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点什么,又怕说错了引火烧身,只能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幕。谢子桓和成韵显然在讨论什么,一个露出恳求的神色,另一个则显得有些为难。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只怕会将他们两人看成一对。
    他们四个人就这么两两凑成一对,一直到孟青和突然转身,才打破这僵局。陆晚宁愣了一下追上去:“怎么,你不过去吗?”
    “回公司,还有工作要做。”
    “也许只是个误会。”
    “你别插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陆晚宁一路小跑追在孟青和身后,脸上露出关心的神色,心里实则满意到了极点。她必须极力忍耐才能让自己不当场笑出来。成韵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没心计,换了任何一个别人,在这种时候都不会跟前夫牵扯不清。
    放弃如日中天的孟青和,去和日薄西山的谢子桓搞在一起,该说她蠢还是单纯呢?
    两人一路走到停车场,陆晚宁始终跟在孟青和身边。最后孟青和一个急刹车,突然停下脚步:“你的车呢?”
    “我让司机送过来的,本来想看完成韵自己打车回去的。你能顺便送我一趟吗?”
    孟青和直接走到副驾驶的位子,做了个上车的手势。陆晚宁心花怒放,赶紧坐了进去。
    刚一坐下她就觉得心情很不一样,从前那种舒畅的感觉又回来了。最近这段时间她真是憋曲坏了,因为成韵的关系,她再也没机会坐孟青和的副驾驶位上。
    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她有些接受不了。从前虽然对方一直不接受她的感情,可他身边也没别的女人。和他关系最好的始终是自己。那个副驾驶的位子轻易不坐女人,印象里除了她几乎没有别人坐过。
    可后来成韵来了,堂而皇之坐在那里,抢了她的位子。那种糟心的感觉简直无以言说。
    好在如今她似乎又有了几分胜算,先把位子抢回来,或许下一步就能把人也抢到手了。这个她爱慕了十几年的男人,从少女时期就一直放在心上的男人,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撒手。
    开车去方家的路上,孟青和一直没说话。陆晚宁却不愿再错过机会,有一搭没一搭和对方聊着:“我现在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什么?”
    “你之前说的烦恼,指的就是刚才那种事情吧。”
    孟青和抿唇不语,只微微皱眉。
    陆晚宁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趁胜追击:“其实觉得你不该怪她。女人是很心软的动物,容易藕断丝连。你看我跟方响,明明没什么感情,可为了孩子也得凑和在一起。成韵和谢子桓也有个儿子吧,他们接触很正常。他们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母,你别太介意。男人应该大度一点。”
    “我倒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劝我对别的女人大度些。”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现在跟方响过得还不错,自然也希望你过得好。你跟成韵都快结婚了,别再节外生枝。小事情你就睁一眼闭一眼吧,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几十年时间一晃而过,也许老了相互扶持的时候就都释然了。”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劝解对,实则句句都在暗示着将来。谢子桓会因为多多的关系频频和成韵接触,这点难以避免,孟青和自己意识到不到这个,就让她来提醒他好了。
    若换成是别人,陆晚宁未必敢这么说。万一对方没听出弦外之音反倒接受了劝解可是不妙。但她足够了解孟青和,知道他的软肋,也知道他的底线。成韵做出这样的事情,孟青和不可能轻易原谅她。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对方怨气加深,直至下定决心记不原谅。想想自己的妻子将来会跟她的前夫牵扯不清,孟青和这么心高气傲的人绝对受不了。
    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只怪成韵自己不争气。
    车子开进方家所在的别墅区时,孟青和放慢了速度。他打量了对方一眼,突然开口道:“晚宁,有些事情不需要忍,忍一辈子更是错误的决定。”
    陆晚宁以为他在说自己,欣喜的感觉瞬间冒了出来,却不料又听对方道:“你跟方响,如果过得不痛快,没必要为孩子强撑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你手上的伤。我跟方响多年的朋友,我一直觉得我了解他的性格。但现在看来可能并不是全部。他爱喝酒,喝醉之后下手会没轻重。你身上应该不止手臂上一处伤痕吧。”
    陆晚宁拉拉衣袖,笑得有些尴尬:“只是偶尔,不要紧的。”
    “现在只是偶尔,可若你继续放纵下去,也许就是经常的事情了。你和方响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偏帮任何一方。我只希望你们谁都不要受到伤害。下一次如果他再动手,你告诉我,这个事情不能任由它发展下去。他现在打你,以后可能会打少少,再然后他可能会打不相干的人。如果他真的无药可救,这样的婚姻越早结束越好。”
    “哪里像说得那么容易。我都回来了,再想离开就难了。再说我也离不开少少,他越来越可爱,我没办法狠下心肠再扔掉他一次。我得负起做母亲的责任。你想我跟方响离婚,然后打抚养权官司吗?”
