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自然是要查的,叶侯爷,侯夫人,本王也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必会给你们夫妻以及叶姑娘一个交代。”朱翌斩钉截铁地道。
    “王爷?”朱陈氏一脸的急切。
    朱翌一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王妃,如果你真的没有做下本王警告之事,那自然就罢了,如果你真的多行不义,本王必定不会轻饶,必向京城的圣上直陈你的过失,禀公处罚以正视听。”
    这番话朱翌说得毫无转寰的余地,朱陈氏脸色尤为难看,咬着自己的下唇坐回椅子里,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椅把处,手背更是凸出条条青筋。
    叶蔓君看到朱陈氏这一副样子,没有同情只有冷笑,这个朱陈氏是如何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朱陈氏存在一天,她就要面临一天的生命危险。
    只是她自幼受到最正统的庭训,这会儿做不出来落井下石的举动,但端庄的面容上却流露出来她对朱陈氏的不屑与鄙视。
    朱陈氏的目光一与叶蔓君对上,看出她眼中的含意,她顿时咬紧一排银牙,双眼再也不掩饰她的恨意。
    朱子期看向叶蔓君,看到她的面容未变,这才放下心来,滕媛媛是他的表妹,在这件事上他愧对于她,若非老天帮忙,他很可能就真的失去她,若真是这样,他将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厅堂里面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只是大家都不诉之于口。
    没有多久,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王妃院子里有人招了。
    “谁招了?把她拖上来。”朱翌怒道,不忘威严又凌厉地看向妻子,她真的将他的警告左耳进右耳出。
    朱陈氏的眼睛瞬间睁大,到底是何人背叛她?手指紧紧地攥着椅把,在想着分辩之词。
    被拉上厅堂之人正是朱陈氏院子里的人,只不过不是她那几个亲信,而是一个二等丫鬟,只见这个被用了刑的丫鬟断断续续地招认出朱陈氏指使大丫鬟去买砒霜,而她正是那个经手人之一,还一连招供出不少人来。
    朱陈氏立即反驳,“一派胡言,本王妃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何来你口中之事?买砒霜?可笑之至,这分明就是你受不住严刑拷打而编出来的说辞……”
    “王爷……查查奴婢供出来的药商,就会……知道奴婢……没有说假话……”这二等丫鬟却是不理会朱陈氏的言辞,径自向朱翌道。
    “这丫头倒是言之有理,只要顺藤摸瓜焉能找不出证据来?”叶旭尧冷声道。
    朱翌现在也想弄清楚这事,不能再容忍朱陈氏胡来,焉知会不会还有下次?“叶侯爷言之有理,给本王去把这侍女供出来的药商拘来回话。”
    “是,王爷。”属下领命,立即就退出去。
    朱陈氏这回感到全身凉透,这冬日之冷她算是彻底领会了,双目死死地盯在这个侍女的身上,恨不得能戳出几个窟窿来,这该死的小人,昨儿就该都处置妥当。
    就在她坐立不安的时候,又有人进来报,有人招供。
    立即又有一人被拖进来,这个人是她身边的一个老嬷嬷,以前还比较得她信任,后来她有了更得力的左膀右臂,渐渐又弃了她。
    在她听来,这老嬷嬷的话根本就是瞎编来给她泼脏水的,遂怒喝一声打断这老太婆的胡言乱语,“住口,你这是毫无根据捏造的说辞,本王妃岂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
    “既然王妃说她是污蔑,那又何惧她的言辞?何不让她说完再行辩驳?”林珑笑道,只是她的笑容充满了嘲讽。
    朱陈氏冷哼一声,“她不过是区区一介奴仆却以下犯上,我为何就不能喝斥?叶夫人,你这举动有失偏颇,现在本王妃可没被定罪……”
    “哪怕没被定罪,那也是嫌犯之一。”林珑用无辜的表情重重念出嫌犯之一这四个字,提醒朱陈氏她现在可是被怀疑的对象。
    朱陈氏恨恨地咬着一口银牙瞪了林珑一眼,然后又自持身份地坐回原处,只有她知道屁股底下的椅子有多么的硌人。
    不好的消息一桩接一桩传来,知道她最多事情的心腹亲信没有出卖她,而是服毒自尽了,至于另一个亲信却是咬舌自尽,两条尸体被拉到她的面前,前一刻这两人还是鲜活的生命,现在却成了死尸。
    一向惯于用吓人的手段行事的朱陈氏现在却是被吓得不轻,慌张地拉着身后婢女的手,另一手指着那两具尸体,“拉走,给本王妃拉走,本王妃不要看到她们……”
    这死去的两人哪怕一字未招,却是明晃晃地说明朱陈氏就是梅花饼下毒一事的幕后指使,要不然这两人也不会畏罪自尽。
    朱翌并不同情朱陈氏此刻满脸的惊惧,在她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时,就要预料到有今天,“王妃,你还有什么狡辩之词?”
    “王爷,不是我做的,是他们在害我,是他们……”朱陈氏的手指向叶旭尧和林珑夫妻二人,若非这对夫妻坏事,她焉会落到如期境地?
