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柳德浑身因急怒而发抖,死咬牙关,眼泪却扑棱而下。
    “大少爷这是何必呢,为了外头一个戏子,亲疏也辨不得了。人死万事空,再哭那姑娘也活转不过来,反因此惹了老爷不高兴。父子之间,哪里有什么恩断义绝的大仇?再要说那个公蕊是什么好人,府里上下也无一人会相信的了。”
    “你们不信便不信,少来我跟前胡言乱语,再要听见谁说她不是!我即刻就撵了她去!”沈柳德劈手一把抓过伴月的手帕丢在地上,恨道:“你们全都是一伙的!我不过有了个可心的人,本也没求着谁为我做主!是你们要请她来!是你们害她性命!”
    沈寒香怕他声音惊动里头长辈,况乎林大夫是外人,也还在屋内。便叫伴月先回去伺候徐氏,握着沈柳德手,正色劝道:“这事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你就乱叫乱嚷,别人笑话是其次,彩杏那也出了点事,难不成要把旁的什么人也抓进去才够?爹年纪大了,身体越发不济,你要把他气出个好歹来,我不信我那嫂子看了心里有不难受的。”
    沈柳德一想,人没了,便到了阴间,看他这个样子,怕也是要生厌的。又一想与那公蕊方才有些交心的意思,便自尽了,心中又克制不住忿忿,全逼作两道泪滚下来。
    “陈川前些日子来,同我说了些事,她走的前晚,烧了封信。估摸着大抵是你写的那封,她也不想牵连你什么,免得衙门人找你麻烦。你就不能出息点,好叫她放心去么?”沈寒香见沈柳德稍消停了些,便扯下自己的巾子,给他擦脸,一面低声劝慰:“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的话,还要我来说给你听么?你就不为旁的什么人,也不可辜负她这一番回护爱惜你的心意,否则真枉你们相交一场。”
    沈柳德咽了会泪,无奈地就手抹去泪。只坐了没片刻,忽又嚎啕起来,直哭得作呕,才弯腰伏在地上,行尸走肉一般侧脸贴地。
    沈寒香知此时说什么,也抵不过沈柳德内心悲痛,便由得他哭了会。见门里一个使唤婆子走出,送林大夫出来,沈寒香拍了拍膝上干土,追上去问了两句沈平庆病情,说是急火滞了口血在胸中,此时吐出来了,倒没大碍了,便稍稍放心下来,回转回去找沈柳德。
    中庭里下人来去捧各式盆儿碗的,在院子里支起炉子,便要在沈柳德这里煎药与沈平庆吃。沈寒香心道,沈柳德进去屋里了,必是沈平庆醒来,老夫人或者夫人叫他去赔不是了,又抓过个沈平庆身边当差的汉子问,才知本没人去大音寺请,那下人是个新来的,火烧火燎地跑出去就撞上老夫人。
    沈母当即命他去下人脚房里歇着,不再上来就是。
    沈寒香在门外等足了半个时辰,才见沈柳德垂头丧气地出来,眼圈肿着,大抵是又哭过。沈柳德便说要去喝酒。
    “爹说不管我了。”沈柳德破罐子破摔道,吼了声:“东来,牵马去东门外头等着。”
    沈寒香说要回过马氏才行,沈柳德便随她回她屋去回马氏,马氏见沈柳德狼狈不堪的样子,使了个婆子去沈柳德那里给他取一身体面的衣裳,与他说了会话。沈寒香也回去更衣,从小屉里取出些银钱封了,怕沈柳德要去看公蕊的灵堂,才与沈柳德出门去了。
    便在牛马市前头一间简陋得不行的酒肆坐了,东来熟门熟路去叫烫酒。沈柳德光顾喝酒,饿肚子喝了几杯酒,脸色白中透红,双目饧涩,泪光闪烁,噙泪无言一番,喝空了两素瓶酒,方才深吸一口气,向沈寒香道:“她可还留下什么话……或是物件吗?”
