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辰听出王谨骞话中的醋劲儿,慢吞吞的拉长了语调逗他。“找我谈谈心啊……”
    王谨骞就知道江北辰故意的,冷哼一声。“行啊,不说是吧?一会儿我就给你老婆打电话,告儿她你今天跟一个妙龄姑娘谈心,挂了。”
    “哎哎哎!!”江北辰急吼吼的嚷了一嗓子,吓出一脑门的汗。“算你狠!”
    江北辰从牙缝里挤出一串话,很是不甘心。“小鱼儿今天让我帮着她盯着雷氏,雷氏你知道吧?好像是要对你出手,她怕你卷进来,王谨骞,其实这事儿你比我更拿手啊,你现在对小鱼儿瞒得这么紧,就不怕有一天她知道了跟你翻脸?”
    王谨骞明白大概,有点不可置信。“她怕我出事儿?”
    简直要飘起来了好吗!!王谨骞兴奋的掐着电话一扫这些天的阴霾,原本他还因为她始终不联系自己快要怄死了,连开会都阴森森的,他知道她去见雷晚的事儿,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关心自己,更没想到雷家区区一点小动作竟然给她吓成这样。
    江北辰见不得王谨骞喜滋滋的德行,忍不住打击他。“别美了,你俩关系要真那么近她能跑来找我?还是拿你当生人呢,别高兴的太早。”
    王谨骞哼着歌儿十分自大。“你懂什么?要慢慢来。知道关心我了就是好事情!”
    江北辰配合应着,正经提醒他道。“你差不多就行了,小鱼儿经不起骗,别回头让她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王谨骞挂掉电话,虽然得意,可是也不禁推敲起江北辰的那番话来。
    周嘉鱼从江北辰那里出来以后,心里搁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明显轻松了很多。她步履轻快的提着一大袋子甜点往学校的方向走,想着下午要把拉错的几首曲子好好练习几遍。
    可能是没了心事,就连排练都格外卖力。
    为了争取美国演出的竟演资格,比赛在即,乐团所有人都异常重视。周嘉鱼跟着和音一个下午,晚上腾出时间休息一会儿,她把下午从甜品店带过来的蛋糕分给相熟的同学,一个人找了角落发呆。
    一晃……都快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最近不也不知道是怎么,总会在生活的一些小闲暇想起他,想起他说过的话,想起他做过的事情。
    周嘉鱼握着手机,心里想,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的吧?何况他才为自己打架受伤,是不是于情于理,都该问问他伤好了没有?药有没有按时擦?
    说服自己的话越来越多,周嘉鱼的心跳的就越来越快。屏幕上王谨骞三个字就像有魔力似的让她盯着不放。
    管他呢!周嘉鱼豪迈的一闭眼,手指颤颤巍巍的,坚决果断的,按了绿色的通话键。
    电话的盲音滴滴的响,周嘉鱼站在排练室外空旷寂静的走廊内,呼吸轻缓绵长。
    好像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电话才被接通。
    王谨骞疏懒低哑的嗓音自话筒倾泻而出,听的周嘉鱼心里颤了颤。
    “喂?”
    ☆、第二十三章
    周嘉鱼电话打来的时候王谨骞正在办公室加班,第一次代表亚洲投行方面在峰会发言,虽然这种场合王谨骞参加的不少,但是面对和美国不完全相同的资金状况和市场前景,还是要认真准备一下的。
    电话被搁在手边,开了振动。处于静谧的环境中任何突然响起来的噪音都会干扰王谨骞的思路。
    嗡嗡的振动铃音响了长达十几秒,久到周嘉鱼都快挂掉的时候王谨骞才摘掉眼镜疲惫的接了起来。
    持续开了一天的会,他声音有点沙哑。“喂?”
    电话这边的周嘉鱼做了一个平静的深呼吸,脑中迅速措辞想着该说什么好。
    听筒半晌没有声音,王谨骞觉出不对,把手机微微拿开看了眼来电显示,霎时无声的笑了。
    终于打来了啊……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重新把电话贴在耳边,耐心的等着周嘉鱼开口。
    “……那个,是我。”周嘉鱼站在排练教室外面的窗台旁,生硬的率先打破僵局。
    王谨骞往身后舒适宽大的椅子一仰,散漫的应了一句。“我知道啊。”
    他什么都没做,更是什么话都还没说,周嘉鱼的脸却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你在忙吗?”
