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璇的眼睛毫无光泽,甚至不肯与她有目光交流。成韵等了许久等不到回答,只能转而去看廖平海。
    他比秦思璇的状况略好一些,但却满头大汗喘息粗重,看起来像是运动了一番的样子。大晚上的,这两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阿海,大晚上的,思璇身上还有伤,你们怎么到天台上来了?”
    “不是我们要来的,是有人约我们来的。”
    “谁?”
    “章义彬。”
    听到这个名字,成韵身体一震。与此同时她发现秦思璇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渐渐的有了反应。她抬起头来,盯着成韵的目光里满是哀伤:“那个浑蛋约我们上来,说要谈赔偿的事情。”
    这个事情出乎成韵意料:“他要给你赔偿,他不想打官司了?”
    “是,他说打官司耗费太大,不论输赢我们中间总有一个要倒霉。所以他要私了。”
    “你同意了?”
    “我没有。他说要给我钱,我不稀罕他的钱。我要他给我道歉,在全国的主流媒体发道歉函,要录视频亲口和我说对不起。我和他说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我就撤诉。”
    成韵无语,这样的条件章义彬肯定不会答应,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答应。因为那样一来就等于向全国人民承认他是个强/奸犯。对章义彬来说,他肯定宁愿坚持打官司也绝不可能公开道歉。两人谈话的结果可想而知。
    “他不同意,对不对?”
    “是,他说如果这样会继续和我打官司。”
    “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廖平海突然插嘴,狠狠啐了一口,“他不同意道歉我就要带思璇走,结果他突然冲过来掐住思璇的脖子,说要杀了她。”
    成韵想起刚才那个嘈杂的电话,结合廖平海的话可以想像得出到底发生了才能。章义彬掐着秦思璇的脖子,廖平海上前制止,几个人扭打在了一起。可手机是怎么回事儿?
    “思璇你的手机呢?”
    “踩碎了。”廖平海递给成韵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了。本来思璇想给你打电话的,可这疯子闹成这样,手机就飞出去了。后来我们扭打中不知谁踩了一脚,就成这样了。”
    成韵还没接过手机,秦思璇就厌恶地抓起来,直接往旁边一扔:“这种时候还谈什么手机。”
    廖平海脸色一变,成韵亦是心头一震:“思璇,怎么了,后来呢,章义彬人呢?”
    秦思璇镇定地抬起头,看着成韵的眼里露出了凶光:“我把他杀了。”
    天台上的风刮得更大了。
    成韵的身体不受控制摇了两下,险些被吹下楼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思璇!”廖平海急了,出言阻止。
    但秦思璇的脸在泛蓝的光线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没什么,说就说了。我杀了章义彬,回头我就去自首。”
    “不,人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要自首也是我去。”
    “阿海,这跟你没关系。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扯进来。”
    “可人是我杀的,我是为你杀的,这种人死有余辜,他活该!”
    廖平海的声音越说越大,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成韵上前一步打了他一巴掌,怒喝道:“你闭嘴!”
    天台空旷无比,那一巴掌听起来就像有回声。
    廖平海愣了下,怔怔地望着成韵。成韵却不看他,依旧蹲在秦思璇面前:“思璇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秦思璇的目光有些闪烁,看了一眼男朋友。廖平海倒是冷静下来,默默点了点头。
    “他想杀我,他掐着我的脖子我没办法呼吸。阿海急了,过来推他。其实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我们三个扭打在一起,阿海打了他的后脑勺,他好像被打晕了,然后后退了几步,走到了天台边上。我当时离他很近,可我没有去拉他,我伸手……”秦思璇顿了顿,廖平海急了,再次想要阻止她。可为时已晚,那句最重要的话还是说出来了。
    “我伸手,把他推下去了。”
    成韵立马跑到天台边去看,楼底下的住院楼广场空无一人,并没有什么尸体。回想她刚才进来的情景,似乎也没人在讨论死人事件。她疑惑地回头看秦思璇:“他人呢?”
    “在那里。”
    顺着秦思璇手指的方向,成韵走到大楼的另一边。那是两栋楼中间的一个夹层,看起来不过两三米远。这家医院建得比较早,建筑群的设计不大合理,两栋楼离得很近。旁边那栋据说是废楼,院方一直想要爆破重建,无奈离边上的楼太近,施工方案一直在讨论中。
    成韵朝那夹缝望去,漆黑一片根本望不到底,自然也见不到章义彬的尸体。她有些疑惑,问秦思璇:“没有人发现他堕楼了吗,他掉下去的时候不喊吗?”
    “他好像没有喊。阿海打了他一下,打得有点重,可能把他打懵掉了。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应该一砸到地面就……死了吧。”
    说到最后秦思璇自己也有点害怕,身子不由缩了缩,但她眼中随即又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我真想下去看看。”
    “你想干什么?”
    “看看他死掉的模样。我这一辈子毁在他的手里,已经万劫不复。因为他我的事业毁了,生活也毁了。现在落到杀人的地步,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这个把我害得这么惨的男人,我真想看看他死了会是什么模样。”
    “思璇,人不是你杀的,跟你没关系,全是我的错。”
    “阿海。”秦思璇将廖平海抓着自己的手推开,“这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替我背黑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跟章义彬之间的恩怨,你们谁也不要掺和进来。”
    秦思璇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成韵面前:“谢谢你成韵,一直以来你都是帮我的那个人。我也想通过法律讨回自己的公道,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让我亲手杀了他,也算是待我不薄。”
    “思璇……”
    “成韵,我……”秦思璇说了两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急忙用手遮住嘴巴,片刻后拿下来时手心里一片腥红。月光下她的嘴角沾了血迹,看上去格外恐怖。
    “真没想到,那一下没把我摔死,今天死的人居然是他。这个结果他要是知道,是不是会后悔。”秦思璇走到两栋楼之间的夹缝处往下看,“这就叫报应,他害了这么多女人,一定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报应。成韵,你说斯文会不会是他杀的?”
