸质的折纸教学书,照着上面的指导, 花了好一番功夫, 终于将信纸折成了一只小白鸽。
    他摆弄着这一只有些粗糙的纸鸽, 颇有成就感地笑了起来。
    就这时, 一阵轻微的触动自小腹中窜起。
    就像那里藏着一尾小小的鱼儿, 轻轻地甩了一下尾巴, 荡起一阵浅漪, 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安怔住,将手轻柔地覆盖在了自己的小腹。
    “你也喜欢, 是吗?”
    腹中再无动静。
    但是伊安依旧能感受到那一股微弱,而又全新的能量波动, 正在自己的身体里日渐成长。像一团小小的火光,越来越亮。
    *
    新历14757年10月,“战狮军团”终于将艾尔莎一世女皇的大本营巴德利城包围。
    巴德利的卫军很快就被击败, 中心城的上空几乎被莱昂的军队占据。
    当时正是半球的夜。从巴德利的皇宫望出去, 会发觉今夜的星空格外璀璨, 星星们低沉沉地贴在云边,仿佛触手可及。
    那些, 都是莱昂纳多三世的舰队。
    艾尔莎在这片星空中穿过宫殿的长廊,走进了一栋守卫森严的独立小楼里。
    小楼的起居室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一个男人穿着睡衣, 坐在窗前,也正眺望着星空。
    “你要输了,艾尔莎。”男人说。
    “是的。”艾尔莎平静地回应, “自从他得到教皇加冕后,我便知道会有今天了。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连你也败了。”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缺乏血色的脸。长期的软禁生活让他显得有些缺乏锻炼,但是他的仪容维持得很好,头发修剪整齐,全然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因为精神疾病而活得像个疯子。
    这个男人,就是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已快一年的拉斐尔一世。
    艾尔莎拉过一张凳子,在兄长身边坐下,和他一同望着星空。
    还未到五十岁的艾尔莎一世女皇其实正当盛年。她的容貌虽然不及兄长那么美艳,却别有一番儒雅端庄。
    同她的父亲和兄长不同,这位女皇一向以情绪稳定而颇得臣子们的称赞。哪怕在面临着必败局面时,她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一丝的失态。
    “你说,如果父亲在天有灵,看到他的儿女们如此没有出息,他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吧?”艾尔莎低语。
    “他本来就不看好我们俩。”拉斐尔冷淡道,“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小路易。”
    “而可笑的事,至少我和你还戴上过那一定皇冠,还曾努力地和那对父子对抗过。”艾尔莎道,“路易斯,他和他的娇妻幼子享受着莱昂的豢养,早就将过去忘了。”
    “去对抗的是你。”拉斐尔说,“是你的计谋杀掉了安东尼,是你和莱昂对抗了这么久。你做到了我们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做到的事。其实,你的表现,才完全符合父亲对继承人的期待。”
    “可惜我是个Beta。”艾尔莎嗤笑,“你总以为你被父亲忽略,那你真应该尝尝我过的日子。父亲很多时候根本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他甚至会把我的名字拼写错。你至少还得到了母亲的爱。可母亲连我的生日都记不住。”
    “而现在,”艾尔莎道,“至少我证明了我身体里流淌着的布莱德大帝的血。即便最后失败了,我依旧比兄弟姐妹们更加优秀。哪怕不给我机会,我一样能做到最好。”
    拉斐尔沉默了片刻,说:“你打算怎么办?”
    艾尔莎说:“我会在明日投降。今夜,今夜先让我最后享受一下自由的风吧。”
    拉斐尔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父亲看错你了。”
    “我知道。”艾尔莎笑,“可是你知道吗?现在,我终于他妈的不在乎了!”
    次日早上七点,艾尔莎一世女皇宣布投降。巴德利和平解放。
    前后持续了将近六年,经历了两位皇子皇女叛变的拜伦国内战,终于结束。拜伦帝国在莱昂纳多三世的治理下,再度统一!
