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茂蓉从座椅里跳了起来,奔到了林侍郎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直摇晃:“父亲,宜妹妹的铺子怎么了?”
    “蓉儿,大事情没有,总会解决的,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林知府将自己的衣袖从林茂蓉的手中夺了出来:“为父自然知道安排,你赶紧回房去歇息着,别累了你母亲!”
    林茂蓉撅了撅嘴,嘟嘟囔囔道:“人家只是关心宜妹妹的事情嘛,什么都不让我知道,真是要不得!”她站在那里看了一阵子,见林侍郎似乎没有让她留下的意思,有些不高兴,转身带了丫鬟飞快的朝花厅外边走了出去。
    “莫非还有什么事情跟蓉儿有关系?”林夫人见着林侍郎那神色,若有所悟,慢慢走到了林侍郎面前,压低了声音问他,眼中全是殷殷的神色。
    “不错。”林侍郎点了点头:“杨老夫人说殿试以后要我带家眷去杨府小聚,她特意说了我们家真儿和蓉儿。”
    74|不要脸没
    窗外有白色的梨花摇曳多姿,点点黑影打在了雕花格子窗上,被屋子里暖黄的灯光映着,恰如过年时贴上的窗花。林夫人一只手拿了兔毫盏,眼睛却只是沉沉的盯住了那一瓯清茶,嘴角忽忽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老爷,为何杨老夫人提到了咱们的真儿与蓉儿?”林夫人抬起头来,眼里有奕奕的神采,似乎要从她那长长的眼线里飞了出来一半:“她怎么知道咱们孩子的名字?”
    林侍郎也是奇怪,想了想道:“真儿金榜题名,又是第十五名,他们知道也不足为奇,蓉儿的名字……估计……”他想了想道:“该是杨家那位叫宝柱的少爷告诉杨老夫人的。”
    林夫人双手捧着兔毫盏,喃喃道:“那位杨三少爷?”
    “或许就是他。”林侍郎微微点了点头:“我再也想不出旁人来。”
    “可能。”林夫人忽然间笑了起来,端了兔毫盏在嘴边,浅浅抿了一口,抬起头来望了林侍郎一眼:“咱们真儿与蓉儿也该准备议亲了呢。”
    “议亲?”林侍郎有几分茫然:“真儿今年十七,是可以慢慢访着看看有没有门当户对的姑娘,不求长相,只求人品好,贤淑孝顺就行。至于蓉儿……还早了些罢?”
    “哪里还早?今年秋天都要及笄了!”林夫人嗔怨道:“你怎么就对蓉儿这般不上心!”
    林侍郎尴尬的笑了笑:“我总觉得蓉儿年纪好小,只恨不得能将她在身边留一辈子呢。”
    “留一辈子?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林夫人笑着将兔毫盏放了下来:“我想着,也该顺道帮她留言一番了。”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小小的少爷,那时候手牵手的在广陵知府后花园里玩耍。杨三少爷,容大少爷,蓉儿无论是嫁了谁,都算是得了一桩好姻缘,林夫人暗自下定了决心,过几日去杨府,一定要好生将自己的蓉儿打扮起来。
    “明日就让人去喊了珍珑坊与金玉坊的伙计过来。”林夫人笑眯眯道:“蓉儿今年还只做了两身春衫,明儿再给她多添两套。”
    林侍郎点了点头,应和了一句:“本该如此,女儿年纪大了,自然要多加打扮些才显得出那份容光出来。”
    夫妻两人心有灵犀,彼此相望,眼中都有笑意。
    第二日是三月十五,乃是殿试的大好日子,一早起来就见一碧的晴空,万里无云,那淡淡的蓝色就如水洗过一般,格外明澈。含英殿前的丹墀下,一张张条几摆得整整齐齐,条几上放着文房四宝,后边端坐一个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士子,众人都凝神静气,带着恭敬的神色望着丹墀之上的那队仪仗。
    “皇上驾到!”内侍的声音尖细,但那尾音却拖得很长,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众人慌忙三百九叩首,呼喊过万岁万岁万万岁以后直起了脊背,眼观鼻鼻观心,听着沙沙的脚步声从含英殿那边慢慢的传了过来。
    明黄色的袍子擦过汉白玉的地面,后边翠羽华盖摇摇曳曳,金碧辉煌的宫殿让人似乎要睁眼不开。大周皇上许兆宁站在台阶上,看了一眼站得整整齐齐的士子,满意的笑了笑:“各位贡士且放松些,今日是殿试,正是考校各位才学的时候,望众位英才尽心竭力,好好发挥。”
    皇上发了话,众位士子半分都不敢怠慢,赶紧行礼拜谢隆恩,许兆宁看了众人一眼,这才转身走入含英殿里,在龙椅上坐了下来:“今年贡士录了多少?”