    沈寒香无奈摇头,说:“发现那时人已去了。”怕沈柳德空腹吃多了酒不好,沈寒香招来东来,与他一串钱,叫他去买两个蒸饼,再端两份碧碗回来与沈柳德吃。
    她自垂手坐着,并不喝酒,问老板叫一碗梅汁喝着。沈柳德吃得有些醉,按着肚子难受,别过头脸去呕了两声。
    “今日喝了,来日就别喝了。人死难复生,说不得公姑娘来世是个好命的,不必再逢场作戏,遂了她的心性,你这个样子,我看了都糟心。”沈寒香叹了口气。
    东来回转来,沈柳德只顾着倒酒喝,沈寒香取出一双竹筷,叫东来去取碟子,将沈柳德爱吃的菜挑出来摆好。沈寒香拿走酒瓶,将碟子推到沈柳德面前。
    沈柳德哭得整张脸都是肿的,沈寒香把筷子予了他,便道:“娷姐姐去那会儿,也未见得你如此。”
    沈柳德眼泪砸在碟中,一面吃一面落泪,捉筷子的手发颤,半晌方才抬起脸来,双目失神遥望半空,哽咽道:“是我对她不起。”再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了。
    只吃得半碗,沈柳德摇手,再也吃不下的了。
    沈寒香叫东来把蒸饼收起来,打发了酒钱,便拍裙子起身,问沈柳德现去何处。
    “去班子里看看……”他声音发涩,“我想再看看她住的地方。”
    凤来戏班住那宅子还远着,东来雇了辆车,一路沈柳德都在发呆,犹如行尸走肉般魂不守舍。及至下车来,戏班门口依然扎着彩绸,挂着花布带子,沈柳德一见便朝前冲了两步。
    沈寒香忙朝东来使眼色,两个把沈柳德一左一右扶着,门上识得沈柳德,知他是常来找公蕊的。忙使个小厮去告诉班主,另一五旬唤作常寿的门房上来拢着袖子问,“沈家大少来了,可是来吊唁的?”
    沈寒香忙叫东来去取封好的银子,递上,点头:“灵堂可设在班子里的?”
    那常寿笑接了,又请沈柳德在绸上留名,才道:“阴阳先生算了,说得停足六天,第七日五更出殡才好。”
    没等多说几句,沈柳德已要朝内走,被常寿拦了住。常寿笑时眼角拖着几道纹,颇有点狡黠之意,他道:“请二位贵客先去海棠苑里坐一会儿,正有贵客在拜,须臾小的命人去请二位,请这边走。”
    沈柳德嘴唇一动,便要发作。
    沈寒香忙拽他袖子,东来在旁也抓住沈柳德一条胳膊,三人先去海棠苑里坐了,两个丫头捧上茶来。
    沈柳德自没心情喝,沈寒香也顾着盯他,不想在此处生出什么乱子来。见他神思游移,也不可此时劝他什么,怕惹得出丑来。
    于是叫东来去外面守着,二人坐着都无话,足等了半个时辰,才有小厮来请。沈柳德大步跨出门去,恨不能飞,因问那小厮:“方才是什么人在?”
