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恒奇道:“娘娘心眼多,难道你也心眼多?皇上生性多疑,唯恐柴家生变,虽是狠绝了些,但绝非无道理。”
    竹雨心思玲珑,也是明白自家三爷在自欺欺人给皇帝找台阶下,抿了抿唇:“婢子跟着小姐多年,往日也得了三爷不少恩惠,更何况奴婢是柴家的家生子,必然不会相害。”说到这里,她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才压低了声儿,“三爷知晓林贵妃么?当年林氏何等受宠,没少给皇后不快。只是不也说死就死了?那日中,皇上要将庄和帝姬赐死,林贵妃这才魔怔了,竟是一头触死了。林贵妃死后,皇上却连一些伤怀都没有的。”说到这里,一双眼中满是怅惘与敬佩,“林贵妃再有不是,也是个慈母;皇上固然是个好皇帝,却绝非好父亲好丈夫。试问三爷,一个连自己亲骨肉都能下手的人,更不必说朝臣了。况且小姐说过,要想要一个盛世,就只能确保皇权集中。虽说不知道皇上为何一面讨好一面暗自捅刀,但世家大族迟早成为皇上的心头大患却是事实。三爷还是趁早做准备吧,好歹柴家,不能断了香火。”说罢,竹雨行了个礼,朗声道:“三爷且去吧,奴婢便不送了。”
    柴恒一怔,便见那被柴贵姬赏赐的小太监从偏殿出来,也就按下了心中的疑惑,静静等候着,心中也是思量起来。世家大族成为皇帝眼中钉肉中刺的确是迟早问题,世家之中,不少是皇帝的死忠,比如忠靖侯府、平阳伯府。也有不少,是与皇室有千丝万缕联系,比如定国公府,现在来看,当年所谓怕定国公府就此坐大而不愿下嫁沈婉兮最后转转兜兜还是嫁了或许都是使的诈,毕竟如今这样子,定国公和世子夏侯轩,说是妻奴都不为过。用两个帝姬就牵制住了这手握兵权的两位,倒是个划算买卖。再比如,嘉国公府那头,元熙王姬再没什么功效,也是皇帝亲封的王姬,顶着皇室女婿的名头,要是做了什么威胁到这位怎么看怎么是明君的皇帝,只怕失了民心,到时候就更容易拿捏了。
    左看右看,唯有自家,是最不省心的。妹子有野心不说,现在对皇帝心冷之事,皇帝未必不知,要是清算起来,只怕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82章
    随着天气渐渐晴好,春光乍泄,枝间雀儿清啼,总是叫人觉得心情舒畅。这天一晴朗,某人就坐不住,只盼着要与自家夫君去踏青。
    萧清晏也委实给她面子,择了一日休沐日,便携了阿翎向京城外去。城外的春景,柳枝随风摇摆,仿若女子纤腰,春风拂过,更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叫阿翎心中欢喜极了。
    萧清晏伴在她身边,见她欢喜,自己也是露出笑容来,亲自给她编了个花环戴上,方才笑道:“如何?可比你当年给我编的好看?”
    阿翎闻言,忆起当年给萧清晏编了花环便哄着他杀了夏侯轩一池子鱼来吃的事,也就笑眯眯的摸着脑袋上的花环:“不过如此。”
    因这天气晴好,不少人也都借着春光出来游玩踏青。两人作商贾打扮,相携之下,委实一对璧人。
    一路玩玩耍耍到了京城外的一处名为“清溪”的景点,那溪水清澈见底,其中游鱼细石直视无碍,不远处有一处小瀑布,岩间激流飞漱而下,荡出层层涟漪。
    京中再好,也是人多了些,难得此时清溪无人,阿翎玩心大起,脱了鞋袜便踩在其中。虽说溪水冰凉,但丝毫不减玩心的阿翎转身便鞠了一把水,朝着萧清晏泼了过去。
    萧清晏早料到自家小娇妻要来这招,也不躲,衣襟被打湿不少,顺势脱去鞋袜,上前一把拉住阿翎的手腕,笑道:“哪里来的小娘子,竟然这般贪玩?莫不是来引诱男人的?”
    “妾身自小及大,要什么从来没有没得到的,只是现在差一个压寨夫君了。”说着,她用手指勾着萧清晏的下巴,“这位郎君,可愿随我回去,做个压寨夫君?”
    萧清晏闻言,倒是掌不住笑起来,咬着她的手指:“我瞧你倒像是做惯了这些?”