    快说你很忙,然后我就能顺理成章的挂掉电话了。周嘉鱼暗自祈祷。
    “不忙。”王谨骞看着笔记本上不断传输过来的会议日程,镇静自若的撒谎。电脑屏幕显示的时间刚好是晚饭的点儿,他问周嘉鱼。“你在哪,花店?”
    “没,”周嘉鱼握着电话手心潮湿,“乐团在排练,我中场休息。”
    “哦。”王谨骞甚至能想到她悄悄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打给自己的那副情景,一脸严肃紧张的站在什么地方,或许……手指还在不安的做什么小动作?
    场面又变得安静无比,周嘉鱼受不了这种非人的交流模式,干脆的问他。“你伤好点了没?有没有按时擦药?肿消了吗?”
    “终于想起来我还有伤啊,我还以为你把这事儿忘了。”他凉凉的嘲讽她,这些天心中的阴霾忽然一扫而空。
    王谨骞透过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反光照了照自己那张脸,满意的扬起下巴摸了摸自己。也不知道她给自己上的是什么药,抹了三四天嘴角那块碍眼的红肿就消了,脸上一些斑驳的淤痕也淡了很多,如果不仔细去看,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哪儿那么快,我就是摔一下还得见点血吧,人家抡过来的是实在拳头,且着呢。”
    周嘉鱼听后自责,十分懊恼。“这么严重啊……”她在这边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更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到最后,只低头默默的重复了一遍之前跟他说过很多次的话。
    “那你记得按时涂药不要碰水哦。”
    王谨骞觉得可能自己让她歉疚感加重了,忙把话头找补回来,生怕她再把电话挂掉。
    “行我记着了,你怎么这时候还在乐团排练呢?都饭点儿了还不回去?”
    “最近有一场挺大的比赛,老师们都很重视,搞不好还要开夜车呢。”周嘉鱼透过玻璃门看了同样神色倦怠的同事,忽然蹦出一个想法。“你要来看吗?大后天在国家大剧院,我们和哥伦比亚的一支交响乐团竟演,曲子都是平常很难听到的。”
    她忘了是听谁说过,王谨骞失眠的症状挺严重的,而音乐会好像是治失眠一个很管用的办法。一般不懂音乐的,只要进了观众席,不出二十分钟,一准儿睡的沉。
    周嘉鱼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却又把话故意讲的随意平淡。
    王谨骞好像在走动,电话那边有细碎的声响。
    他从茶几上倒了一杯水含在嘴里,等了半晌才咽下去。再开口时嗓音清越不少,“你这是邀请我啊?怎么听着心一点也不诚呢?”
    她横下心,没好气的问他,“那你到底来不来?”
    “………”
    “不来。”他拒绝的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好像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周嘉鱼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和王谨骞打电话了。
    “我挂了!!!”
    “我明天去香港出差。”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一个是愤怒羞赦的女声,一个是平静隐隐带着温润笑意的男声。
    王谨骞摩挲着玻璃杯上刚刚退下去的一层水痕,耐心解释。“那边有峰会,要开几天,我回不来。”
    周嘉鱼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恨自己为什么要脑子一热请他来看演出,忙装作无所谓的口气。“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忙你的。里面找我排练呢,我得先回去了。”
    他轻声嗯了一下,等周嘉鱼即将按掉通话的时候,心里一紧迅速叫住她。
    “嘉鱼?”
    周嘉鱼赶紧把电话又贴了回去,眼睛睁的老大。“怎么?”
