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我想过了,还是不太妥,如果我们搬到之前置在城里的私宅去,只怕更容易遭人暗算,还不如在官衙里面,这里代表着皇权,她朱陈氏要暗算我也得掂量掂量。”她一脸凝重地道,“朱陈氏不为自己,也得为远在京城的娘家人着想,如果我在此有个意外,皇上不会坐视不管。”
    “姐,会不会我们把这个王妃想得太过可怕了,兴许她不是这样的人,到底大家都是从京城来的,更应该同仇敌恺才对。”叶旭融仍旧抱着几分乐观的心态道。
    不用叶蔓君出声,叶明澜这堂叔就道:“融哥儿,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因为出身相同就能彼此守望相助,这世上就不会这般混乱,如今这汝阳城的人都信不过,君姐儿多留了个心眼是好的。”
    “澜二叔说得对,融弟,你现在行走在城里也要小心,侍卫一定要带足,不要轻易相信人,也不要在城里惹事……”叶蔓君提点道,弟弟年轻气胜,只怕为了她一时冲动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来,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变得更被动。
    叶旭融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姐,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来。”
    亲姐如今被动已经够惨了,他更不能给她添乱,那个姜嬷嬷的举动真是让人想起就毛骨悚然。
    叶明澜道:“我出去明里暗里打听过,那朱家二爷也是世子的热门人选,另外还有两人也极有可能成为新一任的世子……”
    遂低声将汝阳王府的情况说给叶蔓君听,迟早叶蔓君都要与汝阳王府的人打交道,这个是避免不了的。
    叶蔓君听得很仔细,有不明白的地方都拿出来问叶明澜,有些连叶明澜也答不上,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么一合计,连蒙带猜也能摸到几分事实的边缘。
    叶旭融听得有几分目瞪口呆,没想到昨天陪这堂叔出去闲逛,他原本以为堂叔是想要散散心见识见识汝阳城的繁华,心里老大的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这心情?遂硬着头皮也他到茶馆去坐,到酒楼用膳,再去市井之地兜了一圈。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堂叔是去打听消息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嫩,脸上一阵的自责。
    难怪出发前,母亲与兄长一再叮嘱他要听堂叔的话,说实话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被家人信任,表面上笑呵呵,心里实则难过得要死。
    如今方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水平太低。
    屋里三人正压低着声音商量,绣缎突然急忙掀开门帘,“姑娘,马夫人陪着个嬷嬷正过来呢……”
    叶蔓君闻言,忙起身到床上躺着。
    叶旭融忙拿起灰粉给叶蔓君再抹上一些,总之就是让亲姐看起来憔悴不堪。
    叶明澜却是去放风,好一会儿他才转身打了个手势,姐弟二人方才住手。
    叶旭融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姐,您见哪儿不舒服?”
    “咳咳……我……没大碍……”叶蔓君拿帕子掩住口,嘴里说着弱不禁风的话,眼睛却是往外面瞄,看到帘子动了动,她忙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
    马兰氏正好领着仇嬷嬷进来,看到叶蔓君躺在床上那难看的脸色时,顿时还微微吓一跳,连她这知内情的人也觉得叶蔓君真的身体抱恙。