    *
    *
    拜伦帝国内战结束的消息在好几日内,都是国际新闻的热点。
    莱昂纳多三世并未亲自带兵进驻巴德利,而是在完成了交接仪式后,直接班师回朝。
    凯旋归来的皇帝受到了帝都人民狂热的欢迎。国际新闻里,镜头航拍下的格洛瑞人山人海。大街上挤满了围观人群,皇帝车队所过之处,欢呼震天。
    莱昂纳多三世几乎符合人们心中所有的对一个帝王的幻想:他强大、睿智,他手腕果决,思想进步。他一路披荆斩棘飞速高升,不论是政坛还是战场,都所向披靡。
    而他又如此年轻,朝气蓬勃。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带领拜伦帝国走向新的辉煌。
    “他确实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光纪非常公正地评价道,“他不论五官还是身材,比例和线条弧度都趋于完美,又具有明显的个人特色。这让他的外表对异性极具吸引力。而他的身体骨骼和肌肉也让他能发挥出人类最极致的力量。这就是黑暗哨兵。”
    影像里,年轻的皇帝正朝欢迎他的人群招手,侧脸线条硬朗而优美,含笑的双目如阳光下的碧海。这个男人确实俊美非凡,宛如天神降临。
    伊安在光纪的声音响起时,眼中的柔情就消失了。他垂下了眼,以冷漠掩饰了自己的扫兴。
    “他非常得他的人民的爱戴。”光纪说,“莱昂纳多三世不仅是一名杰出的军事家,也还是一名政治家。要驯服他这样的人可不容易。他的自我意识相当浓厚,极难屈居人家。不过现,我们应该给他送去一份厚礼,庆祝他的胜利。”
    “当然的。”伊安说,“我已经让人去拟礼单了。”
    “你不想亲自去送礼吗?”光纪笑着问,“借着出访的名义,还能和他见面。同时,你也可以把那个好消息告诉他。”
    “我不认为这么做适合。”伊安淡淡道,“教廷的改革才刚完成了第一步,我的工作非常多。不过我会继续和他沟通的。”
    “你按照你的方法来吧。”光纪笑道,“我并不急,伊安。我的生命是无垠的,我比你们谁都有耐心。”
    礼宾部很快就将拟好的礼单送到了伊安面前。
    伊安心不在焉地翻了一下,就签了字。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份私人的礼物。”伊安让秘书捧来了一个木匣,“不用添在礼单里,只是请务必交付到皇帝本人手中。”
    教皇使节团带着这一批礼物,在四日后抵达了香榭宫。
    和它们一起抵达的,还有来自全星系各国的礼物,全部都被集中堆放在一处宫殿里。
    皇帝回朝后就一直日理万机,简直比他在战场上还要忙。开不完的会议让莱昂头大如斗。
    每次看着议员们在会场上毫无风度地吵来撕去,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莱昂就忍不住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我宁愿去动物园让大猩猩往我脸上扔香蕉!”
    所以那些贺礼被皇帝丢在一旁,让礼部的官员去清点,根本懒得过问。
    这一日散会后,内阁成员们回到了皇帝的大书房里,还在就一项改革法案争议不休。
    莱昂灌了一杯浓咖啡,一脸生无可恋,觉得自己这儿和菜市场的家禽区没啥区别。
    一名侍从官来到了皇帝身边。
    “陛下,教廷礼部官员求见。他说还有一份礼要送给您。”
    “还有?”莱昂噗哧笑。
    教廷的礼单莱昂早已看过,礼物昂贵而毫无新意,一看就知道是官员们拟定的。莱昂连去看看实品的兴趣都没有。
    “是的。”侍从官说,“他说这份礼物是教皇私人送来的。”
    伊安私人送给他的?
    “怎么不早说?”皇帝差点跳起来,“快!请他进来!”
    一名主教模样的官员忐忑地走进了硝烟气息浓重的房间。那群内阁大臣们对他视若无睹,依旧吵得热火朝天。
    “不用在意他们,主教大人。”皇帝非常友善地接见了这位特使,“他们说教皇嘱托您要递交给我一样东西。”
    “是的,陛下,就是这个木匣。”主教久闻莱昂纳多三世战神的威名,没想到他本人如此年轻亲切,有几分受宠若惊。
    “教皇陛下特意叮嘱过,这份礼物一定要亲自送到您面前的。”
    莱昂就像个拆生日礼物的小孩,兴奋地把匣子放在了书桌上,搓了搓手,才小心翼翼地把木匣打开。
    书房里的争吵还在继续,大臣们面红耳赤,伸长了脖子,就像一群咯咯直叫的火鸡。
    但是母子连心。格尔西亚最先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他停下了争吵,转头向儿子望去。
    莱昂坐在书桌前,呆呆地望着一个打开的木匣,仿佛灵魂出窍。
    自打成为皇帝后,这个男人几乎就再没有露出过这种呆滞失神的表情。格尔西亚不由得愣住。
    阿德维也随即发觉了皇帝的异状。
    争吵声戛然而止,大臣们都困惑地望着皇帝。
    “莱昂,”格尔西亚不安地问,“怎么了?”