    “张大学士家的二公子,早少爷半个多时辰来的,与咱们蕊姑娘生前有旧,便多说了几句。哭得哟……啧啧。”小厮叹气,“蕊姑娘也可惜,这么韶华正好的,京城里那些个贵人,专来就为见她一面,偏出了这档子事,真是红颜薄命。班主说了,过几日去大音寺请高僧给她念往生咒,来世不说富贵,清清白白的来去就是她的福气了。”
    沈寒香一听这话,便觉话里有话,而沈柳德一听张大学士又有点怒意上头,他又吃了酒,便朝东来使眼色,东来把人死死搀着。
    “确实可惜了。”众人皆各自黯然,思及公蕊生前音容笑貌,刚毅个性,伶仃身世,才渐声名鹊起,就已香消玉殒。却又是自尽的,也无话可说。
    到灵堂处,满院香蜡纸钱气味,沈柳德一见公蕊灵牌便站不住了,膝一软,跪倒在蒲垫上,而棺材还停着,棚子里略有怪味,却也难免。
    外头道士、哭灵班子一应俱全,那公蕊是个孤儿,也没什么亲戚,不过丧事办得并不简陋,足见待她好之人亦不在少数。
    小厮是要等着接沈柳德吊唁完后出去的,刚吃得一口茶,见沈寒香过来,忙点头哈腰道:“姑娘好,可要吃点茶?小的叫人煮去……”说着便要招呼人去,被沈寒香止了住。
    “别忙活,茶我不吃,不过向你问点事。”沈寒香道。
    小厮脸上有些为难,不听问什么,便要摇手,见沈寒香摸出个荷包来,掏出两枚银锞子,足有五六两了,却又是海棠式的,颇讨喜,这才笑逐颜开道:“姑娘请问。”
    “你们蕊姑娘去前,可见过什么人?或是出了什么事么?方才你说,清清白白来去,又是为何?”沈寒香眉头皱着,“我与蕊姑娘认识也有些日子,知道她最是洁身自好的,乍然听说她去了,也是怪道她心性坚定,怎会这般去了……”
    小厮叹气摇头,将银子收好掖在腰间,压低声,引着沈寒香向树后湖边走去,四下瞥见无人,道:“若问旁人,旁人必说不出什么来。可巧那日,正是我和师傅在门上当值。就在蕊姑娘这事八九日前,具体是哪一日我也记不起了。只不过第二天她就叫班主撤了她的牌子,也不唱戏了。那晚上正是天黑的时候,二更鼓过好一阵了,我正打盹的时候,蕊姑娘才从外头回来。她本也常归得晚,却少有那样晚的,不过子时就回来的。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只她一个人,神情慌张,头发也乱,我睡得迷了,也没太留意。打了灯笼在前给她引路,到这院子门前,冷风吹了我一路,也算醒了神,正请她自进门去。才看见她头脸稀脏,领子也破了,嘴唇,脸颊俱又青又紫。我也不敢与她搭话,只道是怕在外头惹了什么人。却也不知就里。”小厮又是叹气,“这么个人没了,咱们班子怕要有番变动,班主愁得连日睡不着觉。”
    沈寒香心底震得难以言语,半晌才打发小厮去,自留在湖边站了会儿。
    沈柳德足在灵前哭了个把时辰,还不肯辞去,沈寒香叫东来把他扶起,硬是拖着走了,沈柳德喝醉了酒,兼之心内滞闷,有如软脚虾一般被弄上马车。
    回了家就镇日在床上睡着,双目无神盯着帐顶,晚来也不吃东西。沈平庆来了一次,见他此等模样,气得赌咒发誓就当没这个儿子,被几个妻妾劝着回去,各自替他擦脸顺气喂汤羹吃。徐氏也在跟前,打发人去看着沈柳德。
    “老爷不必太过担心,德哥尚年轻,没经过什么事,等过了这几日,给他娶一房媳妇,收收心才好。”林氏吹凉燕窝粥,喂至沈平庆嘴边。
    徐氏想了想,连举出几家能与沈平庆般配的姑娘家,不过她又道:“匆忙给柳德定亲,怕委屈了姑娘家。”
    林氏笑道:“要进了门,有夫人照看着,再不济,还有咱们这些人,哪就委屈了她?”
