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换了和蔼的口吻道:“珺儿,今儿多亏了你舍身挡在我跟前。一会让厨房炖些去惊汤,你也喝一些,好好下去休息吧。”
    玉珺低着头道了声“是”。
    姚黄站在屋外,道:“长公主,张太医来了。”
    “你们都起来,散了吧。”宣慈长公主扬了扬手,让跪在地上的都起来,众人退出门外。
    玉珺总算有一种一出戏唱罢的感觉。出了门正要走,身后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几分嘲讽:“外头人总说某些人贤良淑德,比之我们不知胜出多少,看来都是假的。咱们三爷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上去救她,也换不来她一个‘谢’字,哼!”
    玉珺回头,就见林南蔷歪着嘴角,狠狠地白了自己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将将掌了三房的大权就这样耀武扬威?容得下你,我就不姓玉!
    玉珺被人推了一把原本心里就不痛快,这会痛痛快快地转过身去,道:“林南蔷,你手欠我眼睛却不瞎,方才是谁推我的我心里一清二楚!之所以不在母亲跟前揭发你,就是看在是三爷扶了我一把,可看来你不仅不想领我的情,连三爷的情你也不想领!既然如此,你和我这会就回到母亲跟前去,我也和你论一回是非曲折!”
    “你血口喷人!”林南蔷冷笑一声道:“你人分明就在我前面,莫非你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能看到后面的情形?”
    “我脑袋后面没长眼睛,可我衣服长了鼻子啊!”玉珺斜睨了她一眼,轻笑道:“你素日喜欢用七香丸,点香时尤其喜欢用手拈香,是以你的手指全是七香丸的味道。方才你推了我一把,连我的衣服上都沾染了七香丸的味道,不信你自己闻闻,是与不是!”
    她说着,便见林南蔷下意识地收起十指放在鼻尖,只一个动作,便让旁人明白,玉珺方才所说,确有此事。
    林南蔷意识到时,收回手指已经晚了,玉珺已经冷笑一声,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如你这般随时随地都想置人于死地,是不是每日每夜都睡不好?哦对,你还害死了你的亲表妹秦艽,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还是已经化成了厉鬼,每日都缠着你!”
    林南蔷的脸刷一下白了,左映寒抓住时机落井下石道:“大嫂当真宅心仁厚,若换做我,有人时时刻刻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还反将污水泼在我身上,我可忍不了!”
    “你们两个少说几句行不行!”李善均蹙了眉头呵斥道:“都跟我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他说着又对玉珺道:“南蔷推你只是无心之失,我也救了你一回,也就扯平了吧?大嫂?”
    最后两个字几乎咬牙切齿。玉珺听着觉得刺耳,还要去拦他们,李善周将她拉到身边,轻轻摇头,低声道:“别和傻子讲道理。”
    玉珺怔了一怔,瞬间笑开了花,也是,与其跟这些人浪费时间还惹得自己一肚子气,还不如好生想想怎么跟李善周过好日子。只是林南蔷那副样子她实在气不过,李善周见她那副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命由己造,相由心生,若想变得漂亮,心里还是长存善意才好,否则只会越发丑陋,让人厌恶。你记住了么?”
    玉珺的眼睛都弯成两道月亮了,甜着嗓子道:“夫君教训的是,妾谨遵教诲。”
    明晃晃的笑靥如花让李善周一霎那晃了神,那一行三人不知道何时消失在院落之外。
    因着张太医的缘故,苏氏一直没敢离开,只是方才被长公主敲打了一番,她也泄了气,站在一旁,忐忑地等着。
    张太医进了门,行了礼,长公主问:“远哥儿如何了?”
    张太医摇摇头,眉头轻皱:按理说定国公府是喜事连连,可就这今日,府里死了个人,连世子都半疯了。方才他去查看李善远,他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可是脉象却是极乱,梦里还说着呓语,不得安宁。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张太医想起离开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还是鲜活的,此刻香魂不知归向何处。
    唉。
    “世子的情况只怕不太好。”张太医道:“长公主见多识广,大约也听说过,前朝有个皇帝,因为宠爱的妃子过世,尔后便得了痴症,一辈子也未见得好。世子只怕也是如此,忧伤过度,一时走不出来。这是心病,心病仍需心药医,眼下只能将养着。好在世子年轻,心境坚定,大约过些时候,自己也就想开了。”
    “这么严重么?”长公主怔了一怔,道:“若是他一直走不出来,会如何?”
