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败给了不见经传的林天,严祭酒觉得很挫败,林天成了他的天敌,日后还是绕道走吧,免得被害的晚节不保。
    萧望之临离去前,笑嘻嘻地拍着林天的脑袋,道:“你这竖子。”
    “表哥,我乱七八糟地说了一番话,竟然就把严祭酒打败了?”,林天有些茫然,道:“都不需要你出马。”
    赵兴感慨地看着林天,“今日还真的靠你这番话呢,我被严祭酒那番话困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什么话再继续论证下去,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说的是错的。”
    “……”,林天道:“表哥真是实诚,严祭酒一看就是来捣乱的,生怕你得了名声。你说的不对,萧大儒难道不知道吗?”
    “……”,赵兴默然。
    “表哥埋头在太学读经书,姑父还没有来得及教你为官之道呢,严祭酒绝对没有好心眼,不是真的来和你讲经的,他是想拦着你的上升之路,接着借你扬名呢。”
    “……”,赵兴想,难道我真的读书读傻了么?
    众人散去,刘病己带着太子刘奭从密室中走了出来,未央宫中的每个殿阁之间都有着复道相连,也有密室可以藏人。
    刘病己和刘奭躲在密室之中,旁听了一场。
    刘奭一心记得和父亲之间的约定,缠着要来听关于西域的讲经。刘病己发现太子自从大朝会后,和往常变得不同,也觉得经筵是个再好不过让太子增加学识的方式了。
    “奭儿,父皇打算在这些儒士之中挑选你的太傅和少傅。”,刘病己想了想,交代道。
    “疏家叔侄不再做儿臣的太傅和少傅了吗?”,刘奭睁大着眼睛问,又有些释然地道:“那日大朝会后,儿臣也觉得太傅和少傅教给儿臣的太……”
    刘病己微笑地看着儿子,他不想强加给太子自己的决定,在发现太子被教的过于懦弱之后,刘病己便不允许太子再去上课,而是跟着自己上朝。
    让太子知道一国的皇帝要面临的都是什么问题,朝中的大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大朝会上,又让太子旁听了大儒们的言谈。
    疏家叔侄在幼小的太子心中合力营造的高大形象便被众人颠覆,刘奭发现他一心仰望的疏家叔侄原来不过如此,教给他的东西并不就是对的。
    接下来刘病己等着疏家叔侄醒悟,主动提出辞去太子太傅和少傅的位置了,大汉提倡尊师重道,刘病己不想坏了太子的名声。
    “太子长大了,需要学到的东西更多,父皇以后会给你安排不同的太傅和少傅,子曰,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太子不能只听疏太傅和疏少傅的,也应当多听听其他大儒们的。”
    “对,这样儿臣长大了才能实现和父亲的约定呢。”,刘奭郑重地点点头,又低声道:“父皇一定要厚赐疏太傅和疏少傅呢。”
    毕竟陪伴了儿子好几个年头,刘病己点点头,太子宅心仁厚也不是坏事。
    “萧望之这几年都不在长安城任职,阿父给你选了夏侯建和严彭祖二人,夏侯建是夏侯胜的儿子,家学渊源,治学认真,所长在于《尚书》,能够教给你许多历代帝王的行至。严彭祖对《春秋》研讨很深,会让你更加明白世情。”
    “儿臣不太喜欢严祭酒,方才他是故意为难赵子房吗?”,刘奭虽然小,也看出了关键。
    “用人不能完全苛求品性,若是苛求品性,则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了。世上之人大都有才无德,有德无才,又有德又有才的又大都脾气不好,不好掌控。”,刘病己顺便教一教儿子用人之道。
    “严祭酒是君子之中的小人,他放不下名利二字,也放不下他哥哥对他的恩情。这是他的短处,却也能让你所用。”,刘病己看着儿子。
    “……父皇,您的意思是,我日后可用名利来引导他?”,刘奭沉思片刻,问道。
    “对。他也是个力图做的像君子一样的人,所以在大德方面他应当不会犯错,在小德上却经常会有小人之心。”
    “……”,很复杂啊,刘奭想。
    “所谓帝王便是任用身边有各种缺陷的大臣,做到他想做到的事,刘奭,你慢慢领会吧,阿父会一直等你长大。”
    刘奭点点头,父亲已经给他选好了,他接受便是。
    “父皇,儿臣很喜欢赵子房和他的表弟。”,刘奭笑道,最后严祭酒那挫败的眼神,让他觉得很有趣。
    “赵子房和林天都还很稚嫩,多加磨砺,兴许会成大才。”,刘病己道:“聪慧能干的人在艰难的环境里就像锥子放入了布袋,立即就会冒出头。为父让赵子房去西域,让林天去廷尉府都是将他们放入了布袋,能不能出头就看他们的了。”
    “嗯。”,刘奭记住了。
    “你若是想知道严祭酒的事,可以问问戴长乐,他会告诉你的。”,刘病己拉了拉儿子的小手道:“父皇要去张婕妤那里了。”
    刘奭有些失落,若是母亲在便好了,他和妹妹刘念就可以一整天都和父皇在一起。
    但太子并没有说出他的愿望,母亲已经不在了,说出来只会让父子二人都伤心,太子顺从地回了太子宫。
    赵兴和林天直接回了赵家,自从林氏怀孕之后,有什么事情,两家都会在赵家相聚。
    他俩兴高采烈地踏进了厅堂,却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娇娥。”,林天看见表妹在,立即眼睛就亮了,蹦了过去,道:“都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好些了吗?”