    “可不,妾身的压寨夫君可多。”阿翎继续玩笑道,“只是郎君委实容姿甚佳,叫妾身喜欢得很,郎君便委屈些,做个最小的吧。”
    “你这妮子,还收了多少?”萧清晏哪里肯依,一把搂住她的腰,顺势将她拉到怀里,“妮儿今日若不说清了,我可不饶你。”
    阿翎低头笑得欢喜,指尖就那样绞着他的衣角:“可不呢,我压寨夫君可多,每夜都要翻牌子呢。”见他笑容沉了沉,忙笑着啄一啄他的下巴,“可惜,每个牌子上都写着同样的名儿呢。”
    萧清晏哑然,见她裙角被水溅湿了,忙将其打横抱起,一步步退出了水中后,这才将她放下,细细擦干净她的脚,这才给她穿上鞋。
    咱们的元熙王姬可不愿如此,当下搂着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片刻,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清晏,咱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吧,到时候生一窝小的,咱们好用来玩儿。”
    “你年岁还小,咱们过几年再要孩子。”这丫头自己还跟孩子似的贪玩,他也不忍心叫她过早的担负起母亲的责任,“何况,生孩子一脚踏入鬼门关,生死难料,若是如此,我情愿一辈子不要孩子,只叫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阿翎心中甜甜,却也止不住泛起酸来:“你要是没有孩子,那嘉国公的爵位怎么办?要是想纳妾给你生儿子,我可是不依的。”
    萧清晏将她拉起来:“爵位与你相比,高下立判了。”
    阿翎只是笑,正待挽住萧清晏的手,便见三人簇拥着来了,为首的,正是当日在寺庙中和碧波池中遇到的那位仗着自家外祖父和表姑父的阿霍还有郑太傅的孙女儿郑琳玉和郑琳琅。
    阿翎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阿霍瞅见了,当下摇着折扇,笑道:“这不是那日趾高气昂的两位?哟,男女授受不亲,这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阿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她都是作妇人的打扮,明摆着就是嫁为人妇了,这货还来说这些?要么就是眼瞎,要么就是脑残。
    默默在心中翻白眼,阿翎也不含糊,顺势挽住萧清晏的手臂,甜甜唤道:“夫君,咱们走吧。”
    阿霍怔了怔,摇着扇子道:“私相授受,终成了一对儿,可别是坏了声誉,只能嫁给这哥儿了吧。”
    萧清晏忽然一笑,转头看着阿霍:“公子看来还没从上次的事得到教训,有些人,并不是你能说的。”
    阿霍见他这样转过神来,也有些蔫了,退了半步,见两个表妹都在,也强作了镇定,嗤笑道:“我总是好过有些人大白日就拉拉扯扯,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们俩是无媒苟合。”
    “表哥……”郑琳琅实在看不下去这满嘴胡言的表哥,何况她身为郑家长房的幼女,母亲也是大户出身,对于京中三步一王爵五步一侯爵清楚得很,忙示意阿霍噤声,免得冲撞了贵人。
    郑琳玉却是美目一翻,看着她道:“表哥难道没有说对?况且你不曾想想,这小家子气,几时像个大家中的人?这般伤风败俗,我若是你们,早早就走了,何苦败人兴致?”
    郑琳琅忙不迭拉住她:“姐姐,何必如此?难道你我来的地方,便不许旁人来?况且别人家的事,与咱们何干?又何必出口伤人?”
    “祖父从来以刚直不阿闻名于前朝,怎的养了你这样一个畏手畏脚的?”郑琳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头,目光瞥向萧清晏的时候,还是红了红脸,低头沉闷道,“看你们这样子,也不像是没读过书的人,难道不知道男女之间,应当止于礼?就算是夫妻,也不该……”
    “我夫妻二人的事,几时需要你置喙?”原本还觉得有些理亏所以不愿意多说的阿翎,方才看了郑琳玉看萧清晏的眼神,彻底火了。她还没死呢!你就这么赤果果的看着她老公,真当她脾气好到这个地步?“你又算是什么东西?若真的这样悠闲,怎的不去管管你这位好表哥在相国寺白日宣淫?”
    郑琳玉一向骄横惯了,何况每每有人与她起争执,她总是能以理服人。此时见阿翎陡然变脸,脸上也是发起烧来,指着阿翎,颤巍巍的:“你……你不知廉耻,竟还指责起我来了?你还诽谤表哥?!”
    “我诽谤他?呸!他算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去诽谤?”阿翎冷笑着,看着郑琳玉,“我看你是郑太傅孙女,对你也敬重些。只是再敬重,敬得也不是你,你如此好管闲事,哪日犯在你招惹不起的人手中,难道还想求郑太傅保你吗?”