    “如果真有必要,也未尝不可。你不用担心孩子的归属问题,有我在,只要你想要孩子,我就可以帮你要到。”
    “青和……”陆晚宁一脸感动,几乎要流下泪来。
    孟青和转过头来,脸上已带了几分温和的表情,不复方才的严肃:“晚宁,你要记信,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听起来是句关心的话,但对陆晚宁来说却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她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胡乱点点头,匆匆下车顾不得道别,就往家门口走去。
    她不敢再看孟青和,因为她担心再和他相处下去,在他的柔情攻势下,自己会一败涂地。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陆晚宁,这几年她把自己修炼得越来越铁石心肠。可今天她几乎功亏一篑。那样的感觉令她害怕,她不愿孟青和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唯有一走了之。
    而因为走得太快,她没能看到车里的孟青和瞬间变脸的神色。在目送她进入大门后,孟青和一转方向盘,以极快地速度开出小区,直接开去了公司。
    他有公司里待了整整一天,都没去接成韵出院。到了下午医生给成韵检查完,确认她可以出院时,成韵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家。
    她想给孟青和打电话,可一想到他和陆晚宁携手离去不告而别,这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她只能给阿姨打电话,让她打车来接自己出院,顺便送套换洗的衣服过来。
    回到家里成韵胃口全无,晚餐只吃了很少的一点,就借口不舒服回房休息。多多进来拿水果给她,成韵勉强吃了几口,又被孩子讲的笑话逗笑了几分,脸色总算好一些。
    那一晚她几乎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却接到孟青和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为昨天的失约道歉:“……公司突然有事情,我必须回来处理,忘了你还在医院。”
    这话听在成韵耳朵里简直无情到极点。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以前的他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可现在只是工作而已,他竟弃她而去。
    陆晚宁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成韵有点委屈,刚想抱怨几句,对方又道:“我得去美国一趟,今天就走,大概八号回来。九号我们去领证,民政局门口见,可以吗?”
    “好。”成韵压下心头的抱怨,勉强应了一声。然后她就想起谢子桓拜托她的事情来。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很想知道孟青和究竟打算怎么办。于是她问:“青和,我想问你个事情。”
    “你说。”
    “谢氏集团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还希望我怎么处理?人已经弄进去了,后续的事情不归我管,得看法院怎么判。你希望谢建文判死刑?这恐怕比较难。”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下手是不是太狠了,我本来没想搞成这样的……”
    “成韵。”孟青和提高几分音量,打断了她的话,“你记住一句话,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第72章 教训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成韵感冒躺在床上,一直在回忆这句话。这是她和孟青和之间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以后她便再没见过他。
    他去了美国,一去一个星期。回来的时候却没如约在民政局门口出现,害她像个傻瓜一样在那儿等了一早上,最后却只等来决绝的分手短信。
    这个男人果然不一样,做事情狠到了一定地步。成韵从前还以为自己能掌控他,现在看来不过是痴心妄想。
    只是那天的短信模棱两口,她在床上躺了两天也没想明白对方到底知道了多少。孟青和认为她在玩一个游戏,她本来也这么认为。可当两人真的没了关系后,她才发现或许那不仅仅是一个游戏。
    感情还是有的,即便不是刻骨铭心,但动心的感觉她一刻也没忘。可他没给任何解释,单方面宣布结束恋情。
    成韵在这方面很有骨气,当年对谢子桓就是这样,现在更不可能厚着脸皮去找孟青和问清楚。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她不稀得玩。也不认为对孟青和会起作用。
    他那么心硬的人,求饶讨好都是徒劳,只会让自己更丢面子罢了。成韵没勇气去面对孟青和,无论是漠视还是奚落,她都承受不起。
    现在她唯一庆幸的是,谢家正官司缠身,哪怕没了孟青和庇佑,她暂时也不用担心孩子会被抢走。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和那个大人物的短暂恋情恍如南柯一梦。成韵甚至在想,她就这么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从前的那些事情就都没发生过。
    她依旧是单亲妈妈,为了公司里的艺人们忙晕头,每天家里公司两头跑,周末还要侍候多多这个小兔崽子。生活虽然有点累,但还算充实平稳。
    没有孟青和也没有谢子桓,她的生活里没有男人,一切都靠自己。
    只是这可能吗?