    莱昂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眼中迸射出狂热的光芒。
    “我……伊安……”莱昂语无伦次,“我们……”
    他喉结用力滑动,手颤抖着,从匣子里取出了一束新鲜得仿佛才剪下来的粉白色的空海星萝。
    格尔西亚瞬间震惊,下意识捂住了嘴。
    “我不明白。”阿德维皱着眉。
    空海星萝属于蔷薇科,花朵非常漂亮。它这个品种比较珍贵,粉白色又更加罕见。但它终究也只是花朵而已。
    “所以,教皇送了皇帝陛下一束花。”阿德维不解,发挥着他的毒舌,“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还是我们的陛下从来没有被人送过花?”
    莱昂捧着那一束白花,两眼发直,整个人完全石化。
    “真没被人送过?”阿德维不免有点同情皇帝了。
    难怪兴奋成那样。虽然教皇给皇帝送花什么的确实也挺怪的,有必要这样明目张胆地秀恩爱吗……
    “你可能不大懂这束花的意义。”格尔西亚嗓音竟然带着轻微地哽咽,更是让阿德维一头黑线。
    “在弗莱尔,白色空海星萝的花语是‘新的生命’。当妻子怀孕后,会给丈夫送一束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阿德维犹如被一道雷电击穿了天灵盖,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所以……教皇怀孕了,孩子是我们皇帝的?!
    啪啪不戴套→未婚先孕→皇长子是私生子→母子俩还身在敌营……等等一连串打击如连环拳捶在幕僚长大人的脑门上,揍得他的神魂满地打滚。
    更别提“皇帝和教皇会结婚吗?”,“假如不结婚,皇帝将来另娶,生了嫡子,帝国不是又要陷入继承人混战之中我们这些臣子又要站队……”巴拉巴拉等等更加麻烦的后续,让幕僚长瞬间就操碎了一颗心。
    但是此刻的皇帝全然不在乎那些事。
    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反复复地喊着:伊安怀孕了!他有了我们的孩子!
    他,要做父亲了!
    莱昂浑身颤抖,如获至宝地握着那一束粉白的花束,贴在了心口。
    这个在战场上笑看军舰灰飞烟灭,在父亲和战友的葬礼上不流一滴泪的男人,此刻埋下了头,用手捂着脸,以遮去眼角的水光。
    *
    “孩子他妈,我的心肝儿肉肉,我的王冠宝石,我的爱的小白鸽……”
    “太啰嗦了!”桑夏道。
    莱昂一把遮住信纸,恶狠狠地瞪了桑夏一眼:“偷看皇帝的情书是要被流放到矿星去开挖掘机的,修斯小姐。哪怕你是我发小也不例外!”
    “如果陛下不是一边写一边念出来的话,我其实也一点不想知道你究竟写了啥!”桑夏翻了个白眼,“还有,陛下,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说呀。”皇帝把纸揉成一段,丢进了废纸处理机器人的嘴巴里,重新抽了一张信纸,继续写。
    “有关教皇和未来皇太子的事,您究竟有没有一个确切的主意?”桑夏耐着性子重复她已经说了三遍的话。
    “皇太女。”莱昂纠正,露出准爸爸式的傻笑,“也有可能是女儿。时间上算,伊安就是在弗莱尔怀上的,那孩子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虽然还不能确定性别,但是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儿……”
    “这不是重点好吗?”桑夏几乎抓狂,“我们整个新闻办的人都已经炸了,陛下。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这种皇室八卦的泄漏率简直百分百——皇室就要面临海啸般的追问了。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是否开新闻发布会,是否承认有这个事,是否承认孩子是您的……”
    “孩子当然是我的!”莱昂拍桌怒吼,“这孩子除了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全天下除了我本人,还有谁有能力让教皇怀孕?”