    “等我回来去找你。”
    他话说的平常,似在和朋友约见明天的一场见面般。空荡的能听见回音的走廊里,周嘉鱼站在一方深沉暮色中,听着他一把温和嗓音,心脏倏地,就跳快了两拍。
    针对国际上一些难以解决的经济问题召开的亚洲经济峰会在香港盛大召开,会议开始前一天,各家受邀的金融机构,上市公司纷纷整装待发,打算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这次难得的机会。
    航站楼的贵宾休息室里,威尔投行的精英团队正在里面休息,彼此三三两两的小声交谈,相比同来参加会议的别家员工,神情轻松自在。都是些在美国跟着王谨骞滚过风口浪尖的,自然不把这次会议太放在心上。
    休息室不起眼的地方,王谨骞正在和助理核对着最后的行程。
    “今晚入住酒店休息,有三家公司的老板约您面谈合作具体事宜,我只给您确认了一家,明天后天是峰会高级论坛,您有一次公众发表性演讲,其中会有各国负责此次会议的首脑来参加,还有您将代表亚洲投行做总结性问题陈述,并且提出解决方案。会议结束当晚,在维多利亚港的游轮上,召开落幕酒会。”
    王谨骞听的漫不经心,只有在最后的落幕酒会上稍稍停顿一下。
    门外有空姐适时提醒登机,一行人这才整理着装往停机坪上走去。
    此次威尔投行出席团队一共八个人,除了何姿以外,全都是男性。飞机订的是头等舱,宽敞的机舱里,两人位的座位上,好巧不巧的,何姿和王谨骞是同一排。
    何姿今天为了配合会议严肃气氛,特地穿了一套黑色套装,为了避免沉闷还带了素雅的珍珠耳饰和项链。她化着得体的妆容,正冲着刚走进来的王谨骞打招呼。
    “嗨,王总。”
    王谨骞看到何姿眉头剧烈一跳,回头质疑的瞟了身后的助理一眼。
    助理感觉后脊梁一阵阴风刮过,俯首解释。“我当时跟您在核对日程……登机牌是何小姐去办的……”
    自何姿报道那天后,王谨骞碍于她在办公室门外的直白作风一直和她保持距离。她是卓阳的得意师妹,是自己的同行同事,王谨骞一点也不愿意让自己跟她扯上什么与工作无关的新闻,可是他没想到,有句话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何姿坐在靠窗里侧,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一个大男人,尤其是王谨骞这种在国外呆过几年的男人,如果因为一个座位让女人为难,那显然太不绅士。
    王谨骞暗自递给助理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大大方方坐在何姿左手的位置,和她点头打招呼。
    “何小姐。”
    何姿和王谨骞就隔了半只手的距离,她朝王谨骞微笑着,“私自换掉我和江助理的登机牌还请王总别怪罪,我想,针对这次峰会还需要我和您就一些相关投资细节商定一下。”
    “我的荣幸。”
    何姿来到公司短短一段时间,人干练办事也利落,除了她漂亮的履历表和工作经验以外,作为一个女人在生意场上和人谈判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的。在投资圈子里,这样的女顾问,是威尔投行除了执行官以外最好宣传自己的一张名片。
    飞机平稳起飞,航程不过三四个小时。
    何姿在飞机上一直在专注的研究着什么,偶尔也会探头小声询问王谨骞一些意见。王谨骞很看重何姿的能力,也十分尊重这个师妹。对于她的问题,大多是耐心解答。
    交流多了,王谨骞渐渐发现何姿考虑事情的方式和很多人不太一样。
    比如在峰会上涉及的一些投资,何姿指着近年来的会议记录同王谨骞阐述。
    “三年来峰会主要目标都是针对东南亚一些矿石产业投资,最初收益回报率很高,可是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投资对象。”
    “为什么?”王谨骞发问,“矿石产业一本万利,除去廉价的人工费用以外其本身资源就是不可估量的一笔,这个时候我们不投其所好,恐怕在政/府那里不好交代。”
    何姿理了理耳边整齐的短发,沉吟道。“开采矿石的大多数是周边村庄里的家庭,有老人,还有怀着孕的妇女,他们每天双手就算磨出血泡也还得不到一块矿石万分之一的回报,其中还要经历着被搜/身,防止偷盗这样灭绝尊严的行为,王总,这种践踏他人行为所获得的利润,我想我们威尔投行,不赚也罢。”
    “我记得王总你曾经说过,干这一行,本身就是要扔掉良心做事,可是如果连良知都扔掉,那离失败就很近了。”
    王谨骞记得这话,这话是他毕业的时候他的老教授告诉他的。那时候他即将去美国总部任职,临行前老教授和他沿着校园的路慢慢往外走,曾经用一模一样的话来叮嘱他。
    人行世上,最忌不过为钱无情。
    他曾经在继而老布鲁士先生的发布会上提到,那时候年轻,尚且不知这里的水有多深,可是没想到,何姿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王谨骞注意到她在指给自己的几份报告时,上面全都是用铅笔撰写的文案。就连展示数据的图表都是工工整整用了尺子画出来的。
    王谨骞惊诧,“你所有的评估报告都是手写?”
    何姿低头羞涩一笑,“老习惯了,有些事情用电脑总是思考的慢了些,用笔写,来的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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