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阿曛听阿珍这般讲,自知自己于女红一事上,又有所长进,估计这裤子给凤漓穿上,也不会让他丢人了。
    “奴婢怎么会骗娘娘。”阿珍从暖桶里将茶壶拎出来,倒了一杯温温的红枣桂圆茶,递给阿曛:“娘娘歇一歇吧,奴婢看您都缝了快两个时辰了。”
    阿曛接了茶,喝了两口,又将茶盏递回给阿珍,埋头继续缝了起来,“还差几针就缝完了,夜里正好给皇上试试。”
    见阿曛如此执着,阿珍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却听阿曛道:“你有什么话想同本宫说吧?磨磨蹭蹭的,可不是你平日里的性子。”
    “没……没什么。”
    “说吧,什么事?”阿曛依旧埋头针线中,心却乱哄哄的,这丫头莫不是带了凤漓的什么消息来的?
    这移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凤漓夜夜宿在凤宁宫了,钟萃宫就从来没有踏入过,毓秀宫倒是白日里去过几回,其他四位婕妤的宫里,估计他连路在哪里都懒得去理的。
    木槿不懂这些男女之事,贺兰雪和四位婕妤可不是吃斋的。后宫中的女人,个个都想得皇帝的宠爱,实在得不到,退而求次,生个一儿半女的,将来可以伴身也能母凭子贵,更往远里想,先帝的妃嫔们的下场刚刚在眼前,无非是随子女封疆,或者青灯古佛,二择其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所以若是这宫中能宁静,也就怪了。迟早有那么一天,这些个女人都会争着抢着钻到凤漓的被窝里去,自己又能霸着他多久?
    “娘娘,外面天冷,像是要下雪了,刚刚奴婢遇到安公公,听安公公讲,贺兰贤妃此时正在乾宁殿中,刻意的炖了补身子的汤给皇上送去的。”阿珍道。
    “嘶——”阿曛手中的针不小心刺入了指尖,冒出了一粒红的刺目的血来。
    “娘娘小心!”阿珍忙去寻了纱布要给阿曛包扎,被阿曛拒绝了,将食指放入口中吮掉血渍,道:“不是让你们不要去打探皇上那边的消息吗?怎的就说不听?!”
    “娘娘,奴婢是看不过贺兰贤妃那副狐媚子样!竟然还跑到乾宁殿去送汤,这皇上不去钟粹宫,她就自己跑到乾宁殿去,这算什么事呀?”
    “别说了!”阿曛冷声喝止阿珍,心底乱如麻,拿针线的手颤得厉害,根本无从下手,这裤子是别想再继续缝下去的了。
    干脆扔了手中针线,净手焚香,坐到琴案前抚了一段瑶台月,却怎么也净不下心来。
    心里有着极深的牵绊,一丝的波动都能引起翻天的大浪。她太在意凤漓,才会这般的容不得别的女人靠近他,哪怕这个女人是他名义上的妃子,先她到他的身边,为他生儿育女天经地义,但她就是容不得。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抬头透过窗望见屋外天空已飘起了鹅毛雪,这时辰已是黄昏,转眼都要用晚膳了,平日里这个时候,凤漓早就回凤宁殿了,今日竟迟迟不见踪影,可见贺兰雪去一趟乾宁殿是起了作用的。或许此时仍留在乾宁殿中也未知。
    不知心里是不是撞了邪,阿曛匆匆穿了厚厚的袄裙,披了猩红的昭君斗篷,抱了暖手炉子,就往宫外走去。
    梅见和月樱见状,赶紧的就跟了上去。
    阿曛急匆匆赶到乾宁殿前,顿了脚步,不敢进去,怕撞见她不想看的人正与凤漓在一起,又极想进去,想去将凤漓拽回凤宁宫去。
    正踟蹰间,却见安梓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见到她立于乾宁殿门口,忙小跑了过来,“娘娘,奴才正去凤宁宫中传旨呢,没见着您,听琳琅说您可能来乾宁殿了,便急忙赶了回来,正巧,在这里遇见了您。”
    “皇上让安公公给本宫传什么旨意?”