    郑琳玉立时火了,一步上前,连郑琳琅也拉不住:“你二人白日宣淫,被我等撞破,非但不认,难道还敢杀人灭口么?你这等子女子,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如此败坏我大齐风气!”
    白、日、宣、淫?阿翎自认在古代被人撞破跟老公秀恩爱这件事是挺不好的,但是挽了挽手就叫白日宣淫?况且某人看萧清晏那眼光跟火焰似的,就差烧起来了,若非如此,阿翎原本还自认理亏,受教一二也是正常。
    况且这事,若是正常人撞破了,应当做的是“非礼勿视”,而不是理直气壮的指着别人开始教育吧。
    托了托自己的下巴,阿翎一脸慵懒的神色。虽说是理亏,但这不是容忍别人觊觎自家腹黑的理由。托了托下巴:“郑姑娘倒是给了我一个好法子,杀人灭口,这招真的不错呢。”
    郑琳琅脸色都变了,看着阿翎:“这位夫人,你……”又见萧清晏抱臂立在一旁,全然没有劝阻的意思,心中忽的沉了下去。
    “阿玉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上回那顿狠打叫阿霍好歹长了些记性,虽说不知道阿翎和顾熹微究竟是谁,但郑太傅动怒至此,想来的确是招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你怕了?”郑琳玉卯足了劲儿,狠狠瞪了阿霍一眼,又转头看着阿翎,“无知妇人,天子脚下,岂容你放肆!我倒是替你父母双亲害臊,养你这样大,倒是成了这种性子。”
    “呵,那就不劳郑姑娘了。我也是奇了,旁人见了这情形,躲都来不及,偏偏你凑上来,实在叫我不能不怀疑你对于闺趣之事是有多好奇。”
    郑琳玉被这句话一刺激,脸上也是红了。方才他们离得老远,见到阿翎和萧清晏所谓的拉拉扯扯,她隐隐觉得两人身形在何处见过,也就没按捺住,径直朝着此处来。她原本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见是萧清晏,一颗心也有些动摇了,出言讥讽到也说不出是为了礼教还是心中醋意。
    狠狠翻了个大白眼,这作死往上凑的行为,正应了周星驰《九品芝麻官》中说的——“你要不是做贼心虚就是身上有屎。”后者肯定不可能了,前者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郑琳琅慌忙出来,堪堪一福:“这位夫人,是我兄妹三人孟浪了些,只是两位也不该……我姐姐向来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却也并不是穷凶极恶的,还请夫人宽恕则个。”
    阿翎自知自己不是没错,但就是受不了自家腹黑被人觊觎,当她是死的么?况且,这郑琳玉一看早就想找她晦气了,在别人动手前自己先动手,免得被拿捏住。
    深深贯彻了“与人斗其乐无穷”的阿翎,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后,看着郑琳琅,深觉这姑娘说话中听多了,也就顺势下了台阶,道:“四姑娘说得有理,我夫妻二人原本只是玩闹一番,没想到冲撞了三位,倒也是我们的不是。”说罢,与萧清晏微微欠身算是赔罪,这便要离去。
    谁知刚转身,郑琳玉气急败坏道:“谁要你做好人!他们难道不该被指责吗?”见阿翎转过身来,狠狠唾了一声,“不知廉耻,却还不让别人说了?我说的话,哪句又是错的?你们……”她说到这里,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一看动了真火。
    郑琳琅抽死这姐姐的心思都有了,好容易将这事压了下来,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自己是对的,可有想过这事会给祖父惹来多大的事?祖父如今年迈了,还要费心管这些?别人家再有什么,也轮不到外人置喙。
    阿翎就那么睨着她:“哦?也赔了罪,也认了栽,难道你还要将我二人绑了去见官?”萧清晏此时也是转过身来,微笑着将阿翎拉到身后,手中忽然扔出一个碧影,直直朝着郑琳玉面门而去。郑琳玉正在气恼,恨不得叫阿翎下跪来认错,猛地见一物向着面门而来,下意识往后退。
    阿霍立在她身后,见她后退,忙不迭想要伸手扶,谁想郑琳玉退得太急,一脚踩在阿霍脚上,阿霍怪叫一声,也向后倒去。人在重心不稳的时候总会想着扯住什么,当时就拉住了郑琳玉,两人一咕噜,双双跌在清溪之中。
    郑琳琅目瞪口呆,见姐姐和表哥浑身湿透从水中起身,两人呛了水,难免头晕,起身的时候,那姿势竟是互相搂着对方。
    报仇的时候到了!阿翎心中暗爽,忙别过头,佯作不敢看的样子:“夫君,这是出了什么岔子?郑姑娘怎的跟霍公子抱到一块儿去了?可真是白日宣淫,回去可得用柚子叶洗洗眼睛。”
    萧清晏微笑道:“男女之间,总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只是两位,这还当着外人呢。我夫妻二人再不济,有外人在也不过挽挽手,可不敢做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
    郑琳琅听得两人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也是掌不住笑了笑,但看着自家姐姐秀发滴水的狼狈样也笑不出了,忙不迭去扶她。
    虽说年方豆蔻,但郑琳玉发育还是很不错的,身段已经有了女子的曲线,此时湿身,整个人多了几分妩媚,玲珑曲线看得阿霍眼睛都直了直,更何况他离得近,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叫他满脑子的想入非非,恨不得上下其手才好。
    郑琳玉此时又羞又恼,衣物紧紧贴在身上,与被人看光了没什么两样。下意识看向岸上的萧清晏,却见他完全没有注意自己,只是亲昵的捏了捏阿翎的鼻子,一时说不出心中是失落还是庆幸,推开郑琳琅,咬紧了牙:“你二人今日叫我出这样大的丑,此仇若是不报,我枉为郑家女儿!”
