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三玄门、海商会、随心阁,嗯,或许还有三希堂,都要重新调整对策。
    没有人是傻瓜,在他们“心仪”的虚空世界错过去之前,必须要找到盟友,达成协议,但就算是这样,面对洗玉盟这个庞然大物,胜算也绝不超过一成。
    在这种形势之下,本来最得清静的余慈,都免不了受影响。
    正听千宝道人与士如真君论及刚刚头一回出现的“返真法”之妙处,余慈忽地眼角微跳,耳畔传入了一段讯息,细若蚊蚋,又十分清晰。
    讯息来自于观景云台上的白秀峰。
    在已经给拒绝了一次之后,惯常知道进退的白大掌柜,竟然冒着触怒余慈的风险,再次请托,由此可见,随心阁那边也乱套了。
    余慈不回信,只是摇了摇头,维持了之前的态度。
    想来白秀峰应该明白,这是洗玉盟一致对外手段,任何洗玉盟框架下的宗门,至少是天、地、人三阶的主干——自然要排除灵辰宗这样的倒霉蛋,恐怕没有一个会施以援手,自打自脸,否则必将面临洗玉盟的严厉制裁。
    从一开始,这就是洗玉盟自家的分红盛宴,是一次内部的换血洗牌,那些想着借壳施为的“外人”,面对的就是所有洗玉盟大宗的围剿。
    余慈越来越厌烦这种模式,但这不代表他要明白对着干。
    至少,随心阁还没有这份儿资格。
    在随后的两场比试中,大宇门和万象宗又是各得一胜,直接将其他六个宗门扫出局。
    而在众修士都以为两个宗门又要做过一场的时候,两边极有默契,说是愿意和对方平分铁陨界的产出。
    这样的决定,不知又招来多少骂声。
    但不管怎样,混乱中,铁陨界的争夺尘埃落定。
    什么骂声,都抵不过洗玉盟高层的意志。
    在第五局中途,已经反应过来的修士们,又开始往余慈这边打量。
    按照先前的排序,铁陨界之后,可就是死星了。
    谁都知道,余慈重立上清宗,头一个实质性的动作,就是收回“死星”这类上清宗既往的产业。
    可就目前来看,与他惊艳绝伦的神通手段相对应的,就是其手下人才的捉襟见肘。
    把余慈和那位从未真正露面的上清后圣刨除掉,剩下的上清宗门人,能否搭起一个盛阶宗门的架子,都还在两可之间。
    众修士的注目,一方面是好奇,余慈究竟会拿出谁来上场;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想弄清楚,在洗玉盟高层眼中,余慈究竟是算在洗玉盟之内,还是之外?
    帘幕之后,夏夫人合上玉册,平淡言道:
    “此次会前,要取那‘死星’之地,计有……一家,便是渊虚天君了。此时,我再相询各位同道,可还有欲与天君相争的么?”
    沉默覆盖了一切,观景台的修士远远看着,清虚道德宗、飞魂城、四明宗、浩然宗,乃至于飞羽堡、八极宗、百叠门等等数十个天、地、人三阶宗门,没有一个开口。
    就算是灵辰宗这样吃了闷亏的,也是如此。
    说到底,只要还想在洗玉盟的框架下,获得相应的支持和好处,就没有哪个宗门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正面对抗相应的规则。
    灵辰宗这样的,也就不会奔走呼号,叫天骂地,而是紧紧抱着他们的碗碟瓶罐,想方设法,弥补裂痕。
    洗玉湖上,吴景连连摇头:“黑,真黑!”
    和他同样表情、言语的,绝不是三五人、十几个。而是成千个、上万个。
    林双木只是苦笑……仅此而已。
    他很清楚,长年在北地三湖讨生活的修士们,虽然对洗玉盟高层的种种决策,不一定能剖析入理,看个清楚明白。但多年以来,看得多了,经得多了,早就有了“视而不见”的神通法力。
    他敢打赌,这里面绝大部分人,只是因为自家投下的彩头,被完全出乎意料的结局吞掉,才会如此。
    等下一个赌局开盘,那些人自然又会兴高采烈地投标下注,甚至还会因为自己窥得了以前高高在上的洗玉盟高层的部分心计,而暗爽在心。
    这时候,就在水镜附近,临时增加的赌盘已经公示出来:“渊虚天君能否坐看死星落入怀中?”
    “若有宗门出手相争,会是哪个?宗门还是散修?阶位如何?境界如何?”
    “最终死星归属于谁?”
    各个赔率依次列出,不乏有看上去非常“可口”的盘子,吴景看得跃跃欲试,林双木则扯着他:“与其看这些,不如看观景云台……说不定真的要有人抢了。”
    怎么抢?
    观景云台上,敖洋微微摇头。虽然海商会上上下下,恨不能人人咬余慈一口肉下来,但这种时候,为死星这地方,正面撕破脸,绝非明智之举。
    死星及周边没什么实际资源,虽也有很大用处、有极大产出,却是要当成“客栈”来经营,最需要一个稳定坚固的后方。
    也只有洗玉盟内部的宗门,才有这份资格。
    以前他还怀揣着恶意,希望洗玉盟高层给余慈一点儿颜色瞧瞧,但看目前这局面,是绝不可能了。
    正想着,忽有人从后面扳着他的肩膀:
    “我们上!”
