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她都没有份。
    一时间,她和安奈的处境就突然被命运开玩笑一样掉了个儿。
    徐思绮这几年总是劝她要好好跟安奈相处,说毕竟她们是姐妹,血浓于水,于情于理安奈以后都不会不管她。她也确实想好好和安奈相处,但安奈现在根本不理她。徐依又生气又委屈,本来想争气的,但是高考还考砸了,她想发泄又找不到出口,等安奈一打开门她就跟着进去,冲进一间房间把门反锁了之后哭了起来。
    安奈是真的不想理她,她进来之后没关大门,听着徐依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她有点想自己出去开个房也好,哪怕去楚何那里凑合一晚也好,她怎么也不想和徐依呆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从小就被徐思绮灌输“你是姐姐你要让着妹妹”的思想,无论是喜欢的玩具,还是新衣服,甚至是她父亲生前送她的生日礼物,徐思绮一声令下,她都必须让给徐依,因为她是姐姐。
    安奈让过很多东西,但是徐依抢安澜送给她的小狗抱枕时她骑在徐依身上揍了她一顿,徐依张了张嘴还没哭出来就被靠在楼梯上冷眼旁观的楚何冷冷的一眼瞪回了肚子里。其实安奈一直都弄不明白,徐依的身世大白之前,明明徐依才是和楚何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但是楚何却极其厌恶徐依,对比之下,楚何对她简直是极尽温柔。
    怎么又想到楚何了,安奈拍拍额头,看了一眼被徐依狠狠甩上的书房门。
    徐依说对了,她现在考不好,安奈确实觉得很爽,甚至连虚伪的安慰都懒得给。
    安奈把团团放下来去浴室接热水,团团却第一次没跟在她身后做小尾巴反而自己蹬蹬蹬跑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滚”。
    团团皱着眉毛继续拍门,他和妈妈做了一下午的父亲节礼物还在书房里,他还要送给爸爸的。
    书房里那个女生没再说话,只有隐隐地哭声,团团有些急了,他以为是那个女生哭得伤心没听到他说话,就走近几步趴在门上,大声对里面说:“开门。”
    “你烦不烦!”徐依大吼了一声,团团听到她对自己说话,也大声对里面说:“开门,我的沙画和拼图……”
    “砰”书房门被大力拉开,狠狠地弹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徐依一把抓起地上的沙画扔了出来,又捡起地方的拼图砸了出来,“砰”地一声,狠狠地重新关上了门。
    团团神情有些茫然,他蹲下来把地上揉皱的沙画和散架的拼图捡起来,看看皱巴巴的沙画,团团伸手想把沙画抻平,但是好多沙子都掉了下来。
    安奈听到门响时没当回事,徐依青春期时经常把门关得砰砰响,还砸坏过一个门。她放好洗澡水喊了一声团团,团团却没跑过来洗澡,安奈从浴室里出来找团团,就看到团团垂着头小小一只蹲在书房门口。
    “团团?”她走过去想抱他,团团站起来抱着沙画和拼图跌跌撞撞地朝她跑过来,安奈刚搂住他,团团就跑到门口一把扑到她身后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楚何腿上:“爸爸!”
    楚何俯身把撞他腿上的小团子拎起来抱住,大手抹了抹小崽子的眼泪,团团并不是个爱哭的小孩,这次哭得却特别伤心:“楚团团,怎么了?”
    团团伸手抹眼泪:“坏人把我和妈妈做的礼物弄坏了。”
    他说着把沙画递给楚何:“这是我的,”小孩抱着拼图,“这是妈妈做的。”
    “你很棒,宝贝,”楚何难得温柔地亲亲他的眼睛,“是送给爸爸的父亲节礼物吗?”