    “本侯与夫人昨天才到达汝阳城,初来乍到之时又如何害得王妃你?”叶旭尧这回语带嘲讽地反问一句。
    “王妃,听就你有失心疯的症状,我还以为是我耳朵不好使听错了,现在看来却是所言不虚。”林珑也笑眯眯地紧跟在丈夫后面发言。
    她每说一句,朱陈氏的脸色就更为狞狰,这正中林珑的下怀,朱陈氏有失心疯。
    “胡说八道,王爷,这都是胡说八道——”
    “这是不是胡说八道,王妃你心里清楚明白,为何你要两次三番地要我的性命?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叶蔓君不打算再沉默了,她不能一辈子躲在兄嫂的身后,这场仗她也要参与。
    “你说说看本王妃为何要害你?”朱陈氏睁大眼睛看向叶蔓君,一副看似清醒的样子,可是她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那还用说?自然是为了已薨逝的世子……”
    “住口,你不配提起他,是你,是你的命硬不好,把我的儿子克没了,你没有资格提到他……”朱陈氏的理智在听到儿子之时就彻底丧失了,这是她不能被人轻易触到的地方,更何况这个轻触的人是叶蔓君。
    听到这克夫论,叶蔓君并未动怒,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污蔑她名声的言论,汝阳城有相当一部分人都用这个来诋毁她的名声,只是随着她与朱子期的婚事成为定局,这样的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不用刻意地去查,她也知道背后散播的人是谁,除了这汝阳王妃之外就是汝阳城贵女们,但这王妃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她看不得她改嫁给朱子期。
    叶旭尧却是听不得这样的言论,一直神色都颇冷淡的他这会儿却是怒拍桌子,“王妃,注意你的用词。”
    “我又没说错,你妹妹就是命硬,天生克夫……”朱陈氏并不怕叶旭尧,冷笑着重复这番说辞。
    朱子期上前一把将这行为越发失控的嫡母控制住,“母妃,你说够了没有?这样抵毁叶姑娘的名誉,你还说你没有暗害于她?谁信……”
    “朱子期,你给我放手,我就是要她的命,怎的?她只配到阴曹地府去陪我的儿子,而不是与你双飞双宿让我们王府丢尽脸面。”朱陈氏已经是不管不顾地将心底最深处的话说出来,接连受到刺激,她已是不知道理智为何物,转头恶狠狠地朝叶蔓君叫嚣,“你为何还恬不知耻地活着?你说,你早点死不好吗?全了你节妇的名声又可以不让我儿孤独,叶蔓君,你该死,该死——”
    这样恶毒诅咒的话,叶蔓君听得全身发冷,这朱陈氏实在是无可救药了。
    林珑见状,起身上前将叶蔓君抱在怀里,“小姑,莫怕,她现在再也害不了你了……”
    “大嫂,我知道。”叶蔓君依在林珑的怀里,努力地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自己并没有事。
    林珑还是不太放心地轻抚她的手臂,然后含着怒意地看向歇斯底里的朱陈氏,这个朱陈氏实在是让人恨之入骨。朱子杰的死又怎么能怪罪到叶蔓君的身上,这根本就是迁怒。
    实在是丢人现眼,朱翌看着向叶蔓君方向发疯的老妻,朝儿子大喝一句,“把你母妃押回她的院子严加看守。”
    “是,父王。”朱子期立即应声。
    两手押着朱陈氏就往厅外而去,期间不忘朝叶蔓君安抚地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那一刻的缠绵尽落在林珑的眼里,看来这两人应是真爱无疑,这算是一连串不好的事情当中最好的一件事,不过两眼一触痴痴望着朱子期的滕媛媛和安心如,她的眉间又皱了起来。
    这娶妻与纳妾同时进行,不好,真的不好。
    “王爷,此二女您打算如何处置?”叶旭尧冷声提醒。
    朱翌看了一眼滕安二女瞬间再度刷白的面孔,“下毒害人实乃大恶不赦之罪,滕家主,安家主,你们可是这般认为?”
    滕家主与安家主并不想女儿被追究责任,但现在证据确凿,又不容他们二人抵赖。
    好半晌,安家主朝朱翌施了一礼,“王爷,说来也是小女的过错,不该起了这歹心,但看在我们为汝阳城劳心劳力了一辈子,就给我们一个恩典,饶了她们两个不知道轻重的丫头吧。”
    “说得真是好听,这下毒能用不知轻重四字来形容吗?”林珑听着觉得可笑,立即反驳问道,“依你之言,那我也可以把这梅花饼强迫令嫒吃下去,是不是也能用不知轻重四个字来推卸责任?”
    “这?”安家主一时语塞,找不到词来为女儿开辩。
    “侯夫人,我们都这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是在剜我们的心?我们发誓必将看好小女,不再让她惹事生非招惹叶姑娘……”滕家主也一副求情的可怜模样。
    “不追究她们二人倒也可以,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林珑沉吟道。
    “什么条件?”滕家主与安家主一致同声问出口。
    “就是你们家的女儿放弃成为汝阳王世子的妾侍。”林珑立即抛出自己的要求。
    朱翌闻言微皱眉,刻意看了眼叶旭尧,这男子就任由妻子胡乱开条件?先莫说这是汝阳城的传统,单就一条来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难道他叶旭尧只有林珑一个女人吗?
