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哥运气不错。”遇上她了!
    可以说他这条命儿是捡回来的也不为过,如果不是刚好遇上了她夏初七,这样的重症创伤,换到此时的医疗条件,基本上都很难救治。
    这里没有外科手术需要的设备和条件,夏初七只能凭借着经验来了。先对他用银针施以了“针麻”和“止血”的针灸之术,再对伤口进行了消毒和缝合。在围观人群的嗡嗡声里,她完成着高精准的外科手术,额头上也是布满了冷汗,可一张脸儿紧绷着,从头至尾都极为冷静。那一条刀口不短,看上去足有十几厘米,好在并伤及要害。
    她在缝合之时,那袁形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小先生,你……真是……神医啊……不痛……”
    “别说话。”
    夏初七瞪了他一眼,继续手里头的活计,待伤口缝合完毕,又在他伤口上洒了一层她自制的三七止血粉。这个时候,袁形那手下兄弟在药堂里拿的敷料也送来了。她小心翼翼地裹上敷料,再在袁形的小腹上缠绕一圈儿消毒过的麻布,等伤口包扎好了,这才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如今可以抬去药堂了。”
    袁形嘴皮抖动了几下,看看她,又冲李邈露出一个笑容来。
    “邈儿,你这表弟,神,神医,真是神医。”
    他一脸都是络腮胡子,人生得也黑,完全长成了一副绿林强盗的样子,只是两排牙齿却是洁白。那因疼痛而扭曲的笑,让李邈皱了皱眉头。
    “我表弟是有名的神医,医术自然是了得的。只是……袁大哥,谁能在应天府的地盘上,把你当街砍成这样?”
    袁形考虑了一下,狐疑地摇了摇头。
    “我也是不知,那些人功夫实在是好……”
    李邈皱着眉头,有好些话想问,可是这会儿在大街上,有无数人围观着“神医救人”,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扶住袁形的肩膀,低低说,“袁大哥,此处不太方便,让他们先送你去药堂,等回头再仔细说。”
    “好。”袁形面色苍白的说完,几个手下兄弟便手忙脚乱地将他抬了起来,往那马车上送,很快,那一辆马车便在“驾”声里,离开了现场。
    救死扶伤的事儿做完了,一直蹲着身子的夏初七,做为医生的成就感也有了,只是两条腿却酸麻得不行。
    这医疗条件!太操蛋。
    她心里头曝着粗,随意地拍打着酸涩发颤的膝盖和大腿,拍着拍着,突见地面上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皂靴,一动不动,接着,头顶便适时地传来了一声不太友好的声音。
    “这位小先生,我家主子爷有请。”
    主子爷?
    呵,天子脚下的主子爷太多了!
    她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来,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角,侧眸望了过去。
    就在街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四马并辔的黑漆马车,马车的青缎帘子里,有一双最是温柔夺目的眸子。那人也偏着头看她,眉目雅俊,黑发高束于头顶,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得如同谪仙,却有又着骨子里透出来的皇家之气。
    一时间,仿若隔着万水千山的思绪,滚滚而来……
    ☆、第067章 仇人见面分外快活!
    夏初七有些哭笑不得。
    她没有想到,“神医”的传言引出来的人,竟然会是赵绵泽。
    这个男人不一般,分量太重了。
    重得他妈的怎么拎都拎不起来了。
    于夏楚来说,这个男人是她生命的全部。
    于这个男人来说,夏楚只是他不屑的记忆。
    于她夏初七来说,这个男人狗屁都他妈不是。
    可即便他不算个狗屁,她也得慢慢地陪着他玩儿。
    心里绕了九道弯儿,仇人见了面本应该分外眼红,可她的脸上却格外的平静,只习惯性的翘了翘唇角,挑高了眉头,一副风流小骚年的样儿,冲那马车里头俊气的男子抱拳施了一个礼。
    “不知这位小哥儿有何见教?”
    “你走上前来。”
    赵绵泽的目光总有那么一股子暖意,就像映在冰雪里的太阳似的,虽然很暖,但在夏初七看来,却比会刺入心脏的冰雪棱子还要尖利得多。
    走过去?凭什么?
    她笑逐颜开地望了过去,带着点儿调戏的意味。
    “小哥儿找区区在下不才我有事儿?生疮了?害病了?还有家里要死人了?”
    语气客套,面上恭谦,骨子里的傲慢,一字字带着刺儿飙出来,却没有一点儿想要走过去的意思。她那言下之意,实在太过呛人,骇得对面的人和围观的人“哗啦”一下,有的笑,有的憋,却没有一个人不诧异。
    “大胆!”
    一声儿娇喝随即而出。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儿,“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赵绵泽那张清和温润的面孔只微微一怔,那侍立在黑漆马车边上的小丫头便忍不住了,气得一张小脸儿通红。
    “你这个人好生无礼,我们家皇……我们家主子爷好端端与你讲话,你懂不懂得何谓礼节?”
    “怪了,我怎么讲话了?难不成区区在下不才我说的人话,你们都听不懂么?我是个医官,我也是在好生问你们的话呀?我错了么我?”
    夏初七敛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又抱拳作揖,丝毫不以那小丫头的怒气为意。她心里了然,既然赵绵泽没有挑明自个儿皇长孙的身份,她现在的回答再不妥,也算是滴水不漏,自然不会输什么理。
    扮猪吃老虎,她是祖师爷。
    “你,你气死我也。你知道这是谁么?你竟敢这样大胆!”
    那小丫头被噎得满脸儿通红,一直为主子抱着屈,就连保着马车的一众侍卫也纷纷都变了脸色,打主子的脸,便是打奴才的脸,谁心理能舒坦得了?