    娇娥低着头并不理他。
    “天哥,你怎么这么没规矩,不先问候长辈。”,林晖笑骂道。
    王氏沉着脸,自然也是不赞成的。
    林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呵呵……”
    他和赵兴施过礼,正想说些什么,王氏笑道:“天哥,你竟然没瞧见吗?这是你表妹,小时候你们最要好的,长大了竟然不认识了。”
    林天脑袋一闷,朝王氏身后看去,只见一个笑盈盈的小娘子,身穿紫色的襦裙,眼神中露出兴奋,正等着和自己相见。
    “哼。”,娇娥淡淡地发出了一声。
    这声音很轻,林天却听得请清楚楚,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严若雪,都让娇娥念了许久,这个表妹……来的真不是时候,他的娇娥正生着气呢。
    ☆、第109章 离心
    厅堂里有那么一刻的寂静,只听见林天疑惑不解的声音:“阿母,这是……那一个表妹啊?”
    洛嬷嬷板着的脸上有了些笑容,瞅了瞅脸色放缓下来的娇娥,心道:“林天这个小郎君,的确机灵,只是可惜有这么个不着调的母亲。”
    王氏脸上有些不高兴,道:“这是你大姨母家的,柳蓉,小时候来过咱家里玩,你还哭着不让人家回家呢,怎么就忘了?”
    我的阿母啊,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林天挠挠头道:“这能怪我吗?自我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娇娥一个表妹……”
    “表哥,你怎么把我忘了,二表弟都记得我呢。”,柳蓉眨巴着眼睛,佯装不悦道。
    林立闻言看了看柳蓉,又看了看林天,任由这几个人斗法,不说话。
    林天和柳蓉见过礼,就着急地想凑到娇娥身边说话。
    王氏发话,“娇娥和蓉儿都说过话了,你这个做表哥的也多和表妹说几句。”
    “……表妹……”,林天心有不甘地看了看娇娥,魂不守舍地敷衍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大姨母没有来吗?”