    “娘娘,皇上让奴才转告您,他今晚就不回凤宁宫用膳了。”
    “皇上在乾宁殿用晚膳?”阿曛追问。
    安梓道:“皇上今晚去了钟萃宫用膳。”
    听安梓这般一讲,阿曛心一沉,良久道:“知道了。”
    说罢,往回凤宁宫的路走去。
    雪下得很紧,刚从凤宁宫出来,到如今回凤宁宫,不过半个时辰,路上却早已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走在积了雪的青石板路面上,有些滑,阿曛这一路往回走,走得有些跌跌撞撞。梅见和月樱想过去扶着,都被阿曛推开了。
    走了快一半的路,阿曛突然转身,往钟萃宫走去。
    天黑得早,钟萃宫已点起了红灯笼,照得倒是喜庆。
    阿曛进去的时候,钟粹宫的宫人见了,忙要去通禀,阿曛让梅见和月樱拦了那些宫人,自己一个冲进了钟粹宫的殿中。
    正殿里没人,用膳的花厅里也没人,阿曛闯入钟萃宫寻不到贺兰雪和凤漓,独剩下寝室处没有去看了。此时天虽黑了,但依凤漓的性子,还不是就寝的时候,人应该不在寝室里面。
    阿曛正要抬腿离去,却听寝室内传来贺兰雪媚到骨子里的声音,“爷真是坏死了,快给奴家……奴家等不及了……热……哎呀……爷你轻点……”
    紧接着一种冲撞之声,似要将那床架子都摇散架一般,随着而来的是贺兰雪那骚得不行的娇喘之声。
    阿曛顿觉脑中哄的一声巨响,胸口一闷,一口血喷了出来,幸好自己手快,用帕子接住了,不然得喷钟粹宫一地。
    捂了嘴,往凤宁宫回走去。
    她觉得自己这是魔怔了吧, 竟傻到跑到钟萃宫去听墙角,听到这等淫靡之音,这辈子怕是都会在心里留下阴影的了。
    刚离开钟萃宫没多久,回去的路中央,站着一个人,一袭玄衣,披着貂皮的大氅,脸色有些差,就那般定定的望着她,眼神有些迷离深邃。
    阿曛揉了揉眼睛,刚刚这人不是在钟粹宫中与贺兰雪那般的么,怎么的这么快就穿好了衣裳,等在路上了?
    再揉了揉眼睛,那人还在,不是她眼花。
    凤漓望着一脸见了鬼一般看着自己的阿曛,顿时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走过来,打横将人抱了,往凤宁宫走去。
    阿曛被突然抱起,尚未弄明白状况,挣扎着要下来。抱着她的人却将力道加大,让她根本无计可施。
    阿曛只得任他抱着回了凤宁宫。
    凤漓不似平日里那般,先到西暖阁里看些书批些奏章才入寝室,这次可是直接抱了人往寝殿走去。
    任阿曛质问他也不做声,直到将阿曛抱入寝室,放在凤床之上,才沉沉喘了一口气,道:“不是让安梓传了旨,我今晚不回凤宁宫用膳的么?这大雪天的,你出去做甚?为何不安安心心在屋里等我?”
    阿曛泪眼婆娑望着凤漓,“你不是在钟粹宫正与贺兰雪做那事么?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做什么事?”凤漓被阿曛的泪眼望得有些心猿意马,脑子有些不好使。
    阿曛啐了凤漓一口,“还能做什么事?我在外面都听到了,那般激烈,皇上您真是龙马精神啊!”
    “听到什么了?”凤漓愕然,半响,回味过来了,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的阿曛抓了过来,抱在怀里,头靠在阿曛肩头,笑得厉害,“你不会是跑到钟粹宫听到了别人的墙角吧?”
    “怎么成了别人,跟贺兰雪那个的男人,除了你还会是谁?”阿曛抹了一把泪,往床里爬去,将凤漓丢到一旁,“你别靠近我,刚刚跑去钟粹宫抱了别的女人,又来找我,当我是什么?”
