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跟阿翎关系真的不大。
    回门之后,算是蜜月也度完了,萧清晏该干嘛干嘛,阿翎时不时走走亲戚,或是进宫向皇后请安。
    阿翎进门的时候,皇帝正是坐在书案前提着朱笔,见自己当做女儿养大的外甥女儿贼头贼脑的探头进来,掌不住脸上笑意:“果果,你在做什么?”
    “果果怕吵到舅舅。”阿翎见皇帝抬头,也就乖乖的进了门,端端正正一福之后,“我想着我有些日子没进宫了,这才来看看舅舅。”
    “去向你舅母请安过了么?”皇帝不再抬头,反倒是看着书案的奏折。
    “去过了,还去看了看平安。”阿翎说道,“平安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一来二去,又清减了不少。”
    “没了三丫头那全无孝悌之礼的姐姐,长安必然会好起来的。”皇帝头也不抬,就这么动用起了毒舌技能,好像那说的根本不是他亲闺女一样。
    阿翎心中默默点头,但面上可不敢露出一点情绪来。当爹的说女儿没问题,你一个做表妹的,哪来的立场跟着当爹的说人?
    这么想着,阿翎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为庄和说起了好话,“倒也不能这样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三姐姐愿意远嫁,倒为舅舅解决了好多事。”
    皇帝闻言,忽然笑出来,笑容中颇有几分玩味:“丫头,旁人不晓得你,朕还不晓得?上次她划花你脸的事,你生吃了她的心思都能有,如今倒是懂事起来了?”
    阿翎那叫个说胡话不眨眼的:“外甥女儿这是从大局出发,可不能成为‘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皇帝也只是笑起来,捏了捏眉心,像是累了。阿翎忙狗腿子一样凑上去给皇帝捏肩:“舅舅累了就歇息一会子,事儿是做不完的,身子才重要呢。”
    “你啊。”皇帝转头看了她一眼,将手中奏折一合,“儿时就用这招偷看奏折,现在又来?”
    阿翎顿时窘迫,她不过是对柴恒到底进展如何了表示好奇,没成想被皇帝识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皇帝只是笑:“朕看柴恒果真是个人才,的确应该委以重任。”又笑道,“若是柴氏早生个几年,朕说不准直接赐她为太子妃了。”
    阿翎干笑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薛庆林端了一杯枫露茶小步迈进,奉到皇帝面前,又打了个千:“皇上,方才太医进宫请平安脉,南方焦明似乎有了身孕……”
    如今因为所谓的星象,柴贵姬在宫中算是说不得的人物。但别人封号仍在,还是除了皇后之外宫中最高贵的后妃,未免不敬,就以她住在南边的宫室中,下面的也都用五方神鸟中南方神鸟焦明来称呼了。
    皇帝原本含笑的脸上顿时敛去了笑容,转头问:“果真有了身孕?”
    “是,千真万确,是太医院正来诊治的。那位,确实是有了身孕。”薛庆林也是叹息,要是搁在平日,生母出生这样高,宫中少不得又是喜事一件,可现在……
    “几月了?”皇帝淡淡问道,“柴氏身子可有什么?”
    “已有三月了。”薛庆林道,“也是那位身子好,否则那些日子的罚跪,只怕小皇子已经……”他说到这里也不说了,那可是皇帝下令罚跪的,再说就是指责皇帝了。
    阿翎坐在一边,想到柴贵姬的心机和手段,再加上这次她有了身孕,若是个男孩儿,只怕就要对皇后发起进攻了。
    虽说都是皇子,但长子和嫡子永远都要占便宜些。更别说皇后生的两个都是皇子,太子更是长子兼嫡子。
    薛庆林含着笑容,目光飞快的扫了阿翎一眼,还是恭身问道:“不知皇上……”
    “关着吧,让人盯紧点,她要什么只管给她办到。”皇帝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凭自己的喜怒办事,“等星象解除,再放出来不迟。”
    薛庆林闻言,忙颔首称是。这阖宫上下,被皇帝亲自下令命暗卫盯着的,柴贵姬恐怕还是第一个。转头见元熙王姬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暗叹这是个聪明人,这种事听到了,除了装傻就只有……还是装傻吧。