    “嗯”团团被他的表扬吸引了注意力,他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趴在楚何肩膀上,止了眼泪小声说:“妈妈也很棒。”
    “嗯,你妈妈也很棒。”楚何拍拍他屁股,以前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太慢了,现在才发现时间过得那么快,那个被他抱在怀里只会叼着奶嘴喝奶的小婴儿长成了现在的样子,会给他做沙画了。
    团团刚出生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很多人说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他也这样认为,他的世界很大很大,他有着广阔的未来,有着无限种可能,绝对不应该被局限于一个孩子身上。但是把团团一点点养大的时候,他的心里有种无可言喻的成就感,这个一点点长大的小崽子才是他最好的作品,无论他来得多早,多不合时宜。
    楚何哄团团的时候,安奈面无表情地看着靠在书桌上的徐依。
    徐依倔强地回望着她,有些委屈:“不就是个沙画吗,你现在来替他出头了!真可笑,当初不是你哭着求妈妈签字,要去医院打掉他吗?他知道你当初不要他还想杀死他吗!”她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觉得委屈,说到最后徐思绮经常对她说的话一句一句从她嘴里蹦出来。
    “徐依,”安奈打断她的话,双手按在书桌上俯身看着她,“别把我的耐心乱挥霍。”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晚了,你明天走。”
    徐依愣了一下,对着转身离开的安奈大声喊:“我是你妹妹!”
    安奈没说话。
    她现在……是她的妹妹了。
    在她最需要亲人的时候,她们都在哪里呢?
    ……
    现在太晚了,安奈抱着被子浴巾去了楚何那里。
    当讨厌的比较级出现时,所有的讨厌都成了将就,连楚何都被徐依衬托得非常顺眼。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但是怎么都找不到吹风机,找了一大圈后安奈终于放弃了。
    安奈抓着头发来找楚何要吹风机时,楚何正湿着头发靠在沙发上弄那个拼图和沙画,水珠顺着他的黑发滴到他的白色浴袍里,男人在灯光下专注摆弄手里玩具的样子让他有些晃神。
    怕吵醒团团,安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他把其中摆错的一片拼到对的位置,“还难受吗?”楚何突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安奈急忙向后躲了一下,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站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18章 壁咚来一发
    “砰”地一声闷响……
    安奈这一下摔得是真的很疼。
    没有一点点防备……从她被绊住到坐地上一气呵成。
    也没有一点点缓冲……楚何这里的装修是特别简单的风格,客厅不但连地毯也没有,地板还是又冷又硬的大理石,安奈就裹了一层浴巾的屁股一下子砸到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疼得安奈这种痛神经不太发达的人都感觉到那种钝钝的痛感。
    她一只手刚按住茶几,就被楚何抱孩子一样抱了起来,她才洗完澡,身上还湿漉漉的带着凉意,被楚何这样一抱安奈整个人都绷紧了,他们离得实在太近了,近到看着他的侧脸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前几天新买的大浴巾和以前用的不太一样,没有缠过来固定的纽扣,全靠把一个角塞进去,这样根本不牢固,所以还得靠胳膊夹住浴巾。
    安奈怕浴巾在楚何抱她的时候突然掉下来,就用胳膊使劲夹住浴巾……这样一来,也夹住了楚何的手。
    楚何一把抱起安奈的时候,难得她没挣扎乖乖地任他抱着。她柔软的胳膊内侧蹭着他的指尖,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细腻光滑的手感和凉凉的温度让楚何指尖轻颤了一下。
    安奈也意识到了,一下子松开了胳膊,于是大浴巾华丽丽地滑了下去,被楚何眼疾手快地给她往上提了一下,还好……安奈发誓她再也不买这样的浴巾了。
    “怎么样,疼吗?”楚何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来。
    安奈摇摇头,声音平静:“一点也不疼。”
    安奈把头埋进胳膊里趴在沙发上装鸵鸟,听到楚何出门时关门的声音她才稍微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才感觉到她磕地上的部位简直疼到了骨头里,安奈手背到后面偷偷摸了一下,“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sk
    她要趴着睡一晚了,也可能不止一晚。
    安奈不在乎睡觉的姿势,但是让她在楚何这里趴着睡一晚简直是,太羞耻了。
    安奈揉揉脸,手指摸到自己的脸才感觉到脸上烫人的温度。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手捂着浴巾去开门,她想她还是去对面好了,徐依依应该睡着了。
    没想到她刚走到门口,手还没放上门把手,门就开了。
    安奈刚好对上提着一袋子药站在门口的楚何,她松开捂着浴巾的手,清清嗓子说:“我想起来,我的睡衣还在对面,我先回……”
    “哪件?”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何打断了,“你去客厅趴着,我帮你拿。”
    安奈:“……算了。”
    “谢谢”她说着接过楚何手里的大袋子,想随便找个药,伸手往里一摸就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durex。
    操,简直是……禽兽!
