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传我的旨意,将钟毓调守青塘。”李璟说道。
    皇宫里有三个湖,正中的是忆春湖,西南边的是琼芳湖,青塘比较小,在东北角,与昭纯宫相隔最是遥远。
    “臣这就回去安排。”马平说道。
    “好,你尽快回去将钟毓调走,从此刻开始,别再让他出现在昭纯宫周围。”李璟说道。
    “是。”马平退了下去。
    李璟转过头,走到书案边,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一幅女子画像。画中人巧笑嫣然,千娇百媚,但那美丽的笑靥却并非为了自己所留。他心里突然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挫败之感。
    “常海。”他高声叫道。
    常海赶紧走上前来,躬身问道:“皇上,何事?”
    李璟顿了顿,装作心不在焉地问道:“嗯,那个,齐贵人,她这些日子,在,在做什么?”
    常海回答道:“回皇上,据小人派去打探的人回报,齐贵人除了每日晨起向皇后娘娘请安,每日晚间到昭纯宫附近的花林里走走之外,便一直呆在宫里,没有再外出。”
    李璟抬头:“哦?她在宫里做些什么?”
    “回皇上的话,听说齐贵人每日在宫中就是种花弹琴,看书练字而已,除了罗小仪时不时去看看她,她与其他宫妃也无甚来往。”常海回答道。
    “种花弹琴?看书练字?”李璟冷哼一声,咬着牙说道:“她的日子倒过得挺悠哉乐哉的啊。”
    常海看李璟脸色不豫,也不敢接话。
    李璟的眼睛紧紧盯着画像上的女子,心中一阵恼怒。自己为了她天天茶饭不思,她倒跟无事人一般,过得如此逍遥自在。
    想到这里,李璟抬起头,对着常海冷声说道:“传朕的旨意,宣齐贵人今晚侍寝。”
    常海一听,愣了愣,然后点头道:“是。”便叫朱源前去昭纯宫通传。
    朱源到的时候,齐玉湮正在屋里看书。
    听了朱源说明来意,她呆了半晌,半天才回了神,问道:“皇上要招我侍寝?”脸上目中,满是惊讶。
    “是的。请齐贵人入夜后便准备沐浴更衣,下戌时便会有宫人来接贵人前往乾阳宫的。”朱源恭敬地回答道。
    齐玉湮听了朱源的话,咬了咬唇,半晌才说道:“可是,这几日我不能侍寝。”
    “为何?”朱源抬眉,一脸的讶异。
    齐玉湮脸上微微泛红,说道:“我正在月事中,如何能侍寝?”
    听了齐玉湮的话,朱源脸一红,赶紧低下头,低声回答道:“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回去禀报皇上。”说着朱源便退了下去。
    待朱源走后,竹韵和梅香便迎了上来。
    “贵人,皇上怎么想起叫你侍寝了?”梅香不解地问道。
    “我不知道。”齐玉湮摇了摇头,脸上一脸的茫然。她不明白,李璟明明故意冷落自己了,怎么又会突然招自己侍寝。
    竹韵却有些开心,笑着说道:“贵人,奴婢早就说过,皇上心里对你有意,他肯定放不下你的。跟你置了几天气,没气着你,他自己倒先忍不住了。”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
    齐玉湮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不管李璟是想惩罚自己,还是真的对自己难以忘怀,他招她侍寝,对她来说,都不见得是好事。今天这一关虽然过了,但下一关,能过得了吗?
    朱源回到乾阳殿,不敢直接跟皇帝说齐玉湮不能来侍寝之事,便走到常海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常海一听,愣了一下。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也发觉,李璟对齐玉湮有着特别的心思。他这次招齐玉湮侍寝,也应该与以前有些不同,不知道他今夜不能如愿招到美人,会不会发怒。
    他慢慢走到皇帝身边,小心地笑了笑,说道:“皇上,今夜,齐贵人恐怕不能来侍寝。”
    李璟一听,眉头一挑,问道:“为何?她敢抗旨?”
    常海赶紧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
    “那她为何不能侍寝?”李璟问道。
    常海面色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回皇上,齐贵人,身上……来……来月信了。”
    李璟一听,愣了半晌。很快,常海便见他的耳根红了起来。
    他虽然是皇帝,但此时却仍然是个青涩的少年。
    李璟顿了半晌,才出了声:“那个,月事,一般多长时间?”
    常海面色更加尴尬,说道:“这个小人真不知。”说着他看见殿外当值的宫女,便叫道:“彩屏,你进来。”
    很快,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便进了殿来。
    “彩屏,女子月事一般几日能干净?”常海问道。
    听了这话,这个叫彩屏的小宫女先是一愣,接着面色一红,小声地说道:“回常公公,这事,并非每人都一样,有的人只需三四日,有的人却要七八日。”
    “是这样啊。”常海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彩屏红着脸,退了下去。
    “皇上,你看?”常海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璟原本泛红的脸色慢慢如了常。他沉吟了半晌,说道:“好,那朕便等她十日。十日后,看她还能有什么推托之词!”