    叶旭尧只是淡定品茗不置一词,显然他是支持妻子论调的。
    朱翌也捧起茶盏轻茗,也装做一副没有听闻的样子,其实女人多了也不好,争宠一事极让人厌恶,若是儿子能少一点女人他还是乐见的。
    滕家主与安家主都面面相觑,他们没料到林珑一开口提的要求就戳中他们的要害,这个要求这女人也敢提。汝阳城的权贵不只他们两家,还有其他人,若是没有女儿在王府内,他们也不放心。
    滕家主还想到庶女滕纱纱,妹妹极为看重这个女儿,为了家族利益,他宁可舍弃毫无价值的滕媛媛,也要保住滕纱纱嫁进王府的资格,思定后,他第一个往后退几步,表明不再庇佑这闯祸的女儿。
    “爹?”滕媛媛难以置信地看着亲生父亲,在他的心里,她还不及滕纱纱?
    滕家主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再睁开时他轻轻摇了摇。
    滕媛媛看明白父亲眼里的意思,心凉透地倒地而坐,她知道大势已去再也没得挽回。
    安心如急切地看着父亲,“爹,您也要抛弃我吗?”
    安家主看了一眼这个女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心如,是爹对不起你。”
    家族比女儿重要,本来在侧室一事上,安家并不具备竞争力,他是寄予希望在安心如身上的,但现在看来是押错宝了,回头再选一个就是。他的女儿中没有合适的,旁支也没有关系,过继来一样是女儿。
    人性往往就是这么自私直白,林珑并没有同情滕安二女被亲爹抛弃的不幸,若非前因,何来后果?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叶蔓君却是轻舒一口气,与这两女相比,她是幸运的,至少她的兄嫂为了她不远千里来到此处,这样的在乎对比滕安两位家主,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高下立见。
    “王爷,竟然他们都不顾女儿,那就请王爷禀公处理,还我家小姑一个公道。”林珑朝朱翌请求道。
    叶旭尧也看向朱翌,无声地施压。
    朱翌对于这两个不顾女儿生死的混账,眼里一片谴责之意,“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王心狠,这下毒本身就不可原谅,哪怕没能伤及正主儿?”转了转拇指的大板指,他朝身边人道:“将库房里面的三尺白绫赐给滕氏女与安氏女。”
    这赐白绫的举动就是要她们死,滕媛媛和安心如顿时面如死灰,她们连二十芳华都没到,哪里舍得就这样死去?
    “王爷,开恩啊,开恩啊……”
    两人拼命的求饶声哪怕已到回廊仍旧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厅堂里的数人,无人为之所动。
    滕家主与安家主一脸黯然地行礼告退。
    滕家主在离开之前还刻意看了眼叶蔓君,这个女子即将就是汝阳王世子妃,看来对朱子期的影响不小,确是不得不防,他眼里的防意渐深。
    滕媛媛的下场很快传到了滕侧妃的耳里。
    在初听到这侄女要被处死,她立即跳起来准备去搭救,可在听到叶家提出的条件之时,她又咬着指甲跌坐回椅子里。
    “那位年轻的侯夫人真这么说?”
    她仍然难以置信,有哪个女子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来?哪怕她也见不得朱翌有妾侍,可也没敢明目张胆地表示要霸占他一个人啊。
    “侧妃,这话千真万确,那位侯夫人确实是这么说的,她的丈夫也没有出言呵斥她,不就是默认了吗?”心腹嬷嬷再次道。
    滕侧妃痛苦地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方才睁开,“且罢,事已至此,我再为此出头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顿了顿,“这叶家可真够霸道的。”
    最后这句充满了嘲弄与提防之意。
    “可不是?岂不是说不让我们二爷再有别的女子,只能守着一个叶姑娘过活?”那心腹嬷嬷也是不满的,多子多福的观念是根深蒂固。
    滕侧妃却是银牙一咬,“这是痴心妄想,我儿岂能过得这么苦?”
    她绝不同意,原本心里颇为满意叶蔓君的,可如此不懂事,她必要敲打敲打她才行,省得她往后不将她这个婆母看在眼里,到时候可就不那么妙了。
    被关押起来的朱陈氏,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她几乎不相信自己会自曝其短,正打算写一封声情并茂的信向朱翌忏悔,她不能死,不能死在叶蔓君的前头,这回她想到了安娇肚子里的孙子,这是第一次,她想要为这个孙子做点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门“咿呀”一响,随着满室的光线,一个身材颀长的人走了进来。
    朱陈氏用手挡了挡过强的光线,好一会儿方才看清楚这人是叶旭尧,她放下手来,面色冷然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有多落魄吗?叶侯爷,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原来你早就利用京城的眼线来牵制我,只是你现在想要我死,我偏死不了,我这汝阳王妃可是有京城的旨意护身的,朱翌就算要我死,也不敢轻举妄动,这都要禀明当今圣上方才能处置得了我……”
    再怎么说,她还能多活几个月,为此,她笑得越发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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