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再度甩开叶蔓君,不顾叶蔓君往地上摔去,骂了句,“晦气。”转身就走,再美的女人如果身上带着酸腐味道,那也是美不起来的。
    叶蔓君被掼得摔倒地面的时候,滕侧妃急忙垫在她的身下,不让她真的摔到地上,顾不上被儿媳妇砸在身上的疼痛,她忙扶着叶蔓君的手,急道:“儿媳妇,你……”
    如果第一次看到叶蔓君吃补品吐出来时,她以为自家儿媳妇是吃撑了胃涨得难受才吐,根本就没往某一方面去想,可现在看到叶蔓君吐得脸色发白,脑袋一激灵,她顿时如开窍般地睁大眼睛看着叶蔓君,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要不然她也不会反应如此迅速地垫在叶蔓君的身下。
    叶蔓君忙使了个眼色给滕侧妃,暗地里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漏口。
    滕侧妃并不是傻子,一点即通,看了眼周围的男人,一个女人都没有,她如果不顾后果瞎嚷嚷,等于提醒了敌人,这于她们婆媳二人根本没有半分好处。
    叶蔓君见到自家婆母闭上嘴巴,这才放下心来,努力地忍住呕吐的感觉,“婆母,扶我上马车。”
    滕侧妃没有迟疑,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利索地起身,扶着身上味道并不好闻的叶蔓君起来,婆媳二人连清理一下自身也没有,也没有胃口再去吃那些烤肉,而是小心地上了马车。
    清理了一下身上呕吐物的阴柔男子一转身就看到滕侧妃小心地扶着叶蔓君上马车,眼神越发阴鸷,这个可恶的女人,一低头,还闻到身上有着一股臭味,神情更为嫌弃。
    “主子,要不小的脱了衣物给您换上?”他的亲信之一小心翼翼地道。
    这一路上根本就没带行李,去哪找衣物给自家主子换上?没想到那个弱不禁风的娘们会来这一手。
    阴柔男子扫了眼这手下,不过还是点头同意了,比起大男人的汗臭味,这呕吐物的味道更重。
    马车里的叶蔓君坐定后,悄然掀了一下马车窗上的帘子,再看到阴柔男子之时,他的身上套了件随从的衣物,看得她顿时心花怒放,嘴角满意地勾了起来,似乎察觉到那阴柔男子的目光要看向这边,她很快就将手中的车窗帘子松开,遮住自己的幸灾乐祸。
    滕侧妃却是一脸惊喜地抓住叶蔓君的手,“儿媳妇,你是……不是怀上了?”最后那几个字轻得不能再轻,这音量也就她们婆媳二人能听闻。
    叶蔓君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腹,脸上有几分为难,不确定道:“我……我也不知道……”
    滕侧妃回想了一下儿媳妇两次呕吐的样子,忙又问道,“你晨起的时候想不想吐?”
    “婆母,您如何知道的?”叶蔓君诧异地问道。
    自从那天吃补品吃到吐了之后,她的胃部一直都难受得紧,早上起来的时候更是闷闷的,她以为是吃了太多的补品以致消化不良,因而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再者因为公爹婆母都回来王府居住,她也不好因为一点身体的不适地就宣府医来诊脉,省得到时候滕侧妃又要背后说她娇气。
    她身边的大丫鬟们也都是没有经验之辈,至于嬷嬷们,一向都没有安排在屋里侍候。她的奶娘在她不吃奶的时候就被母亲另外安排了差事,省得在她这儿倚老卖老给她添堵,再加上年轻的女孩儿也不喜欢有嬷嬷这样的老面孔在面前晃,因而叶钟氏安排给她的嬷嬷全都在门外侍候,并没有放在屋里。
    以致她身体的异样并无人发现,连带自己也疏忽过去了。
    滕侧妃因她的反问,脸上的惊喜更甚,她几乎是用虔诚的目光看向叶蔓君的肚子,小心翼翼地伸手轻抚了一下,低语兴奋道,“这么说来,你是有了。”
    “有了什么?”叶蔓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有了孩子。”滕侧妃几乎是贴在叶蔓君的耳边道。
    叶蔓君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有了她与朱子期的骨肉?一个她盼了又盼的小生命?“真的有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傻瓜,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你们成了亲圆了房自然就会有孩子,这是上天的恩赐。”滕侧妃忙道,她一直盼着的孙子已经在儿媳妇的肚子里面,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若不是这危险的处境,她只怕要摆上几席贺一贺,然后再到朱子佼的府上向安侧妃炫耀一番,这是她的亲孙子,未来的汝阳王。
    叶蔓君看到滕侧妃高兴的样子,心里仍旧打着鼓,她不希望到了最后发现是吃诈糊这婆母又要失望,遂道,“婆母,兴许不是呢……”
    “怎么不是?你不信我这过来人的眼光?”滕侧妃看了眼儿媳妇,就算没有大夫诊脉确定,她也能十分肯定儿媳妇这是坐胎了。
    叶蔓君见状惟有闭口不语,算了,这婆母正在兴头上,她也就不去扫她的兴了,不过一想到如今的处境,她心里的高兴顿时被现实泼了盆冷水。
    滕侧妃脸上的笑容也没有维持太久,毕竟现在有了孙子是好事,可这处境实在让人发愁,她面露难过地道,“都怨我,要不是我坚持去上什么香,我们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此刻还在府里好端端的,哪会遭这份罪?”