    安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盒子就被楚何一把抢过去,蓝色的小盒子在空中滑过一条抛物线精准地落到垃圾桶里。楚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别多想,不是我买的。”
    安奈:“哦。”
    楚何气急败坏地把袋子倒扣到地上,确定没第二盒才拿出一瓶云南白药晃了晃,他大半夜跑了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药店,一进去药房老板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就飞快地拿出一盒小雨伞给他,还给了他一个“都是男人我懂你”的眼神,楚何狠狠地瞪了老板一眼,把那盒小雨伞丢了回去,倒是没想到那个老板那么执着,操,没有性生活的蛇精病。吐槽人家的时候,楚何完全没意识到,他自己也四年没有性生活。
    安奈接过楚何手里的云南白药自己去浴室胡乱喷了几下,回来时被楚何上下审视了一番,“喷好药了?”
    “好了。”安奈点点头,她想在客厅睡沙发,但是楚何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安奈抓抓头发问他,“吹风机在哪儿?”
    “没吹风机。”楚何说着一把把她拽过来按在腿上拿手里的大毛巾盖到安奈头上帮她擦头发,他岔开了大腿,所以安奈几乎是悬空着坐在他身上的,就两条腿搭在他腿上,饱受创伤的屁股没受到二次伤害。
    他手劲儿很大,擦头发的时候也不温柔,安奈脑袋都被他擦得乱晃,不止脑袋,简直整个人都随着楚何大力动作而乱晃。
    她记得有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冷,保姆阿姨那阵儿回家了。她晚上洗完澡自己拿着吹风机吹头发,她人小胳膊也短,吹着吹着才发现后面一撮头发被卷进了吹风机后罩里,她扯了几下扯不出来只好跑去找楚何。那时候确实很傻,一路跑过去连吹风机也不知道关,最后那一小撮长发被楚何拿剪刀简单粗暴地剪了,她摸了摸参差不齐的头发不说话,就被楚何一把按坐到凳子上几剪刀下去,一头长发变成了齐刷刷的妹妹头。
    那时候她觉得妹妹头也挺好看的。
    只是头发被卷进去的阴影让她很久都不敢用吹风机,自己学着楚何用大毛巾擦头发,可惜她擦不干,好几次湿着头发睡第二天咳嗽,后来楚何每次洗完澡擦头发时都顺手把她头发也擦了,每次劲儿大得她站在他两条大长腿中间还被擦着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
    这样被楚何擦头发,安奈就突然有些怀念那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徐依的出现让她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她现在对着徐依和徐思绮都云淡风轻了,可是心里并不是毫不在意。那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扎得太深,她想拔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根刺在哪里了。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父母永远是最重要的,那时候她父亲刚去世,她甚至还没接受那个事实,就被徐思绮带去了楚家,很多亲戚都和她说你要体谅你妈妈,你要听你妈妈的话,你看你妈妈对你多好,都没抛弃你。
    好像,徐思绮把她带去了楚家而不是随便丢了,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
    她那时候太小了,但是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她不敢去打扰徐思绮,不敢在徐思绮面前哭,她已经没有爸爸了所以不想再没有妈妈。也许是她天生就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小孩,她小心翼翼的讨好徐思绮并没有收到。徐依出生后徐思绮更不管她了,她有的时候站在一边看徐思绮抱着徐依叫宝宝,心里也很希望徐思绮能再抱抱她,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在失去父亲之后,她也失去了妈妈。