    只可惜,夏初七愣是没有半丝儿紧张。
    她不理那个丫头蛮横的质问,只唇角噙笑,望向赵绵泽。
    “这位小哥儿,在下身为良医官,路遇有人受伤就施以援助,大家伙儿可都见着了,那是为‘仁’。在下与你等素不相识,听闻你们询问,也以礼相待态度恭谦地询问是否有疾,那是为‘义’。试问一下,区区在下不才我仁义皆有,如今却被您家这位‘大嘴蝈蝈’恶心恶气的训示,是为何故?”
    在程朱理学被定义为正统的时代,她这话很是犀利。
    当然,她为什么敢说得如此坦然,也是吃准了赵绵泽的心思。
    这厮想在他家皇爷爷那里捞了一张“好人卡”,处处表现得温驯良善,对上恭谦,对下宽厚,人人都说此子仁孝端方,将来可堪大用。所以说,这样的一个人……渣,又怎么会为了她这个连底细都还没有弄清楚的人,破坏了他的优质形象?
    果然。
    赵绵泽眼皮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笑了。
    “抱琴,退下。”
    淡淡地喝斥了丫头,他望向夏初七时,微微一笑,话锋突转。
    “你不识得我?”
    “我们有见过吗?”夏初七挑着眉头,满脸是笑的反问。
    “自然是见过的,还不止一次。”
    赵绵泽的声音始终是温和的,如果不是太过了解这个人的“狠”都刻在了骨头里,夏初七真能把他当年一个阳光的漂亮男人,因为他实在长了一张温润得如同白玉一般讨喜的脸。
    可惜了啊……
    淡淡地眯了下眼睛,她假装好奇地将赵绵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心里头那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的嘲讽情绪,漫不经心地掸了一下带着鲜血的衣裳,冲他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小哥儿生得如此好看,谦谦君子,温润而泽,神仙儿一般雍容的人物,区区在下不才我实在是识不得。呵呵,但凡要见过小哥儿一面,一定会记忆犹新的。所以呢,抱歉了,小哥儿若是有什么事儿找我,麻烦你直说。瞧我这一身的邋遢,正寻思着回去洗洗呢。”
    “可否就近找个茶舍一谈?”赵绵泽看着她。
    “茶舍?!”夏初七挑高了眉头,唇角仍旧带着笑,“只怕是不太妥当啊?不瞒小哥儿你说,区区在下不才我呢,正急着去市场上买萝卜呢。你们都晓得的,这入冬了菜蔬紧俏,去晚了,好萝卜都让人挑走了,剩下一堆黑心的,可怎么吃得下嘴?”
    赵绵泽面色微微一变。
    “小先生这是要拂了我的意?”
    夏初七看着他漂亮的眉眼,脑子里有一些模糊的画面在闪动,可很快又被她强大的抵制力给摁压了下去。只静静地盯视着这个夏楚临死之前还想着要再看一眼的男人,轻轻勾着唇,摆出一副从前的夏楚绝对不会有的嘲讽脸,一瞬不瞬,浅浅带笑。
    “小哥儿要如此说,那便当是吧……拜拜……”
    古今结合的摆了一个“再见”的动作,她随手便拉了一直抿着嘴巴没有说话的李邈。与她的手相触时,夏初七这才发现李邈的掌心里,不晓得啥时候已经湿透了。
    很显然,她这位表姐比她还要紧张。
    不过幸好,李邈不足十四岁便被送往了庙庵带发修行,再加之,先前在韩国公府邸,她性子清冷,深居简出,见过她的人原本就不多。更何况,一个小姑娘,四年多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即便见过她的人,也根本都认不出来。
    “都站住!”
    一声吼叫从她们背后传来。
    不是赵绵泽的人,而是从应天府衙门方向过来的。
    原来就在夏初七与赵绵泽两个墨迹的当儿,应天府衙门的捕快就听说这里发生了砍人案子。天子脚下,这种事儿官府还是要管的。这里离应天府衙门不远,这些尽职尽责的捕快,速度还算是相当的快了。
    “地上的血怎么回事?人呢?”
    一个从衣着上看像是应天府衙里刑房典吏的人,按着腰刀走过来,刚刚问了一嘴,那一双小眼睛便巴巴地落在了赵绵泽的马车上,再然后,才慢慢地转悠到了赵绵泽的脸上。
    天下脚下的官吏,就有这样的便利。
    只微微一愣,他面色突发,“扑嗵”一声便当街跪了下来。
    “卑下不知皇长孙殿下在此,还请殿下恕罪。”
    哗啦一声,老百姓们傻了眼儿,很快,纷纷学着应天府捕快们的样子跪在地上请起安来。没有法子,夏初七当下与李邈也是一跪,只心里头的恨意,却是飙升了起来。
    “都起吧。”
    赵绵泽不像赵樽的冷酷外露,他向来是一个温和的人,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招呼完了那些老百姓和捕快,又不深不浅的说了几句案子的事儿,那目光便又望向了夏初七。
    “不知如今可否去茶舍一叙了?”
    如今他是皇长孙,她还能说不吗?
    当然,夏初七本来原本就没有想过“不”字儿。
    她抛了一堆鱼饵出去,正等着鱼儿上钩呢。虽然钩到的鱼儿太肥了一点,好歹也得到了垂钓的乐趣。
    至于她先前之所以拒绝,不过只应了四个字——欲擒故纵。
    男人天生犯贱,尤其是赵绵泽,那更是贱中之贱。普通的医官哪能吊着他?
    而且,对于他这样的渣渣来说,就不能像夏楚那样儿待他太好。
    她甚至于都可以想象得出来,像他这种贱人,女人要是喜欢得上去给他舔脚,他只会踹她一脚;女人要是踹了他一脚,说不定他才会反过来想要给她舔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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