    说话的是敖休,不用回头,敖洋便能从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里,想象到其面目扭曲的模样。
    口鼻间的炽热吐息喷在敖洋后颈上,让他忍不住皱眉。
    而敖休却是没个消停,又是哑着嗓子道:“咱们争死星。”
    “你去冷静一下……”
    敖洋不愿和已被冲昏了头的族孙争拧,被人看笑话。
    他正吩咐手下把敖休架走,敖休却是狠扳着他的肩头,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喷吐得却极为有力:“不争死星,咱们还能争哪个?飞瀑界那种‘养老’的地方,要来有什么用处?除此之外,是九气圆界?冰岚界?昭轩圣界?各个虚空世界,资源丰富,又是盟内宗门所争,洗玉盟怎么可能放手?死星是经营之地,正是我们的强项……”
    敖洋面皮抽动一记,低声叱道:
    “买卖不成仁义在,虚空世界再好,也不是能非要不可……你想把洗玉盟上下得罪个遍?带他下去!”
    最后一句,是对亲信手下说的。
    哪知敖休依旧不依不饶:“洗玉盟怎么可能看余慈顺眼?若是能打灭他的气焰,里面不知有多少人高兴!而且,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你看余慈右腕上……”
    敖洋一怔,本能地移目过去。
    第086章 故人争鸣 星罗棋布
    从敖洋这个角度,也可看到余慈半边身子。
    恰好余慈正把右手腕摆在栏杆上,微扬起来,大约是和旁边的千宝道人说着什么,让他看得清楚明白。
    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敖洋一时没理解:“你想说什么?”
    敖休嗓子更为低沉,但偶尔跳出的尖音,就像黑暗中飞腾的火焰:“符珠啊,万古云霄的符珠,一直都在余慈腕上的,可现在没有!”
    “嗯?”
    “像这样的灵符,无论如何不可能收入储物法器之中,就算余慈能自辟虚空,硬要安置进去,也很危险。可如此灵符,又岂能假于他人?他的气机也有问题……”
    敖休说到后来,已经有些散乱,可意思却是越发地明白了。
    敖洋微微动容:“你是说……不是真身?”
    “没错,我刚刚已经借着阳光看了几遍,他侧脸耳廓处在强光下,是半透明的……不管是分身投影,还是投影分身,在此的绝不是他的本体!”
    敖洋第一个念头是:那他本体在何处?
    而很快,他就知道,这毫无意义,现在最现实的情况是:余慈也太高傲,又或是笃定没有人与他相争,竟然只是让一具分身过来,对这场碧霄清谈的轻视程度,可想而知。
    分身与否,还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让敖洋怦然心动的是,余慈手下捉襟见肘,已经是出了名的,这也就代表着,在轻视的态度下,他很可能根本没有为这场“分云斗符”准备人手!
    换句话说,按照一个虚空世界只能出场一次的原则,就算余慈符法无敌,也最多能抢下一个胜场!
    敖休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这是想着趁虚而入,打余慈一个措手不及。
    想法不错,只是……还不够!
    在遭遇到华夫人这场变故之后,敖洋要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谨慎。
    五场比斗的人物,余慈也许拿不出来,但最低限度的三场总没问题。
    别看余慈现在是孤家寡人的样子,但见他与薛平治好得仿佛奸夫淫妇一般,说不定那位跟着薛平治过来的士如真君,就是为他准备的。
    他们这边请来的乔休真君等人,不敢说就能稳胜。
    还有千宝道人,这位离尘宗的三代弟子,出身名门,在祭炼法器上别有神通,而一般来说,祭炼出彩,符法不会弱,也是个变数。
    胜不足喜,因为还要处理后续的麻烦。而失败的话……
    这样的生意,怎么看,做来都是赔本儿买卖!
    心中挣扎片刻,敖洋还是准备摇头否定,可这时候,有人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敖洋愕然扭头,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火狱真君?”
    来的竟然是正一道的张天吉,此时到来,所为何事,不问可知。
    海商会和正一道的关系,其实也不错,否则敖休也不可能拜入正一道门下修行,敖洋和这位,也是打过交道的。
    张天吉本身脾气就不是太好,如今全盘计划打乱,脸色是真不好看,说话也是粗声粗气:“再加上正一道,怎样?”
    这一刻,敖洋真心动了。
    他之前不愿与余慈为敌,最现实的原因还是:他们真的出手得罪人了,也未必就有胜算,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比例。
    但若正一道愿意下水,情况就彻底不同。
    以他们这回到来的符法高人数目,便是用上驷下驷之法,也足够把余慈一方活活拖死,胜算不说十成,也有八成。
    更重要的是,有了正一道垫背,就算后来直面洗玉盟和渊虚天君的压力,感觉中也不是不可接受。
    但这还不能成为此时两方联手的充分理由。
    敖洋仍有疑虑:“真君,不要怪我直白,本会目前和渊虚天君有些龃龉,出手还说得过去,但贵宗何以如此?”
    张天吉哼了一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咦?”
    张天吉冷哼一声:“死星这鬼地方,上清宗当他是宝,我宗又如何会看在眼中?只是若不从这里下手,回头恐怕连插手置换的机会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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