    成韵被风吹得浑身发冷,如置身冰窖一般。秦思璇的问题她听到了,可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些生啊死啊的事情。斯文死了,秦思璇从片场掉下来,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跟章义彬有关。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恶,如果他活着,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那一刻成韵突然觉得,他死得真是太好了。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恶心的男人都有共通点,章义彬是这样,谢子桓同样如此。他们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以自己的享受为先。在章义彬看来,睡个把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愿意管对方什么想法,他在强/暴那些女人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她们是否愿意。
    同样,谢子桓也一样。出轨、离婚,甚至现在来抢孩子,从头到尾他只爱他自己一个,从不考虑做这些事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为什么她的生活里充斥着无数这样自私的男人,每一个都让人深恶痛绝。她看着夜色里深不可测的夹缝,想像着躺在那里的章义彬。没有人发现他已经死在那里,每个人都在过自己的生活,竟无人发现这里的动静。是不是老天爷也觉得他作恶多端,再不想让人发现他?
    那一刻她有些神情恍惚,眼前不停地闪现谢子桓那些令人烦燥的脸。一想到他想和她争多多,成韵甚至希望躺在那里的那个男人是谢子桓而不是章义彬。
    他们两个渐渐的成为一个整体,两张同样让人不悦的脸渐渐重合,到最后她也无法清楚地将他们分清。
    她回头看一眼秦思璇,眼神有着少见的冰冷。她开口说话,声音同样不带一丝感情:“下去吧,这里太冷了,你需要多休息。”
    廖平海沉不住气,指着夹缝问道:“那、那这人怎么办?”
    “你们把他推下去多久了?”
    “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这一直小时里一直没人过来查看?”
    “没有,我想大概是因为他没叫的缘故。这一面墙没有窗户,他掉下去不会有人看到。”
    “那你们争执这么大声,没人听到?”
    “不清楚,今天风太大,估计没人听到。其实我们那时候大声叫来着,想叫人上来帮忙。也喊了半天根本没人理。”廖平海有些气愤,最后又重复了一遍,“今天这风,真的太大了。”
    成韵点点头:“那就下去吧。”
    说着她就去拉秦思璇的手,对方指尖微颤,不解地看着她:“成韵,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什么都不干。”
    “那章义彬……”
    “什么章义彬,你吹风吹糊涂了。你就不该让阿海带你上天台,这么冷的天回头冻感冒了不好。赶紧回病房去,护士该找你了。回头她们问你去哪儿,你就说睡不着,跟阿海在楼里瞎溜达。”
    “成韵,我……”
    “你什么你,赶紧下去吧,我都快冻死了。”说完成韵不由分说,拉着秦思璇就往楼下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慢吞吞的廖平海,“赶紧跟上。”
    然后他们走楼梯下楼。成韵问他们:“你们上来的时候搭的电梯?”
    “嗯,不过搭到七楼就停了,电梯只到七楼。最后两层是走上来的。”
    “轮椅呢,为什么不用轮椅让她自己走,她刚受伤还没好。”
    “没给醒轮椅,我一时也租不到,章……那家伙说要聊聊,我们想肯定聊不久,就走上来了,没想到……”
    “行了,够恩爱的,出来瞎溜达也不嫌累着。赶紧回去休息吧,以后再她出来晃记得弄辆轮椅。”
    廖平海摸摸脑袋,总觉得有些不对。成韵说话高深莫测,像是在暗示什么又像是在教他什么。他有些忍不住,便开口问:“成韵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们不好好休息出来瞎晃有些不应该。回头跟护士好好说说,省得人家骂你们?”
    “成韵……”秦思璇嘴巴一张一合,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别的事情都别想,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睡一觉。”
    “可他还躺在那里。”
    “那就让他一直躺着吧,躺到被人发现为止。如果没人发现,就让他变成一堆骨头好了。”
    秦思璇和廖平海对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成韵的意思他们都明白,今天这事儿他们得装聋作哑,当什么也没发生。接下来的一切就看运气了,如果运气好没人去那个堆满落叶和杂物的夹缝的话,章义彬也许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也许几个月甚至几年后会有人发现,但那时候要再侦破就难了。
    如果运气不好……
    他们没再往下想,现在想这么多没有用。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要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成韵送秦思璇回病房,不出意外碰到查房的护士。她就跟着护士一起数落这两人,说他们太恩爱到处乱跑给人添麻烦,实在不像话。
    护士也没说什么,叮嘱秦思璇别再乱跑,又给她量了体温和血压就离开了。成韵眼看对方睡下也告辞离开,直接开车回了家。
    一直到车子停在小区楼下,她才惊觉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
    ☆、第59章 惩罚
    成韵不记得自己是几点到的家。
    进屋时她没开灯,阳台上的月光穿透玻璃照在客厅深色的地板上,有种惨白的景象。她踏着月光走过客厅,扭开门把手进屋,关门的一刹那突然两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暗夜里她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刚才在秦思璇他们面前的镇定只是伪装,这会儿进了家门,她才露出恐惧的一面。
    章义彬居然死了,这个结局让人意想不到。明明下午才说过话,当时他那么嚣张,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可不过几个小时,他就躺在冰冷的夹缝里,生死再无人知。
    可真的难瞒一辈子吗?成韵没那么天真,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能瞒一时就一时,等到哪天瞒不过去了……
    到时候怎么办?成韵爬上床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发现身体烫得厉害,起来后拿体温计一量,竟烧到了三十九度二。
    她找了两粒退烧药出来吃,刚咽下去孟青和的电话就来了。对方问她:“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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