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啊,万万不可!您千金之躯哪容得这野丫头来治?”
    “老孙!”
    大冰山蹙下眉头,语气森森然,已有警告的意思。
    “老朽,老朽……”老孙头再次砰砰磕几个响头,说得声情并茂,就差抹脖子上吊以死明志了,“爷,就算您要取老朽项上人头,老朽也绝不能答应!我朝医术发达,名医遍及四海不假,可哪个医户世家的子弟年纪轻轻就敢自称神医?更何况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黄口小儿?
    夏初七千可忍万可忍,就是不能忍别人置疑她的医术。
    “哦,那你到说说看,要怎样才肯信?”
    老孙头重重一哼,“你若会医,先背出《黄帝内经》来听听?”
    背书?她会说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记忆力超强吗?
    撇了下嘴,她潇洒摇头。
    “不会。”
    “《素问》?”
    “不会。”
    “《伤寒论》?”
    “也不会。”
    “那你会背何书?又有何本事?”老孙头语气近乎鄙夷。
    “阿嚏——”
    夏初七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喷嚏,抹了把嘴巴,狡黠一笑。
    “姑娘我会的,你一定不会……”
    无视老孙头胀得通红的老脸,她径直过去翻找起他医药箱里的医疗器具来。果然,时代不同,这些医疗器具也寒碜得紧,让她这个正牌的古医世家传人,有了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郁结。好在,几支银针老孙头还是有的。
    取出银针吹了口气儿,她拍拍老孙头的肩膀,嫣然一笑。
    “老先生,替你家爷试一针如何?”
    “老朽凭什么信……啊!”
    啊的惨叫一声,老孙头哪料到她会突然发难?惊恐地看着插在肩膀上的两只银针,他勃然大怒,不容考虑就想去煽她,只手臂哪还能抬起?
    “手,老朽的手……死丫头好大胆子!”
    笑眯眯地挑着眉,夏初七假做不知。
    “咦,老先生,您的手怎地了?来啊来啊,来打我啊!”
    “你,你你……你使了什么妖法?你个妖女——”
    “够了!”
    冰冷的两个字,让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立马没了动静。
    “行了,姑娘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一般计较。”
    懒洋洋地抽回银针,夏初七摆出一个甜腻腻的微笑,迎上了大冰山眉下的深邃眼神儿。
    “大爷,该您了!今儿啊,算你们命好,遇着了本神医,就让你们见识一下针刺麻醉的厉害好了!”
    “针刺麻醉?”
    夏初七得意地翘下唇,却不与跟他解释,只低头拍下他肩膀。
    “老实点儿啊,扎错了地儿,概不负责!”
    男人一动不动,像座雕像。
    两人之间静得只有风声。
    刻板,无趣!无视老子是吧?让你尝尝我金篆神针的厉害!
    绷脸,捻针,然后,她“专业”地往他肩井穴上扎下去……
    不是装淡定么,痛死你丫的,看你还能绷多久——
    可是,银针已陷入一半,无论她使怎样的阴损招在治病救人时打击报复,那尊大冰山除了宽硕的肩膀起伏明显了些,再没有更多的反应。
    钢铁侠!?果真不知道痛?
    不知怎的,她突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同属于军人的硬气。
    夏初七悸动下,放松手劲,态度端正了下来。握针柄,刺大杼、封神堂、取至阳……飞针走穴,针尖上刺,针体入肉,稔熟地指挥起几根银针来。
    针刺麻醉又称“针麻”,是一种局部麻醉的方法,起源于公元1958年,在她前世的那个时代虽然已经成了无人再用的老古董,可对于这个还不晓得啥朝代的人来说,绝对是从来没有听过的稀罕玩意儿,得甩他们的医疗技术十条街。
    嗯,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妥?那就是……她也是第一次做针麻!
    不过,反正治死了又不用她来埋!
    轻轻哼着小曲儿,她唇角翘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像一只湿了羽毛的小鸡仔儿,一只脚赤着,一只脚穿着湿漉漉的棕麻鞋,衣裳破旧,人瘦皮肤也偏黑,有点小清秀却绝非亮眼的大美人儿,可——她手握银针挥洒自如的小脸上因自信而流露出来的慑人光芒,却剔透得犹如一颗绝世珠玉,仿若带了褶褶如皎月的光华,让年过五旬的老孙头都看傻了眼。
    “这里不痛了吧?”
    她突然问,大冰山面对河风的眼莫名跳了下,含糊地‘唔’了一声。
    “哎,遇上我啊,算你们家祖上积德了!”
    “……”
    “这震古烁今的麻醉方法,普天之下,独我一家了,你说你啊,确实走运!”
    “……”
    为了一会儿趁机要点诊金,赚到来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夏初七竭尽所能地从宏观到微观、从正面到反面、从浅显到深入地夸耀着自己的医术,一再暗示他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只可惜,无论她如何叨叨,面前的人就像一尊沉默的冷面阎王雕塑,一概不予回答。
    夏初七没劲了!
