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曛娘亲去得早,父亲也并未再娶,三房中只有一个姨娘管着家里事物,没个女主子的家,她大哥是新科状元郎,正准备着大婚,她二哥早早入了学堂去学,平日里也住在学堂里,剩下阿曛和阿曛的胞弟简煦,跟在老太太膝前。阿曛的父亲一心在仕途上,又中年丧偶,是个冷面严肃的,阿曛与他并不亲近。阿曛的两个伯娘一个婶娘也各自有自己的家事和自己的孩子要打理,无瑕顾及阿曛他们兄弟妹四个,老太太于阿曛就成了最为亲近的人。
    “出了什么事?这孩子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今儿个怎么哭得这般伤心?谁欺负我们阿曛了,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出气。”老太太拿了帕子给阿曛擦泪,眼光却扫向了跟随阿曛一并进来的宋嬷嬷和琳琅阿珍阿珠等人。
    琳琅望了一眼宋嬷嬷,见宋嬷嬷一脸的迟疑,似乎在想如何答老太太的话,琳琅便低下了头,等着宋嬷嬷先说。
    宋嬷嬷也想到阿曛会急匆匆的就收拾了行礼下山,见到老太太还会这般哭泣,以前她也不是没有用藤条打过五姑娘,也没见五姑娘哭成这样过,这一次她也确实下手重了一些,正要说话,却听阿曛道:“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老祖宗了,老祖宗真是偏心,去山里这么远,也不见老祖宗送几位姐姐妹妹去,独独将我一个扔到山里去,我还以为老祖宗再也不要我了。”
    阿曛知道自己话语此时对老太太来说,可谓字字诛心,但是她若不这般撒着娇儿埋怨老太太,老太太也不会认真思考她的这一份“怨气”从何而来,也就不会想一想送阿曛一个姑娘家去到山里学琴是不是对。若老太太想清楚了其中的一些事情,也许就不再执着于让她去学琴了。
    老太太叹了一声,将阿曛揽在怀里,拍着阿曛的背,安慰道:“好了,不哭了,这学习上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得会的,你一个人去山里怕,下一次让你四姐姐陪着你去就是。”
    搁在前世的前世,阿曛这般好强的人,从未在老太太面前说过一声哭的,也是时刻想着自己是个没娘的人,虽有老太太亲自养在身边,但迟早有一日老太太要离去的,到时候她还得事事靠着自己,所以将自己练就一身本事,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她前一世确实卖了一个好价钱,赌对了人,自己也随着那人进宫封了皇贵妃,但位居高位又怎样呢?自己连着两世凄凉,谁又真心怜惜她?这一世倒不如求一个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老祖宗,你就是打死我,我也再不上山去了。”阿曛顺机往老太太怀里蹭了蹭,小女孩儿娇滴滴的模样让老太太顿时软了心肠。
    老太太自嫁给老国公,生了三子一女,最小的女儿嫁给先皇的第十二子,却不成想这十二王爷是个断袖,生生将她的闺女给羞得投了河。
    其实要不要将阿曛嫁入皇家,她也还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只想着阿曛这孩子,自她娘没了之后,便变得特别的懂事特别的好学,事事都要争个强好拔个头筹的,小小八岁的姑娘,与府中姐妹们之间联诗时,就能写出惊才绝艳的诗词来的。她觉得这样的阿曛,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所以就想着好好请些师傅来教一教,看看将来是不是一个有出息的。但看阿曛这次从山上提前下来,似乎是学得不够如意了,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太太是个经了许多事见了许多人的人,阿曛这小姑娘这次从山上下来有心事了,她看得出来,得寻了时间找宋嬷嬷问一问。
    待夜里,阿曛回房歇着后,老太太叫来宋嬷嬷问话。
    宋嬷嬷想都没想,将阿曛午间偷着上山,在碧落潭里落水,得五皇子所救,讲道阿曛回到晗雪楼时换了五皇子丫鬟白芷的衣裳,自己觉得五姑娘实在有些拎不清顺手拿起藤条打了几鞭,再讲道从琳琅处听到次日学堂里阿曛学琴是五皇子手把手教的。
    讲完这些,宋嬷嬷总结道:“老太太,老奴也纳闷五姑娘怎么急匆匆要下山,这几日的事,老奴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将那位教琴的先生请到府上来教五姑娘的好些。”
    这后面的话的意思,老太太懂了,毕竟阿曛一个姑娘家,山上也就五皇子和一个老先生,虽说自己让宋嬷嬷跟着,也还是怕有些话落人把柄,给阿曛带来是非,看来送阿曛去山里学琴这一事,实在是她欠思量。
    当朝的这位皇爷子嗣颇多,光皇子就有十位,除了已婚的三位皇子,还有七位尚未婚配,这五皇子是先皇后所生,虽挂名在魏皇贵妃名下,却自幼不被皇爷所喜,送了出宫养着,虽也年幼,但却比阿曛也大不了多少岁。
    阿曛回到相府自己的小阁楼里,心顿时觉得安稳了许多。前两世的后宫生活,她总觉得自己如浮萍一般,没有根,飘在水面,随时都有可能被一个浪掀入湖底,也随时可能被什么人踩在脚下,只有这一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才真的让她觉得安稳。
    听闻阿曛回府后,弟弟煦哥儿刚从学里回来,便急匆匆往阿曛的听雪楼里来看阿曛。
    阿曛正在翻看自己之前的一些练习字画,听得脚步声,很是熟悉,掉头去看时,却见简煦笑嘻嘻迈进了门,“五姐姐,快跟我说说,释山的情形,天和先生是不是传闻中的性格孤僻啊?还有五皇子,你见到没有?”