    虽然桑夏一贯是个性格豪迈的姑娘,但此刻也被皇帝话语的羞耻度击败,好一阵无言以对。
    “根本就不用理外面的人怎么说。”莱昂大手一挥,“先看伊安那边的态度。教廷要捧他做圣子,肯定要大肆宣传他怀孕和产子。我还必须尽快将他接回来。绝对不能让他和孩子彻底落在教廷手上。”
    看到皇帝没有被喜悦冲昏头,桑夏松了一口气。
    “那皇室是不是该开始准备婚礼了?”
    莱昂顿住,猛地抬起头:“啊?”
    “皇室婚礼,陛下。”桑夏用死鱼眼盯住皇帝,“伊安已经怀孕三个月了,Omega孕期为十个月,总不能让他挺着大肚子和您举行仪式吧。所以你们最好在他不太显怀的时候把婚礼给办了。这样一来,剩给礼部准备的时间顶多也就三个月左右吧。礼部的人估计头发都要掉光了……”
    “啊?”莱昂丢下笔站起来,“哪个,伊安还未必肯嫁给我……”
    “您想让自己的长子/女以私生子的身份出生吗?”桑夏顿时变身喷火母夜叉,“或者让伊安把把孩子生在西林,做圣明教的圣子?”
    “我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莱昂火冒三丈,“哪怕带兵踏平西林,我也要把我的Omega和我的孩子给抢回来的,好吗?”
    桑夏长吁了一口气:“那么,陛下,您至少该准备一枚求婚戒指了。”
    第142章
    新历14757年11月,似乎整个巨鲸座都进入了一场划时代的变革之中。
    在世俗国家, 从拜伦帝国掀起的改革风很快席卷周边各国, 向更多的国家扩散。在教廷, 新教皇发起的改革也将整个教廷机构重组了一遍。
    有些国家因此爆发了革命, 有些国家即将面临政变。时间还很短, 所有的改变都还在初期, 需要数年, 甚至十数年才会看到成果。
    但是无一例外地是,世俗国家的君主都开始将统治权彻底抓在手中。他们效仿着拜伦帝国的新法, 一步步开始削弱宗教对政权的掌控力,开始脱离的教廷。
    如果是在过去, 他们都会畏惧因此而惹怒教廷,招致教廷军的炮火。可是新任的伊安一世自己也是一名改革积极分子。他本身对教廷的改革,也和世俗国家的改革不谋而合。
    那段时间里, “革命”这个词成为了全世界最热门的词汇。人们谈论它, 执行它, 将它作为口号和理想。这个词在未来数年里,彻底影响了好几代年轻人。
    而就在全人类都在轰轰烈烈地革命中, 发起这一场运动的创始人,拜伦帝国莱昂纳多三世陛下却正撅着屁股埋在皇室珠宝库里,已经捣鼓了好些天都一无所获了。
    “统统都不行!”皇帝对官员们送到面前的各款珠宝和裸石都嗤之以鼻。
    “颜色太俗气!根本配不上我的皇后圣洁清华的气质!”
    “切割得太丑!我不管什么公主方还是王子原, 这玩意儿就是个麻将!”
    “石头太小!你想让媒体用放大镜在皇后的手指头上找戒指吗?”
    “石头太大!我是皇帝,不是暴发户!”
    “这个是我的老祖母卡特琳娜女皇戴的了吧?你以为我的皇后多大年纪,要戴款式这么老的戒指?”
    “这款式也新潮过头了吧?我不管什么卡爹亚还是还是卡妈亚, 我的皇后不能戴个狗头戒指!”
    皇家珠宝协会的官员们汗如雨下,已经把珠宝库都翻了个便,也没有找到一个让皇帝心满意足的珠宝。
    最后还是格尔西亚出来解围道:“儿子,你不要光图自己满意。还应该考虑伊安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伊安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这事儿不想还好,一想,莱昂就想起多年来伊安不离手的戒律戒,好一阵火大。
    “要不这样吧。”格尔西亚说,“你挑选一块原石,然后自己亲手设计一款戒指。这样更能代表你对伊安的一片真情嘛!”