    本着“医者父母心,医死不关心”的态度,她很快就拾掇好了他的伤口,又闻了闻老孙头递上来的药膏敷料,仔仔细细地涂在他红肿的伤口上,才一面用药水煮过的布条替他包扎,一面对老孙头吩咐。
    “记下:三七、生石膏粉……各三钱三分,黄丹、白芷……薄荷各一钱三分,加麝香一钱磨成粉,外敷,一日一换。另外,续断二钱,生地一钱五,白芨……内服七日,生肌止血,消炎排脓。”
    “姑娘拟的方子,老朽闻所未闻,可否指教一二?”老孙头看得眼花缭乱,态度也恭敬了不少。
    “祖传绝学,只传子孙!”夏初七瞥下他顿时僵硬的老脸,接着道,“不过,谁让姑娘我心眼好呢?有个决窍可以告诉你,像这样的伤口,你最好用丝线缝合,等愈合再行拆线。”
    “缝合?拆线?”
    看着老孙头一惊一乍的样子,夏初七的医德也跟着穿越了时空。她知道,由于古代医疗条件和技术有限,大夫都不懂得伤口缝合,枉死的人不计其数。好人做到底,她随即把外伤缝合的好处以及注意事项等给老孙头介绍了一遍,直说得口干舌燥,身上的伤痛和不舒坦又卷了上来,才没有了说话的劲头,有气无力地坐在芦苇秆上摆了摆手。
    “行了,就这样儿!给了诊金,咱各回各家……”
    铮——
    一道刺耳的铿然声响过,她嘴还没有合上,只觉得颈上一凉,一柄利剑正亲热地吻着她的脖子。那剑身薄细,光圈儿如流水的波光,剑尖锋利,出梢时剑气喷薄而来,似乎还闪着幽幽的血光,一看便是杀过人饮过血的好剑。
    “说!你到底何人?”
    呃……
    他不是应该说“你这磨人的小妖精”,然后掏出金子拍飞她的吗?怎么会这样?
    ☆、第004章 风流骚年!
    “恩将仇报?”
    刀贴动脉,毫厘不差,夏初七心跳无端加速起来。
    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地感觉到死神的临近,也同样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有着蛇一样冰冷刺骨的目光,还能同时拥有勾搭死人不偿命的男性气场,两者诡异相生,让人即便明知下一瞬就会被他刺穿喉管,也恨不得飞蛾扑火离他更近。
    好在,她却是输掉命,也不能输掉阵仗的主儿。
    “好吧,告诉你也行!我呢,是名医世家卧虎先生诸葛孔亮的后裔,人送外号‘小诸葛’是也!”
    “胡说八道!”他更近一步,玄黑的织锦大氅如黑云一般压了过来。这会儿北风正盛,河风冷厉,衬得他脸色比残冬还要萧瑟几分,字字如同冰针入骨,“你不要命了?”
    “难道你没有听过诸葛孔亮?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家在何方?”他话锋突转。
    再次咽下口水,夏初七回忆着之前村民们的议论,好不容易搜索到一个关键词。
    “咳!小女子鎏年村本地人士。”
    “师承何人?”
    “家……传!”
    “鎏年村属哪个府县?”
    “……”
    嗤!这大冷山属狼的吗?审讯人也能审出剥皮抽筋的势头来?
    她可以说从小养在深闺,不懂国事吗?
    哎!果然一个谎话要用一百个谎话来圆。鄙视了一下自己劣质的穿越条件,她突然撩开唇一笑,脚步迟疑着近了他,手指轻轻压住架在脖子上的剑身。
    “这位爷,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了?”
    她重重咬着“救命恩人”几个字,贴他越来越近,近得彼此衣料相擦才停了下来,奸奸的笑着,“另外还有一句医嘱我忘记说了,男子养生之道,在于固本守精。爷,您得多自惜才好!”
    冷冷的,剑身再次压拢。
    看着他高深莫测的表情,夏初七完全吃不准他的心思,不得不为了小命,摆出一副娇娇俏俏的姿态来,手指状似无意地轻划过他的腰身,揪住他的衣袖拉了拉,说得无辜又诚恳。
    “你大冷的天儿跑这种地方来疗伤,肯定有不愿让人知晓的隐情吧?我懂。你要杀我,不就为了灭口么?放心,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上缝过线……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发个毒誓可好?!如果这事我再说一个字,就让老天爷惩罚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啊!”
    啊声里,她人腾空而起,被那混蛋重重甩在了芦苇秆上。
    “小小丫头,不知自重!”他居高临下的目光,冷冰冰的幽光逼人!
    拽了下他的袖子,就不自重了?
    夏初七摸摸屁股,还没有来得及辩解,那家伙冷哼着拂了下衣袍,都没再多看她一眼,便走近那匹毛皮油亮的大黑马,一跃上鞍,眼看就要纵马离去。
    “喂,你站住!”夏初七撑着身子,笑容再次爬满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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