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律身后紧跟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干净利落的打扮,长发扎成马尾,看不出一丝杂乱,特别英姿飒爽。栾律走近包房后,除了那个女人,其余众人都守在了门外。
    众人落座,服务生开始为整个包间服务。经理派了三个服务生过来,因之前的一出,大家对姚子绮要格外关注些,她生怕出错,越发小心起来。
    栾律生性多疑,谈正事时,所有服务生都被遣了出去。
    姚子绮正觉得可以放松下,一出门,清一色的男人,不苟言笑的保镖一样,哪里还轻松得起来。酒店规矩工作时间不能带手机,长廊上又没个钟表,也不知道在门边站了多久,两条腿都有些麻了。
    邬浪老远就看见了她,长发轻轻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项,穿着大红的旗袍,勾勒得身材前凸后翘,线条优美,她安静的站在门边,灯光映着她的脸柔柔一片。她似乎比初见时清瘦了些,细腻的腰身格外纤弱。自上往下瞧去,他英气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来,那裙摆的叉开得那样高,整条大腿都快露出来了,她还真敢给他穿!
    姚子绮跑了一天,这会又站得久了,精神不足,低垂着脑袋,显然没注意到邬浪。等到邬浪自她身边擦过时,她才惊觉抬头,一望,表情凝结住。
    邬浪目不斜视走进包间,整个过程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
    包间门啪一声合上,再度将她们隔绝在门外,这次她却无法淡定的站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想着要不要给他道个歉,一会又想着,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也不会再联系,就当是陌生人好了。心里两个声音不断打架,一直到包间的门开了,喊她们进去也没个结论。
    姚子绮硬着头皮进去,肥头大耳的男人见她便道,“来来来,都有点眼力劲,快给几位爷把酒满上。”口气活像是当她们陪酒的。
    莫谨好整以暇望了眼邬浪,他浓眉不易察觉的轻蹙了下,并未说话。
    一桌四个人,邬浪坐在栾律对面,姚子绮琢磨了下,便往栾律那头去。
    邬浪把玩着酒杯,神情自若,仿佛真当她是一个陌生人。可其实看着她一直围着栾律转,就跟舍不得离开似的,他气得够呛,心底翻江倒海,恨不能掐死她!
    三个服务生里,姚子绮长相出众,身材好,气质佳,胖男人就像是盯上了她,“你去沏壶茶来!”
    其实胖男人也是有眼力劲的,栾律带了那么多人,独独让身后的女人跟了进来,虽然一直是默默的站在他身后,两人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可栾律偶尔回头,对她流露出的神情,足以让他确信这个女人在栾律心里有着不一样的地位。而这个服务生偏偏一直在那里磨磨蹭蹭,虽然也没什么出格暧昧的意图,但终归不好的,索性支开她。
    姚子绮如释重负,应声出去了。
    开水有现成的,她却迟迟没动,一直拖到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动手。端进去时,她径直往栾律那边走。
    胖男人还以为姚子绮是别有意图,不悦的早一步叫住她,“过来,给我这满上。”
    众人都望着她,姚子绮一愣,面目通红,迈出去的步伐生生止住。
    偏有人见不得她好,和一个服务生擦肩而过时,突然有只脚伸过来,从底下绊了她一下。
    她不备踉跄了两下,手中刚沏好的滚烫的热茶嗖一下从托盘上飞出去,直往栾律面门上袭去。
    众人大惊失色,姚子绮更是吓得心头一窒,飞身就要去抓茶壶。
    邬浪有心无力,离得她太远,眼睁睁瞧着她往危险上去,心底骤然一紧。
    电光石火间,一直守在栾律身后的女人,在茶壶即将与栾律亲密接触的时猛然出手挥开,滚烫的热茶倾泻而出,大多随着茶壶飞出去,可少数却泼在了那女人的手背上,白皙的肌肤顿时红成一片。姚子绮也未能幸免,零星的茶水溅到手上钻心的疼。
    栾律从椅子上跳起来,神情又急又气,拉过身后女人的手,飞快抓起一旁的凉开水往她手背上冲,紧张的样子和传说中的江湖大哥判若两人。
    邬浪和莫谨互相对视一眼。