    ☆、第一百六十七章投诚
    “马夫人。”叶蔓君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目光却刻意瞟了眼仇嬷嬷,不过敌不动她不动,遂目光很快移开,似没见到那仇嬷嬷似的,“蔓君身体不适,倒是失礼了,还请马夫人见谅。”
    叶明澜起身忙给马兰氏行礼,他不是官员,礼数更不能废,而叶旭融是侯府的公子,只是朝马夫人微微晗首算是问候。
    “叶姑娘,您不要勉强自己,还是您身体为重。”马兰氏忙道,然后又朝叶氏堂叔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咳咳。”仇嬷嬷轻咳两声提醒马兰氏,该向叶蔓君引见她了。
    马兰氏连忙侧站一步,让仇嬷嬷的身形直接暴露在叶蔓君的面前,“叶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仇嬷嬷,是汝阳王妃身边得力之人。”
    她故意咬紧得力之人这四个字,目的就是让叶蔓君提高警惕。
    仇嬷嬷立即上前两步给叶蔓君行礼,“叶姑娘好,老奴这厢有礼了。”
    叶蔓君方才仔细地打量这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嬷嬷,长着一张长脸,一双吊梢眼,眼珠子略有些浑浊可见平日为人有几分狡滑,身上穿着褐色秋衣,外面套了件灰色回纹边的比甲,露出来的手腕上有着一对成色尚可的玉镯子,头上倒是没有多少饰物,仅有一两样银饰,想来应是在世子的丧期,所以不敢过于装扮自己。
    好半晌,这叶姑娘一声不吭,只是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仇嬷嬷的心里感觉到不快,只是不好出声催促,提醒叶蔓君她还跪在那儿呢,她暗地里给马兰氏使了个眼色,只是这马兰氏似有几分愚钝,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的嘴角暗自撇了撇,再度扬声道:“叶姑娘,老奴是王妃座下的嬷嬷,特奉王妃的旨意来看望姑娘。”
    她提醒着她的身份,让她就算要给下马威她看,也要适可而止。
    马兰氏看这仇嬷嬷微垂的头略有不快,这才看向叶蔓君,正要唤她,哪知这会儿听到她轻启朱唇说道,“仇嬷嬷是吧?你是王妃面前的红人,我晓得,只是我耳朵未聋,仇嬷嬷就对我大小声,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人?”
    既然她与汝阳王妃的关系注定要恶化,那么一开始她就不能摆出任人摆布的样子,好让这个嬷嬷知道她不是软柿子,任人随便就能捏。
    温温柔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软弱可欺,简直出乎仇嬷嬷意料的强硬,这下马威使得她的头皮跟着发麻,原本应该使下马威的是自己才对,这么一想,她的不快渐要表现在脸上。
    “看叶姑娘说的,老奴这不是奉王妃之命来探望姑娘吗?哪能眼里没有姑娘呢?”她道,“之前声音略有提高,是怕姑娘正在生病中,一时间没有留意到老奴在说什么……”边说她边抬头直视叶蔓君,从她的眼里看不出半点退缩。
    叶蔓君拿帕子掩了掩嘴巴,连咳数声,灰败面容的脸上有着几分涨红,明显是急火攻心的样子,气若游丝地挨在枕上。
    这变故看得仇嬷嬷心头直跳,这个叶姑娘莫非真病得这么严重?对于马兰氏的话她并未全部都采信,将信将疑地将目光落在叶蔓君的身上。
    “姐?”叶旭融看到叶蔓君的样子,忙坐到床沿给她拍背,一脸的急色,“姐,您别吓融弟,澜二叔,赶紧去我们随行的大夫过来诊脉,快呀——”
    叶明澜也是精明人,一看这情形,忙飞快地出去把侯命的大夫拉过来,“快,给我们君姐儿诊一下脉,看看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仇嬷嬷完全是懵了,一进这屋里她就跟不上事情发展的节奏,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这叶蔓君就变成这个样子?
