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林医生微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办公室,在心里也为他这样的细致与周到而感怀——这年头,对老婆有这份心的男人,真是太少了。
    *
    顾子夕出去的时候,莫里安和严若兮已经走了,许诺将顾梓诺拥在怀里,正和季风说着话。
    “许诺说今天要去我那边住。”季风对走出来的顾子夕说道。
    “你的意呢?”顾子夕轻挑了下眉梢,淡淡问道。
    “过两天吧,我刚回来,那边要打扫收拾一下。”季风微微笑了笑,看着许诺说道:“再说,你今天太兴奋了,我怕你吵得我晚上睡不着觉。”
    “喂——”许诺不满的皱起了鼻子。
    “让季风安静两天,正好过两天顾梓诺要去法国了。”顾子夕拍了拍许诺的手,沉眸看着她。
    许诺转眸看了一眼顾梓诺,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将他要离开的事情给忘了——到底没有陪伴的成长,也就没有陪伴的习惯。
    她想,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为人妻、为人母的自觉——她一直在做自己,怀念着许言的妹妹,而不是能安慰到季风的妹妹;爱着子夕的许诺,而不是陪伴的妻子;爱着梓诺的许诺,而不是陪伴成长的妈妈。
    “子夕,我……”许诺有些难受的看向顾子夕。
    “你今天脑子不够用,大家都理解。”顾子夕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看着季风说道:“过两天我们住过去,你那边准备一下。”
    “恩,那我就先走了,医院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季风点了点头,张开双臂紧紧抱了抱许诺后,才转身大步离开。
    *
    因为知道了小宝宝是健康的、又知道了会是小妹妹,顾梓诺非常开心,回家后一直缠着许诺问好多问题,直到顾子夕拎着他扔回到床上,命令他该午睡了,他还心的在床上滚了几圈才睡去。
    *
    “我不唠叨、不查岗、不要求你天天陪我、我还做饭、管暖床,这样的老婆其实也还算不错吧?”许诺与顾子夕挤在窗前的大沙发里坐着,许诺看着顾子夕小声说道。
    “何止是不错,是相当的不错。顾先生满意得不得了。”顾子夕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好象不够关心顾先生,想着工作和别的事情比较多,是不是不好?”许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首先是许诺,然后才是顾太太,顾先生喜欢看到那个在工作中神采飞扬的许诺、喜欢那个和顾先生一起讨论工作、撒娇耍赖的许诺;而不是所谓的洗衣烧饭做家务的老婆。明白?”顾子夕沉眸看着她,表情里一片认真。
    “会不会被你惯坏了?”许诺低头把玩着他衬衣的扣了,眼角眉梢,尽是幸福的感觉。
    “惯得你别的男人都不敢要才好。”顾子夕沉声低笑起来。
    “顾子夕,我会学着去做一个妻子、一个妈妈,而不只是许诺。我这么聪明,会做得很好的。”许诺轻声说道。
    “你喜欢就好。”顾子夕伸手拥着她,将她的头拉在自己的肩上靠下来,声音里一片温柔。
    在确认孩子此时的健康后,两人心里的激动与喜悦,都有些无法平复;就这样坐着、聊着,直到顾梓诺起床后,硬挤到两个人的中间坐下来,一会儿摸摸许诺的肚子、一会儿拍拍顾子夕的大手,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
    顾子夕与许诺相视而笑——刻板的顾梓诺,这时候的天真与孩子气,比去年去迪士尼的时候更甚。
    原来,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小妹妹的;
    原来,再早熟,他也只是个孩子,只要有足够安全和放松的环境,他就会如此放松而肆意的表达自己。
    “子夕,你说得对,我不要学人家怎么做妈妈、怎么做妻子,做一个快乐的许诺,就好了。”许诺仰脸看着顾子夕。
    “是的,我们最爱的,是那个容易快乐、那个阳光嚣张的许诺。”顾子夕低声应着,俯下头轻轻的吻住了她……
    *
    两天后。
    “许诺,我走了,你在家里要乖乖的。”顾梓诺站在椅子上,在许诺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后,跳下来,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往外走去。
    “我送你们去机场吧。”许诺跟到门口,有些不舍的说道。
    “还是别去了,我通知了季风一会儿过来接你。”顾子夕轻轻拥抱了一下,看着她轻声说道。
    “好吧,那……到了给我电话。”许诺知道他们不放心,便也不再坚持。
    “这就对了,你送我们,我们还要担心;你在家里,我们放心。”顾梓诺用力的点了点头,以示对她乖乖留在家里的赞许。
    “知道了。”许诺轻咬下唇,看着他们出门、看着他们走进电梯、看着他们在挥手时电梯门慢慢的关上,心里泛起淡淡的不舍。
    这一次,顾梓诺的离开,再不是要躲着谁、避着谁,只为顾子夕为他选择的一种成长的方式;也是他自己选择的一种成长方式。
    所以,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将这种远行视作理所当然,会有不舍、会有想念,却不会改变。
    顾梓诺,你真的是一个很棒很棒的小孩,在你面前我很惭愧,知道吗!