    煦哥儿此时不过六岁,生得虎头虎脑的,性子直,阿曛知道他长大后对她这位阿姐甚是义气,又跟着二哥练得一身好武艺,最后凤泫登基前的那场宫变中,他以身挡在了凤泫的面前,与其说煦哥儿是为了凤泫登基铺路,其实她知道,煦哥儿所做的一切,只因为她是他的姐姐。
    “煦哥儿。”阿曛见到简煦,双目噙了泪,声音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037上巳节
    简煦没见过自家姐姐这般阵仗,小小年纪还有些不知应对,拉了阿曛的手,怯怯问道:“五姐姐,你不愿意将就当我没问,我不打听了。”
    “没什么不该问的,就是…….姐姐想你了。”阿曛紧紧握住了简煦的手,生怕他就此跑了一般,更怕的是像前世一般,即便他封了侯又能怎样?最终不是落得个骨肉分离的地步?
    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家血亲的骨肉兄弟,再为了她成为别人登极的垫脚之石了。
    “原来姐姐你竟是个没出息的,不过才上山几天,就思家成这个样子了。”简煦笑着打趣她。
    阿曛破啼一笑,拉着他给他讲述山中所见所闻,遇到与凤漓之间的事,自然是略去不表。
    两人又各自交流了一番学习心得,阿曛嘱咐简煦好生认真学习,更要保重身体,直到夜凉,阿曛才让人送了简煦回到他的住处。
    接下来的几日,阿曛与其他姐妹一同前往学里学习。
    简府设有学里,分男学和女学,分为两个层次,一是教授的课程以基础为主,只要是让简氏子弟能够在适当的年龄考入朝中设立的专供学子科考前学习的太学和专供女子学习的女学。另一层,则是简家出了高束脩从天下请来的各类名师,这类名师只教简氏中嫡子嫡女,而嫡子嫡女中资质优良者,能入得了这些名师之眼者,才能进入简氏的这一学府,这学府以简氏出生秀山县为名,叫做秀山书院。阿曛的大伯父、二伯父和父亲都是秀山书院的佼佼者,嫁给先皇皇子十二王爷的姑姑,也是秀山书院的女学子,阿曛这一辈子中,她大哥二哥都是秀山书院的学子,连大伯父家的几位嫡兄和大姐姐也入了秀山学院。
    阿曛前世就是秀山学院女学子中的佼佼者。这一世,她不想进秀山学院,但女子不能无才,没有学识没有如入过学堂的女子,在凤煌是不被看得起的,就像出生一样,出生世族与出生商家那是截然不同的地位。阿曛也不想被人看不起,她觉得折中一下,能够在十二岁可以考女学时,去考女学,避开了秀山书院,就避开了进入皇宫的道路。
    因着这一层想法在,阿曛在学里上课就没有前世那般发奋拼命了。学里的师傅对阿曛也颇有微词,这些话自然就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
    老太太想着前阵子从宋嬷嬷处听到阿曛竟在山上落水一事,老太太还是心惊胆颤,心道幸好这孩子命大,当时正好五皇子路过,若没有五皇子搭救,阿曛这孩子怕是就捡不回这一条命了。也难怪阿曛一见到她就先哭一通,原来竟是遭遇了这样一番险境。老太太不由得在心里自责了良久,所以对阿曛的课业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严苛,只觉得孩子还小,让她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阿曛在学里懒散一些,老太太都不做理会,府里其他人自然也说不出阿曛的是非来,阿曛的日子倒是过得舒适,只觉得人活一世,其实本该如现在这般轻松惬意,之前的那些不快,都搁在了心底深处,只一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毕竟也才八岁,本来就是无忧无虑的年龄。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到了第二月该阿曛上释山跟天和先生学琴的日子又到了,阿曛左推又拖的,就是不愿意动身,主要原因还是怕遇见凤漓。遇见凤漓,等于就与皇家有了牵连,有了牵连,这接二连三的,怕就要牵扯上了凤泫,她这辈子对凤泫,是那种一朝被蛇妖十年怕草绳的心态,在他手里送了两世的命,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遇着这位命中的灾星了,凤泫怕是她命中的克星也未知,又或是她命中欠他的,总之,远离一切与凤泫有任何牵扯的人和物,不然她不得安心。
    见阿曛一直在上释山一事上踟蹰未定,老太太亲自过问了,“阿曛宝贝儿,这个月去释山天和先生那里学琴,是让你四姐姐陪你去呢,还是让你六妹妹陪你?”