    叶蔓君窝在叶旭融的怀里咳着,目光却是落在仇嬷嬷略有些抽搐的脸上,帕子下的嘴角微微一弯,她再度剧烈假咳了数声,然后头一歪佯晕过去。
    “姐,姐——”叶旭融忙大声唤道,此刻他的戏做得也极逼真。
    马兰氏的心头一跳,莫不是真的病了吧?她忙上前配合叶明澜拉过来的大夫诊脉,“给叶姑娘打打脉,别迟疑……”
    叶旭融起身让位给大夫,眼睛瞪向仇嬷嬷是竟是充血的,他怒火冲冲地上前提着仍旧半蹲着的仇嬷嬷,“你给我滚,不过是两句话就激得我姐晕了过去,你还有脸在这儿呆着?给我滚——”
    仇嬷嬷被这变故吓傻了,这叶蔓君的弟弟看起来像个阳光美少年,怎么这会儿凶神恶煞的,真的要吓死人了。
    “你,你快放开我……”好半晌,她才找回声音,忙开口道。
    叶旭融非但不放,拉着她后衣领的手更是多用了几分劲,“好一个恶怒,路上有一个姜嬷嬷,这会儿又有一个你,你们汝阳王府就是这样迎接我襄阳侯府的姑娘?这就是你们的礼数……”
    “哎,哎,你放手——”仇嬷嬷不敢用手却挠叶旭融,这是侯府的公子,她可不敢做得太出格,只能用嘴巴叫唤数声。
    “融哥儿,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叶明澜装模作样地劝了两句,但一直站在床前,压根儿就没有上前去解救那仇嬷嬷的意思。
    叶旭融的动作更快几分,很快就推开帘子到了外室。
    马兰氏双眼来回望了望,不知道要顾及哪一方才好?最后方才选择留在原地,等大夫的结果出来。
    屋里随着仇嬷嬷过来的侍女见到这情景,忙追出去。
    没了外人在,叶蔓君方才幽幽地睁开眼睛,看向怔愣在这儿的马兰氏,“马夫人,你还不赶紧去看一看?”
    “叶,叶姑娘,你没真的病了吧?”马兰氏脸色更为紧张。
    “马夫人,外面那儿似乎更需要你。”叶蔓君优雅地指了指外面的方向,没有正面回答马兰氏的疑问。
    马兰氏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叶蔓君的晕倒是装的,这是为了便宜叶旭融行事,把仇嬷嬷赶出去,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这会儿她看着叶蔓君似乎看着另一个人般。
    “叶姑娘无恙就好,我这就出去处理那老刁奴。”她忙道。
    “有劳夫人了。”叶蔓君谦逊道。
    “不麻烦,叶姑娘客气了。”马兰氏忙摆摆手笑道。
    她没再待在屋里,而是迅速地地转身就出去,外面还有一个仇嬷嬷,她还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等屋里没了外人,叶蔓君收回手腕,朝大夫吩咐道,“你随意给我开个方子,还有这事一定不能宣扬出去。”
    那大夫是叶家的奴仆,叶钟氏那时候怕女儿头疼身热都没有一个信得过人人来诊脉,所以才买下这个会医术的下人。
    大夫忙点头,他还有家人在襄阳侯府,自然要以叶蔓君马首是瞻,“姑娘放心,我会开一些调养身体的药给姑娘,药方子与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材略有些相似,不会让人起疑的。”
    “那甚好。”叶蔓君一脸欣慰地道。
    而屋外的仇嬷嬷却是头发凌乱地被叶旭融扔到台阶下,身子滚了几圈方才停下,而小侍女忙过去扶她起来。
    气得面色涨红的她头脑一直晕眩不已,身子摇摇晃晃的,不禁冲口而出,“小子,你别得意,这是汝阳城,不是你们京城,你这样的行为我一定上报给王妃知晓,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几句狠话正中叶旭融的下怀,他转头看向跟出来的马兰氏,“马夫人,你可听到了?莫非汝阳王府就是这么欢迎我姐的?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即刻就起程回京城,绝不在此受辱。”目光深寒地看向知道说错话而面色大变的仇嬷嬷,“我姐是奉圣上之命到来的,你不敬她即是不敬圣上,你好自掂量吧。”
    说完,不再看这让人厌恶的仇嬷嬷,转身就挑帘子回屋里。
    仇嬷嬷一时间只感到秋风无比的寒冷,她莫非也要步上姜嬷嬷的后尘?
    马兰氏急忙上前,责道:“仇嬷嬷,你这是何苦呢?本来王妃要你过来就是与叶姑娘打好关系的,这样一来王妃要召她进府说话也容易一些。可现在好了,你偏还得罪了她?这,这可如何是好?”
