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凤宁宫中,刚从天牢中探完凤泫回来,见到凤漓在西暖阁里看书,她走过去跪在凤漓面前求凤漓不要杀凤泫,一不小心激怒了凤漓,自己被凤漓掼在地上,然后自己就昏了过去,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一直在找凤漓,找不到他,想起两人之间的矛盾是因凤泫而起,自己也不知从谁那里抢了一把刀,直接扑到天牢嚷嚷着要去杀人,然后,凤漓就来了。
    她不应该是在凤宁宫中的么?
    她看着凤漓,“这是要去哪里?”
    “为夫带你去游山玩水,看遍天下红尘美景,可好?”凤漓摸着怀中人的脸,瘦得实在可怜,原本养的那些肉,这十来天的昏迷,又给折腾没了。
    阿曛笑,“皇上你打算扔下你的大好河山不要了?”
    凤漓挑了挑眉,“要它作甚,为夫只要美人。”
    知道他喜欢说这些胡话来逗她开心,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笑道:“皇上真是个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昏君。”
    “怪只怪娘子生得实在太美。为你做个昏君又何妨?”
    话音未落,惹得阿曛一阵笑:“你就诓我吧,知道我好骗,随便一句话都可以将我骗得团团转。凤漓哥哥,我这辈子怕是要被你吃得死死的了。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她才不信凤漓真的是要带她去游山玩水的,这大冬天的,山封了路,水冻成了冰,处处都是枯藤老树,有什么好的风景可看?
    两人嬉笑了一阵,这才转入正题。
    “原来我们已经快到了凉州了。这一路上,你一直陪着我在车里,日夜兼程的赶路么?”
    “不这样,怕是赶到贺兰山顶时,夕岁花已经凋谢了。”
    “可是按时间算来,我们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是冬月初,这帝都到贺兰山的路程,马车走一个月就能到,若按正常走,腊月初就能到,上到贺兰山顶,也是来得及的。如今我们日夜兼程的赶过来,也还才冬月中旬而已。夕岁花不是除夕才开的么,肯定来得及的呀。”
    凤漓笑道:“所以先带你来游山玩水。”
    如今已经不是夕岁花的花期问题,而是阿曛身体熬不到除夕夜的问题。岛鸟亚巴。
    她的身体受那股邪气侵蚀太过严重,这寒毒一日不拔除,她体内一极寒的毒性,一极热的邪气,日日轮番煎熬着她,就好像将她先放火上烤一番,烤得滚烫之后,再扔到冰水里浸一浸,这身子如何不受损严重。他知道她每日里身体都痛到骨子里去,但她一直在他面前笑眯眯的,什么事都不在乎一般,实际上是怕他担忧她。
    关于她体内的寒毒,这么久了,其实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提及这个话题。
    “阿漓,若是这毒解不了,”阿曛不敢去看凤漓的眼,掉转头,看着车帘处,“能有你一路陪着我走到最后,我这一生真是太知足了。”
    凤漓抬手在阿曛头上敲了一记,“想什么呢?你还没有替为夫生几个孩子,怎么会就将路走到了头?你想偷懒,还得看我允不允。”
    去去寒毒倒是难不倒他,没有及时替她拔除,只是一直缺了夕岁花这一味药材,如今情势大变,唯有催开夕岁花,尽早炼出解药,替她解毒方可。这催开夕岁花一事,涉及的面有些广,他一直未往这方面想,也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惊动太多人。
    但如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否则这怀中人别说替他生孩子了,怕是真的如她所言,一条路走到尽头了,又得他去黄泉地府去捞一次人了,这些年他都成地府的老熟人了,连那奈何桥上的孟婆,都向他丢了不知道多少秋波过来。
    ☆、109伤体
    两人话題一打开,絮絮叨叨一路,从阿曛黑林遇刺中寒毒开始。到寒毒的出处贺兰王府,到赵贵妃的鸠酒,话题最后落到对凤泫的处置。
    阿曛笑道:“那日,你那般拿话来噎我,是你吃醋了?”
    凤漓脸一红,打死也不承认,“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么?”
    阿曛白了他一眼,“怎么看怎麽都是。别不承认。”为这事闹了两次。每次都闹得她要死要活的。真是怕了他了。
    凤漓捏了捏怀中人瘦得可怜的小脸。“别添乱。你就不想听你心心念念的阿月的命运?”
    “当然想知道。”阿曛道。又不敢問。怕他吃醋。
    凤漓道:“那日被你从凤宁宫中气走之后,我回乾宁殿中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便着人去天牢提审了老六。老六果然承认了他有意诬陷四哥的事。既然四哥的事子虚烏有,我便着人放了他,又与朝臣议定了四哥的封地之事,让沈恪亲自护送四哥去了封地,咱们从京都啓程后的次日,四哥带了他的家眷去了封地雁洲。胡月如作为四哥侧妃。能够在四哥被冤入狱后为了他四处奔走,也是有情有义的女子,我赐了四哥那个正妃一纸休书,扶正了胡月如,如今胡月如已是泰王正妃,此时应该跟着四哥去了雁洲。”
    听到这番话,阿曛这才知道其实凤泫在牢中所说的那些話,根本就是为了激她一激,好让她铁了心为他去求凤漓。此人真是阴险之极,自己着了他的道。跟凤漓好一场闹。
    “为什么要休掉泰王正妃?”