    “老祖宗,我在古琴一事上,实在是没有天赋。”阿曛不动。
    上次阿曛提前下山后,老太太其实就打算不再送阿曛进山学琴了,就怕阿曛这孩子好胜心强,一定要在琴艺上高出别人一等,一定要跟天和先生学,才没有开口跟阿曛商量不再上山一事。如今,阿曛自己提出来不想继续学习,老太太也就乐见其成,抱着阿曛摇了摇,“我们阿曛宝贝儿不想学,咱们就不学。”
    听老太太这么说,阿曛顿时心底明快,总算是可以与凤漓划清界限。她心底虽极不舍与凤漓这一分前世师兄妹的情意,但在她的认识里,她与凤漓还是那嫂嫂与小叔子的关系,这种关系下,她与凤漓保持一份师兄妹关系也是可以的,但那晚凤漓给她小腿上药这一事,给了她意识上重重一锤,以前可以见到他“凤漓哥哥”“阿漓”这般乱喊一气,如今再见到,就觉得异常的尴尬。
    所以当老太太免了她上释山这件事时,阿曛顿时觉得自己整个儿就舒坦了。
    日子转眼就过到了三月三上巳节。
    按照凤煌的习惯,这一日,京都各府都会在西山玉漱河的桃花坞边搭了凉棚,好在这一天带上府中家眷去踏青,到时候也会有些荡秋千、蹴鞠、打马球、插柳、放风筝的游乐节目。
    这一日,简府在玉漱河边搭了凉棚,阿曛与众姐妹一起到河边踏青游玩。
    前一世,阿曛在十三岁这一年的上巳节遇见的凤泫,当时是她自己一眼于人群中寻到了他,自此两世栽在他的手里,如今再世为人,阿曛虽对上巳节都有些忌惮,但是觉得自己如今不过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还是个娃娃,应该不至于引起任何人的主意,何况自己即使见到凤泫也就当做看不见就好了,而上巳节这种可以游玩的机会,阿曛不想错过。
    到了这一日,宁国公府的三辆马车在玉漱河边桃花坞旁停下时,阿曛纤纤素手撑着一柄淡紫色绘满雪白樱花的紫檀花骨油纸伞蹁跹从马车上下来,身着淡紫色绣了白色樱花的曳地长裙,头上双鬟用与裙子同色的缎带绕了,各留下长长的两条在双鬟底部绑成一个蝴蝶结,余下的缎带边沿着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再往上看,只见那容颜遮挡在伞下,看不真切,但浑身上下透出的一份从容淡定,让见过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既可爱又贞静的好姑娘。
    “五妹妹,我们打算去斗草,你去不去?”
