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筝见状,朝她眨了眨眼,凑到她耳旁仅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暧昧的说道:“喝了这药,未解毒也能够要孩子。且对他不会有影响。”
    水清漪心神一动,屏住呼吸,一口将药汁喝完。吃了一颗蜜饯,压压嘴里的苦味。后知后觉的发现,殿中的气氛份外古怪。
    长孙华锦眼底的笑意满溢,隐有一丝得意,揽着她的腰肢,拥进怀中。目光缱倦的望着她清美的面容,心里莫大的满足。
    水清漪古怪的睨了长孙华锦一眼,不知他怎得举止这么怪异?
    抬头看向花千绝,他脸色森冷,眼底透着不屑。眼角眉梢处的一抹晦涩不明的暗红,昭显他内心深处的怒火汹涌,似岩层里即将要迸发喷涌的岩浆。
    长孙华锦瞧着她疑惑不解的模样,揉了揉她的头。轻快的笑声从他的喉中溢出,极为的愉悦。而这份愉悦,显然是水清漪取悦。
    他与花千绝内力深厚,即使她们两嗓音压得再低,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水清漪转念领悟了过来,白皙如玉的面颊因愠怒而通红。
    长孙华锦轻拧了她的面颊,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你莫要着急,日子还很长,待你身子养好了,你想要几个都可以。”
    水清漪倏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脸上一阵燥热,连同整颗心都火热的烧起来。这副模样自然是不能给殿中其余二人瞧见笑话她。低头埋入他宽大的朝服中,声音略有些含糊的说道:“你着实想多了。”
    长孙华锦笑而不语,眉梢眼角堆积着清朗的笑。
    花千绝凝视着四目相对,心灵契合的二人,妩媚潋滟的眸子里闪过幽幽沉痛,闭了闭眼,睁开一片冷然。“你们昨日收场太过拙劣,上官琪亲眼见着长公主去了太皇太后的偏殿,而清儿被关在里头。你们在冷宫找到人,未免太过落人口实了?”
    “他们不敢。”长孙华锦墨色的眸子里戾气翻涌,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仪。
    李亦尘知道是他们纵火又如何?断然不敢声张!毕竟,他宣扬摄政王妃失踪,若是人在太皇太后的宫殿……冷笑一声,他们不会如此蠢笨的捅破,后果不是如今的他们所能够承受。
    但凡,他对这帝位还有一丝觊觎。
    花千绝冷哼一声:“莫要太早得意!”
    一语双关。
    伏筝听出了花千绝话中的一丝酸意,心中涩然。微微浅笑道:“我今日瞧见文菁与文晋兄妹二人在永盛酒楼,平素二人并不和睦,今日凑在一起,恐怕有所谋。”
    水清漪若有所思,文菁对她虽然恨极,但是更为痛恨李亦尘。上一回,傅太后在镇西侯府养胎之时,李亦尘命人彻查,被文菁给掩护了过来。正是因为文菁对她的恨意不曾消减,所以演起来便更加的入木三分。何况文菁报复李亦尘的时候,该对她出手毫不含糊,李亦尘也因此相信了。
    “我遣人密切盯着上官琪。”花千绝想给他的情敌使绊子,可这也关系着心仪女子的安危,理智胜过了情感。何况,且让他秀一秀恩爱,待水清漪回了西越。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你且等着!
    “不必。”水清漪勾唇笑道:“你替我打点好产业就好了。”并不想要花千绝搅入这趟浑水中。
    花千绝眼眸一暗,旋身离开。
    ……
    水清漪躺在床榻上,睡梦中许多凌乱的画面在她脑中浮现。画面一转,她见到她离开东齐后,身为摄政王的长孙华锦,被大臣劝谏纳娶侧妃。
    无意识的扯着床褥,全身蜷缩着不断的颤抖,尖利的指甲刺破了丝绸褥子,仿佛耗尽全身的力气,似要抓住什么。
    “不要……”
    水清漪痛苦的呻吟。
    ‘嘶啦’一声裂帛撕裂声,在这空寂的大殿中响起,水清漪蓦地惊醒。一手压在胸口喘息着,睁开迷茫大眼,看着眼前稍显陌生的环境,似笼罩在眸子里的薄雾散去,眼神清明起来。
    手背擦拭去额头上的冷汗,指尖刺痛,适才发现保养得极好的指甲已经断裂,殷红的血丝印染着水红的床褥。
    是梦。
    水清漪吐出一口浊气,那样的梦,令她惊怕。心如今都空空落落的,似无处安放。撩开被子下床,鞋子也不顾不上传,迫切的想要见到长孙华锦。
    穿过重重飘舞的帷幔,绕过一道屏风,水清漪嘴角扬着笑,正要踏出去,便听到外头有谈话声,霎时收回了脚,隐身藏在帷幔后。
    “摄政王,您今年二十有五,这个年纪早已是儿女绕膝,您却膝下无子。如今成婚半年有余,摄政王妃却依旧没有动静,您也不曾纳有侧室。臣等知晓摄政王与摄政王妃鹣鲽情深,容不下他人插足。可今时不同往日,您方才坐上这个位置,根基尚且不稳,需要巩固地位。”吏部尚书劝谏长孙华锦纳娶侧妃,借用联姻拉拢人心,稳定权势。
    “若您膝下有子,还能安抚住朝臣的心。可新皇年幼,并不能封后纳妃。”
    长孙华锦听着下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劝谏他纳妃拉拢臣心。唇瓣掠过一抹冷笑,他膝下有无子嗣,与安抚臣心有何关联?毕竟他不过是摄政王,而非皇上,需要继承人。
    烟霞色纱幔被清风吹拂的四散飘飞,水清漪娇小的身影藏在盘龙柱后,脸色苍白近乎透明,清透的眸子如井口一般深幽,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只是她藏在身后的一双手,控制不住的籁籁发抖。
    纳妃……
    她这是噩梦成真了么?
