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大堂正中央,一抬眸,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司马怀瑾,白司颜也是醉了。
    尤其是司马怀瑾童鞋还长着一张跟司马重偃一模一样的脸,跟司马重偃分毫不差也就罢了,还跟司马青柠也是打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被这样的家伙当主婚人,白司颜的心情实在无法不复杂。
    百里雪篁自是面无表情惯了,也看不出他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只在走近大堂后握紧了她的手,哪怕是一丝一毫也没有松开,好像他稍微松开一点点,白司颜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端坐在主座上,见着百里雪篁把婚宴办得这么隆重,司马怀瑾忍不住也跟着郑重了起来,原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这会儿也不敢怠慢了,甚是连扇子都不敢摇了,只笔挺着脊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尽可能地帮百里雪篁排除潜在的危险!
    等到一对新人走进大堂,司仪很快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一拜天地——”
    百里雪篁牵着白司颜的手,缓缓转过身,对着屋外红霞满天的光景,缓缓俯身,鞠躬,行了一个礼。
    司仪再喊。
    “二拜高堂——”
    “噗!”
    本来坐在主位上,被那么人嘉宾用奇怪的视线看着,司马怀瑾就觉得很不自然,刚喝了口茶想要压压惊,就听到司仪喊了这么一声,司马怀瑾果断没能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眼前,白司颜也是忍不住笑抽了肩膀,一颤一颤的,就差没有吭出声来。
    她知道,百里雪篁绝对是故意的。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算是知道了,百里雪篁看着冷漠如霜的,但实际上不仅闷骚,还相当的腹黑!
    哪怕司马怀瑾没有对她表示好感,甚至对她还怀有偏见,压根儿就不存在什么危险,但百里雪篁还是很介意他的未婚夫身份,所以才故意邀请司马怀瑾做了主婚人,还没让司仪改称呼……这一切,都是百里雪篁早就设计好了的,全部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想到这里,白司颜也是有些醉了。
    而且,侧过头,拿余光扫了眼百里雪篁,见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依然是认真严肃的表情,白司颜终于忍不住开口,压低声音悄悄地问了一句。
    “真的……要拜啊?”
    “拜。”
    百里雪篁干脆利落,简洁明了,毫不拖泥带水!
    只有拜了,才能坐实司马怀瑾“高堂”的身份,如此一来……才能在他的心底抹上一层阴影,不管他有没有什么不轨的心思,都可以很好地消灭在萌芽之中!
    白司颜还是觉得有些诡异,虽然她并没有把同司马怀瑾之间的那纸婚约看得太正式,但毕竟知道的人不少,眼下婚约还没有解除,她就跟别的男人在自己的未婚夫面前成亲,还拜其为高堂……这么蛇精病的主意,连狗妞都不一定能想得出来,也亏得百里雪篁能做得出手。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腹黑不可斗量!
    “可是……有点奇怪诶……”
    “没关系,”知道白司颜或许会拜不下去,百里雪篁立刻安慰了她一句,“只要当他不存在就好了,我在他身后的墙面上挂了父王和母妃的画像,我们拜的确实是高堂。”
    听他这么一解释,白司颜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还真是……他不说白司颜还没有发现,眼下瞅了两眼,那墙壁上果然挂着圣宣王和王妃的肖像,画得还特别的逼真,栩栩如生,规格也比一般的画像大,几乎是跟真人一样的比例。
    见状,白司颜表示对百里雪篁佩服得五体投地,默默地在心底下点了一万个赞。
    天字阁出身的孩子……果真不是一般的牛!
    司马怀瑾虽然也不赖,但差了一级,妥妥地就是被碾在脚底下的节奏,默默地……再顺手帮他点个蜡吧!
    静候了片刻,看着他们两人没有动,司仪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倒是没有笑场,非常的有职业精神!
    “二拜高堂。”
    靠着倚背坐在椅子上,司马怀瑾一直那么单纯的坚信百里雪篁会改称谓,但现实总是比想象之中来得更为残酷……他竟然真的让人喊了高堂,而且他们两个,竟然真的弯腰,俯身,鞠躬……对他拜了一个大礼!
