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友梅已是瞠目结舌。方才闹了那么久,都没有这一幕精彩。可也明白,自己被香芷旋狠狠地摆了一道,定是要被婆婆发落的。
    蔚氏冷着脸对钱友梅道:“跟我去见大夫人!”
    钱友梅忙道:“五弟妹,你误会了……”
    “叫我五奶奶就行,别套近乎,我这辈子都看不上你,只管放心。”蔚氏笑容冷冽,“四嫂和我都怀疑今日这件事情你也掺和了,四嫂担心我火气大与你吵起来,这才说她亲自问问,可你这败类,竟然胡说八道气四嫂?你也不看看她那小身板儿,经得起一再生气么?!”
    钱友梅的心彻底凉了。蔚氏已认定她惹得香芷旋急怒攻心昏了过去,等会儿见到大夫人,说辞怕是比现在还要难听。可问题是香芷旋绝对是假装昏迷啊!她心口发赌,真有点儿受不了这样一个打击。
    蔚氏往松鹤堂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不能去松鹤堂,还有宾客在呢,去正房!”率先去正房的路上,她唇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方才她对香芷旋说:“这件事钱氏肯定掺和了,她有意看你的笑话,分明就是跟我们整个长房的人过不去,我们可不能纵着她惹是生非。你也不是没看见,婆婆对钱氏颇有微词,只是抓不到切实的证据才没发落的。要不我们俩联手,要不就把她交给我。”
    香芷旋就说:“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你只需走远一些,看看热闹,帮我禀明婆婆。”
    “结果要让我解气才好。不然我还是要亲自上阵的。”她说。
    “那就先看看能不能让你解气。”
    是这样,她才先一步走到前面去,时时留意着后面的动静。怎么也没料到,主仆三个给她唱了这么一出精彩的戏。
    手段俏皮却有效的主人,机灵忠心的仆人,香芷旋要在这府里站稳脚跟,便是仅凭这一点,也非难事。
    迎春走在蔚氏身边,提心吊胆地问:“五奶奶,真的要先去正房等大夫人么?不先去看看四奶奶么?身子骨那么单薄,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过去好生宽慰几句才妥当吧?”
    蔚氏瞅瞅身边性子耿直一脸憨厚的丫鬟,苦笑着摇了摇头。
    **
    宁氏匆匆送走了娘家几个人,回到正房。
    蔚氏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曲膝行礼,“下人再刁钻,终究是打发掉就行了,可恨的是三嫂竟也跟着起哄,这分明是没将您的话放在心里,若是纵容,日后她不定还要怎样败坏妯娌的名声呢!”
    “你说的这件事,方才已有下人通禀过,与你说的并无偏差。我已先命人去请太医过来,到底还是你四嫂的身子最要紧。”宁氏笑着拍拍蔚氏的手,“你别这样生气,快坐下喝杯茶消消气,我难道还会坐视不管么?且等我料理了这些事,再随我去看看你四嫂。”
    蔚氏这才笑了,称是落座。
    宁氏连与钱友梅讲道理的闲情都无,不含情绪地道:“你这样行事,不适合服侍老夫人,即日起闭门思过,满三个月再说。暂定如此,等老三回来,我还要与他细说此事。”随后像是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下去!”
    禁足了?若是袭脩不能帮她扭转局面,她被关在院子里长期无所作为的话,便会成为弃子。钱友梅告退出门时,脚步有些踉跄。
    宁氏走到院中,看着松鹤堂里一众下人,警告她们不得胡言乱语,若是口无遮拦,下场与辛妈妈相同。之后让她们去了二门,看着辛妈妈受刑而死。
    要是换一件事,宁氏不会摆出这样大的阵仗,就是这样不大的却龌龊的事,更让人光火。不好好整一□□气,日后还了得?
    料理完这些事,宁氏才与蔚氏去了清风阁。听含笑说太医已来过了,香芷旋喝了一碗安神汤正睡着,也就只是隔着帘帐看了看。
    宁氏又问含笑:“可知会老四了?”