    三姑娘简婌如今快十二岁了,按年龄可以考京中的女学了,但简婌即使简家的嫡女,又在各科的学业上一直是异常拔尖的,很有可能就直接升入秀山书院,所以简婌没有入学考的压力,与她同龄的京中贵女相比,过得轻松得多。
    简婌身后是六姑娘、七姑娘,两个人年纪都比阿曛要小一两岁,本来应该跟阿曛更熟稔一些,但由于阿曛原先将精力完全放在了课业之上,又养在老太太身边,便很少与其他姐妹私底下来往,如今再世为人,阿曛又在课业上比较懒散,六姑娘、七姑娘对阿曛如今的做法又有些看不上,怎么样都有些不对付,六姑娘、七姑娘反倒是跟大了几岁的简婌比较熟一些。
    “好啊。”阿曛应了简婌等人的请求,“斗草的规矩我还不是很懂,还请三姐姐教一教我。”
    前世,她一心扑在学习上,弄得自己最后连个手帕交都没有,与自己这些堂姐妹们更是交集甚少,以至于最后她从皇贵妃位上被贬了下来,她的这些姐妹们嫁给凤泫兄弟的都好几个,却没有一个人来看一下她,足见她前一世为人处事还是太过于骄傲了一些。
    “那是自然。来,我告诉你这斗草的规则。斗草分文斗和武斗,比赛双方先各自采摘具有一定韧性的草,然后相互交叉成十字状并各自用劲拉扯,以不断者为胜。这种以人的拉力和草的受拉力的强弱来决定输赢的斗草,是为武斗。我们自然不玩这种比拼蛮力的。所谓文斗,就是对花草名,大家各自去河边采来百草,以对仗的形式互报草名,谁采的草种多,对仗的水平高,坚持到最后,谁便赢。”简婌拉了阿曛的手,往河边走去。
    河边铺了几张席子,已经有几个少女在席子上坐下了。见到简婌领了阿曛等人过来,都过来跟简婌打招呼,“婌表姐,你们也过来斗草么?”
    简婌笑着跟各人打招呼,又将阿曛和六姑娘、七姑娘介绍给各位。却原来是简婌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也就是简婌的表姐妹。简婌的表姐妹,自然也是阿曛的表姐妹。
    其中一个长相异常清秀,瘦瘦高高的少女,阿曛觉得眼熟,经简婌一介绍,竟然是简婌表姨母的女儿,蓝采萍。此时的蓝采萍,今后的蓝淑妃,如今不过八岁的少女,生得温婉甜美,也是前世联手将她置于死地的六人之一。
    阿曛真没想到,她竟是简婌的表妹。
    “久闻曛表妹闺名,竟是今日才得以一见。曛表妹的诗我还收着呢。”蓝采萍笑盈盈的跟阿曛打招呼。
    阿曛此时却如吃了个苍蝇般难受。
    ☆、38忘忧草
    “那不过是一些胡诌的词句,不值得萍表姐收着。”阿曛道。
    虽然见到蓝采萍总是不舒服,但现如今两人不是都还是个女娃娃么,将来两人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再说了,前世的仇,难道她好今日拿来报在她身上么?只不过从此后远着这个人罢了。
    “婌表姐,我们开始吧。现在各自分头去寻草,半个时辰之后,还回到这里,才开始斗草。”说话的是简婌的舅舅家的女儿木蓉。
    “好,分头行动。”显然,这群姑娘里,简婌已成了众人隐形的核心。
    简婌的话音刚落,席子上的木蓉木芙等人和简婌身边的六姑娘、七姑娘都匆忙散开了,去寻各类奇珍异草去了,生怕落在了别人的后头。
    “五妹妹,你是跟我一道,还是打算独自行动?”简婌掉头问阿曛。
    望见前面嬉笑着散开的一群少女,阿曛顿时觉得自己前世真是不值,大把大把的美好光阴都花在苦读上,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她前世就在苦修中度过了少女时光,待嫁入帝王家之后,也从未真正得到过快乐,最后到头来,落得个如此灰败的结局。即便后来重生回到了盛宠时的后宫之中,她也无力扭转局面,终日在提心吊胆勾心斗角中过着日子。这又一次重生,她是再也不要走原来的老路了。
    “我跟三姐姐一起。”阿曛笑着跟在简婌身后。
    两人一道往河边走去。
    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河边的草长得也异常的翠绿,阿曛还真是开了眼界。尽可能找到品种不一样的草,这个阿曛还是知道的,虽然她手上的青草阿曛几乎没有识得的。
    阿曛只顾着寻找不一样的草,却不知不觉中与简淑走了两条不同的路,阿曛沿着一条小径往前走,不多一会儿工夫,两只手就抓满了各种草,正要往回走时,却听一把清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这是打算拔草去喂牛?”
    阴魂不散啊~真是!
    阿曛听到这声音,第一个反应便是凤漓这人一贯高冷,前世的前世,他可鲜少从他的释山下来的,三月三上巳节这样热闹的场面,他更是不屑一顾的,怎么如今竟会出现在这河滩边?