    眼睁睁地看着白司颜和百里雪篁俯下身的那一刹那,司马怀瑾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打死都不会答应当这个该死的主婚人好吗?!还高堂……他比百里雪篁还小个两三岁有没有?!
    搞得现在那群宾客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妖怪一样,以为他得了什么长不大的不治之症!
    只不过,铁面无私的司仪并不没有体味司马怀瑾心如刀割的心情,依然尽心尽职地继续喊话——
    “夫妻对拜——”
    听到“夫妻”二字,百里雪篁不由心头一暖,再也顾不上欣赏辣个被摆了一道的潜在情敌的窘迫表情,即刻转过身来,抬起手,满眼宠溺地看着白司颜,尔后掬手做了一个揖。
    躬身,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怀着紧张而又欣喜的心情,百里雪篁从来都没有这么绷紧过神经,生怕突然出了什么差错,突然有人冒出来捣乱,又或者白司颜突然之间就反悔,翻脸不认人……但幸好,这些“突然”都没有发生,他所担心的事情,一样都没有出现,他跟白司颜真真正正地拜了堂,成了亲。
    从这一刻之后,白司颜就真正地成了他的妻子,他一个人的妻子,他唯一的……妻子。
    这么想着,百里雪篁心头紧绷着一个弦终于缓缓松开了两分,看着白司颜被侍婢扶着款步走离的背影,嘴角不可自抑地就上扬了起来。
    还是极淡极淡的笑意,却足够融化全天下的坚冰。
    看到他这么开心,司马怀瑾却是一点都不愉快,意识到自己被百里雪篁狠狠地耍了一道,他便是脾气再好,这会儿也不免有些恼了。
    起身走上前,司马怀瑾从桌上端起一个酒樽,拿起一个酒瓶,倒了满满的一杯,继而递到百里雪篁面前。
    挑眉,轻笑,眉眼如画。
    “恭喜。”
    百里雪篁知道他心有怨念,也明白自己这么做却是阴损了一点儿,但他也是迫不得已。
    接过酒杯,百里雪篁为表歉意,仰头便一饮而尽。
    “多谢捧场。”
    “呵呵……”
    眼看着他一口咽下了酒水,司马怀瑾眼角的笑意愈发浓厚了三分,轻笑着凑上前一步,对着百里雪篁小声地耳语了一句。
    话音落下,百里雪篁霎时间就黑了脸色。
    “你说什么?!”
    司马怀瑾目若秋波,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那杯酒里,下了药……百里兄今晚怕是入不了洞房了……”
    ☆、183、怒气
    “你敢再说一遍?!”
    不等司马怀瑾的话音落下,百里雪篁忽然一把伸手拽起了他的胸襟,连着七步,整整七步,笔直地撞开拥挤的人群,重重地将司马怀瑾推到了酒桌边!
    “砰!”
    众人只听得一阵巨大的碰撞声,回头便见诺大的一张圆桌瞬间就被撞翻在了地上,摆满了桌面的美酒佳肴乒乒乓乓地应声碎了一地,适才还坐在桌边把酒言欢的客人一下子来不及反应,纷纷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甚至还有人猝不及防,被撞到在了地上。
    霎时间,整个大厅像是被消了音一样,所有的喧哗吵闹在顷刻间消失得无隐无踪,所有的宾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在了原地,一个个面带惶恐惊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连司马怀瑾本人都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忘了作出反应,只那么愣愣地被百里雪篁揪着领口抵在了翻到的桌子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衣襟扯碎!
    完全没想到百里雪篁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第一次破裂了那个冰封千里的面具,逼面而来的怒气叫人心惊胆战,宛如雪崩了一样,眼角眉梢都宣泄着凛冽的愠怒,若是目光能杀人,司马怀瑾毫不怀疑,他现在早已被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只不过,就是到了这个当口儿,大概是惊异过度,司马怀瑾最先浮上脑海的想法却是——
    原来百里雪篁并不是真的面瘫,他也是会有表情的……嘛……
    “少爷!少爷!”