    透过半透的纱幔,看着华丽辉煌的正殿,极为肱骨大臣跪伏在地。玉阶之上,长孙华锦端坐在金丝楠木椅中。垂首翻阅着奏折,令人看不清他瞳仁中的神色。
    “臣等磕请摄政王纳妃!”诸位大臣,齐声道。
    水清漪屏住了呼吸,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中,浑然未觉,目不转睛的盯着长孙华锦。
    长孙华锦缓缓的抬眸,余光淡淡的一扫,凛然的杀气乍然而出,清淡的语气蕴藏着无穷的煞气:“本王有无子嗣,与尔等何干?”
    吏部尚书正要再劝,只见长孙华锦瞳眸冷若寒潭,一拂袖摆,高高叠起的奏折扫落在地,发出震响。挑高眉梢,清冷高华的姿态肆意而出:“尔等无事可做,大可清除贪官污吏,建新军,扶持新帝。并非成日钻营靠女人拉拢外臣!壮大外戚权势!”
    众人噤若寒蝉,背脊沁出了冷汗。
    水清漪松开了手指,嘴角缓缓的溢出一抹浅笑。笑意未达眼底,便尽数敛去。抚摸着臂膀上的红斑,水清漪眉宇间染着一抹清愁。
    “摄政王,秦阁老嫡孙女如今及笄,还不曾说亲。诸位同僚已经商议……秦阁老亦有意将嫡孙女给您做侧妃。”吏部尚书在众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其中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秦阁老是三朝元老,嫡女自是许多人想要求娶,世族宗妇亦是绰绰有余。他愿意将嫡孙女给长孙华锦做侧妃,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只要摄政王不是个傻的,对帝王之位,定然不会抗拒!
    ------题外话------
    亲爱的们,晚上有二,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赤蛇血
    秦阁老的嫡孙女,诱惑足够大。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而今,居然自主愿意给长孙华锦为侧妃,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这个摄政王,直接取缔了新帝。毕竟,新帝不过是一个奶娃子,中间若出个差错,长孙华锦便顺理成章!
    长孙华锦冷笑,秦阁老?他倒是一个老狐狸,储位之争时,明面上他是中立派,可暗地里便帮助过太后一党。不过是后面大皇子进京,局势愈发的混乱之后,秦阁老适才收手观望。
    如若不然,为何太后会钦点他验证圣旨?
    到底是三朝元老,老奸巨猾,知晓太后一党失势,便识时务。如今,愿意将嫡孙女给他做妾,无非是为了拉拢他表忠心,另一则便是巩固秦家地位。新帝年幼,并不能选妃。而他如今得势,政权在握,身边有亲信心腹大臣,秦阁老若想要得到他的器重,便只有走这一条路。
    水清漪落下来的心,又紧提了起来。
    秦玉瑶生的如花似玉,还未曾及笄,便被帝京求娶的世家子踏破了门槛,前些时日及笄,由于先帝驾崩没有多久,并没有铺张。可仍旧第二日上门提亲的媒婆无数,却都被拒之门外。
    原来,原来竟是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水清漪嘴里泛着苦,一直蔓延进心里。他那样的出色,却因她的自私,成了他的绊脚石。他……可以飞得更高,也足以匹配那个位置!
    秦阁老认为她不过是败落的侯府嫡女,他的嫡孙女暂且委屈为妾,待长孙华锦成为九五之尊。他是大功臣,定会要扶持秦玉瑶为后。
    紧了紧手指,水清漪眼底闪过一道寒芒,这是因为她势弱,所以人人都想要爬到她的头上!望着他长身玉立在高阶之上,百官皆俯首称臣,这样高贵的身份,她的出生在旁人眼底的确是太低,犹如云泥之别。
    如来时一般,水清漪脚步轻盈的离开,并没有惊扰了正殿里的人。
    可长孙华锦似有所觉一般,锐利如鹰的视线落在水清漪方才所站的位置。纱幔随风摇摆,似少女轻盈曼妙的身姿翩然起舞。空空荡荡,并没有他牵肠挂肚的女子。
    心想:她此刻醒了么?