    成韵伸手摸了摸额头,幸好只是感冒并未发烧。感冒是因为前天在冷风里吹了几个小时的缘故。她吃了药可是不管用,眼泪鼻涕一把把往下掉,现在这个模样就算她想找孟青和闹,也是有心无力。
    只怕对方一看到这样的她,会立马嫌弃地让人把她赶出去。他的洁癖可不是一般得重。
    怎么脑子里总是这个男人在晃。成韵烦燥地管起枕头,往脑袋上一盖,两眼一闭强迫自己睡觉。可这两天她睡多了,这会儿天色还亮,她根本毫无睡意,只能来回在床上翻身,继续想着和孟青和在一起最后的那些画面。
    严格来说,她的记忆里和他最后的接触是在急诊大厅的抢救室里。当时他一脸深情,拿着自己的手轻吻几下,随即送她回病房。进了病房后她昏昏欲睡,很多事情便记不分明。
    可她永远忘不掉,醒来之后一开门,看到的却是孟青和和陆晚宁在一起的画面。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孟青和对她的态度彻底变了。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她却觉得这话儿用在男人身上同样合适。
    家里的气氛有点压抑,阿姨应该看出了什么,但从来没问过。说话做事都比从前轻,似乎是怕刺激到她。多多则有些没心没肺,刚开始不觉得,今天早上突然跑她房里来问:“妈妈,这两天孟叔叔怎么不来我们家玩,他还在出差吗?”
    成韵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默认这个答案。多多有些失望,去了幼儿园又抓着少少诉苦:“孟叔叔怎么总不回来,妈妈都生病了,他还出差。我好想他的。”
    少少自动忽略他那散落一地的逻辑,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多多说孟青和出去去了,可据他所知孟青和就在本市,前两天还和他爸爸一起吃饭来着。
    是多多搞错了还是孟叔叔在撒谎?少少人虽小求知欲却很强,当天放学后就给孟青和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
    “……嗯,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孟青和正跟人开会:“为什么?”
    “好久没见了,我有点想你。”
    于是那天晚上,孟青和单独和少少吃了顿饭。这种情形不多见,以前有过,自打他和成韵好了之后,似乎就再没出现过。印象里他们总是四人行,两个成年人带两个孩子,一顿饭吃得既热闹又开心。
    可今天气氛显得有些冷清,少少有一下没一下地叉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条,总觉得少了点滋味。
    “不喜欢吗,叫点别的?”
    少少冲孟青和摇摇头:“不用了,没胃口。”
    “怎么了?”
    “不知道,大概是多多把感冒传染给我了。”
    “多多病了吗?”
    “没有,但他妈妈病了,说是感冒了。”
    孟青和面色如常,听到成韵生病的消息并没有太意外。事实上她感冒在他的意料之中,那天确实很冷,一点儿也不像十月的天气。成韵冻了好几个小时,只是感冒还算轻了。
    他是故意把她落在那里吹冷风的,至于原因他也说不清楚。是生气还是怨恨?总之不管怎么样,这顿感冒算是他给成韵的一个教训。
    敢利用他对付别人,一次次将他当傻子耍,自以为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只是区区一个感冒已经便宜他了。
    虽然这么想,吃过饭送少少回去的路上,他还是问:“上次你感冒吃的那个药还在吗?”
    “嗯,好像还有点剩。”
    “拿去给多多,让他备着。”
    “他又没感冒。”
    “他妈妈感冒了,他只怕也会被传染。那个药有成人版,你可以告诉多多。”
    少少歪着脑袋,从后视镜里看孟青和的眼睛,有些不解:“孟叔叔,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多多的妈妈呢?”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可我很好奇啊。你明明就在家里,为什么多多说你出差了。孟叔叔,你是不是和成阿姨吵架了?你们不要吵架,吵架不好,多多胆子小,你们吵架他会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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