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啊你,才多久没有见,就又哭上了。”,兴哥摸了摸娇娥的头,眼神澄澈,让人如沐春风。
    见到这样的大哥,娇娥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她偷偷地瞧了瞧站在一旁喜滋滋地阿父,心想,倒也不笨呢。
    “夫人,大郎难得回来,不如请了舅哥一家来聚聚?”,赵义连忙乘热打铁。
    既然要摆家宴,自然有他赵家家主一份,喝了酒,什么话都好说了不是。
    至少以后林氏也能正眼看看自己,这样怎么努力都近不得身的日子太难熬了。如今的林氏既不哭闹,也不打骂,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好似她就只是挂个名头的赵夫人,体面、贤淑、一举一动都慢慢做到了无可挑剔,但就是不用心。
    这样的林氏,让赵义很心疼,又无措。
    “也好。”,林氏看了赵义一眼,对阿里点了点头。兴哥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毛,阿父不待见舅舅,家里无人不知。
    阿里笑嘻嘻地去厨房准备,林氏又拉着儿子的手坐下来叙话,一家人围坐在兴哥身边,有说有笑。
    在书房里等着阿父回来考较功课的广哥,知道大哥回来了,也连忙寻了过来。
    见广哥也变的懂事,不再痞赖,像模像样的行礼,兴哥忍不住笑了,他挽了挽宽大的袍服,抱过弟弟,亲昵地道:“最近又在淘气什么呢?”
    “如今广哥不淘气了,跟着阿父学字读书,以后广哥也要进太学读书,做博士官弟子的。”,广哥得意地扬起小脸,道:“大哥一定没有想到,广哥现在每日都要在书房里练字一个时辰。”
    “哟,是吗?”,兴哥有些吃惊,家里的人和事变化真大。
    一向窥着阿父脸色的阿母,如今却坦然正坐,阿父却反而恭顺起来。
    想到阿父在路上提及的洛嬷嬷,这一切都是源于这位从宫里出来的嚒嚒吗?兴哥连忙放下广哥,站起身来,整了整袍服对洛嬷嬷施礼。
    “兴哥,这是阿母拜过的义母,在家里只称洛嬷嬷即可,承蒙嬷嬷不弃,教给阿母和你妹妹许多。”,林氏见大郎对着洛嬷嬷施礼,方才想起见了儿子只顾着欢喜,还没有为两人引见。
    见兴哥如此机灵,赵义更加欢喜,举一反三,又能尊重他人,这个儿子养的好。
    洛嬷嬷也觉得兴哥如此聪慧,确实难得,不由得更加喜欢赵家,觉得自己的运气确实很好。
    赵义拉着兴哥,陪着说话,林氏看在儿子面上,果然对他赏了个好脸色。
    林晖接到信,早早休市,带着林立来了赵家做客,王氏和玉瑶又托故没有来,林氏也不在意。
    席上,赵义对舅哥很殷勤,又是劝酒又是邀舞,又询问起生意上的事。
    兴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简直有些不能相信听到和看到的,这是在做梦吗?因为读书太累了,将心中期望都变成了梦境吗?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梦,他捏了捏自己的腿。
    无论如何,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只要阿母和弟弟妹妹们过得好就好。
    趁着林氏和儿子说的开心,赵义偷偷地求着舅哥:“舅哥,我求求你了,你给你妹妹将那事说清楚吧。”
    “那我们就做不成兄妹了,你可是发过誓的,违誓者有什么下场你知道。”,林晖偷偷地瞅了瞅林氏,幸灾乐祸地道。
    老天有眼,赵义,你也有今日。
    ☆、第59章 出事
    娇娥见父亲和舅舅二人坐在一侧,悄悄说着什么,好像说的很开心,便推了推林立道:“二表哥,大表哥最近在忙什么呢?今日都没有来家和哥哥喝酒。”
    “哥哥近日在忙着跟踪游侠,寻找盗首,却没有一点头绪,听他说要和赵家二郎一起排查各个行里。”,林立日渐对娇娥改观,也乐意和她多说些哥哥的事。
    “排查行里?”,娇娥睁大眼睛,困惑地看着林立。
    这又是怎么个查法,长安城有一百六十个里,每个里有五百户人家,这要查到什么时候去了?
    林立也苦恼地绕了饶头,道:“表妹,你问我这些,我也答不上来啊,只知道此事极为难做便是了,大哥日夜都在外,说是游侠们行踪不定,查不出来个头绪,干脆从行里入手算。”
    盗首,盗首,什么样的人才是盗首呢?