    张太医顿了顿,不敢将话说得太满,只支吾道;“不会的,世子还有大好的前程,不会自暴自弃的。”
    “是这个道理。”长公主自我宽慰道:“他自小就没让我操过心,往后自然也不会。过了这个坎,往后自然道路通达,无波无澜。”
    她又道:“这段时日还请张太医多加照料。至于世子的病情……”
    “臣晓得。世子偶感风寒,需在家多休养几日。”张太医迅速地回答道。
    等出了门,他隐约听到苏氏压低了声音问:“媳妇儿愚昧,还请母亲示下,那柳萋萋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草席一包,丢到乱葬岗去。”宣慈长公主隐约的怒气传出,又听到苏氏唯唯诺诺地应了句:“只怕二爷醒来,到时候还要找……”
    屋子里又是一声脆响,宣慈长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张太医摇了摇头,柳萋萋那张惨白无辜的脸在他的眼前浮现,他低低唱了声:“都是可怜人呐,啊……”
    唱着唱着,隐约荒腔走板,听着格外异样。
    隔了几天,李善远的癔症却越发重了。虽然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可是看到谁都要喊小七,苏氏一直在他跟前服侍着,他抱着苏氏的手不撒,柔声细语地同他说起和小七之间的往事,苏氏无奈,只能由着他说,只是心里听着却分外不是滋味。连日下来,苏氏的身子也扛不住了,夜里染了风寒,怕过病气给李善远,便搬到了李善远隔壁的屋子住。
    没想到李善远竟半分没发觉,拉着丫鬟的手依旧喊小七,还亲亲热热地要拉着人家出去游玩儿,正巧让苏氏撞了个正着,丫鬟苦着脸跪下来,说什么都不肯再在他跟前伺候了。
    消息传到玉珺的耳朵里,玉珺心下里一凉,对李善周道:“二爷这病只怕不好。瞧着不是疯了,而是傻了。”
    痴情到了一定的境界,瞧着谁都是情人的模样。只是这种痴情用错了人,却是可悲可叹。
    李善周心疼李善远,去他院子里瞧了一回,结果不赶巧,正是苏氏跪在他跟前哭诉的时候,咿咿呀呀地捏着帕子道:“二爷,您醒醒吧,柳萋萋已经死了,她害得您这样惨,您还这样惦记她做什么!”
    李善远人认不清,话却听明白了,当下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怎么,狠狠地打了苏氏一个大耳刮子,尔后又恢复成第一天的样子,操起手边能拿的任何东西,往人身上砸去。
    长公主这才慌了神,又召集了众人。一屋子人愁眉不展时,左映寒站了出来,道:“母亲,我瞧二爷不像是生病,倒像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子不语怪力乱神!”长公主正要呵斥,左映寒道:“母亲,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有个弟弟,小的时候落了回水,回来时一直昏昏沉沉,大夫都说她没治了,后来我爹请了个大师,不过做了场法事,他人就好了!如今二爷这样,三爷每日里都睡不着,一直长吁短叹担心着二爷,媳妇儿心里也不好过。倒不如咱们试试,没准一下子就能好了呢!”
    “做场法事当是给咱们府里积福,也未尝不可。”李善均道。
    长公主迟疑片刻,道:“既如此,那就由你去安排吧。”
    “好的,母亲。”左映寒应着,玉珺正想说又要开始看大戏,没想到眼睛落在左映寒身上时,正好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玉珺心里闪过一丝异样,顺着左映寒的视线看过去,正巧看到左映寒视线所及之处——林南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秦艽回来。是的,你们没看错,秦艽~回来了~~~~以怎样的姿态呢?
    第96章 3。33
    玉珺心头一跳,隐约察觉哪里不大对劲,一时半会却没有头绪。左映寒的视线很快就收了回来,像是没事一般。
    府里正逢多事之秋,长公主也是面容憔悴,上一世成天让媳妇儿们立规矩,这会也忘了。几个人说起闲话来,苏氏有意无意提起了前几日左映寒屋里的那两个小丫头,左映寒道:“那两个丫头管不住自己的嘴,冲撞了姐姐,已经让人将她们打卖出去了!”
    “那你屋里不是少两个丫头伺候?那怎么省得。”苏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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