    阿曛转过身来,冲来人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五殿下。”
    为了刻意保持一份距离,阿曛这声五殿下也是思考良久才挤出来的,当然,她觉得以这一世来讲,她跟凤漓其实也不算得很熟稔的,不过是在释山上有过不愉快的几面之缘而已。
    阿曛这一转身,只觉得这春日的阳光是在有些晃眼,也不对,应该是对面的人,实在是有些太扎眼了,虽说凤漓穿着的依旧是一袭银白,却跟以往那朴素的衣裳不同,那是一袭银白色云锦料子的华服,上绣着四爪银蟒,腰间一条同色腰带将他那已经开始抽条的身段称得越发的修长,玉树临风,让人移不开双目了。
    虽说此时的凤漓不过十二岁而已,但在同龄人里,他算是个子很高的了,她只八岁,还没开始抽条长个子,在他面前,整整矮了他一个半头,阿曛觉得自己很没存在感。
    阿曛想,前世的前世,也不觉得凤漓如此打眼,怎的到了如今,竟这般的让人惊艳了?今日他在这里一出现,估计不知道要收多少少女的芳心走了,也不知道他带来装这些芳心的袋子够不够,要不要借一个给他用一用。
    凤漓睇了一眼阿曛两手中满满的青草,道:“斗草可不是比谁拔得的草多。”
    阿曛笑眯眯的望着凤漓,解释道:“这些草里面总有一二棵是上得台面的吧,聊胜于无,我第一次玩,输了她们也不会笑话我的。”
    凤漓闻言,眉头微拧,将一直藏于身后的一支开了一朵黄色花朵草递了到阿曛面前。
    阿曛瞧着那朵小黄花,心里打起了官司,这般不起眼的草,凤漓给的,她留还是不留?留着,带到斗草会上,怕是要给人笑话了,不留着吧,凤漓怕是会不放她走。
    思虑再三,阿曛从凤漓手里接过小黄花,回赠他一个甜甜的笑容,“多谢五殿下!”
    说完,阿曛转身就打算开溜。却被人从后面抓着衣领拎了起来,双脚顿时腾空,阿曛傻了,凤漓前世喜欢拎着她的衣领将她从他身边扔开,现如今倒是反过来了,但这拎人衣领的毛病,真真是要不得的。
    阿曛猛咳了几声,直到凤漓将她放下来,她才喘过气来。
    “五……五殿下怎可这样?”
    凤漓望着阿曛没心没肺的模样,心底恨不得将这样子的她掐死,脸上却还是冷冷的,挂着一丝笑,“且说说,你跑那般快做什么?”
    躲你啊~阿曛心底里这般说,可说出的却是这样的:“怕三姐姐她们见不到我,要是她们寻来碰见殿下可不太好。”
    凤漓笑道:“碰见也没什么。”
    “那不行。”
    “怎么不行?本王就那般见不得人?”凤漓望了一眼阿曛,不等阿曛答她的话,继而黑着脸问道:“听先生说宁国公府写了书信进山,说你病了,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上山学琴,我看你气色不错,怎么就病了?装的?”
    这一问阿曛才想起她确实有一个月没进山了,之前央了老太太不再让她进山学琴,老太太宠着她,答应了不再让她学,但又不能直接跟先生将她去释山学了一次就不想再去学第二次了,要是这般讲了,天和先生的颜面无存,连宁国公府也成了办事儿戏的,所以老太太才以老宁国公的名义写了信给天和先生,推脱阿曛病了,得修养一段时间再看。
    这一番内里,阿曛自然不敢让凤漓知道,要是让凤漓知道她偷懒,怕是又要拿戒尺直接抽她的手掌了。只得敷衍道,“可能是那日落水后受了凉,下山就得了风寒,这两日才彻底好了。不碍事的。”
    凤漓脸色好了一些,“病好了就不许再偷懒,这个月继续进山学琴,我会考校你的琴弹得如何了。”
    “……”
    见阿曛默默低着头不说话,凤漓只当她默认了,继而问道:“腿上的伤可好了?”
    “好了。”凤漓不提还好,这一提腿,阿曛顿时脸烧得火般通红,之前他为她抹药膏的时候是晚上,她脸红一样烫的时候他可能看不见,如今这般大太阳地下的,提起这一出,阿曛觉得不如跳河死了得了,丢死人了。
    这幅娇滴滴的神态自然没能逃脱凤漓的眼睛,他低头望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这一袭淡紫色绣了白色樱花的曳地长裙将她衬托得越发的贞静出尘,才不过八岁的年纪,眉梢眼底就有了一抹让人惊艳的色彩,这要是长大了,那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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