    莱昂一拍脑袋。世上只有爹地好,爹地的意见真是宝。
    于是皇帝一头钻进了原石库里,又让全国各地的珠宝商秘密地把看家的宝贝送过来给他挑选。
    那段时日,几乎是莱昂登基以来最快的一段时光。
    作为皇帝,战争结束,政局稳定,改革进行得有条不紊。作为一个男人,他深爱的人怀了他的孩子!
    虽然这个孩子到来得相当意外,可是莱昂在看到那束花的一瞬间,就爱上了这个还未出世的骨肉。
    “虽然孩子是爱情的结晶这样的话已被世人说烂了。但是当我知道自己真的要做父亲的时候,我顿时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我和伊安的爱情,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最鲜活有力的证明。”
    莱昂同格尔西亚讨论起这个事时,快乐洋溢。二十八岁的男人在如今这个时代,做父亲有些太年轻了。但是莱昂一贯少年老成。直到看着他被喜悦冲晕了头,手舞足蹈的样子,才想起他也还是个年轻人呢。
    “你和伊安讨论过这个事吗?”格尔西亚有些担忧,“他现在是两个人了,却又还在西林。他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给他去信了。”莱昂满脸挂着幸福的笑,一边在一大桌子的原石里挑挑拣拣。这些原石的价值加在一起,大概可以买下整个格洛瑞帝都。
    “下个月,我要带商团去参加下一届的国际金融峰会,就在萨兰。那里离西林也很近。我希望伊安也能来。这样我们就能见上一面,好好谈一下。”
    “你如果能在其他极光机甲的帮助下,把他直接打晕了抢回来就更好了。”格尔西亚道。
    “爸爸!”
    “怎么啦?”格尔西亚丢给儿子一记白眼,“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孩子祖父的心吗?伊安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的长孙好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抱着那孩子去给你父亲上坟了……”
    莱昂:“……”
    “真遗憾你父亲走得早。”格尔西亚开始念念叨叨,“要是他还在,知道他会这么早就做祖父,大概会……打爆你的狗头吧。”
    莱昂几乎也能听到父亲的咆哮:“学会做爱却没学会用避孕套吗小子?在这个时候弄大Omega的肚子,你能保护好他们吗……”
    “我能保护好他们母子的。”莱昂望向窗外,“我会让那孩子平安地出生在我怀里的。”
    十月的格洛瑞,开始进入仲秋,伊甸宫外的金色月桂树开满一树繁花,浓郁的香气飘荡在香榭宫的每个角落。
    皇帝的心变成了一只小鸟,快乐地扑腾上蓝天,在晴朗的天幕下飞翔,翻滚。
    有了孩子,这意味着他和伊安不再只是一对恋人。他们将会组建一个家。
    他将会接回爱人和他们的孩子,他会带着他们母子再次去格洛瑞的山顶上俯瞰夜色中的都城,他要给孩子讲述父母的爱情故事。
    他将会为伊安举办一个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就像伊安为他加冕一样,他也要将自己亲手打造的后冠,戴在他的头上。
    然后他们会住在香榭宫,或者任何一个伊安喜欢的地方,再生几个孩子,组建一个幸福快乐的大家庭。
    莱昂几乎已能看到孩子们和狗在宫室里奔跑的身影,听到他们欢乐的笑声。
    而伊安,他最宝贵的伊安。他会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和自己一同望着他们的儿女。
    “未来的日子,我和你,未来的日子。”古董留声机上,唱盘悠悠转动。
    皇帝兴致勃勃地拿着块白金敲敲打打,在做一个戒托,一边跟着轻声唱着。
    “哦神呀,请你再点亮他的光,给相爱的人们一点希望……未来的日子……它就在……嘶!”