    许诺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在这样不舍的情绪里,还有对这个孩子的骄傲——是的,对这样的梓诺,她有心疼,也有骄傲。
    如顾子夕所说,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便经历着这些而成长——没有选择。
    第二节:季风,手术刀的脱手
    许诺在家里等季风等到中午,他仍然没有过来。许诺到底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
    “季风,在家里吗?”许诺轻声问道。
    “许诺,一个人在家可以吗?我不想接你过来。”季风的声音一片颓然的嘶哑
    “季风,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听出季风声音的异常,许诺紧声问道。
    “可能是太想许言了,情绪有些不好,你现在不适合过来住。”季风低声说道。
    “……是吗?”许诺的声音轻轻的,压抑着对他的担心,和提起许言的伤感。
    “我明天来接你吧,你让我一个人静静……一个人,陪陪她。”季风的声音,仍然极淡,却似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这平静,似是极力压抑的结果。
    “好,那你休息。”许诺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挂了电话后,许诺想了想,仍是换了衣服,拿了包便出门了——他当然有事,而她也当然不能由着他一个人什么也不说。
    *
    季风满眼血丝的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眸底一片狂乱——手术刀从手里掉下时的绝望,让他几乎忘了后来是怎么出的手术室、又是怎么回的家。
    *
    昨天下午,季风去原供职的医院安排后续的工作,以及国际医疗援助的手续,正赶上一台心外科手术,因为是要带学生、做视频录像的,所以在季风去医院后,院长立即临时决定换他来做——在医院,他是心外手术第一把刀,若说他的技术第二,还没有人敢排第一。
    “院长,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动刀了,还是算了吧,下次我提前回来做准备。”季风下意识的就推辞着——似乎在许言手术后,他潜意识就开始排斥拿刀了。
    “说什么笑话呢,一个外科医生,拿刀做手术不和切菜一样吗,还需要天天练?”院长以为他是谦虚,想把这次录教学视频的机会让给别的,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季风看着转身离开的院长,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季风,要开始准备了。”同事方玲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玲,你同我一起进去。”季风转头看了一眼方玲,眸色沉暗的说道。
    “季风,你没事吧。”做为另一把有名的主刀,方玲轻易的看出了季风的不对劲——他的手,在微微的抖动着: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这可是大忌。
    “方玲,我觉得,我可能不行。”季风的心里,有着隐隐的害怕——对于一个拿刀数十年的医生来说,对自己的手术状态,已经太过了解了。
    “或许只是长时间不动手术,手生了,没事的。”方玲拍了拍肩膀,与他一起快速往手术室走去。
    两人熟练的消毒、换上无菌服、戴上无菌帽、换上消毒拖鞋后,快速的走到已经准备好的手术台前。
    季风在仔细的看了病人的身体指征后,快速的清点了机械情况,沉声对方玲说道:“脱去外衣。”
    “罩上手术服。”
    “开始麻醉。”
    看着麻醉师开始注射麻醉剂,季风打开手术内窥设备,仔细的寻找着最佳开口部位,然后拿起手术笔在病人胸口做着细细的记号。
    “季医生,谢谢你,是你做我就放心了。”还没完全麻醉的病人,看着沉稳利落的季风,脸上一片安心。
    他本就指定季风主刀,只是院方说季风还没有回国,才临时安排的别的医生,现在可好,真是季主任来做,他这是真的放心了。
    季风只是微微笑了笑,看着自己拿着手术笔的手,依然沉稳,隐隐的担心便放了下来。
    抬眼看着方玲,朝着她轻轻点了点头——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的方玲这才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在麻醉效果完全达以后,季风沉声说道:
    “准备。”
    “消毒。”
    “一号刀。”
    当他从助手手里接过手术刀后,熟练的比对在记号处,接刀的动作潇洒得连拍摄人员都为之赞叹,旁边的方玲也是一脸赞许的笑意。
    只是——
    “季风?”方玲看见季风的额上突然冒出大粒的汗珠,心下不由得一紧,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还行吗?”
    季风重重的吐了口气,用力的稳住拿着刀的手——只是,在下刀时,许言那被两度切开的胸膛,血淋淋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季风的手不禁下意识的一抖,‘当’的一声,手术刀从他的手中脱落下去,在安静的手术室里回响成一股绝望的清脆声。
    “季风!”方玲一阵惊呼。
    “季医生!”助手瞪大眼睛看着跌在地上的手术刀,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所看到的。
    “捡起来,快速消毒。”
    “方玲,你接着做。”
    季风快速的退到一边,将主刀的位置让给方玲——麻醉的时间是有限的,手术必须在预定时间内完成。
    “你放心,没问题的,你去那边休息。”方玲快速的站到主刀的位置,从助手手里接过重新消毒的一号刀,干脆利落的切开了患者的胸膛——一切,熟练而利落。
    而季风,却转过身去,躲到一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干呕起来……
    ☆、chapter026 这个时刻
    chapter026尘埃落定
    第一节:季风,那样的悲怆要如何恢复
    “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手术完后,张怡玲看着几个助手,严厉的说道——做医生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季风的医生生涯算是完了。
    “张医生、那、那录像。”助手同情的看了季风一眼,提醒着问道。
    “可以吗?说设备坏了,下次补录?我们季医生的妻子,刚刚去世,今天本来也不该他当班。”看着季风这个样子,想起他们婚礼上那个柔弱却聪慧的新娘子,张怡玲的眼圈也不禁微红。
    做为医生,见惯生死,他们也同普通人一样,对亲人的离开做不到淡然;他们又与普通人不一样,身为医生却无法医治亲人的那种无力与挫败,让他们有时候恨自己的医生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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