    阿翎心中对于自家舅舅来这招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柴家世家大族,女儿的野心都这么大,那男子更不用说了。偏偏太/祖许诺过,非灭族之罪,不诛柴家后。
    真是自己给后人找事啊……
    抿了口茶,阿翎才笑道:“舅舅要改奏折的话,果果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了,缓缓起身,给皇帝行了个礼后,退出了东宸宫。
    后宫的事,再怎么腌臜,也碍不了阿翎什么。皇后虽是端庄可亲的性子,可不代表她是没气性的泥胚子。林贵妃当了那么多年的宠妃,何曾越过了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少年夫妻老来伴,不是妾侍能比的;况且,若是皇帝宠妾灭妻,那名声可不太好听。
    一路出了宫门,阿翎倒也是闲来无趣,径直朝着听风楼去了。要了一壶茶一碟点心,又转头道:“你回去看看,若是你家大爷下了朝,就叫他来听风楼与我相聚就是了。”
    那侍女颔首称是,转身下了楼。
    坐在凳子上,阿翎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当日与佟明远交谈的包厢。想到佟明远,再想到裴玫,阿翎也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闷闷的喝了一口茶。
    虽说是可以日久深情,但是佟明远为了让她安心故意说喜欢裴玫,愿意娶裴玫为妻什么的,总是叫她心疼得发酸。
    佟明远一直那样疼她,委屈了自己也不愿让她有一点半点的不虞。
    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下方人来人往的街道,熙熙攘攘,繁华如斯。这就是皇帝统治下的大齐,百姓安居乐业,黎民不饥不寒,这是多少为王为君者梦寐以求的。
    看了一会子,又觉得被雪光映得眼睛发酸,阿翎吃着碟中的点心,看着楼道入口处,只盼着自家帅老公赶快来。
    而萧清晏刚回到国公府,见了自家娘子身边的侍女回来通风报信,又只好穿上了外罩,向着听风楼而来。一上楼,就见某人一脸那啥啥的看着自己笑。
    噙了笑容坐到阿翎对面:“怎的去看了那位一回,回来就这样欢喜?”
    “我有什么好欢喜的?”阿翎喝了口茶,“柴家那位,可是有了身孕,我瞧着要不了多久就要出来蹦跶了。”
    “出来蹦跶也碍不了咱们的事。”萧清晏笑着,去了碟中最后一块点心,正要纳入嘴中,见阿翎期待的神色,也就转了方向,喂到她嘴中,“怎的娶了你这样贪食的夫人?好在咱们现在丰衣足食,来日要是赶上了饥荒,我非得给你饿死了。”
    “才不会呢。”阿翎有些口齿不清,喝了口茶,这才低声道,“你等我一会子,我马上回来。”说罢,起身小跑着下了楼。
    萧清晏坐在原坐,转头看着阿翎的背影,也是好奇这小妮子是什么事这样着急。只是这儿还有自家一群侍女小厮,也不便下去,只好乖乖待在此处。
    且说阿翎一路下了,问过小二后转到了听风楼院中。从恭房中出来,阿翎才松了口气。就算结为了夫妻,但阿翎也没好说自己是想入恭了。此时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听风楼的人都在外面忙活,此处不免静得阴森。正月中寒风料峭,阿翎抖了抖,转身便要回去,谁曾想,小臂忽然被人扯住,一柄匕首已经横在了脖子前。
    身为早就被劫持一回的人,阿翎立马反应过来,忙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你却要做什么。”那是个男子的低沉声音,只是有气无力,软软的有些虚弱,“我不管你是谁,我现在需要帮助,还请你救我。”
    阿翎顿时好笑极了:“你这样像是求我帮你?”
    “不是我求你,而是你必须帮我。”背后一阵窸窣声,便有一粒黑乎乎的药丸被塞到阿翎嘴中,“你现在吃的这个,乃是子午拘魂散,若是子时得不到解药就会毒发身亡,你现在只能助我,否则……”他说到这里,哽了哽,“要不咱们就一起死吧。”
    这都是什么事啊……上个厕所能被人劫持!自己不是穿越的不是宫廷侯爵么?怎么现在奔着武侠的方向就去了?内心疯狂吐槽着,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神情,阿翎几乎能想到要是自己藏个男人,被萧清晏发觉了……大概会被当场掐死吧。
    心中百转千回,阿翎还是决定保住自己性命再说不迟:“你要我帮你什么?”