    有一次徐思绮他们带着徐依去游乐园玩,她和楚何被留在家里,安奈远远地看着徐依坐在楚熠的肩头被扛了出去,徐依笑得很开心,她有妈妈也有爸爸。
    可是安奈什么都没有,她垂着头眨眨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后来她忍不住去找楚何,小声问他可不可以抱抱他,楚何把手里的钢笔丢到一边,说她真烦人,但是还是把她抱起来举得很高,甚至还抛了一下又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那时候,楚何是她最崇拜的人。
    他只比她大几岁,却可以很独立地生活,他不会去讨好任何人以求家庭的温暖,他活得肆意而浓烈,她很想像楚何一样。
    很多记忆慢慢都被淡忘了,她却一直记得她在楚家如履薄冰时,楚何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他骑山地车带她上下学,周末带着她去学跆拳道,也会陪她去少年宫学书法,她一个人站在角落羡慕地看徐思绮带着徐依玩时,楚何告诉她没关系,她们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她们。
    楚何一直不是个细致温柔的男生,从来不会轻声细语安慰她,但是他教会了她重要的一切。
    是楚何结束了她在楚家隐形人一样的生活,让她整个童年和青春都鲜活了起来。
    楚何的修长的手指隔着大毛巾擦着她的头发,指尖温热。
    安奈低着头,光可鉴人的茶几上倒映着她和楚何的影子,她伸手轻轻勾勒了一下楚何的轮廓。
    “徐依以后要住你那里?”楚何突然问她,声音低沉。
    安奈晃了晃脑袋,这是她父亲的房子,她一分钟都不想徐依多呆,直接道:“没有。”
    第二天楚何一大早刚一开门,对面的门就开了。
    徐依像是在等人,她瞪着眼睛站在门口,没想到开门的是他,整个人都怂了,耷拉着脑袋半天叫了一声“哥……”
    楚何冷笑了一声:“我不是你哥。”
    徐依眼眶有些红,她小声道:“我姐她……”
    “她也不是你姐。”楚何说完就直接下楼了,懒得看徐依局促的样子,他一向讨厌徐依,哪怕是在她还叫楚依依的时候。
    安奈第二天睡醒的时候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脸颊上柔软的触感,她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看到眼前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团团歪着脑袋看着她,突然凑过来又亲了她一下。小孩的亲吻带着淡淡的奶香,温暖得像清晨的阳光,安奈睁开眼睛朝着想逃跑的小团团勾勾手指,团团盘着腿坐到她旁边,低着头不说话,安奈手肘支着床,起来亲了小团子额头一下。
    团团漂亮的眉眼一下子生动了起来,蹬蹬蹬跑了。
    难得的周末,安奈翻身下床就感觉到过了一夜她被摔的地方更疼了,她慢悠悠地移到餐厅那里,团团坐在他的儿童座椅里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握着小叉子眉飞色舞地等着开饭,安奈去厨房转了一大圈,看楚何专心致志地做虾球,漂亮的虾球形状完美色泽金黄,整整齐齐地摆在白色瓷盘里,旁边还摆了一盘巧克力包裹好的水果沙拉。
    安奈做饭的水平也就是能吃,而几年不见,楚何做饭的水平显然比她高了好几个段位,当然,除了前几天对团团而言的美味对她而言的黑暗料理。
    吃饭的时候安奈没坐下,实在是坐不下,她靠在餐厅墙角那里偶尔夹个菜。楚何不用喂儿子,干脆拿牙签扎了一块水果沙拉喂她:“来一个?”他一手按在墙上,一手把那块巧克力草莓送到她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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