    主考官捧着名册殷勤上来:“共取三百一十二人。”
    许兆宁将名册接了过来,看了一眼榜首,口子轻声道:“容嘉懋?江陵人氏?”
    “皇上……”主考官低声道:“这容嘉懋的文才实在好,时疏写得条理清晰切中时弊,策论应对犀利,当时我们有十人一道评卷,众人皆推他为第一。”
    许兆宁笑道:“果然有这般好?那朕到时候可得好好看看这容嘉懋的文章才是。”
    “皇上,这殿试还不是您来考究他们的才学?自然是皇上来看。”主考官瞄了一眼丹墀下正在挥笔疾书的贡士们,心中暗道,难道皇上就不知道这容嘉懋乃是容妃娘娘的侄孙?只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你们先选出前十来,朕再来点前三。”许兆宁摆了摆手:“外边候着去罢。”
    “是。”主考官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许兆宁看了看身边的内侍,笑着问道:“刘全福,这容嘉懋可是你昨日与朕说起的那个?”
    “是是是。”许兆宁的贴身内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京城现在不少人下赌注,买容嘉懋不中状元的居多,这可是一赔十的赔率!”
    “一赔十!”许兆宁瞪了瞪眼睛:“这赔率也太小了些,怎么着也该一赔一百才好!”
    “皇上,毕竟容嘉懋乃是容妃娘娘的侄孙,又是三年前便中了解元,多多少少总有些人相信他能入得了皇上得眼睛。”刘全福半弯着腰,声音压得十分低:“这状元,还不是看皇上的心情?”
    许兆宁摇了摇头:“刘全福,你在宫里这么久了,怎么还就没看透呢?这事情怎么能只看朕的心情?”
    刘全福头都不敢抬,说得格外轻柔:“再怎么着,这状元总是皇上的隆恩。”
    荣贵妃的兄弟竟然也在春闱里中了三十五名贡士,萧国公府少不得想着要将他弄成状元,这几日荣贵妃晚晚缠着皇上去她那沉香宫里歇着,还不是在替她兄弟说好话?这状元是御笔钦点,不管那报过来的人里有没有萧三老爷的名字,只要皇上勾了就行。
    这榜首容嘉懋,是容妃娘娘的侄孙,年纪也小,才十五岁,做状元实在有些不合适,怎么着金明池畔骑马夸官,总要是个年纪大些的,十五岁的人总怕是不老成。
    许兆宁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睛微闭:“刘全福,你赶紧出宫去。”
    刘全福仰起头来:“出宫?”
    “朕给你个发财的机会,去找家赌坊放银子。”许兆宁哈哈的笑了起来:“有多少放多少,保准你稳赚一笔。”
    刘全福琢磨了好半天,不知道许兆宁究竟是什么意思,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皇上,那奴才是买中还是不中?”
    “真是没脑子,买哪一边不是很简单,一眼就能看出?”许兆宁有些愠怒,伸腿便朝刘全福踢了一脚:“你跟着朕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朕的心思?快些去,去晚了发财的机会便没了。”
    刘全福颠巴颠巴出了宫,揣着几张银票就往京城最大的赌坊跑,里边满满的全是人,都聚集在桌子面前看大小,荷官拿着棍子扒拉着筹码,一个劲的吆喝:“买大买小买大买小?快些下注,迟了就没银子赚咯!”
    看了几张桌子,才走到买今年新科状元的场子,刘全福从怀里掏出了银票,一双手直哆嗦,他带了五千两银子出来,这可是大数目了!站在那桌子旁边瞧了瞧,身后的板子后边写着赔率,压容嘉懋不中状元的人又多了些,差不多有一赔十二。
    “这位老兄,你买大买小?”荷官瞧着刘全福站在旁边看个不歇,却不下注,赶紧来游说他:“现儿含英殿正在殿试,等着到晚上这结果就出来了,再不下注就迟啦!”
    刘全福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将那五千两银子拿了出来:“给我去换筹码!”
    荷官拿到手里看了下,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没想到快要下完赌注了又来个大头!验看了银票真假,给刘全福换了一堆筹码:“老兄贵姓?买大买小?都得给您标好哪!”
    买大?买小?刘全福拿着筹码犯了愁,皇上也不明说,只是说给自己一个发财的机会——他眼珠子转了转,皇上说有多少放多少,稳赚……刘全福忽然心里边亮光一闪,皇上的意思是要他买小的这一方,然后大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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