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漪转身,就看见长孙华锦站在身后,皱紧了眉头。
    “舒雅说与你走散,没有寻到你。”长孙华锦一双眸子宁静无波,姿态娴雅的立在花影绰绰中,隐有几分失望寥落。
    水清漪心中惊愕,长孙华锦即使被人冤枉误解,都不会解释半句。如今,他竟然向她开口解释!当真是稀奇!
    “嗯。”水清漪颔首,示意她知道了。
    长孙华锦睨了眼花千绝,淡淡的说道:“快开宴,你们有话,散宴后再说。”
    水清漪点头,也没有要紧的事。便与长孙华锦一同去木槿殿。
    “你表姐央求你替她与我做媒,你不打算说么?”花千绝忽而开口,目光沉沉的盯着水清漪的背影,似要将她给看穿。
    水清漪脚步一滞,仿若未闻的继续向前走。
    “你难道不想顺势除掉一个妄想爬上长孙华锦床榻的女人?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花千绝咄咄逼人。
    水清漪清冷的双目似缀了寒霜,冷声道:“我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去处,不劳你操心!”
    花千绝攥紧了手中的羽扇,长而浓密的眼睫半垂,掩下眸子里的痛色,低笑道:“如此便好。”
    水清漪紧了紧手指,与长孙华锦一起离开。
    舒雅在木槿殿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水清漪与长孙华锦过来,目光微微一变,焦急的迎上去,紧张的问道:“世子妃,您去了哪里?我等了许久不见你来,便焦急的去寻了世子爷。”
    水清漪安抚的一笑:“无妨。”
    “那……”
    水清漪看向长孙华锦,长孙华锦回避的去了殿内。水清漪看着门口人来人往,四处张望,领着舒雅站在回廊转角处道:“他出身尊贵,而你身份低下,他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你如今虽然是王府义女,身份上或许可行,但他中意西越公主。”
    舒雅心中难堪,呐呐的说道:“他不过是一个……”寄养在相府的远亲罢了,有何可嫌弃她?
    “可他出生皇室,太后也不会同意。”水清漪苦口婆心的说道:“以你的才学姿色,会有如意郎君,凡是莫要强求。”
    舒雅心中一震,没有料到花千绝大有来头,只是这么隐秘的事,水清漪为何告诉她?
    “咔嚓——”树枝断裂声。
    水清漪目光凛然:“谁?”
    舒雅心中惊怕,走到水清漪的身后,看向传来声响的地方,空无一人。
    “世子妃……”舒雅惴惴不安的唤道,生怕方才的话被人听了去。
    “怕是恰巧经过这里的人。至于你要的婚事,我言尽于此。”水清漪扔下这句话,便回了宫殿。
    宫殿里已经开宴,皇上并未出席,太后在高座上主持大局。
    水清漪从偏门入,匆匆走到座位上。
    长孙华锦给她斟了一杯清茶:“你晚膳未用,先吃点心垫垫肚子。”
    水清漪看着眼前的清茶与点心,眼波微动,优雅的尝了一口。糕点细腻,入口即化,是她喜欢吃的咸味。
    “不合胃口?”见水清漪蹙眉,水清漪询问道。
    “太后喜吃甜,宫中糕点都是甜味,这怎得是咸的?”水清漪搁下点心,拿着丝帕擦拭嘴角。
    长孙华锦淡淡的说道:“吃多了会腻,许是换了口味。”
    水清漪抿紧了唇瓣,微微浅笑道:“还行。”
    “不吃了?”
    “莲子糕沾玫瑰糖好吃。”水清漪随口提了句。
    闻言,舒雅忙道:“世子,我去给世子妃拿。”说罢,唤了旁边的宫婢,领着她去拿玫瑰糖。
    长孙华锦目光晦涩,定定的看了水清漪一眼,执杯饮了一杯。
    水清漪按着他的手,面色不好道:“你身子不好,不该饮酒。”
    长孙华锦眉宇舒展,眼角堆积着浅笑:“这是茶。”
    “……”
    太后看着二人的互动,眼底眉梢都似含着笑,对坐在身侧的孟纤说道:“你瞧着他二人可登对?”
    孟纤目光盈盈,斜睨了二人一眼,掩嘴笑道:“静安王世子是位体贴娘子的好夫君,静安王世子妃是个有福气的。”
    “哦?”太后挑眉,不知孟纤何出此言。
    “可不是?伺候世子妃的婢子都穿的如此华美,更遑论是世子妃?况且,那婢子明艳动人,世子爷都心如止水,可见他一心相待世子妃,难道这不是福分?身为女儿家,只是希望觅得像静安王世子这样的夫婿。”孟纤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微光,视线一一扫过坐在下面的人,端着桌子上的琉璃酒杯饮了一口,拧紧眉头道:“东齐国酒水辛辣,太过刺喉。”
    “来人,给公主换上茶水。”
    宫婢从内侍公公手中接过茶水,替孟纤换上了一杯。
    孟纤迫不及待的喝了一杯,缓和喉间的刺激。
    太后见孟纤神色自然了,满面微笑的对诸位大臣道:“为结两国秦晋之好,纤儿公主不远万里从西越到东齐国。皇上为表诚心,特恩赐纤儿公主亲自择夫,延续西越与东齐国百年邦交。”
    孟纤面颊绯红如朝霞,份外的明艳动人。目光璀璨如星光,晶莹透亮。从侍女手中拿过从西越国带来的联姻圣旨,双手呈给太后道:“太后娘娘,请您过目。”
    太后笑容更盛,展开圣旨,对上面的人选并没有多大的意外。扬手给孟纤身后的内侍公公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孤闻朕三皇女,今以及笄,才貌双全,恭谨端敏,朕躬闻之甚悦。特封为瑞敏公主,与东齐国三皇子乃天造地设。一来为成佳人之美,二来为两国结百年之好,特将瑞敏公主许配东齐国三皇子为皇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尚书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众人哗然!