    “醋了?”凤漓凑了过来,拿那迷离的双眸瞅了瞅阿曛,“这回看来,真是醋得厉害了。”
    阿曛懒得理他,只是拿手去抹泪,总觉得怎么也抹不完那泪珠子。
    凤漓叹道:“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信我?我今日是着了贺兰雪的道没错,她今日午后端了汤到乾宁殿去,哭着怨我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即便不看她一眼也就算了,至少她煮的汤,求我饮一口。当时我一心软,就喝了一口。那汤煮得比你煮的差远了。她见我饮了她送的汤,便得寸进尺,又跪着求我无论如何到钟萃宫去用顿晚膳。她说我平日里宿在凤宁宫,她不与你争,但我偶尔也会去木槿的毓秀宫里坐一坐,却从未踏足过她的钟萃宫,要是我再不去她的钟粹宫,她就死了算了。我心一软,就应了去钟萃宫用晚膳。谁想那贼婆娘在晚上的汤了下了药,她自己喝了,我也喝了,这药性子太烈,若不及时化解,便会有性命之忧。朕且能着了那贼婆娘的圈套,让钩吻去外面抓了个男人扔到了她的床上去了。你听到的,怕是她与那男人正在行那事吧。”
    说罢,凤漓仰躺在凤床之上,勾唇一笑。
    阿曛怔了怔,凤漓那模样,太妖孽妩媚了,勾死人。平日里他可不是这般的。刚刚他说贺兰雪在汤里下了极烈的药,两人都喝了那汤,贺兰雪与人纠缠着,连人是谁都不管不顾,可见这药性真是厉害。
    她拿手指戳了戳凤漓的胳膊,问:“汤里搁的是什么药?”
    “极乐散。”
    “你体内也有这极乐散?”
    “……是。”
    “会如何?”
    “刚不是说了吗?会死人的……”
    “解药呢?快找解药啊!”阿曛最听不得这个字,凤漓可别有什么事,否则她一头撞死算了。
    凤漓睁开了眼,迷离中包含着浓烈的欲望,“阿曛,救救我……”
    话音未落,凤漓已昏厥了过去。
    ☆、100不是你的东西,你不应该惦记
    凤漓那般昏迷在床上,阿曛傻了,抹了一把泪,爬过去查验一番,才发现凤漓不是胡说,他浑身滚烫得厉害,那因极乐散的药性而发红的肌肤上,散发着一种让人迷离的体香。
    果然是如他所说,怕是着了贺兰雪的道,中了极为烈性的情药没错。
    刚刚说要她救他,莫不是这解药便是与人合欢?他中了毒都能想到让钩吻抓个男人去替贺兰雪解毒,自己亲自弄了顶绿帽子给自己带,可见合欢是唯一的化解之道了。
    阿曛可不能见死不救,尤其这人是她的命,他死了,她也不活了。
    不及多想,摇了摇凤漓,带着哭腔问道:“阿漓,要如何救你啊?”
    凤漓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薄唇紧抿,死了一般。
    阿曛见状,泪就下来了,凑了过去,在他耳边道:“是不是要与人合欢才能化解啊?”