    “不是要给胡月如腾位子出来么?”凤漓笑。
    其实他这么做,却是想断了赵国对凤泫的支持。凤泫就是一只猛虎,放了他去封疆,实则是放虎归山,任鲨入海,凤泫随时会找个时机掀起惊天巨浪,也未知。
    凤泫的正妃是赵国的公主,自己拿了先帝赵贵妃找人刺杀阿曛的错将赵贵妃赐死,伤了凤泫一臂,如今正是要彻底断了支持他的赵国这一支力量。
    雁洲地处冷寒之地,土地贫瘠,凤泫想要掀起些风浪来,还得准备好些时候,到那时,说不定他已得了天下,收集齐了七星石。
    这些算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曛知晓。岛帅团圾。
    争夺天下,本就是男人们的事,何必将女人牵扯进这一场杀戮之中。
    听凤漓这般说,阿曛笑了:“你倒是直接。”但又觉得凤漓这般安排胡月如,也是好的,至少胡月如如今是泰王正妃,虽从此不能生育,但作为嫡母,不还是可以将妾氏生的孩子抱过来养的么。
    两人正聊到兴头之上,车子却停了,钩吻在外面通报:“爷,前面眼看要到凉州,路却断了,前面有一个驿站,要不要今夜就宿在驿站之中,待路修好了再启程?”
    凤漓撩开车帘往外瞧了瞧,只见天色已晚,凉州这边也正是大雪季节,此时已进入山道,只有一条窄路通向前方,若不歇下能如何,往凉州就这么一条道,去贺兰山也就这么一条道。
    若是自己几个男人,倒还方便,骑了马走就是,可阿曛身子动都动不得,木槿也是个没有武功的,只得道:“着人赶紧连夜将路修好。今夜就暂时歇在驿站里,让京墨领了人先去驿站打理一番。”
    “好的!”钩吻领了命去办差。
    一行人进入驿站的院子里,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凤漓直接报了阿曛下车,寒风卷来,阿曛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往凤漓怀中躲了躲,却不小心瞥见了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
    竟是木槿。在紫萱紫苏白薇和梅见四人的陪同下,从另一辆马车上走下来。
    木槿见到阿曛,小跑了过来,一脸的欢喜,“姐姐醒了吗?姐姐!”
    “小槿。”阿曛朝木槿笑了笑,抬头去看凤漓,“爷,让我下来自己走就好了。”
    凤漓道,“这些天都是我抱你上下车,小槿不会笑话你的。”却执意抱着阿曛往驿站房间走去。
    木槿跟了上来,嚷道:“姐姐,你这些日子天天睡,都不理小槿。”
    “我没有不理小槿,只是太困了。”阿曛见木槿倒是养得红润了一些,脸上婴儿肥又回来了,可见这些日子紫萱等人将她照顾得很好。
    “那就好。”木槿咧嘴一笑,便去看白薇和紫萱等人搬运行李。
    驿站里住的人不少,钩吻去张罗,找驿站的管事费了不少口水,总算弄到了三间房。
    他们这次贺兰山之行,是以潞州商号的名义行走的。
    简晞领着木兰卫护驾的銮驾,远远落在后面。两相隔了十天的路程。
    三间房,自然是凤漓与阿曛一间房,木槿与四个丫鬟挤一间,钩吻等人挤一间。
    及至凤漓将阿曛抱着放到床上之后,阿曛发现了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她的身体,齐腰以下的部分,竟然是动弹不得的,不但动弹不得,连知觉都没有,没有痛觉,更没有……尿感。她,失禁了!
    知道这个情况后,阿曛要疯掉了。
    她愣愣看着被自己尿湿的裙子和裤子,发出难闻的臭味,是她最为恶心的,她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她那么爱美的一个人,竟变得如此邋遢,实在是受不了。
    那眼里的泪,就滴落了下来。一颗颗掉在衣裳上,洇湿了一大片。
    “阿曛,一切会好的。”凤漓捉了阿曛的手,知道阿曛肯定难以接受她自己目前的情形,看到这样的她,他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那夜发狂,肉体受损严重,就算他的凝魂丹及时送到喂她服下,将她的魂魄锁定,避免了她当场爆裂而亡,瞬间灰飞烟灭,但是还是无法避免她肉体收到损伤。如今用药医好了她的上半身,下半身要医好,还得费不少力气。
    “你出去,请你出去,阿漓,求你了!”阿曛望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望着那尿湿的袄裙,难过得想死。
    如果活着是这般情形,不如让她去死,别拖累了他。
    ☆、110夜探深林
    “阿曛。”凤漓轻輕将阿曛抱在怀里,“能治好的,信我。别难过了。只是一时伤了,待慢慢调治,很快就好起来了。”
    听凤漓这般讲,阿曛哭得更凶了,她不是不信他能治好她,只是觉得自己也太倒霉了,她和凤漓太不容易了,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就伤成这个样子了呢!