    娇娥有心想问问阿父,只见刚才还兴致勃勃相互劝酒的赵义和林晖,现在正一言不发,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呢。
    看样子,现在不是时候,娇娥又将眼睛转向了洛嬷嬷,见嬷嬷正和赵兴、林氏说的开心,娇娥只好对着林立问:“大表哥这两日在那个里盘查呢?”
    “敏行里。”,林立答完,见娇娥狡猾地笑了笑,立即警觉道:“你可不许一个人跑去找哥哥,出了事怎么办?小娘子应该有小娘子的样子,你忘记了,哥哥不允许你在外面露脸。”
    “我自然有办法,你要是不想我出事,明日就陪着我一起去。”,娇娥得意洋洋地威胁道,明日正好是小学的沐休日。
    林立怒瞪着娇娥道:“表妹,你这样……。”
    那边厢,赵义怒瞪着林晖道:“舅哥,你这样……。”
    林氏往赵义这边扫了眼,赵义吞下后半截话道:“喝酒……喝酒。”
    娇娥噗嗤一笑,拉着林立袖子,娇声威胁道:“你去不去?要不我去给舅舅说你……。”
    “去吧去吧。”,林立一甩袖子道:“多大了,还拉我的袖子,我才不是哥哥,不会中你的美人计。”
    “二表哥也觉得我美吗?”,娇娥甜甜笑着道。
    林立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娇娥那里好,哥哥这么喜欢。
    第二日,林立便按照两人约好的点等着娇娥,等了半响也不来,他有些泄气,准备回绣纺帮阿父的忙。
    这才见娇娥和赵成从斜对面慢慢来了,娇娥戴着那日在京兆尹府门口带过的长筒面纱,将人包裹的严实。
    林立狐疑地看了看赵成,上次姑姑生辰宴上不是说赵成再也不出府了吗?转念一想,严家如今的情况,姑父也不用再维护着严家的面子了。
    “娇娥,你怎么来这么晚?”,林立晒得有些头昏,颇有些不耐。
    “二表哥,今日差点出不来呢,我阿父昨晚上摔断腿了。”,娇娥也觉得有些闷,赵成见状,连忙道:“小主子们去车上歇着吧,日头太毒了。”
    看了眼从上到下裹得严实的娇娥,林立忍了忍气,这日头毒,自己可整整等了一个多时辰。
    两人上了停靠在斜对面的马车,林立问:“姑父怎么会摔着呢?我和阿父告辞的时候,姑父还清醒着呢。”
    “可不是吗,阿父还在宵禁前送大哥回了太学呢,可是到了夜里,不知怎么的,酒劲上来了,非要搬着梯子倒屋顶上看月亮,一不小心,便摔下来了。”
    赵成在一旁听着,眼神闪烁。
    昨夜家主是搬梯子爬屋顶了,可是不是看月亮。
    送完大郎君回来,赵义兴冲冲地去了正屋,发现林氏门户紧闭,又没有给他留门,要是往常,赵云也就垂头丧气回书房歇着了,昨晚可能是出去吹了会子风,酒劲翻上来了,便一根筋地命赵成搬梯子,怎么劝都劝不住,硬要爬倒二楼的卧室去。
    也不知道赵义爬到了那一处,也不知怎地,便掉了下来,摔断了腿,还骂赵成是个没眼力见的,不仅没有将梯子扶牢,也不在下面垫着。
    赵成觉得很冤枉,黑漆漆的夜里,他在底下尽心尽力的扶着竹梯子,只听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怎么会料到家主会跌下来。
    家主摔伤了,叫的可怜,也把夫人吵醒了,一家大小忙着请郎中,到衙门告假,忙得不亦乐乎。家主最终还是进了正屋,算是心愿得偿吧,所以也没想起责罚。
    大娘子一说要外出,赵成立刻便跟了上去,家主现在正在兴头上,还想不起他来,可一直留在家里被罚的可能性太大了,反正严家也倒了,出个门可能不会运气这么背,就偏偏会遇到严家的人。
    林立听说姑父学文人骚客,半夜要看月亮,把腿摔断了,脸不由得抽了抽,读书人果然是和他们商户人家不能相比,月亮挂在天上什么时候不能看,又在那里不能看,非要登到高处去赏什么月。
    除了八月节,林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时候需要赏月的。
    想到可怜的大哥,就算是娶了娇娥,这个岳丈也不是个好讨好地,林立决定对大哥好一些。
    娇娥也没有想到,阿父急了还会爬窗户,只是……看着阿父一脸后悔的表情,煞有其事地说再也不喝醉酒赏月了,赵成也不知道拦着等等。娇娥也只有装着相信了,还得将这事当真的给外人说。
    见林立并不多问,娇娥舒了口气,拖过角落里放着的食盒道:“这里给大表哥和赵家二郎都准备了果子和饮品,让他们热的时候吃点东西,歇一歇。”