    问了数声,凤漓才吐出一个音来,“唔——”
    阿曛听了这个声音,便知应该就是合欢了,也轮不到她多想,救人要紧,将凤漓身上衣裳脱了,自己也脱了,贴了上去。
    于这一事上,历来是凤漓主动,她被动承受。如今凤漓这厮中了毒,生死不知,动都动不了,什么事情都得阿曛自己来做。
    一番动作下来,没把阿曛忙死累死就算不错了。若不是为了救人,这般行径她此生此世也是做不出来的。
    但让她头痛的是,两次三番的,那人也不见睁眼,不见醒来,偶尔会发出一些听起来比较愉悦的声音,似乎还挺享受她卖力的伺候。
    阿曛此时便觉得,也许自己的努力是对的,很快凤漓就会醒过来,这极乐散就在他体内消失掉了。
    直忙到三更天,自己累得快晕倒了,凤漓的肤色才渐渐趋于平和,那体温也正常下来。她揭开凤漓紧闭的眼,仔细瞧了他的眼睛一阵,见那眼中浓烈的欲望已褪去,拿手探上他的脉搏,也渐渐平稳,不似刚才那般剧烈,阿曛这才放了心,应该算是解了毒吧。她想。
    这才从凤漓身上下来,去倒了盆热水进来,拧了湿帕子替凤漓将身子擦洗干净,自己也洗了,才上床偎在凤漓身边闭眼休息。
    多年后当木槿也中了极乐散需要解毒时,凤漓想都没想,从怀中掏出一枚解药塞到木槿嘴里,木槿那毒顿时化解时,阿曛才知道凤漓这人身上随时带着各种毒药的解药,区区一个极乐散,根本就难不倒他,他自己不给自己吃药,这番的折腾她,其实是有意而为之,那时,她想清楚了这前后关系,狠狠的将凤漓踢了一顿,这是后话。
    听到身边人呼吸渐沉,显然已进入梦乡。凤漓这才睁了眼,将阿曛抱入怀里,一脸的餍足。
    极乐散这种初级毒药,对他来说,要解毒那简直是小菜一碟。贺兰雪中了毒,他懒得拿出解药来,直接让钩吻扔了个男人到她床上,是因他讨厌贺兰雪这般无耻的手段。历来他的性子就是这般,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这上中下九界六道轮回里,敢得罪他的人怕是还没出生,贺兰雪也敢算计他,不是活腻歪了,就是痴傻了。
    之所以不给自己吃解药,那当然是想让阿曛在这事上,也主动一回。今夜,他甚是满意。觉得这身边的小娘子,真不愧是他看中了这么多年的人。
    次日,阿曛醒来后,见床上不见凤漓,忙喊了琳琅过来问。
    琳琅说皇上一大早去乾宁殿了。
    “皇上脸色如何?”昨夜过于劳累,都没见到凤漓清醒过来,自己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很好。奴婢看皇上脸上挂着笑出去的。”
    “这样啊——”阿曛顿时觉得自己一夜辛苦是值得的。
    又听琳琅道:“娘娘,钟萃宫那边出事了。”
    阿曛心里一震,“出什么事了?”
    “听说昨夜蓝婕妤去钟萃宫找贺兰贤妃,正撞破了贺兰贤妃与男人正行媾和之事,这蓝婕妤顿时吓坏了,让人来过凤宁宫找娘娘,当时娘娘正与皇上在……奴婢给挡了回去,蓝婕妤便让人通知了胡太妃娘娘。胡太妃娘娘赶到钟粹宫的时候,贺兰贤妃与那男人还没散场呢,正纠缠着,被胡太妃抓了个正着呢。听说胡太妃当场就审了两人,原来那男的,竟是贺兰贤妃在北疆时的老相好,在贺兰贤妃嫁到楚王府时,就跟着到了楚王府,混入了府兵之中,如今贺兰贤妃入宫,他又混入了御林军之中。胡太妃当场让人验了贺兰贤妃的身子,昨夜倒是头一次。但这一场通//奸,罪名无论如何也坐实了的。”
    “胡太妃有说如何处置贺兰贤妃么?”阿曛心底叹道,这凤漓手段也太毒了一些,怎么是随便抓了一个男人扔到贺兰雪床上呢?明明是抓了贺兰雪的老熟人啊,这就算不是老相好,也是生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事,更何况这男的还特意的为了贺兰雪先是潜入楚王府,如今又潜入御林军中,说两人没有关系也无人信。
    琳琅道:“胡太妃让人将事情禀报给皇上了,说让皇上来处理,毕竟是皇上的贤妃。”
    “替我梳洗一下,我要去乾宁殿。”阿曛忙下床,梳洗一番,胡乱吃了点东西,踏着雪往乾宁殿去。
    乾宁殿里,贺兰雪披头散发正跪在御书房中央,哭得梨花带雨,甚是悲惨,“皇上明鉴,臣妾昨夜根本不知男人便是萧郎,臣妾一直以为他是皇上,若臣妾清明,也不会误将萧郎当做皇上的!”
    凤漓没眼看哭哭啼啼的贺兰雪,脸色一贯冷得出奇,“这些话不用说了,朕没闲功夫听。只说那千年雪参藏于何处,交出来,朕可免你二人凌迟之罪。否则,也别怨朕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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