    沈平庆沉默不言,唇边两道深纹,一番咀嚼之后,方道:“大了,我管不住这小兔崽子,娶个媳妇好。”
    于是吩咐徐氏、林氏各自留意着,待个十日,看能否拟个合适人家,把草帖写了,先相着,不再管随不随沈柳德的意。
    “他要是个出息的,就老实呆着,要还不老实,我也管不得他了。”当晚沈平庆去马氏屋里看她病好些未,就在林氏屋里草草睡下,次日一早接令,叫半月后督工办差。沈平庆便让徐氏赶紧拟个人家来,草帖也叫人备了下来,只待定了人家,两家彼此看合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侯门
    且话分作两头说,孟良清与沈寒香议定之后,亲进京了一趟。先回家拜过父亲,他父令他入宫见他姑母。
    他姑母早年入宫便担司墨一职,伺候今上笔墨,凡奏疏均经她手,添香研墨,无不亲理。今上赏识其人品,每每五更点卯,他姑母便在暖阁候差,三年无论寒暑,从无不细心周到的,便点了她作为昭容,如今已至妃位,封为德妃,赐住霜云殿。
    孟良清更衣入宫后先行至霜云殿内拜见德妃,德妃昨日便收到他要入宫来的消息,彩绘玻璃围屏隔着,隐约能听得孟良清在外禀报:“前些日子请了陈太医前去,母亲怕娘娘担心,清亦觉得累娘娘担心颇有不是,特入宫向娘娘告罪。”
    里头传来德妃的声音,温柔非常,“无事便罢了,起身罢,你近前些。”
    孟良清朝前走两步,那玻璃围屏上隐约投下他的身影,德妃见了,便道:“清儿又俊了些。”
    孟良清谦了几句,便先辞过,自霜云殿出来,与他交好的三皇子派来的小太监早已在门外候着,见来了,便迎上来问安请去。
    孟良清不大爱进宫逛的,他素喜静,且宫中拘束甚多,虽及今朝得天恩赐,民间风俗亦比前朝开放。宫中却反从不为先,因循守旧,便在宫内行走,亦得万分仔细,不得乱看乱语。
    及见到三皇子,孟良清方稍神色懈怠。圣上第三子名清林,本在练剑,孟良清站着看了会儿,待萧清林归剑入鞘,四名宫女捧着铜盆彩盘等物上前,萧清林自取过手帕擦汗,随手掷于盘中,携了孟良清入内。
    “前日你叫人带信来,说有事一定要见我,不知是何事?”萧清林生得眉鼻英挺,嘴唇极薄,犹如刀锋折转一般坚毅。
    “不是什么大事。”孟良清咳嗽两声,四下看了眼。
    萧清林便命宫人退出,喝了两口茶,叫孟良清也用。
    “给你留的大红袍,尝尝,我是不爱喝的,太苦。”
    孟良清并食中二指为剑指,托着杯底,另一手圈着杯壁,嗅过而后入口,略一点头,“殿下有心。”
    “自回宫来了,要见你一面也难,不过一点吃的喝的,但凡你要,使个人来找我要便是。还是说正事罢,有什么难为的事要来求我?”
    孟良清便将少时在梦溪县识得个女子,一见之下,便已倾情,此后年年岁岁回梦溪去,此女必关怀备至,偶然小聚,品茶问道,颇觉得惬意。
    “要真心喜欢,纳为妾室便是,我说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原是向我炫耀来了。”萧清林玩笑道。
    “我真心待她,如何舍得委屈她。”
    萧清林一听这话,便肃了脸,捏着下巴,一番思索后方道:“严睿英近来常入宫求见我母妃,前次来请见貌似是七日前,我在里头的人回说是等你娘回京之后,寻个时候,去见一见他外甥女。”
    孟良清点了点头。
    “不过我母妃不知你娘究竟怎么个意思,却也没即刻就答应。听说此番你只身回来的?”
    “我娘这几日咳嗽,待风寒褪了,方才回来。”
    萧清林笑道:“你知道我素来是不讲求礼法的,那没劲,但如咱们这般人,最是天底下命苦的。爱而不得求而不得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她若真心待你,又何求名分?”