    这样一想,便想要看看她,愈发的没有心思应付这些无趣至极的大臣,一摆手道:“爱卿想要纳妾,本王便如你们所愿。户部尚书,明日早朝之前,将各府大臣适嫁女子名册呈递上来。”
    长孙华锦声音里带着笑,轻若和风,温润如玉石。可众人却一个激灵,似浑身浸泡在冷水里,遍体生寒。
    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多提纳妃之事,纷纷退出长春宫。
    水清漪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眼底青影浓重,面色憔悴的娇颜,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不在焉的梳着凌乱的长发,看着妆奁里一支羊脂玉钗,嘴角微扬,轻拿着斜插进发髻中。
    珠帘碰撞间,长孙华锦信步跨入,玄紫蟒袍灿然生辉,少了白袍的清逸出尘,浑身的气势都颇为凌厉,眉宇间的戾气并未尽数散去,可见怒气未消。
    水清漪雪白的面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浅笑:“谁惹你生气了?”语气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冷意,这些个大臣是想要探探他的底,亦或是受到了李亦尘暗中的指使,才会在这个关头让他纳侧妃。“这些效忠你的臣子,都是忠心耿耿?”伸手褪去了他身上的朝服,取下挂在屏风上的洁白雪袍替他穿上。
    “你都说‘效忠’了,又何来的不忠?”长孙华锦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片刻不见,便甚是想念了。
    水清漪知他不想替方才的事,是怕她多想。轻声道:“你不用顾及我,你要查今日这劝谏你纳侧妃,是谁起最先提议。我怕,有人闹妖儿。”
    “你知道了?”长孙华锦复杂的愠怒之色,眸眼微眯,冷光大盛。轻柔的安抚道:“你不用忧心,此生我有你一个便足矣。”
    水清漪抿唇一笑,她都知道。
    “李亦尘在后面定会推波助澜,咱们若是得罪了秦阁老,更加不会顺遂。你不是亲族亦或是戚族,难免会勾结其他布满咱们或是睿王、贤王的旧党将你拉下这个位置。”水清漪面色微暗,不过一瞬,便是一副笑脸:“你可以纳秦玉瑶为侧妃,这样你会多一大助力。”
    水清漪想了许久,旁人都是三妻四妾,她不能为他做什么,唯一可以的便是不拘着他,让他大展雄心壮志。既然秦玉瑶可以让他在朝堂上,不那么危难,她何不大度一些?
    “我像是要靠女人的无能之人?”长孙华锦自嘲道:“你还是想要借此摆脱我,回到西越,此后相闻不相见。”
    水清漪看着他背光而站,雪白的锦袍,在淡淡的金芒下只见半面如画容颜,更显风华无双。抚摸着他鼻子以上的半面银白面具,被他浑身释放出的冷意,似冻结成一层薄薄的冷霜,冰凉透骨,她眷念不舍,流连不去。拂过他犀利深邃的眼眸,落在他的眼角处。轻笑道:“我不想你太累。”
    “我三生有幸,得以娶了这么贤惠大度的夫人。”长孙华锦眼底的冷意只增不减,将她她翻转,自身后抱着她,抵在梳妆台前。
    水清漪闷哼了一声,梳妆台上的妆奁滚落在地,珠钗饰物散落一地。
    二人无暇理会。
    水清漪知道他动怒了,她心中又何尝痛快?她不知他的目地是什么,在甘于摄政王的位置止步,还是更上一层楼。他为帝,就算他与自己不愿后宫多旁的女人,也会身不由己,为了平衡势力,不断的纳入后妃。
    “你想要天下诸侯匍匐在你脚下,还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水清漪喘息着问道,铜镜里四目相对,都透着一股子狠劲。
    长孙华锦低头吻着她的耳垂,双臂环着她娇小的身躯。
    水清漪咬紧了牙齿,就是不肯服软:“前者,是么?”
    长孙华锦目光阴鸷的盯着铜镜里,她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眸,媚眼如丝,觉得心里蕴藏的火团,几乎要炸裂。
    水清漪忽而扭头,撑着妆台的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拉低他的头,仰着脖子轻声贴着他的左耳,吐气如兰的说道:“你也莫要气恼,你成了九五之尊,即使我一万个不愿,我也会有几十甚至上百的姐妹。既然这样,我何不大度,不让自己难堪?”
    长孙华锦似兜头倒下一桶冰水,看着她双眸淬着细碎泪珠。轻轻吻去她的泪珠,拉上她散乱的衣裳。
    “不要。”
    水清漪制止了他的动作,娇软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胸膛,面颊羞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长孙华锦神色难耐,显然是在濒临爆发的边缘,二人十指交叉,摁在柜子上支撑。
    水清漪整个身子朝前冲出,撞上铜镜之际,被他拉拽着手臂禁锢在怀中。
    水清漪紧咬着唇瓣,闭上双眼。不敢看铜镜里的画面。心中隐隐后悔,早该在他收手的时候,移到床榻上。
    长孙华锦看着她面颊酡红,是涂抹了胭脂,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面滴落,散发着莹白珠光,极为动人心魂。薄唇贴在她的耳侧,呼吸沉重:“不会,永远也不会。”
    水清漪莫名的心酸,泪珠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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