    “马夫人,这事是我办砸的,我可不敢求马夫人帮我圆了过来。”仇嬷嬷的姿态放低了许多,不若刚进官衙那会儿强硬与嚣张,“但是就当我是求夫人,好好地为我在叶姑娘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把今天这事给……”
    “仇嬷嬷,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叶姑娘那态度你也见到了,她不是个软柿子让人随意捏,我怕我还没开口就先让她责备一通……”马兰氏似一脸为难地道。
    仇嬷嬷忙握住马兰氏的手,“马夫人,算老奴求求你,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失了这份差事,要不然我一家准得要去喝西北风。”
    她明白王妃朱陈氏是什么性子的人,最近这些年王妃愈发狂躁,与王爷发生摩擦的次数不胜枚数,现在世子没有了,她更加变本加厉,她是真怕啊。
    马兰氏看到仇嬷嬷这有求于她的面孔,心底不知道有多爽,让这个下贱的奴婢在她这官夫人面前拽,只是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汝阳城的人对于她这样身份的人一向不喜。
    要不然王妃朱陈氏岂会与汝阳城的本地的权贵一再地起摩擦?这么些年来就没有关系缓和过,京城御赐而来的王妃与本土势力之间的角力越演越烈。加之王府里除了京城来的正妃外,所有的侧妃、姨娘都是本地权贵之女,这就更加深了两者的矛盾。
    像她夫君这样直接派来驻守的官员就更是左右为难,左右不讨好,在夹缝中生存的滋味不足以向外人道。
    “那,我那我尽力而为。”她似乎一脸为难地样子道。
    “谢过马夫人了。”仇嬷嬷忙道。
    两人再说了一会子话后,仇嬷嬷方才转身离开,只是这会儿垂头丧气的样子堪比落水狗。
    马夫人看着这背影一阵的痛快,待得人走远,方才畅快地笑出声来。
    站了一会儿,她这才转身挑帘子进屋,与这叶家姑娘她还有话要说。
    叶蔓君看到马夫人进来,忙道:“她走了?”
    “走了。”马兰氏道,她的目光看了看叶氏堂叔侄,然后又看了看叶蔓君,明显是私下有话要与叶蔓君说。
    “融哥儿,我有话要与你说,你且随我来。”叶明澜是人精,一看即会意,朝叶旭融道。
    叶旭融还愣了愣,本想说有话就在这儿说也一样,随后感觉到这堂叔轻捏了一下他的手,他方才会意,与姐姐叶蔓君点了点头,这才随叶明澜出去。
    屋里只有两个女人之时,叶蔓君坐起来,指了指床边的雕花圆凳给马兰氏让她坐。
    马兰氏落坐,没有绕圈子,而是开门见山地道:“叶姑娘,汝阳王妃也给我开出了筹码……”
    叶蔓君挑了挑眉,对这事并不感到诧异,她人在这儿,不拉拢马兰氏又能拉拢谁?这朱陈氏倒是费尽心思,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还没有谋面,她就已经给朱陈氏下了定义。
    马兰氏一直有留意叶蔓君的表情,看她没吃惊,心下微微诧异,随后又了然,这叶家之人为这嫡姑娘安排妥当,这嫡姑娘本身也是有过人之处,遂把仇嬷嬷拉拢自己的话学说了一遍。
    叶蔓君不由得慨叹人都是有弱点的,这马家的弱点他叶家抓到了,朱陈氏又何尝不是抓到了?
    好在她试探了这马兰氏一番后,方才把兄长叶旭尧出发前秘密给她的信转交给马兰氏。
    当时兄长说,“汝阳城的情形极复杂,你只身去那儿,我实也放心不下,但奈何这是皇命,我们家也反抗不得。这封信你收好,一定要见机行事,如果马家可以拉拢,就把信给他们,他们是不会拒绝这份诱惑的。”
    那时候她接过信紧紧地握在手中,只是仍有几分不安地唤了一声,“哥?”
    兄长带着歉意地看着她,“说来是哥哥有愧于你,本来应是我送你去的,这样一来,你到了那儿也能快点安顿好,只是你嫂子她偏要在这时候生产,她又是第一胎,你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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