    孟良清忙道:“她还不知这事,我也怕唬着她。”
    “你倒有心,说得我也想瞧瞧,究竟哪样的女子能让你动心。”
    孟良清赧然垂首,默然不语,像思及心上人而羞窘。萧清林便不笑话他了,只道:“自打父皇说要母妃为你保媒,求上门来的人家不少,俱是京中显赫人家。严睿英虽非志在必得,但若不遂了他的意,连带我林家,也要被他记上一笔。今日便就点到此处为止,你回去再想一想,为点儿女情长,值是不值。”萧清林目光不错地注视孟良清,见他似在思索,并不逼他,叹了口气,笑道:“我怎么便没遇上个想娶为正妃的,所见俱是满口诗词歌赋,或是琴棋书画,就遇不上个与我一般痴醉武学的,我看也要去求个月老保佑了。”
    “戏文里不是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萧清林忙忙摆手,“别提戏文,母妃近来总在屋里摆小戏,我这受不了……”
    孟良清一哂,便只吃茶,略坐了会儿,就辞了出宫去。
    那晚上孟良清向忠靖侯禀过了此事,忠靖侯对沈家略有印象,便道:“是宣德年间,为今上在南林修建行宫那个沈家?”
    “正是,不过如今家中没落,三代以内,再无人官居六品之上。”孟良清说着话,有点咳嗽。
    忠靖侯便叫人给他捧茶来,手炉也取来一个。
    此时盛夏,夜间虽并不很凉,却也让忠靖侯担忧愁眉。他面目严肃,便问:“陈太医的方子,吃着究竟见效不见效,若不行,便换个来瞧。”
    “路上赶得急,受了点风,今日才咳的。”孟良清道。
    忠靖侯于室内来回踱步,细想之下,沉吟道:“倒是怕今上不会答应赐婚,门户太浅,亦不是好事。可还相中了别家?”
    丫鬟捧来细刻牡丹鱼纹的手炉,外裹了层彩缎缝的布套,才放到孟良清手中。
    “正要这般才好,今上必会答应,不过得费一番功夫,做出个勉强的样子来。”孟良清胸有成竹。
    忠靖侯却仍担心,便道:“待你禀过了再说,不可急进,也莫惹毛了严家。”
    孟良清回说知道,一时间父子两个各有心事,彼此无话。私下里忠靖侯差人去详查沈家三代内田产、家财、官职之事,孟良清久不曾在京里住,随身带着的五个丫鬟正在屋里各自铺床挂帐。
    弯月穿了身水红的刻丝小褂,薄袖自腕上滑下,她臂中一点乌黑细痣,如同白玉上沾了粒芝麻。此时扯下汗巾子替孟良清擦了擦额头,怪道:“怎么出这样大的汗,还捧着手炉。”忙把手炉拿去,换来杯茶让孟良清捧着,喂了颗盐津梅给他润口,叫外间的丫鬟去取夜里用的素香来。
    帐子里早熏过了,熏笼已移到外面,另有丫鬟簟竹、沃玉、年英,及孟良清之母亲挑来的个桂巧,各自在帐内挂上彩绸香囊之物。
    沃玉将盆捧来,簟竹便伺候着孟良清洗漱。
    年英摸了摸床上,过来回说:“回来得晚,没熏多一会,尚有点潮气,不如晚一些再睡,等药吃了,咱们下一回棋,再歇罢。”
    孟良清点了点头,不过出去半日,觉得精神不济,便道:“你们下就是,我看一会。”
    都知他累了,丫鬟们也未多闹,其中沃玉与年英二人最是爱玩闹的,也都收敛着,专心下棋。弯月便把裙子掖着,坐在孟良清身边,与他端水,吃了药就不好吃茶了,孟良清是极想吃一钟好酒,好去睡的。就叫人温了热酒来,暖和的吃了一钟,觉得身上好受了,便去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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