    “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去拿药!”说话的是邬浪,板着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栾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沙子,姚子绮此时若不离开,只怕后面就难以离开了。
    姚子绮如梦初醒,可哪里明白邬浪的用意,在急急跑出去后,又拿着烫伤药急急跑进来,包间里顿时乱作一团,那女人疼得脸都变了颜色。
    谁也没想到,栾律忽然一个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枪,怒不可遏指着姚子绮的头,“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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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3 猫捉老鼠
    邬浪见姚子绮急匆匆跑出去,松了口气。要知道,栾律这人性格乖张,做事狠辣,在道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偏执的爱情,此刻他如此紧张身后的女人,想必便是传说中的那位人物了。
    听闻栾律宠她如瘾,恨不能倾尽所有,更有传闻他曾为了她差点命丧黄泉。如此痴爱的女人被伤成这样,别说是栾律,就是他邬浪也想扒人三层皮。
    千锦汇的每个包房里都有一间专门的传送间,传送间里会备些常用的药物,姚子绮跑的目的地便是这里。
    事发突然,情急之下邬浪理所当然当她是跑出去了,哪里知道,不过眨眼的功夫,她竟又急急忙忙闯回他视线,手里拿着一支烫伤膏,也不晓得危险在即,茫茫然跑上去,“烫伤药!”
    栾律头也没回,只眼角捕捉到药膏,飞快抢过去,拉着菲语的手就要上药。菲语尴尬得将手往回缩,栾律不许,强硬的握住她的手,细细为她涂抹,动作轻柔,可看着总有点僵硬。
    菲语的手背先只是一片通红,用冷水冲了没多久水泡便陆陆续续起来了,手背、指间,大小不一,明晃晃的,肿得像个馒头,看上去恐怖至极。栾律指下不小心重了点,她疼得嘶一声。
    十指连心,他看在眼里心疼又后悔,谁也没想到,他忽然一个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枪,怒不可遏指着姚子绮的头,“你该死!”
    姚子绮被抵得后退了一步,这才明白眼前的男人的真正身份,脸色刷地苍白。
    姚子绮见过的唯一一个江湖大哥便是储立轩,有一众小弟,走到哪都威风凛凛,可她从没见他使过枪。私藏枪支是违法的,眼前这男人显然要比储立轩道高一丈。
    邬浪自姚子绮进来视线就落在她身上,生怕有个万一她会吃亏,也听说过栾律这人走私军火,知道他有枪,可没料到他会这样光明正大的随身携带,银白的光亮在眼前一晃,他心惊肉跳,一颗心几乎蹦出了嗓子,眼底一片惊痛,脑子还未思考,脚步已冲了上去。
    栾律张狂的枪口抵近姚子绮的额头,食指习惯性扣动扳机,在未放开前,手腕处猛地被一只大掌扣住,几乎是同时的,一双受伤的手也伸了过来。
    受伤的那双手是谁自不必说,然而敢扣他手腕的,栾律表情不悦,抬首,竟是邬浪,眼底残留着惊痛后的余韵,栾律不由挑眉。
    姚子绮也是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两个人会帮她,心底百味杂成,这样的情势,这样的男人,有多危险谁都不知道。
    邬浪视线极快的从姚子绮身上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歉然的朝菲语略略颔首,然后直视栾律道:“还望栾总给我个面子。”
    菲语默默松开手,退至栾律身后。
    栾律也是明白人,这话一说,再结合刚刚这女人总不过去他那边,也就明白了,嘴上却问:“这话怎么说?”
    邬浪正色,“我的员工总不能在我的酒店出事。”
    这话对姚子绮来说,无疑是道惊雷,她低垂的眼睑瞬间睁大,怎么也不会想到邬浪竟然是千锦汇的主人。
    栾律听完哈哈大笑,眼神饶有兴趣的在他们身上打量,“我不愿意呢?”
    邬浪正视栾律,许久没有开腔。
    栾律的笑容一分分隐下去。
    莫谨坐在主位上欲圆场,想想又退了回去,他的女人,他的地盘,他皇帝不急,他太监又急什么呢!