    她双目中满是恨意,看得出已然怒到了极点。阿翎只是抱胸看着她,笑盈盈的:“那么我就等着你来报仇咯。”
    “夫人……”郑琳琅忙抢上岸,“咱们还见过的,只是我、我想不起来了……你能不能……”
    “咱们没有怎么见过,你见到的,大抵是我母亲吧。”阿翎笑道,又看着郑琳玉,“你现在觉得,定是我仗势欺人对不对?你还真没说错,我就是仗势欺人了,你奈我何?”
    郑琳琅默默的看着阿翎夫妻二人相携离去,脑子里不停的闪现着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转头看着气恼不止的郑琳玉和阿霍,脑中忽然想起一事来。
    郑太傅是皇帝老师,偶尔会被同意带着家眷入宫请安,那一回,她与母亲进宫向帝后请安的时候,见到的那人……
    想通了这事,郑琳琅不免扯了扯青丝,转头道:“姐姐,你这回闯祸了!那是纯仪帝姬和夏侯将军的掌上明珠,一直养在皇后膝下的元熙王姬!”想到方才自家堂姐义正言辞的质问阿翎谁教养她的,言辞中大有责备其教养之人不知礼数的意味,这不是绕着弯儿骂到了皇后身上去么?
    郑琳琅脸都青了,同样青了脸的还有阿霍。元熙王姬和嘉国公世子成亲的事谁人不知,方才那男子就是自家表哥?!
    阿霍表示,整个人都不好了。
    唯有郑琳玉:“就算她是天潢贵胄又如何?难道就能仗势欺人?今日她堕了我颜面,他日,我定要十倍百倍讨要回来!叫她知晓,我郑家的女儿,绝非好欺辱的!”
    话说,好像让你出丑的,是萧清晏啊……
    ☆、第83章
    对于郑琳玉恨上了自己这件事,阿翎好比没有知道一般,每日向自家公公婆婆请安后,又好好跟两个小叔子相处,俨然一个好大嫂的样子。
    好笑,恨自己的那么多,一个个都记在心上,也不怕晚上睡不踏实?