    打造戒托不比举着战刀砍人,这种活儿要精细许多。莱昂唱歌走神,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头给钉了。
    估计是伤到了静脉,暗红的血从伤口疯狂涌出,顺着指头滴落到桌子上,滚在雪白的天鹅绒桌布上,就像散落的红珊瑚珠。
    鲜红的颜色针似的扎进眼底,突然带来一股莫名的心慌。
    莱昂征了一瞬,想要仔细去品味那抹情绪时,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莱昂摇了摇头,将那抹不安甩开。
    “未来的日子,我和你……”歌声在继续。
    莱昂用没受伤的手拈起一颗鸽子蛋大的冰蓝色星钻原石,想象了一下它切割后在伊安雪白如玉的手指头上闪闪发光、亮瞎人眼的情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久以后,莱昂回想那段时期,觉得那确实是自己最后傻乐的时光。
    那个沉浸在将为人父,准备将迎娶心上人放进日程里的男人,全然不知他的幸福日子已进入了倒计时的个位数。
    *
    十日后,莱昂纳多三世率领着拜伦国的精英商团,抵达了萨兰,参加三年一度的国际金融峰会。
    诸国首脑云集一场。另外三名极光机甲的驾驶员也作为各自国家的权贵到场,和莱昂重逢。
    就在四位同伴心照不宣地假装初次认识互相介绍的时候,一个消息惊动了整个会场——
    教皇的星舰在前来萨兰的途中遭遇突发的陨石乱流,伤亡惨重,暂时出于失联中!
    这个消息让莱昂浑身血液凉透。
    他当即离席,离开会场,准备驾驶着阿修罗前去救援。
    “陛下,请不要去!”阿德维飞奔着追了回来,并且带着皇家卫队,“出事地点距离西林太近了,您过去不安全!”
    “伊安有危险,我怎么可能不去找他?”莱昂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还没有得到确定……”
    “等到确定的时候,我就该去给伊安收尸了!”莱昂怒喝。
    阿德维顾不得失礼,一把扣住了皇帝手腕:“伊安曾叮嘱过我,陛下,他说不论他出了什么事,都不要让你去西林找他……”
    莱昂双目充血:“你现在才告诉我?你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阿德维冷静道,“他知道自己会有危险——但是更加不能牵连您,陛下!”
    莱昂已一把将阿德维推开,放出了阿修罗。
    阿修罗当即变形,化作一架太空飞梭,搭着莱昂直冲天际。
    “拦住他,拜托!”阿德维冲追出来的另外三大极光机甲的主人喊,“这事绝对是教廷的陷阱……”
    凯勒他们立刻驾驶着各自的极光机甲追过去,在半空之中将阿修罗拦下。
    莱昂心急如焚,什么都顾不得,当即以一敌三同他们展开了一场近身搏斗。
    四大极光机甲虽然性能强度不一,但是当三台联手对战一台时,还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可是莱昂同对方的区别在于,他的爱人失联中,生死不明。他发起狠来命都不要,而对方三位却还是惜命的。
    可就在快要突围之际,一阵剧疼痛贯穿莱昂的大脑!
    自出生以来,莱昂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么剧烈的疼痛。就像有一只狰狞利爪破开他的颅骨,抓着他一边大脑,活生生地一把扯了出来。
    血肉被强行分离,识海被撕开一条巨大的口子,受伤的神经在抽动挣扎,全身每个细胞都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莱昂在阿修罗的驾驶舱里发出野兽般的惨叫,抱住了脑袋。
    剧痛之中,莱昂还能感觉到自己同伊安的联系正在断开。
    哨向绑定之后的精神网本融合为了一体。此刻,精神网在这巨大的拉拽中,一根一根崩断。
    莱昂疼得满地翻滚,一声声惨叫。脸颊,双手在地上磨得鲜血淋淋。
    在疼痛之中,更有一种恐惧让他惊慌。
    “伊安——”莱昂嘶吼,双目流出血泪,“不!伊安————”
    哨向突然断联,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其中一方强行解绑;二,就是其中一方死去。
    不论哪一种,都会给另外一方带来极大的痛苦,以及精神网惨烈的伤害。
    是凯勒和乔强行摁住了莱昂,给他注射了一针高浓度的哨兵用抑制剂。
    痛苦消失,莱昂一脸血泪,呢喃着伊安的名字,不甘心地昏死过去。
    *
    在之后数日里,莱昂的神智都不大清醒。他被迅速送回了格洛瑞,接受全面治疗。
    将近半个月后,莱昂才脱离了失狂的危险,从重症病房出院,回宫休养。
    等到莱昂基本恢复身体上的健康时,格洛瑞已是春来之前最严酷的深冬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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