    “你大姨母家中有事,便打发她和嬷嬷到咱家来住些日子,以后你可要好生照看着。”,王氏叮嘱道。
    林天迟疑道:“阿母,朝廷明日就要开印了,京兆尹府的差事我还没有结,还要先去廷尉府去进觐上官呢……只怕没有时间照顾柳家表妹了,立哥和玉瑶在家里,可以好好陪……”
    话还没有说完,林天的头上便被赏了两个爆栗。
    “姨母,听玉瑶妹妹说正旦后便要来赵家求洛嬷嬷指教呢,我跟着打发时间就成。您别难为表哥了,表哥刚刚升了官职,自然以公事为重。”,柳蓉马上劝道。
    在家里时,母亲就说林家的这个表哥小小年纪就成了四百石的大官,前途不可小觑。见面之后,柳蓉见林天长得唇红齿白,机灵聪慧,便喜欢上了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两个月的表哥。
    林晖微微皱了皱眉,瞧了瞧这边的热闹,笑着道:“兴哥,天哥,你们快过来说说,今日在宫中发生了些什么事?让她们老娘们说话去,你别掺和。”
    林天这才出了口气,连忙坐到赵兴身边,和表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石渠阁的事情来。
    娇娥听到妙处,不由得微微地笑了起来,林天见了有些隐隐地快乐,暗道:“表妹还是关心着我的。”
    林氏因家中有了客人,让阿里拿过大垫子放在身后,强撑着坐起,赵义伸手便将她扶入怀中,笑道:“都是自家人,就别讲这个客套了,免得累着了。”
    广哥也赖着挤进了赵义的怀里,噘着小嘴道:“阿父要抱小弟弟,也要抱抱我。”
    玉瑶伸手在脸上羞着广哥,过了一会儿却也赖着要让林晖抱。
    王氏的嘴角抽了抽,骂道:“你这个没有规矩的。”
    林晖连忙笑道:“玉瑶要和广哥比呢,还是小孩子,阿父抱抱就抱抱吧。”
    玉瑶噘着嘴,看了看母亲。
    林天几次三番盯着娇娥看,希望能得到些许回应,但娇娥总是躲了开去。
    柳蓉静静地不说话,只是好奇的看着每一个人,娇娥也望了过来,两个小娘子的眼神交织了一霎那,柳蓉便笑了笑,低下头去。
    娇娥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丝的不安来,她和这个柳蓉每次说不上几句话,便屡屡被王氏打断,像是不想让她们多亲近一般。
    第二日是正月十五,皇上带领百官在甘泉宫祭祀太一神,太一神是大汉最高神,主宰万物。
    祭祀完毕,百官回衙门开印,意思是自今日起,衙门便开始正式理事了。
    不过这一日通常也没有什么事可理,官吏们都早早下了衙门。只有京兆尹府很忙碌,因为今晚不宵禁,百姓们都要出来燃灯、走百病。
    吕后崩,文帝即位后,将平息“诸吕之乱”的正月十五日,定为与民同乐日。
    每年这日,长安城中家家张灯结彩,以示庆祝。成了亲的女子则结伴而行,或挨着城墙边,或过桥,或去郊外一走,取祛病除灾之意。
    小娘子们都仰首期盼着这一日,她们在这晚可以堂而皇之的出去看燃灯,会情郎,而不被父母管束。
    林天必然是要来的,娇娥突然有些后悔先前和林天闹僵了,不然可以闹着大表哥为她做一盏灯。
    广哥粘着林立做了盏兔子灯,娇娥和夏婆子动手扎了个简单的荷花灯。
    辅食过后,玉瑶和柳蓉也来了赵家,带来了新做的两盏灯。玉瑶要和广哥比灯,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翻了脸。
    “广哥的这盏灯也是好的。”,柳蓉在中间做调停。
    “这是表姐给我做的,就是比你的好看。”,柳蓉给玉瑶做的是一个大大的仙桃。
    “二表哥,你最懂广哥的心了,究竟是谁的灯好看。”,广哥噘着嘴巴,揪着林立不放。
    林立只是挠头,那兔子对着玉瑶的仙桃,确实有点粗糙。
    娇娥和夏婆子等人坐在一旁扎灯,只是发笑。
    洛嬷嬷年纪大了,也坐过来图个热闹,阿桂陪在一侧,见状立即给广哥扎了个美人灯,又让洛嬷嬷画了几个美人在上面。
    广哥又得意了,举着那灯炫耀道:“美郎君才有美人灯。”
    “光美有什么用,中看不中吃,我阿母说了,做媳妇顶顶好的是柳家表姐这般的小娘子。”,玉瑶斗气,便将阿母背地里说的话都抖露了出来。
    林立愣在当场,恨不得掩住妹妹的嘴,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柳蓉连忙道:“表妹,你乱说什么,大人说的话,小孩子不懂。”
    “我才没有乱说,母亲不是说,大哥若是有福分娶了柳家表姐才好。”,玉瑶急了,连忙辩驳,自己才没有说瞎话。
    洛嬷嬷的眼神闪了闪,在柳蓉和玉瑶的脸上来回看了看,道:“林家小娘子的确该教点闺训了。”
    林立捂住额头,几个女人凑在一起真是不省事,只等着大哥回来救场了,母亲怎么这么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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