    林立赞许地点了点头,“还是你们女儿家想的细致。”
    马车驰进敏行里旁的岔道上,林立和娇娥一条巷道一条巷道地去找,背上的衣衫都被汗打湿了。
    “表妹,不如你先回马车上,我先去找大哥。”,林立有些不忍,劝道。
    娇娥坚持不肯,大表哥就是这样一户一户地排查吗?如此辛苦。
    两人转了七八个巷道,才在一户人家门前的大树下,瞧见了林天和赵彭祖。
    小郎君们都解了上裳,敞着胸,拿着方扇扇着风,不知在说些什么。
    娇娥兴奋地想,大表哥若是看到了自己该多惊喜。
    实际上,对于林天来说,只有惊没有喜。
    “立哥,你们怎么在这里?”,林天惊讶地问,慌里慌张地系着腰带,又跺了赵彭祖一脚,让他背过身去把衣裳穿好。
    接下来,林天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语气中夹带着怒意:“快回家去,外面日头毒,表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大表哥,我带着这个呢,没有人看见我什么样,这么热,你喝点水,吃些果子吧。”,娇娥有些生气,还是忍着劝道。
    “不吃,下次别来了,这里鱼龙混杂的,被人冲撞了怎么办,这么热,万一中暑了又怎么办。”,林天气呼呼地道。
    赵彭祖看见娇娥带着食盒来,眼睛立刻亮了,羡慕地看了看林天,拖过食盒,打开道:“小娘子,你表哥是个傻的,别理他,他不吃,我可吃了。”
    林天将脸一拧,黑着脸不说话。
    娇娥跺了跺脚,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往回跑。
    林立无可奈何地道:“哥,你也真是,表妹和我走了老远才找到你,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转身便去追娇娥:“表妹,慢些,等等我。”
    娇娥气急,将头上呆着的面纱掀了下来,往身后一扔,心道:“什么都听你的,你还要来骂我,偏不戴了。”
    林立在身后追了上来,见娇娥将面纱扔在地上,连忙停下拾起。
    就这么一顿的功夫,娇娥已经跑远了。
    林天愣了半晌,也追了上去,只留下赵彭祖一个人吃喝的高兴。
    追了一路,两人都没有见到娇娥,回到马车处一问赵成,还没有回来。
    林天的脸刷地就白了,心跳的像是打鼓,腿一软坐在地上,很是后悔不该那般对娇娥。又想表妹是不是在耍小孩家的脾气,躲在那里不出来,就像小时候一般,忙忙倒回去寻找。
    若是表妹出来了,一定不会再训她不听话了。
    来回找了几遍,娇娥的确是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
    赵彭祖等得有些不耐烦,便来寻林天,见林家哥俩像是风魔了般,问清情况,赵彭祖也有些焦急,这里是鱼龙混扎之地,他之前和林天在这里巡视过一段时间,还没有将这里的情况摸清楚。
    眼下就在眼皮子底下,一个小娘子就不见了。
    赵彭祖见林天已经乱了心神,直着眼睛在几条行里来回寻,他叹了口气,将赵家马车上的马解了下来,拍马朝京兆尹府驰去。
    赵成急的围着马车转悠,昨晚上的祸事还没有解,今日闹了个更大的,他真是后悔不该跟着大娘子出来,出来也不该听大娘子的,让她乱跑。
    有钱难买早知道,此时的娇娥被困在地窖里,也是后悔不迭。
    她躲着林立跑,迎面过来了个货郎,直直地盯着她的脸,娇娥有些生气,瞪了货郎一眼,又转了向,朝马车停着的地方跑去。
    小娘子甚少出门,腿上并没有什么劲,娇娥有些跑不动了,却突然听到身后有风声,回头望去,那个货郎放下担子,撵了上来。
    娇娥知道不妙,着急地喊了一声,接着嘴便被人捂住,一只胳膊从身后勒住了脖子,她便踹不上气,人便被拖进了院子,双手被绑住,嘴里塞了块布条,丢进了地窖里。
    事发突然,等缓过神来时,人已经被丢进这暗乎乎、潮乎乎的地窖里了。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林立根本就没有瞧见她,连找都找不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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