    五日后,齐玉湮的月事干净了。她怕李璟又招自己侍寝,心惊胆颤地过了两天,见李璟没来招自己侍寝,心又放了下来。
    谁知又过了三日,朱源便来了昭纯宫,传李璟的旨意,让她侍寝。
    李璟没派人招她的时候,她提心吊胆,这真的来招她了,她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入夜之后,便有宫女从乾阳宫过来,伺候齐玉湮洗浴。这些,前世她早已经历许多,进了汤室,她也坦然地让宫女们摆弄着她。
    管事的宫女名唤秋霜,前世也曾服侍过齐玉湮多次,她也不陌生。
    洗浴完毕,秋霜笑着问道:“贵人是此时便起身,还是再洗一会儿?”
    “你们出去吧,我想再呆一会儿。”她回答道。
    “是。”秋霜一脸恬静的笑容,说道:“时辰也不早了,贵人莫洗久了,让皇上久等。”
    “嗯。”她点了点头。
    秋霜便领着宫女出了汤室,将门掩了起来。
    汤室里便剩了齐玉湮一人。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音。她将自己的身子全部浸在浮着清香花瓣的水中,感觉那温暖的水,将自己温柔的包围着,让她纷乱的心,也慢慢变得平静。
    觉得差不多了,她便从浴桶起了身,也没叫人服侍,自己拭净了身子,然后将秋霜放在衣桁上的一身海棠红捻金丝妆花凤尾罗裙穿上。
    这时,秋霜在门上轻轻叩了叩,问道:“不知贵人好了没有?”
    “就好了。”齐玉湮应了一声,将腰带栓好,然后走到门前,推门出去。
    秋霜等在门前,见齐玉湮已经穿好衣裳了,微微有些惊讶,但这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对常,对着她恭敬笑道:“下面奴婢服侍贵人去梳妆吧。”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有劳秋霜姑姑。”
    “奴婢份内之事,贵人勿需多礼。”秋霜一脸的微笑。
    进了屋,齐玉湮坐在梳妆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的不知所措。
    秋霜为她梳了一个流云髻,在髻上插了一支蝶恋花珠钗,然后又低下身,对着齐玉湮说道:“贵人,奴婢为你妆面吧?”
    齐玉湮对着秋霜说道:“淡抹便可。”
    “是。”秋霜行了一礼,然后便为齐玉湮著香粉,画黛眉,上燕脂,点唇脂。
    妆面完毕,铜镜中映出一个娇艳明丽的美丽面庞。
    秋霜望着铜镜中的女子,轻轻笑道:“贵人,可还满意?”
    齐玉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神情微微有些恍惚,然后点了点头,对着秋霜说道:“很好。”
    “仪辇已经等在昭纯宫外了,贵人还是早些过去吧。”秋霜又说道。
    听到秋霜这么一说,齐玉湮心突然慌了起来。她胡乱地点着头,应了声:“好。”然后便站起身来,不小心,碰到了妆台上的香粉盒子,盒子摔下妆台,粉洒了一地。
    她看着满地的香粉,人有些发懵。
    “贵人先走吧,这里让宫女收拾便是。”说完,秋霜忙搀着她往宫外走去。时候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
    前去侍寝,由乾阳宫的宫人服侍,是不能带自己的侍女前往的。梅香和竹韵心里虽然担心齐玉湮,也只能将她送到昭纯宫门前,看着她上了仪辇,往乾阳宫而去。
    坐上了仪辇,越来越走近乾阳宫,齐玉湮的心也越来越慌。她不知道,今晚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第39章 乾阳
    到了乾阳宫门前,仪辇便停了下来。
    秋霜走到仪辇旁,低下身对着齐玉湮轻声说道:“齐贵人,到了。”
    “好。”齐玉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下了辇。
    “慢些,齐贵人。”秋霜忙伸出手,扶着她。
    齐玉湮走下辇,抬头望着乾阳宫的大门。
    虽然今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她对乾阳宫的一草一木,都是了如指掌。她没想到,这一世,自己千避万躲,最终还是要踏进这里。
    进了宫门,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只觉得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的。就这样,被秋霜半扶半拉地带到了李璟的寝殿之中。
    皇帝此时并不在殿里,寝殿外除了门外立着两个服侍的宫人,再无他人。
    见皇帝不在,秋霜对着一旁侍立着一个小太监问道:“皇上还没回来吗?”
    小太监低头回答道:“皇上还在书室批折子。”
    “哦。”秋霜点了点头,将齐玉湮扶进殿,送到床榻边坐下,低声说道:“请贵人在此等一下,皇上一会儿就来。”
    “嗯。”齐玉湮应了一声。
    “奴婢先出去了,就在外面伺候着。贵人若有事,叫奴婢一声便是。”秋霜说道。
    “好。”齐玉湮点了点头。
    秋霜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往殿门外走去。
    现在入了冬,天气有些寒冷。寝殿之中虽然烧着地龙,但风从门边灌进来,还是有些冷。因为要侍寝,齐玉湮穿得并不多。秋霜出了殿,怕冷风吹进来凉着她,便将门掩了起来。
    门一关,屋子里便暖和多了。虽然不觉得冷,但齐玉湮的身子还是微微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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