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洲放下安全锁,让她开门上车,等她坐稳后,一脚踩下油门,两边景观向后倒去。
    乘着红灯的空挡,他转头看了她眼,神色憔悴,眼睛发红,看起来有些狼狈。
    “签证搞不定?”
    “嗯。”
    “你试过其他方法了?”
    “能尝试的我都试了。”
    滕洲突然道,“那结婚呢?”
    她一怔,“和谁结?”
    “你的小男友。”
    她闷闷地道,“他才18岁。”
    “到法定年龄了。”
    这人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下,顾娅败下阵,闷闷地道,“他不愿意。”
    滕洲带着一点嘲讽地说,“你不是德国男性朋友很多的吗?再换一个。”
    和她关系铁的总共就俩,除了尤里安,他说的……是尼尔斯?
    “我和他没什么的,”她不由低低地叫了起来,“难道要我和他假结婚?”
    “这也是一个办法。”
    怎么可能,人家是正气凌然的兵大哥!这种违反法律的事情,他不可能会去做。好吧,就算退一万步,纵然尼尔斯大脑抽筋,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那尤里安怎么办?如果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嫁了尼尔斯,这段关系复杂的三角恋情,恐怕要纠缠到死了。
    而且,就算再遇上困境,她也有自己的做人原则,有些事可以勇敢去做,哪怕头破血流;但有些事情,害人害己,宁愿放弃不能去尝试,否则就是一头扎进了一条不归路,只会偏离行程越走越歪。
    她摇了摇头,坚定不移地否定,“不,这不是办法。这是一条死路,走不出去。”
    “为什么?”
    “虽然我想留下来,但我不会出卖自己。”
    滕洲不以为然,“又不是让你去做小姐,怎么能算出卖?”
    “对我来说,随便找个人嫁了,那就是出卖。”她有一颗强大的自尊,可以跌倒、可以失败、甚至可以重新来过,但是不允许有污点。出国到现在,除了父亲在经济上支持她,一步一脚印都是她自己奋力闯出来的,不管是考试成绩、还算是签证入学,在最困难的时候,她也只是用坚持不懈的努力去交换,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歪门邪道。
    滕洲看着她微微一笑,用让人听不出情绪的语调道,“没想到你性子还挺刚烈。”
    她咬着嘴巴,道,“也许你觉得很可笑。不过,就像你说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价位,而尊严就是我的价位。不是不能出卖,只是谁也出不起这个能令我心动的价格。”
    滕洲扬了下眉头,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那令你心动的价格是多少?”
    她摇头,“现在不知道,也许将来某一天,等我走到了这一步,才会清楚。”
    车子一拐弯,转入她居住的小区,他将汽车靠边停下,然后双手搁放在方向盘上,问,“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是觉得我没能力帮助你,还是你不想欠我的人情?”
    从郭曼那里得知她签证问题的事,笃定她走投无路必定会来找自己,毕竟他是她所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有能力帮她一把的。谁知,给了她一星期的时间,却始终不见人影,不但人没来,就连短信也不见。他一向是胸有成竹的,但这次也有点吃不准,这丫头德国男性朋友多,没准随便掐一个结婚去了也说不准。于是,他又等了一个星期,她还是没来学校。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率先发来了这个短信。
    顾娅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轻声问,“那你会帮我吗?”
    老实说,这么问,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按他平时的处世为人,估计接下来一句就是,我有这能力,只不过我凭什么帮你?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滕洲没这么说,只是说了句,“星期一带着你的所有材料,到学校来找我。”
    ???
    顾娅有点摸不清状况,又问,“你这是愿意帮我,还是在搪塞我?”
    滕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逗你玩。”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她不解。
    他嘴角向上一弯,模棱两可地道,“我没说要帮你。只是让你把材料带过来而已。”
    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但顾娅也不敢多问,点了下头。然后和他道别,下了车。
    ☆、第98章
    星期一将材料交到学校,滕洲不在,由郭曼代为接收。
    郭曼只负责收材料,一问三不知,对老板有些什么计划完全没谱。也是,滕洲就是这样牛逼哄哄的人,不想告诉你,就一个字都不会提起。
    说实话,在这方面上,顾娅也没抱希望,不是不相信滕洲的能力,而是不相信他吃饱了闲的,真会帮自己,更何况这并不是举手之劳。
    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天,到了周四的时候,一大清早,顾娅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滕洲打来的,让她速度赶到学校。
    顾娅见他催得那么急,不敢耽误,简单梳洗后坐车去了学校。
    滕洲已经到了,在会议室坐着,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大约四五十岁左右,西装领带,穿着得体。可能因为年龄摆那,所以有点胖,顶这个啤酒肚,头发也所剩无几。顾娅心里咯噔一下,暗忖,他这是干嘛,给我介绍假结婚对象吗?
    才这么想,就听滕洲在那里道,“你们先谈,我出去打个电话。”
    谈?谈什么?价格?不过,说到假结婚,她还挺好奇的。德国也有穷人,靠这个捞一笔外快,可以理解。多数都是无业老游民,正常小伙子,前途似锦的,谁愿意在人生历程上加一笔离异?
    忍不住胸中那颗八卦之心,她不耻下问,“这样办一下,要多少钱?”
    那西装男笑了笑,道,“价格的问题您不用担心我会和滕先生的公司谈。”
    什么公司?就这事还要公款出账?顾娅觉得太不可思议。
    “那您打算怎么做?”
    西装男淡定地道,“我看了您的材料,有些讯息得再和您核实一下。”
    还挺的规范的!于是,顾娅道,“您想问什么?”
    对方翻开文件夹,里头是她从小学到大学的资料,以及各种语言证明。他随手翻了翻,问,“您以前在新西兰梅西大学上过学?”