    “赤定城的七号地皮。”良久,邬浪开腔,短短数字,道尽一切。
    莫谨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七号地皮,那可是无价之宝,千金难买的!
    七号地皮在赤定城四环以外,因为位置不被看好,竞拍几乎无人问津。栾律是混混出生,刀枪棍棒尚可,房地产投资眼光却是差了一截,等他发现那是块风水宝地时,早被邬浪捷足先登了,如今一炒再炒作,七号地皮已然变天价。
    邬浪之所以拿七号地皮交换,并非只是为了姚子绮和千锦汇的声誉。栾律再猖狂,这里好歹是纪安市,只要他邬浪跺跺脚,这天地也得震三震。不论他拿什么换,栾律都会收手,只不过,既然要结交朋友,那必得付出,他拿七号地皮换他一份情谊,日后在赤定城怎么也能有他一席之地。况且那个叫储立轩的男人不也是道上人物么?以毒攻毒才是最好的办法。
    栾律心情大好,他为人狂妄,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视线落到姚子绮身上,很普通的女人,除了长相惊艳了些,并不见特别。缓缓收回了枪,别在腰间,“既如此,那就卖邬先生个面子。”说完,匆匆带着自己的女人和一众跟班离去。
    姚子绮并不知道什么七号地皮,只是觉得连累了邬浪,心里过意不去,又知道他是她的衣食父母,更加难堪起来。心里一堆话,欲说还休,最后只对着他的后背道了两个字,“谢谢!”
    她声音很轻,软软的无力,他听在耳朵又气又心疼,转过身,面色平静,视线越过她,落在不远处。
    他视她,如空气。
    她脸上讪讪地,掩不住失落。
    他从她身边经过时,垂下的手背意外擦触到她裸露的胳膊,他似没感觉,她却忍不住心头一跳。
    姚子绮不是没想过辞职,只是当初签合同时,上面明确规定了合同期三个月,春节期间酒店最怕得就是临时缺人,不白纸黑字,终归不放心,违约需要支付大笔违约金,她现在一穷二白,哪里还有钱够赔付的。
    不过好在自那之后邬浪一次也没来过,她一面庆幸着碰不见,省得尴尬,一面又隐隐不快,总感觉心里少了点什么。
    邬浪忍了多日,这时到底没忍住,眼看到了饭点,车子在半路猛转方向盘,朝着千锦汇去了。
    他去的时候,大部分包房已被预定,客人都还没到,姚子绮处于待岗状态。
    为了能更好的进入工作状态,姚子绮一般都会提前做准备工作,她领着水壶走在长廊上,不料,远远瞧见邬浪。
    长廊尽头,他步履沉稳,跟着大堂经理身后,大堂经理走在他右前方,不时回头同他说话。
    邬浪表情淡漠,神色内敛,偶尔点头回应。
    姚子绮想了许多种再见面的场景,也想了许多种表达歉意与谢意的方法,可他一直没来,不曾出现,慢慢地,她都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当她将所有的想法一并抛弃后,他却又这样凭空出现,她愣在那里,不知应当如何反应。
    长廊吊灯与壁灯都亮着,照得人面目格外清晰,邬浪微黄的发梳得整整齐齐,白衬衫干净服帖,像个绅士一般不时露出适宜的笑容,几分疏离,几分可亲。明明看见了她,却视若无睹。
    她拎着水壶,识趣的退至一旁。
    他全身心投入到经理的汇报中,越过她时,连余光都吝啬给她。
    多次的无视她也像是习惯了,既然他无所谓,那她也不用再纠结就是了。
    当晚邬浪的包厢点了两个服务生,姚子绮并不在列。
    邬浪在千锦汇的应酬忽然多了起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碰见了,他视她如空气,她习以为常,通常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
    但不知怎么搞得,就像见鬼了一样,她躲到哪都能不经意间与他碰个正着,哪怕上个洗手间也是如此,明明她都已经躲到公共洗手间去了。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故意的,可又一想,他故意干什么呢?真要见点她就是了,再说他日理万机的,哪能无聊到那个地步,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作多情起来了。