    其实被掳的这一路她都是自我厌弃的,只是碍于自己的面子,她没有如现在般在叶蔓君面前说些自责的话,可现在有了孙子又不同了,从所未有的后悔充斥在心间。
    “婆母,现在自怨自艾最要不得,我们还得养足精神等待世子前来救我们。”叶蔓君握住滕侧妃的手道。
    只要一想到自己肚子里怀了个小生命,她就不想去死了,她舍不得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舍不得才成亲一年多的丈夫,还有远在京城的家人,这些都是她的牵挂。
    所以求生的*前所未有的强烈。
    “对,你说的对。”滕侧妃忙附和,她就要有孙子可抱了,就更舍不得去死,“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洗洗。”
    这会儿她乐于侍候儿媳妇,也不再摆什么婆母的架子。
    叶蔓君看她就要下马车去,忙一把拉住她,“婆母,不用洗了,这样更好。”
    滕侧妃愣了愣,其实她身上也沾染到之前儿媳妇吐的东西,味道真心难闻,不过转念一想,她们弄得光鲜岂不是更让人觊觎?还不如就这般狼狈,至少省得别人打主意。
    “依你。”她想明白后道,
    汝阳城发生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京城根本收不到消息,无论是叶钟氏还是林珑都还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哪里知道叶蔓君正经历着险情。
    倒是正在江南赈灾的叶旭尧收到了汝阳城安置的眼线送来了飞鸽传书,待看完之后,他皱眉朝一旁给他送信的匪鉴道,“这事不要外传,记住,更不要送到京城去给太太知晓。”
    匪鉴自然明白事情有轻重缓急,这事情真传到太太的耳里,只怕真会发生难以预估的后果,遂郑重点头道,“爷放心,奴才晓得。”
    叶旭尧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里却有着担忧。
    “爷,虽说姑爷去救大姑娘了,但大姑娘现在还在敌方手里,我们……”匪鉴觉得大姑娘的命真心不好,嫁得那么远还要遇上这样的事情。
    “现在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你家大姑爷。”叶旭尧背着手握紧拳道,实在太远了,他纵有能力也鞭长莫及,不用他刻意吩咐,留在汝阳城的眼线也会想法子营救叶蔓君,当然还有那位朝廷官员马大人,他还要巴着自己青云直上,肯定会拼尽全力。
    匪鉴看了眼自家主子眼里的忧心,暗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候,匪石进来禀报,“爷,长公主唤您过去。”
    一提到这位长公主,叶旭尧的眉头皱紧,正色道,“你且去回覆长公主,就说我正要去巡查灾情,等回头有空再去向她请安。”
    “是,爷。”匪石立即会意,自家主子根本就是不想去见这位长公主。
    当初圣上曾吩咐过一定要确保长公主的安危,他们主子也做到了。
    灾情发生的时候,长公主府仍是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但他们的光鲜亮丽刺激了灾民,有不少灾民看不过眼冲进长公主府闹事,最终都被紧急赶来的叶旭尧按压下来。
    毕竟长公主是皇帝朱翊的异母姐姐,因其生母难产而逝,自幼更是养在太后的宫里,非但与太后形同母女,更与朱翊的姐弟情份颇为深厚。这位长公主在感情方面相当任性,一直拖过二十岁仍未选定夫婿,后来站在城墙上看到打败蒙国凯旋的大将军周显雄姿勃发的样子,她一眼就爱上了人家,不顾人家有妻有儿,硬是让时任皇后的太后下旨让人家夫妻和离,自己鸠占鹊巢成了周显的继妻。
    因此事,她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大好,只因她是公主,也没有人敢议论她的事情,不过对于周家的下堂妻,人人都还是十分同情的。
    不过同情归同情,当周妻求救上门之时,却没有多少人会为其出头。周妻被赶回原籍,路上却遇到了盗匪,她以及一对儿女就此身灭。
    这桩案子在当时也是颇为轰动的,就算人人都怀疑背后是不是有长公主的手笔,但却无人敢对皇室质疑。而且看那时候的周显也不难过,仍旧能与长公主秀恩爱,其行为让人暗自鄙夷外,并没有人想过去探讨真相。
    与出身皇家的公主相比,没有背景出身寒微低等的周妻根本没法瞧,谁还会如此多事为一个根本没有价值的女人出头。
    不知道这事对于周显是不是真的毫无触动,他很早就死在了战场上,这位长公主悲痛欲绝,最后更是舍弃了繁华,带着惟一的独生女儿周雪柔回了江南守着丈夫的陵墓。