    “替我找个藏身之处,我被仇人盯上了。你若是不信那药是毒,就按一按你的合谷穴……”那男子气息愈发不稳,到最后都快成了挂在阿翎身上。阿翎一个年方十四岁的新婚少/妇哪里撑得住,差点自己也歪在地上。推开他的匕首,阿翎这才脱了身,转头见这男子生得也是剑眉星目,颇为英俊的样子,只是眉目间有些阴沉。身上的衣物破了几处,肩上还在淌血。如今半昏迷的状态,手上还不忘拿着匕首。
    撇撇嘴,阿翎还是摁了摁手上的合谷穴,一摁下去,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叫阿翎痛得蜷起了身子。看了一眼地上倒着的男子,阿翎思量一会子,若真是在半夜前就会毒发的药,这么短时间,夏侯辕能不能配出解药是个未知数,所以应该做好两手准备。
    这么想着,阿翎想了想,决心这事不能叫萧清晏知道,不然这回就惨了……
    正在想怎么瞒过自家帅夫君安置一个人,面前已然投下一片阴影来。要糟要糟!要是被小二发现了,还以为是她杀人灭口呢。
    忙慌慌抬眼,见萧清晏立在身后,温润如玉的脸上多了几分阴晴不定:“你去了这样久,就是为了见这个昏了的?”
    就不见她回来,萧清晏还是忍不住出来了,问过小二一个貌美的年轻妇人去了哪儿,得了答案,便一路过来了。结果一来就见她蹲在一个昏迷的男子身边,似乎还在烦恼的样子。
    一股子红/杏/出/墙未遂奸/夫却昏了,现在在烦恼怎么收场的即视感。
    “没有。”阿翎连滚带爬的扑进萧清晏怀里,“我就是出来入恭,结果被他抓住了,他给我下了药,让我救他。”
    “救他?”萧清晏垂下目光,将男子一一打量了一次,护住怀中的人儿,“他给你下什么药了?”
    “说是子午拘魂散……”阿翎要说怕还真有点怕,但偎在萧清晏怀中,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子不见午。”
    没料到是这样阴狠的□□,萧清晏也是皱起了眉,看着躺倒的男子,道:“今日跟来的都是嘴紧的心腹,倒也是信得过。”还没说完,便听到主厅中传来骚乱声,随即就是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例行公事检查罢了,小二哥倒也不害怕。”
    萧清晏脸色一变,忙让阿翎与那男子躲在恭房中。恭房本就不大,好在阿翎比较娇小,勉强站住了。只是跟黄白之物共处,实在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恶心事了。
    萧清晏立在外面,已经有一队羽林卫打扮的人冲了进来,见了萧清晏,已然有人上前打招呼:“你怎的在此?”
    萧清晏昔日也是羽林卫之一,那是皇帝的亲卫。见了熟人,萧清晏索性施施然一笑,指着阿翎的所在地:“内子闹肚子了,她又胆小,非说这院中像是有不干净的,叫我在此陪她。”
    萧清晏的内子……搜过院中屋落的众人转过身来,都是笑起来。那可是帝后宝贝了十几年的外甥女儿,纯仪帝姬的掌上明珠。被人撞上出恭,好像有那么点丢人……
    阿翎在其中闻言,实在憋不住,掩住鼻子,道:“清晏,你在与谁说话?”
    萧清晏笑道:“不过是往日一起当差的伙伴,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那带头的说:“可不是出了事!今日听说有个不开眼的竟然进攻行刺,还没到东宸宫呢,就被皇上的暗卫拦下了。那人倒也是厉害,受了那么重伤的还能逃掉。可就累了咱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要将他搜出来。”
    众人纷纷附和,萧清晏沉思片刻,笑道:“累了兄弟们,若非内子……我原当与你们一同去的。”
    “你只管去,以后我做什么也不要你管!”话音刚落,便听阿翎娇滴滴的嗔怪。在场羽林卫不免偷笑,暗道萧清晏人中龙凤娶了个爱撒娇的小娇妻。为首的忙拍了拍萧清晏的肩:“兄弟你小心些,咱们便先去搜查下一家了。”说罢,打了个呼哨,领着一群人忙退了出去。
    待人去了,阿翎才一脚踹开恭房门:“可臭死了我!”
    萧清晏一笑:“好生娇憨的声儿,怎不见你平日对我那般?”又看着撑在地上的男子,“咱们得快些,他们好打发,要是换了小二,可不一定了。”
    ☆、第80章
    当日之中,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从那日午后,便不仅是皇帝的亲卫羽林卫出动搜人了,连京中的禁军都出来找寻。
    阿翎被那男子塞了药,也不敢轻举妄动,将其安置好,又回了定国公府让夏侯辕替自己看看。夏侯辕替她把了脉,又叫她回去,说给点时间。阿翎应下后,转头又去了皇宫去探望被行刺的皇帝。
    阿翎一日中来了两回,帝后倒也不惊讶,将她引到身边坐下:“翎姐儿怎么又来了?”