    含笑道:“四爷随着太子爷、淮南王出门去了,奴婢便没敢让小厮赶去传话。四奶奶醒来那一阵子也是反复叮嘱,不要惊动四爷。”
    “难为她了。”宁氏道,“好生照料,明日我再来看她。”之后,与蔚氏一同离开。
    宁氏对蔚氏也是近几日才完全放心的,之前蔚氏和袭刖是关起门来打打闹闹的过日子,她听着都头疼,也便无从信任。
    今时不同往日,她叮嘱蔚氏:“日后你收敛些火气,遇事别总是抬手打人,我能纵容你,却怕你成习,到了外面也这样霸道,不是自损名声么?”
    蔚氏尴尬地笑了笑,“您说的是。我方才也想呢,性情要是与四嫂匀和一些就好了。”
    宁氏弯唇浅笑。老四媳妇今日没能让人栽赃成功,并且除掉了辛妈妈,让她有了将老三媳妇关起来的借口,这样一来,老夫人日后就没了左膀右臂。最巧妙的是,设计老三媳妇的同时晕过去病了。病的好啊,这样日后就不能去松鹤堂侍疾了,老夫人没了唤她过去的理由,旁人也不能动辄去找她麻烦——人家只管在清风格里过清静日子。
    老三媳妇便是能找到走出院门的机会,在府里也难以挺直腰杆做人了——说了一阵子话就将弟媳气病了,可见是如何的牙尖嘴利,事情往大了说,可就是搬弄是非的罪名。这等货色,任谁也要绕着走。这样一来,可就是猪八戒照镜子的处境,两面不是人。
    该。谁叫她想看热闹渔翁得利的?不尝点儿苦处怎么行?
    这些宁氏心里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不需明说,喜闻乐见。
    回到正房,天已擦黑。几名护卫将结香的双亲带来了。
    宁氏没多说什么,只让那对夫妇将结香带到庄子上好生看管,说袭府用不了这样的丫鬟。
    好端端被打发出去的丫鬟,必是犯了大错,结香的亲事多半要黄掉。路,被她自己一念之差断送了。
    宁氏也反过头来想了想这件事,心知是因为老四媳妇看起来没什么心机,之前的事下人们又都认为是老四护着才没被老夫人算计成,结香便轻看了房里这个主人,才被辛妈妈唬住了。
    **
    过了二更天,袭朗才回到了府里。
    院子里的事,他出门的时候就听说了几句,吩咐赵贺随时观望事态,要是需要,务必及时帮衬。
    回来后,赵贺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笑道:“属下也就是多事帮衬一下,命人将结香的双亲接到了府中。其实,四奶奶的丫鬟是要亲力亲为的。”透过这件事,由不得他不对蔷薇、含笑、铃兰几个女孩子刮目相看,四奶奶只需吩咐几句,三个人就把事情办妥了,寻常男子行事也不过如此。自然,对香芷旋也更不敢小看了,看人的眼光准,平日重用的只这三个人,行事秉承着用人不疑之道。这,也是要点儿气魄的。
    袭朗对香芷旋愈发放心了。连消带打,一举数得,丝毫没影响到自己的名声,还将钱氏摆了一道。
    但是,心里肯定很生气吧?准确地说,是膈应。
    进到寝室,果然见她正在翻来覆去,神色懊恼。
    “我们阿芷不高兴了?”袭朗侧卧在她身边。
    香芷旋抓了抓头发,“头皮发痒,脸也发痒。”
    袭朗将她勾到近前,“怎么回事?”敛目细看着她的脸颊,并没见出疹子之类的东西。
    香芷旋又挠了挠头,“没长东西。心烦,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膈应,就发痒。烦人……”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毛病?袭朗又开眼界了,“我还以为,你是挺心宽的人。”
    “这叫什么事啊?我怎么心宽啊?”香芷旋嘀咕着,“袭府真讨厌!什么恶心事都能有,亏她们想得出,够我记一辈子了。”
    “还没出气?没事,等我帮你继续料理那帮混账东西。”袭朗拍打着她的身形,“阿芷不气,听话,早点儿睡,睡醒一觉就好了。”
    “睡不着。”香芷旋摸着他的下巴,“你得哄哄我。”
    袭朗:“……”心说我这不是哄你是做什么呢?