    姚子绮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好不容易那天邬浪终于没来千锦汇,她被指派到观澜厅,因为是熟客,已经没那么拘束了,大家有说有笑的,不知是谁说了则笑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她也没忍住噗嗤一声,跟着笑起来。
    这时包间的门忽然开了,推门的人姚子绮认识,是太子精,不由向他身后看,邬浪果然就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听见笑声朝里看了眼,她站在正对门的位置,抬眼便与他深沉的视线撞个正着,她没来由一阵心虚,还没有所反应,就听太子精道:“不好意思,弄错包间了。”
    插曲来得快,去得也快。客人们的心情没受到影响,但姚子绮就不同了,总觉得邬浪刚刚的眼神奇怪,但怎么个奇怪法又说不上来。
    门一关上,邬浪的脸彻底变了颜色,铁青的,目光含怒,走着走着手机忽然想起来,他没看来电显示,砰一声就将手机砸了。
    邬浪的火发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气姚子绮没心没肺,还是气他沉不住气。他花功夫救她,她怪他多管闲事。要不想让他多管闲事,她好歹机灵点,有点眼力劲,蠢得跟头猪似的往人家枪口上撞,她怎么好意思不让他管!他装作不认识她,她居然真的就当他是陌生人,为了她,他失了那么重要的一块地皮,她都不知道感恩的吗?古代不还有以身相许这个词吗?当陌生人也就算了,她居然还敢躲着他,掐着点算准了他来她就走。他不点她,她还真不知道进来,他特意让人将包房的门开着,她从门前来来回回无数次,就没一次往里看的。
    他气得本不想再来,可半道又气不过,结果一来就听见她在包间里笑得春花烂漫。他让太子精去开门,果然就见她眉飞眼笑的站在一群男人中间……
    邬浪越想越气,胸腔里一团火,噼噼啪啪燃着。许久后才喊了太子精上前,也不知说了什么,太子精点头如捣葱,应着回了千锦汇。
    次日姚子绮上班最早被人点名,得知了包间号,她赶在客人没到之前,进去准备,一切准备妥当后,就只等着客人到席。
    预定时间是六点,六点半客人还没到,这样的情况是常有的,偶尔会有堵车等意外情况发生,酒店通常还是会将包间替其保留。可七点的时候,客人依然没到,子绮去前台问,前台只说打过电话了,正在路上。她又只好回包房继续等。八点的时候,她告知领班,领班只说人家已经提前付款了,到不到,什么时候到,包房都是一个晚上。
    姚子绮愕然,“那我还要守在那里吗?”
    领班理所当然,“你不去守着,客人要是来了找谁?”
    姚子绮悻悻然回到包间,偌大的室内空无一人。
    千锦汇除了固定工资,客人一般都会给小费,数额不等。如运气好,一晚上能服务两三个包厢,收入相当可观,本以为这单是开门红,结果成了闭门羹,不仅阻绝了她服务其他包间的机会,还耽误了她挣小费,姚子绮无限哀怨。
    酒店有酒店的规矩,她没带带手机,包厢倒是有电视,可不能看,想找点事做打发无聊也不能,因为得随时备着顾客来。她闲不住,在里面来来回回踱步了一晚上,直到酒店熄火打烊,也没见到包场顾客的影子。
    第二天亦是如此,她又早早被人点了名,还是那个包间,还是那个时间点。她还当是那人昨天有事耽误了,今天重新定,哪里知道结果竟和昨日一样,她苦等了一晚上,连鬼影子都没见着。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姚子绮不笨,长此下来,她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显然是有人在逗着她玩,而那人不会是别人,只能是邬浪邬大先生。
    刚开始她还有些心虚,毕竟她有错在先,他又几次三番的出手相救,后来又有点生气,觉得他无聊至极,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清楚的,何必这样断她财路,虽然他是她老板,可她老老实实打工,希望赚更多的钱也没错。再后来又习以为常了,每天一进门自发走到里面的传菜间坐着,什么也不干就是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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