    “是的。”
    “上了几年?”
    “差不多两年吧。”
    “那和您说英语应该也没问题吧?”说着,随即将对话的语言转换成了英语,“和我说说你的简历。”
    怎么弄的跟面试一样?不是假结婚么?去民政局递个材料的事,需要那么精益求精吗?还是她out了?
    她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算是用英语回答了他的问题。英德语说转就转,随便哪门语言交流起来都没有障碍,毕竟新西兰两年不是白读的。说起来,英语学了一辈子,德语只学了一年多,两者一比较,还是前者说起来更得心应手。
    两人闲聊几句,对方总结,“母语中文,英、德双语流利,新西兰大学经济系在读,开朗善交际,沟通无障碍。”
    听他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挺牛逼的,妥妥的也是半个人才啊,可惜就是缺一纸文凭。
    说句大实话,顾娅压根儿就没想过走假结婚这条路,觉得这事挺难以接受。将来要是有人问起来,你是怎么在德国留下的?靠假结婚!对于一个自尊心强的人来说,就像是人生中一个败笔,无法启齿。所以,那天和滕洲谈及的时候,才会那样义正言辞地拒绝。
    可没想到的是,滕洲竟自作主张地替她找好了托儿,连材料都给了人家。他这行为让顾娅在惊讶之余,多少有些生气。可再转念一想,他怎么做无所谓,主动权还是把握在自己的手里。能了解到这方面的咨询也好,就当是扫盲,反正最后她还是可以拒绝的,就是自己的材料……
    想到这一点,她忙又问,“您确定不会把我的私人信息透露出去。”
    那人笑了笑,“您放心,我很专业的。”
    专业?要把这种事情做专业了,那得结婚离婚多少次?
    “敢问您做成功了几个。”
    “这事您是第一个,不过放心,我会处理得天衣无缝,让法律找不出一点点破绽。”他说得是胸有成竹。
    顾娅听了就更晕,是她进入的方式不对呐?隐隐觉得两人说得好像不是一回事。
    看这人说话井条有序,滴水不漏,实在不像是需要靠假结婚赚外快的人,她不禁问,“您为什么要做这事?”
    那人刚要回答,滕洲就走了进来,接嘴道,“是我委托他的。”
    罪魁祸首出现,顾娅条件反射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用中文脱口喊道,“可我不想假结婚。我不要莫名其妙地将自己变成已婚妇女!”
    滕洲一怔,神色有些古怪。
    那德国人因为听不懂中文,而莫名其妙地看两人,房间里一时鸦雀无声。
    短暂的愣忡后,滕洲嘴角向上弯起,挽出一个弧度,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不顾形象的大笑,顾娅皱起眉头,暗忖,笑什么啊?难道是我想多了?
    滕洲笑够后,摇了摇头,语气中居然带着一丝无奈,“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拜托,这是正常思维好么?上一次见面,他连讽刺带讥笑地建议她随便去找个德国人结婚骗签证,今天就带了一个大肚男来,正常人都会想歪掉好嘛!
    顾娅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不理她了,将脸转向那个中年人,切换到德语道,“想必您还没有介绍自己,所以我们这位可爱的中国女士误会您是他的假结婚对象。”
    哎呀,这种事情私底下用中文说都已经够糗的了,为什么他还要用德语和那个德国人说啊!顾娅的脸红成蕃茄,面子里子都掉了,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反倒是那个德国人,一脸了然,爽朗地笑了几声后,道,“都是我的错,我没说清楚。”
    说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顾娅道,“我是sgmbh的成员,我叫卡尔.布顿。目前在滕先生的公司担任法律顾问,是他委托我处理您的案子。”
    顾娅赶紧接过名片,瞅了一眼,恍然,原来人家是个律师,这下乌龙搞大了!
    滕洲在两人之间的位置坐下,切入正题,“您看过她的材料,觉得办成功的可能有多大?”
    布顿先生道,“可以一试。移民法在特殊人才这一方面有特例,而这个特例是个不小的漏洞,足以被我们利用起来。”
    顾娅听得一头雾水,小声地问,“这事好歹和我有关,能不能让当事人知一下情?”
    布顿解释,“滕先生周一来找我,说他一个朋友签证遇到了点麻烦,问我是否可以帮忙解决。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你语言签证无法在德国境内换成学生签证,就这一点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没有相对的法律漏洞可利用。不过,我可以尝试着帮你从语言签证转换成工作签证。”
    “这样就可以吗?”
    布顿道,“是的。因为移民法中有条例专门针对特殊人才。”
    “可是我并不是特殊人才呀!”
    “那就我们把你塑造成一个对当地经济促动有巨大影响力的特殊人才。我昨天制定了一份计划书。”
    说着,他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张纸,上面划着不少圈叉,是整个申请过程的流程,看得人头晕眼花。
    他将计划书推到顾娅面前,道,“我们现在三方都在,就来讨论一下这个申请的步骤和个人任务。
    首先,要由滕先生的welz公司提供一份工作合同,正式聘请顾小姐成为公司的工作人员,至于职务,可以先写行政助理。
    其次,顾小姐必须将户口迁至拉特诺——工厂所在地,你不一定要搬家,但是必须要去拉特诺的市政厅报户口,并且将主要地址迁改,这样档案才会被调去拉特诺移民局。等当局接手之后,他们会签发你一张为期三个月的临时签证,这是正常的调档时间。而我会以律师的名义,要求移民局在调档之前,备份你的档案。(这个权利只有律师有。)
    然后,请哈维尔兰县的经济局局长凯麦林先生向上一级机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内政局,提出特殊人才的居留审批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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