    显然对联姻之人大出意外!
    水清漪抬了抬眉,唇瓣含笑的看向面不改色的李亦尘。忽而,‘啪——’的一声脆响,萧珮手中的酒杯落地,酒盏滚了一圈,停在了李亦尘的脚边。
    李亦尘目光温和的看着在脚边打转的酒盏,一派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水清漪担忧的看着萧珮,萧珮脸上的血色褪尽。苍白如纸,目光空洞的盯着前方,似是无法接受这意外的消息。
    太后不悦,脸色冷沉。手一张,内侍公公将另一份圣旨放在太后的手里。太后展开,赫然是册封诏书。
    “宣。”太后声音陡然凌厉,隐有威仪。
    内侍公公接过圣旨,看了萧珮一眼,正欲开口宣读。
    “嘭咚”一声,孟纤猝然倒地。
    ☆、第九十三章 她的手段
    孟纤的突然昏厥,令人淬不及防。
    内侍公公拿着手中的圣旨,无声的询问着一旁的太后,是否要宣读?
    太后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若是孟纤有个好歹,此事西越不会善了。沉声道:“快传太医!”
    好在殿内便有太医院院使,行了一礼,替孟纤检查诊脉。看着孟纤口吐白沫,端着她方才用过的杯子轻嗅了一下,开口道:“茶水里加了砒霜。”
    太后脸陡然一沉,未料到有人如此大胆,敢在宫宴上公然对孟纤下手!
    “将人拿下!”太后手一挥,方才给孟纤换茶的宫婢与端来茶水的内侍公公全都被侍卫押下。
    内侍公公与宫婢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哭喊道:“冤枉啊!太后娘娘,奴婢(奴才)冤枉!”
    太后眼底布满了寒冰,让宫婢将孟纤搀扶到偏殿解毒。吩咐侍卫彻查一番,究竟有谁在茶水里动过手脚。
    水清漪看着殿内混乱的一幕,若有所思,却也松了一口气:“因祸得福,经方才的突发状况,太后怕是不会再提及册封之事。”孟纤选择李亦尘,怕是奔着皇后之位而来。以太后对李亦尘的宠爱程度,皇位非他莫属。这也是她为何会远嫁东齐国和亲,进一步的提升她的地位。
    倘若萧珮册封为后,对她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倘若萧珮有孕,产下皇子,以将军府的地位,怕是又给孟纤树立强大的对手!
    太后错过今日的机会,日后若要册封萧珮为后,孟纤定会从中作梗。
    “威武大将军是迂腐愚忠之人,萧老夫人却不是,你莫要担心。”长孙华锦掏出锦帕,擦拭着她手背上的水渍,清雅道:“萧珮,你要信得过。即使她入了后宫,心里有了信仰,便不容人欺。”
    水清漪知晓他说的含蓄,萧珮性子火辣,在后宫若是有人敢挑衅她,她背后有将军府做后盾,自然是无人能惹。
    心里想通是一回事,却并没有轻松。若是没有嫁给心爱之人,那么嫁给谁都会是一样。忧心忡忡的看向萧珮,她已经渐渐的镇定下来。轻叹道:“爱一个人太苦,萧珮已经耗尽了她所有能够付出,却依旧没有能够得到所爱。”
    长孙华锦执杯的手一顿,若有所思道:“不尽然,只是不曾遇上命定之人罢了。”
    是啊!
    只是不曾遇到命定之人!
    长孙华锦看着她嘴角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心底蓦然一慌,想要深究这惊慌根源,那种心惊、酸涩、疼惜的感觉在心底荡然无存。
    漆黑的双眸定定的凝视着她,似要看清她的模样,可眼前仿佛陇上了一层薄纱,模糊不清。
    水清漪并不知道他方才经历过何种复杂的心情,微微一笑道:“在这庭院深深的大宅内,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心,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方能安然无恙。”只是,心如止水,又是何其的难?
    长孙华锦低头看着她,眉峰紧蹙,轻轻地叹了口气。眉眼间,染上疲惫之色。清隽的面容仿佛蒙着一层冷霜,凄清寂寥。
    水清漪别开了眼,克制住心头的不忍。
    大殿里寂静无声,全都屏息等候着太后揪出凶手。
    就在这时,舒雅端着一小碟子的玫瑰糖从偏门入,搁置在水清漪的眼前。还不曾站定,便被侍卫用刀架在脖子上。
    舒雅大惊失色,求救的看向水清漪,眼底一片茫然与惊恐。不明白为何她一个转身,便被侍卫给扣押。
    水清漪还不曾开口,便听到侍卫说道:“负责茶水的六人已经全都扣押在殿外,而她是曾接近过茶水。”
    “不……我没有……”舒雅脸色惨白,拼命的挣扎。
    侍卫被她抓痛了手,将她推倒在地。
    “啊——”
    舒雅重心不稳的跌坐在地上,额头‘嘭’的撞击在地上,脖子上的银链不知为何断掉,坠落在地上。
    “啪嗒——”
    镶嵌着琉璃珠子的银座摔成两半,散落出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
    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太医机警的不待太后吩咐,便用手指捻着粉末,尝了一丁点,跪在地上回禀道:“太后娘娘,这粉末确是瑞敏公主服用的砒霜。”
    人证物证俱在!
    舒雅心里震惊,被吓得魂飞魄散。她身上怎得会有砒霜?她出去一会的功夫,怎得就成了谋害西越公主的凶手了?
    “太后娘娘饶命,我是被冤枉的……啊……”舒雅话不曾说完,一旁的侍卫用刀鞘挥在她的嘴巴上,一片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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