    这也是朱翊派遣叶旭尧前去江南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护住长公主一家安全,不要让她们受到灾情的影响。
    叶旭尧的回覆,匪石很快就传给了长公主府的下人,所以这前来请叶旭尧过去的嬷嬷也没有迟疑赶紧回去禀报给自家主子知晓。
    长公主轻挥了一下手,“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一旁坐着的年轻少女脸上不禁满是失望之情,“娘,他不来。”
    长公主轻抚女儿周雪柔的秀发,“来日方长,你急什么,不过你真的要与自个儿的未婚夫退婚?”
    “他根本就护不住我,那天若不是他……叶侯爷前来,我只怕真的万劫不复了,他在那君暴民的面前就是个软脚虾,吓得只懂尿裤子,我如何能让这样的人当我的夫婿?”周雪柔满脸的鄙夷之情。
    叶旭尧就那样的从天而降救了免遭凌辱的她,这个男人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开始生根发芽,事后再看自己的未婚夫是哪看哪不顺眼,曾经她有多么喜欢未婚夫身上儒雅的气质,现在就有多么痛恨他的懦弱,这个没用的男人,送她她还嫌占地方。
    长公主也是不满未来女婿那天的表现,就算现在这未来女婿不停地讨好她们母女俩,她还是看不顺眼,遂也不纠正女儿,“既然如此,那就退婚好了。”
    “娘,你真好。”周雪柔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我们再住些日子,等着与叶侯爷一块儿回京,可好?”
    长公主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女儿的心事?她与亡夫只得这么一个女儿,一向是宠得不行,为了女儿,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哪怕皇弟朱翊的亲笔信上都是催促她立刻进京,她还是想了想后回信表示要跟叶旭尧一块儿救灾尽皇室公主的义务云云拒绝提前回京。
    “男人没有不偷腥的,你可得把握机会。”她教导着女儿。
    周雪柔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朝母亲娇笑着点点头。
    长公主拍拍女儿的手背,果然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想到亡夫,又是一阵的心痛,“好了,你且先回去吧,我想与你爹说说话。”
    周雪柔一直都知道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母亲与父亲的牌位唠叨着家常,在她眼里,父母的爱情美好到让人羡慕,她也想有一天遇上这样的情郎,她会全心全意地爱他,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
    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起身莲步轻移地走出母亲的暖阁,果然帘子刚一放,母亲那温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夫君,我们柔姐儿终于动情了……”
    因为羞怯,她脸上不禁扬起两抹红晕,带着侍女匆匆离去。
    这些事情,林珑连半点风声也没有收到,丈夫写回来的家信上只字不提,匪鉴这些个下人现在忙着与主子赈灾,也没有心细到留意这些,天天面对惨绝人寰的境象,这些根本就不是事儿。
    林琦干的那桩蠢事,没少落得她姐的数落,好在林琦经此一事后性子沉稳许多,而且也深刻反省了,所以林珑对妹妹的反省还是颇为满意的。
    “这么说,妹夫去警告了霍周氏?”她问着过府的妹妹。
    林琦一面怀里抱着叶耀星玩耍着,一面抽空回应着亲姐的话,“那当然,这死老太婆就是阴魂不散,既然我这边都有人看到她与喜雨勾结,我夫君怎么会不信?姐,我嫁进霍家有多久,这死老太婆就看不顺眼我有多久,真庆幸当年没跟着娘进霍家,要不然我们姐弟仨的坟头草都老高老高了。”
    现在她唤霍周氏开口闭口死老太婆,根本就不给霍周氏半分颜面,这老太婆试图破坏她的婚姻,想到就恨得牙痒痒的。
    “别在人前这么喊她,面子还是得给的,这戏不能不做。”林珑叮嘱道。
    “姐,我晓得,见过一次鬼还不怕黑吗?我可不能再冲动行事中了别人的计还要替人数钱,我现在想来都脸红。”林琦是真的吃一堑长一智,“好在夫君没有真与我置气,我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往后还不学得警醒些?”