    最后还是元宝先反应过来,急匆匆地推开人赶了上去,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司马怀瑾。
    然而不等他俯下身,百里雪篁立刻就冷冷地杀过来一记寒光,看得元宝忍不住心头一颤,整个人猛的一惊,登时就被冻毙在了原地,像是瞬间被点了穴道定住似的,伸着手摆在半空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连嘴皮子都不敢再动一下。
    好——可——怕——!
    刚才百里雪篁的那个眼神,裹挟着前所未有的阴鸷,简直称得上是他所见过的目光当中最酷寒的一回,一眼之下,直入心扉,感觉连心脏都要结了冰!
    待百里雪篁再度回眸,司马怀瑾已经缓过了神来。
    虽然对百里雪篁那慑人的愠怒震慑得有些惊魂甫定,但勉强还是能挤出一丝丝从容的笑意。
    收拢手中的折扇,因着被百里雪篁揪着衣领抵着,司马怀瑾坐不起身,只能拿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腕,温文尔雅的口吻听起来倒是十分的淡定,甚至还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戏谑之意。
    “要是再说一遍,恐怕你就得把我杀了……放心吧,刚才我只不过是诓你一诓,怎么说这是你的大婚,我若当真下了药,未免也太损阴德了。”
    听他这样说,百里雪篁才微微收敛了几分神态,恢复到了一贯冷漠的样子。
    松开手,退开两步,百里雪篁薄唇轻启,酷寒的目光之中,仍然留着毫不掩饰的警戒之色。
    “当真只是诓我?”
    见他如此紧张,司马怀瑾忽然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一直以为百里雪篁是清心寡欲的,甚至是无情无欲的……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不过是一句戏言,就让他暴跳如雷,气成了这个样子。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若不是亲眼看见,只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给你下药,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干?倘若我真的下了药,同你结了仇,终究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你又担心什么?再者……退一万步讲,即便刚才我真的动了手,看你刚刚气成那样,我还能不把解药给你?”
    一番话,司马怀瑾说得慢条斯理,丝丝入扣,有理有据,让人无法不信服。
    百里雪篁虽然同他不熟识,但多少了解他的为人,知道司马怀瑾不是那种喜欢寻衅滋事的性子,适才他之所以故意那么说,大概只是为了礼尚往来,“回报”司仪的那一声“二拜高堂”。
    这么想着,百里雪篁即便挥了挥袖子,轻哼一声退开两步,不再跟他计较,只言语之间还不乏怒气。
    “这么说来,在下还得多谢司马二少爷高抬贵手,手下留情了?”
    “谢字不敢当,虽说是戏言,然多有得罪之处还望百里兄海涵,切勿介怀在心,影响了百里兄大喜之日的心情。”
    在元宝的搀扶下,司马怀瑾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方才摔得狼狈,却不见丝毫的尴尬,举手投足之间依旧从容优雅,文质彬彬,看得四下的少女忍不住荡漾了一颗颗春心。
    听出了司马怀瑾的言外之意,百里雪篁又是面无表情地淡然一哼。
    “此事不牢司马二少费心,二少只管吃酒便是,在下就不奉陪了……”
    说着,不再等司马怀瑾回话,百里雪篁即便一挥大红色的袖袍,转开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开去,却不是去招呼别的宾客,而是径自绕过几方圆桌,直奔后院而去。
    看着他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像是担心还会发生什么别的意外似的,片刻都不愿在大厅里多呆,司马怀瑾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卿本冰山,奈何眼瞎……娶谁不好,偏偏娶了那个不安于室,成天状况百出,混在一群男人堆里招蜂引蝶的百里长歌。
    自从得知百里长歌上了天岐山的消息后,再加上受了司马重偃和司马青柠的熏陶,时不时就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名字那个人,司马怀瑾对百里长歌的印象理所当然好转了不少,至少没再把她当成痴傻蠢笨的花痴郡主看待。
    但除此之外,凭着百里长歌在书院里的所作所为,司马怀瑾也很难对她有什么更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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