    她吻上他的唇,模糊地嘀咕着,“你也有犯傻的时候……总得给我找点儿事做,我才不会总觉得脸发痒。”
    犯傻?这个词儿对于袭朗来说,知道怎么写,但从没人这样说过他。娶了她,新鲜事儿一桩接一桩。
    他是得给她找点儿事情做——不碰还好,一碰可就说不准何时罢手了。
    ↓
    ☆、41|第41章
    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旖旎流转开来。
    这一次,香芷旋因着心里憋着一股子无名火,倒放下了几分羞涩。
    他的呼吸有些急了,她看着他的俊颜,想着他的那句喜欢,心湖起了波澜。
    她轻轻咬了他下巴一口,随后勾住他颈子,带着几分好奇,吮住了他耳垂。
    他呼吸明显一滞。
    原来他也怕人碰耳朵。自己怕,还总故意为难她……她腹诽着,反复纠缠着。
    袭朗狠狠地吸进一口气,“阿芷,别淘气。”心说这个傻瓜,就不知道这样是最要命的?
    她却不管,更紧地搂住他,不让他挣开自己,唇齿如何也不肯离开他耳际。也是不想他忍得那么辛苦,尝试一下他适度地放开点儿的情形。
    小猫一样轻轻地小心翼翼的举动,让他心头发麻,那份感触又蔓延到周身,溶于血脉。
    他无法再控制自己。
    香芷旋在他刚有举动的时候,便想着适可而止才好,转去吻他的唇。
    双唇瞬时被他捕获。
    他举动也肆意起来。
    “嗯……”她刚要唤他说疼,逸出口的竟是一声让自己分外陌生的申荶,险些怀疑心魂和身体分家各过了。这晃神间,他愈发焦灼地吻住她,愈发迫切、用力。
    “……”香芷旋再没说话,身形完全软了下去,手臂缓缓落在床上。疼岔气了。
    事后,袭朗才意识到闯祸了,连忙反身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着。
    香芷旋又不能怪他,可也不觉得真就是自讨苦吃——毕竟初衷是好意啊。生了会儿闷气之后,又想哭又想笑。
    “怎样了?”袭朗柔声问道,“疼得厉害?”
    “好多了。”香芷旋分外郁闷地看着他,“以后我可不找这种麻烦了。”
    袭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啄了啄她的唇,“怪我。”
    怪谁都要难受一阵子……她无奈地腹诽着,转而问道:“下午你去哪儿了?”
    “去了趟宫里。”袭朗解释道,“跟太子、淮南王说话的时候,宫里内侍来了,皇上赏了一些滋补的药材。我已无大碍,看那两个人也没走的意思,索性去了宫里谢恩。”
    “是么?”这是香芷旋怎么也没料到的,又笑,“是因为淮南王的缘故么?”太子以前来探病的时候,两个人可是说很久的话都不见他嫌烦的。
    “算是吧。”袭朗笑道,“太子跟淮南王不合,淮南王今日是故意跟过来,有他在场,太子就没个好脸色,气氛别扭得很。”
    “太子是将来的皇上,怎么能动不动甩脸色呢?”香芷旋一直以为,身份尊贵的男子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他是将来的皇上,看着赖在京城不走的兄弟,怎么可能有好脸色?”袭朗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的好脾气么?”
    “你脾气好?”香芷旋忍不住笑,“不许这样夸自己,好脾气跟你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袭朗笑出声,“起码对着你的时候,脾气还不错吧?”
    “这倒是。”香芷旋又说起今日的事,“你就别管内宅的事情了,我一点儿亏也没吃,大夫人也是尽力帮我了,你再出手的话,别人岂不是要说我说三道四,对你我都不好。”
    “心里话?”袭朗揉着她的长发。
    “心里话。”香芷旋神色郑重了几分,“说定了啊。”
    “嗯。暂时不理他们。”袭朗又问,“脸还痒不痒了?”
    香芷旋摸了摸脸,“感觉好多了。我去沐浴,好好儿泡个澡就好了。”
    “还动得了么?”他故意逗她。
    “动不了又有什么法子?”香芷旋搂着他,不无撒娇意味地道,“这事儿你又不能替我。”
    惹得袭朗又笑起来。叫水之后,她穿好寝衣,要下地的时候,身形还有些发软,他将她抱在怀里,举步转向盥洗室。
    “不用这样的……”香芷旋挣扎着要下地。
    “别动,听话。”袭朗将她抱得更紧了,“不然我可就要帮你沐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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