    “外甥女儿跟清晏在外面,见了几位羽林卫,说是舅舅遇刺了?”阿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气色很好的皇帝,“舅舅还好么?”
    “尚好。”皇帝笑得温和,“不过是个逆贼罢了,只是断然没有为虎作伥的理由。”又如同小时候一般抚着阿翎的脑袋,“羽林卫都统领了一顿板子,现在还在带伤搜查呢。”
    刺客都放了进来,只是一顿板子?阿翎对此表示不可置信,再想想自家舅舅阴柴家的事,脑子里大概也有了个判断。还用说么?说不准又是舅舅眼中钉肉中刺,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将其拿下了。
    捏了捏眉心,舅舅一个坏心思,然后自己就成了替罪羊,被灌了□□不说,还不知道自家小哥哥能不能配制出解药。
    正在腹诽,皇后已然剥出了一粒莲子喂到阿翎唇边:“没白费了咱们疼你,果果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阿翎微笑道:“虽说叫的是舅舅舅母,只是谁不知道果果是将二位当做爹娘一般孝敬的?”阿翎一迈这样说着,一迈凑上前卖乖。
    皇帝依旧是笑得谦和,修长的指尖屈起敲了敲桌面,低声道:“果果,你常在外走动,若是遇着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可千万要将他交出来。”
    阿翎脑门上冷汗都要下来了,忙笑道:“舅舅说得是。且不说我没有那样的胆子,单只他是行刺舅舅未遂的,我就不能让他好过了。”前提是自己小命没在他手中。
    皇帝与皇后相视一笑,那笑容中说不出的诡异,阿翎觉得背上汗毛都立起来了。慌忙找了个理由,告退了。
    出了宫,四下看看确定没被人跟踪,阿翎这才命车夫朝着那男子的藏身之所而去。现在那叫个逮着个烫手山芋,那男子什么时候能醒还不知道,要是今晚醒不过来……阿翎沉了沉心,决定一会子就去搜那家伙的身。
    马车缓悠悠转进一处小院,阿翎下了车,命车夫守在门前,辗转进了屋。地上散乱着带血的纱布,床前正在忙活的中年妇人正是阿翎的乳母丽娘。见阿翎来,丽娘忙打了个千:“大姑娘。”
    “妈妈不必多礼。”阿翎扶了她一把,又看着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不知他如何了。”
    “血是止住了,只是身子太虚弱,方才煎了大姑娘命人送来的老参吊着性命,想来还要一会子才能醒。”丽娘颇明医理,虽不如某只死腹黑,但也是胜过阿翎这样一窍不通的甚多,“只要醒了,想来就是好了。”顿了顿,还是不解问,“只是,此人既然是大姑娘和姑爷的朋友,为何不请回府中?如此未免……”一股子置办个小院养个小白脸的感觉……
    “只怕招惹了什么仇人,要是给爹爹娘亲惹来祸端,可不好了。”这货可是个反贼!要是领回去了,皇帝一恼之下,整个夏侯家都要端了吧。
    丽娘思忖些,也是这个理儿,也就收拾了东西:“大姑娘且看顾着些,老奴拾掇一会儿便回来。”
    阿翎颔首,目送丽娘去了后,蹑手蹑脚行到男子身边,探入他怀中,看看有没有解药。那男子原本俊美,虽说此时面色苍白,但总归还是不掩俊色。听得他呼吸沉沉,阿翎也不敢动静太大,只恐吵醒了他。谁想他眉头忽然一皱,阿翎一怔,正待收手,门板又轻轻响了一声,唬得阿翎差点断了性命,猛的收手,却碰到一个硬物,顺势扯了出来。
    回头,萧清晏抱臂立在门前,看着阿翎鬼鬼祟祟的举动,揶揄道:“娘子好生的,趁为夫的不在,竟是轻薄起了别人。”
    阿翎抓了一羊脂玉瓶在手中,听这话忙笑嘻嘻的凑近他,挽住他的手臂:“绝没有,我只愿轻薄你。”
    萧清晏抿着唇笑,目光又落在那男子身上,伸手便揽了阿翎在怀:“果真?”
    “果真果真。”阿翎道,“夫君你貌比潘安面如冠玉,我哪里有那样的心思?”又扬了扬手中的玉瓶,打开瓶塞,倾出几粒丸药,“只怕解药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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