    “我如今这個模样。我无缘无故睡了那么多天。都是寒毒造成的吗?”阿曛问。
    “是。”
    “真没想到这寒毒这般的凶狠。之前我只是被气急了就会呕血而已,竟没想到连下肢的知觉也沒有了。阿漓,你出去吧,求你了,让梅见来我这边就好了。”阿曛拿手推开凤漓。
    自己这般邋遢模样,怎么能让凤漓见到。真是没脸见人了。
    見到阿曛这般,凤漓总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怕他嫌她脏。便放开了抱在怀裏的人,出门去唤了梅见备了一桶热水过来。
    梅见和白薇将一只浴桶抬了进屋。又在屋里架了四面屏风挡出一个空间来,将浴桶放在了中间,再倒了大半桶热水进去,放了许多的中草药进去,将阿曛和鳳漓的换洗衣裳备好放在一侧,便退了出去。
    阿曛见到梅见和白薇退出了房间,显然这一切,她们两个早已做惯了的。
    这房中只剩下她和凤漓二人,难道这给她换衣服擦洗身子的事,还得凤漓来做呀?真是难为情死了。她侧过脸去。不好意思看他,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见状,凤漓顿时又觉得好笑,将阿曛抱起,走到木桶边,动手要去除她的衣裳,被阿曛一双手死死抓住了衣带子,“阿漓,你让梅见过来给我擦洗几好了,求你了。”她真是没脸见他了,这般废物一样的人,在他面前,就是个累赘,竟然还要他亲自动手替她擦身子,让她钻到地洞里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她这一辈子爱美,将一张脸看得特别重要,将身材皮肤看得特别的重要,就是因为自己长得虽然还可以,但与面前这人一对比,还是被比了下去,她本来就有些微的自卑心理作祟,如今这般成了废物,更是不想这样的形象给凤漓留下糟糕的印象。
    凤漓见阿曛那般模样,嗤笑出声,拿手捏了阿曛的脸,“想什么呢?你以为这些日子你昏睡不醒,都是谁给你洗澡擦身的?还不是夫君亲力亲为么?你以为我是那般大度的人,让别人看了你的身子去?”
    “……”
    这般霸道却体恤的话,阿曛无法辩驳,自然也不好再将人赶了出去。这人不是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日日给她擦洗么?看看自己,不过醒来小半日,就失禁了,这之前呢,排泄问题怎么解决的?估计都是这人伺候的她。想到这里又一阵难过,一阵脸红耳赤。
    便任由他替她脱了衣裳,将她放到浸到浴桶里。见阿曛实在是不情不愿的,凤漓笑道:“看你这样子,不知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去,我还是不在你眼前了,你洗好了,喊我就行,我去旁边等着。”
    “好。”
    总算是走了,真是尴尬死了。
    以前一起泡,那是因为她活蹦乱跳的,偶尔鸳鸯戏水一番,那是夫妻间的情调,如今她失能,便不想让他看到如此无能的自己。
    待听到凤漓在屏风后的椅子下坐下的时候,她这才低头仔细去洗自己的身子,却发现肌肤竟变得渡了一层珍珠粉般细腻光滑,甚是变得有些透明,莹莹的发着光一般好看。要命了,自己的皮肤怎么变得这般的好看?
    这么多天,身子却是干净得很,可见凤漓没少悉心给她擦洗。心中便有觉得很暖。
    刚刚洗完,便见一条干净的白色布巾递到了面前,“擦脸。”
    阿曛顿觉得脑子一阵轰鸣,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是听到他在屏风后面坐下了的吗?
    “你……”错愕的望着立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直在我身后?”
    凤漓笑着弯了腰下来,从后面抱住阿曛,将下巴搁在她光洁的肩头,双手环在她的胸前,在她耳边柔声道:“阿曛,想不想养个毛团玩一玩?”
    阿曛也不知道凤漓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但想到自己行动不便,这腿不知道何时能好,若解毒之后,回到皇宫里,凤漓不在身边时,有个毛团在身边也是不错的,便笑着问:“什么毛团?兔子还是狗?”
    “你见到就知道了,今夜带你去寻,若你喜欢,就带回来,若你不喜欢,就另寻别的。可好?” 岛帅他圾。
    “当然好啊,只是我行动不便。”
    “自然是我抱你去啊,丫头。”
    “好。”
    听说要去夜里去寻宠物,阿曛顿时就兴奋起来,将自己不能行动的事暂时的撇到了脑后。她觉得自己若是表现得不愉快,凤漓也会跟着心情不好,何必呢?她体内的毒能解掉还好,若是解不掉,怕是她的日子就那么几天了,跟凤漓在一起的日子可能就这么几天了,若真是这样,不如最后几天的时光里,让他高高兴兴的,他喜欢如何,便由着他好了。
    夜深之后,凤漓替阿曛穿了厚厚的袄衣袄裙,又用大氅将她裹了,才背着她出驿站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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