    从这次的事件中,她也明白过来,亲娘权美环其实在关键时刻根本就靠不住,而且亲娘再怎么改还是原来的她,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她不能全靠亲娘支撑着,自己也得拿出魄力来严正持家。
    发卖喜雨到窑子里面之后,她就开始整顿府邸,这才发现了大量的问题,她娘果然不懂得持家,哪怕外祖母权萧氏多厉害,权美环根本就没有得到母亲的真传。
    当然这过程中遇到了问题,她也没有去请教亲娘权美环,而是过府来跟她姐说,这世上最不会害她的人就是她一母同胞的手足。
    这也是她最近时常到襄阳侯府的原因,霍源对于她这举动没有意见,哪怕对林珑这大姨子不以为然,却是乐于见到妻子与大姨子亲近。
    “这就好,看来还是吃亏能让你长大。”林珑感慨地道。
    林琦笑了笑,她现在满身都是干劲,“对了,那死老太婆因为气过头又中风了,这回全身都不能动弹,口歪眼斜地说不出话来,真是大快人心。”
    林珑愕然,毕竟霍周氏中风并不是奇事,奇的是她一次次都能挺过来,这回真的栽了?“这么说她现在什么也干不成了?”
    “她还能干啥啊?话都说得不利索,像我们的外祖母一般,只能躺床上让人侍候,我让娘给她换了一批新的仆人,之前那些个不中用的全都撵走了。”林琦道。
    林珑看到妹妹眼里那抹狠意,这回是真的放心了,内宅之争从来不比男人沙场上的刀光剑影少多少,稍有个不慎都会让人万劫不复。
    思及此,她不由得想到自家长着一副好皮相的丈夫,尽管时常臭着一张脸,可还是颇为吸引人。
    这救灾的万一救了些不要脸的贱皮子一心想要沾上他,那可不是好事,不行,她得给丈夫写封信严厉告诫他不要乱发善心,好人牌一定要让别人去领。
    想到就做,她唤道,“来人,笔墨侍候。”
    “姐?”林琦不明所以地张大眼睛看向她姐突然的举动。
    “我想给你姐夫写封信。”林珑没有隐瞒道。
    林琦的眼睛都张大了,总觉得她姐这句话里满是杀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幸好不是冲她来的。
    正在与各级官员会面的叶旭尧打了个哈啾,这让一向怵他的各级官员都暗地里打了个冷颤,这些日子写在这冷面钦差手中的贪官不少,他们都得小心地侍候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
    叶旭尧皱了皱眉,随后想到妻子,八成是她在念他,心下一暖,他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江南各级官员这回不止是打颤了,脚都软了几分,这冷面神的表情太让人惊悚了,这会儿又有谁要倒霉了?
    这会议室里面各人心思各异,对于手上的差事,没人敢随便敷衍了事。
    汝阳城。
    婆媳二人坐好在马车里面,一路上都极少露面,就连用膳也是滕侧妃亲自下马车端到马车里面,因为没有用水洗的缘故,滕侧妃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一群大男人都本能地离这对婆媳远之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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