    只是郑琳玉那边,可就没有这么好了。郑琳玉那日回去之后,竟然发起了高烧,慌得郑家三太太直掉泪,又问了郑琳琅。郑琳琅原本不愿声张此事,见自家三婶儿问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这回可将郑太傅气得不轻!刚直不阿是一回事,但是这明摆着自家孙女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哪壶不开提哪壶,活脱脱就要叫郑家和阿翎结仇。
    郑太傅能混到太傅这位子,心思活泛得很,又见郑琳玉说起阿翎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一张老脸也是气得变了色。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自己在中间调停,压着郑琳玉向阿翎赔了罪的好。
    毕竟这位虽然是王姬,但其实跟帝姬没什么两样,更别说她老爹还是抚远大将军了。但凡阿翎有心,在婚事一事上阻碍一二,别说郑琳玉了,这一家子姑娘说不准都嫁不出去。
    脑中千回百转之后,郑太傅将霍家外孙也宣了来。阿霍从进京就没让郑太傅省心,何况现在,要不是因为他,郑琳玉未必先入为主觉得阿翎是坏人。
    这头如此,阿翎那头得了帖子,想到小时候郑太傅于学问上也没少指点自己,虽说那指点什么的,实在不是某人听得懂的。收了帖子,阿翎也就乖乖赴宴了。
    只是么,阿翎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性儿再将自家夫君牵出去遛,为给自己撑门面,阿翎还是从娘家将叫了夏侯辕来。
    兄妹俩一路到了郑府,刚下了马车,便被迎进主厅。郑太傅坐在主位,郑琳玉姐妹俩分作左右,阿霍也是一脸菜色的坐在郑琳玉身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是不是在想郑琳玉那日落水的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向郑太傅行了师傅的礼,阿翎和夏侯辕也坐下了。两人倒是言笑晏晏的样子,叫郑琳玉看了心中窝火。但碍于郑太傅在此,也不便说什么。
    “算来老臣久不见小侯爷和王姬,倒也是想念了些。”郑太傅如今耄耋之年,胡须苍白,一头的白发,真是为大齐鞠躬尽瘁,“前些日子,老臣的孙女儿冲撞了王姬,还请王姬宽恕些。”
    “太傅客气了。”阿翎施施然笑着,那拿乔的样子被夏侯辕白了几眼,也半点不减笑容,“我与琳玉妹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况且太傅家教甚严,妹妹更是敢说敢做,我也是喜欢的。”
    郑琳玉从来都是表里如一,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吃了翔的神色,恨不得唾上一口方才解恨。被郑太傅横了一眼,这才悻悻作罢。
    “实则我也不是全无错处,只是琳玉妹妹性子急些,我又有些护短,对自己的东西太过珍视,这才跟妹妹起了龃龉。”阿翎微笑,喝了一口茶,装模作样的点头,“真是好茶。”
    郑琳琅在一旁静默,看了自家堂姐一眼,心知阿翎那日恼怒的并不是郑琳玉指责,而是……萧清晏。虽说那位的确是貌比潘安,但自家堂姐的眼神,太赤果果了些……别说阿翎是皇后娇宠着长大了,但凡是个有气性的,也定是要发怒的。
    “也是老臣之过。”郑太傅叹道,又看向孙女和外孙,“你二人还不与元熙王姬赔罪道歉,君纲之事,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霍见状,只好认怂,起身施施然一个礼:“元熙王姬恕罪,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那头郑琳玉却犹自不肯,哼哼唧唧的不肯起身。
    夏侯辕见阿霍如此,顿时乐了,桃花眼微微眯起,笑道:“霍公子,那日我给你吃的,可还好吃?要是念着了,再来寻我,我多给你些。”
    阿霍一张脸顿时涨红,那日那包白色的粉末,他一口吃下去,哑了好多天,连叫都叫不出来。这么想着,阿霍整张脸都泛着诡异的颜色,想趾高气昂一回,又看着郑太傅不着喜怒的脸色,还是蔫了:“安定侯说笑了。”
    夏侯辕微笑道:“我不跟无赖开玩笑。”又摇头晃脑的,“今日太傅盛情相邀,阿辕无以为报,便亲手调了些丹药,盼望太傅能延年益寿。”说着,亲手将一个玉瓶交给郑太傅,又嫣然一笑:“说穿了些,也不过是几个孩子之间的玩闹,太傅若是信得过阿辕和霍公子,便请下去歇息吧。”
    要说自家外孙能省心,郑太傅也是不信的,但夏侯辕的秉性他也知道些——平日中从来没个正形,但却是个从来不会坏事的。当下就起身:“也好,总归是要化干戈为玉帛的,我这糟老头子便不在这里讨嫌了。”又看向郑琳玉,“阿玉,你是主人,可别坏了咱们家的颜面。”
    郑琳玉正气得吐血,猛地听到这话,那在嗓子眼的血又被生生憋下去,一张小脸都憋红了。送了郑太傅下去,郑琳琅也起身道:“寒舍简陋,还请侯爷和王姬将就些。如今园中花开的正好,烦请移驾。”
    这种知进退的姑娘本就比郑琳玉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可爱得多,她刚走到阿翎与夏侯辕面前,却被带了把折扇装逼的夏侯辕拦住,手中折扇一合,便装模作样挑起了她的下巴:“小美人叫爷好生看看……”
    郑琳琅再怎么识礼也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被这样一调戏,一张脸都快滴出血来,颤巍巍的推开夏侯辕的折扇,也不知道该看哪里。郑琳玉立时火了,一跃而起,指着夏侯辕的鼻子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尚在我家呢,竟然这样轻薄起了我妹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说到这里,她又狞笑起来,“我若是没记错,安定侯似乎已经跟顾家的女儿定下婚事来,怎还能如此孟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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