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顺立刻上前,谄笑道:“爷,前些日子采买了不少跌打膏,奴婢瞧着,不如就赐海棠姑娘一瓶。”
    “嗯。”端木夜淡淡地应了一声。
    海棠赶紧道谢:“奴婢谢世子爷赏!”
    端木夜看了海棠一眼,收回视线向外走去。经过月季时,他忽然侧头看了一眼,脚步一顿。月季大胆地抬头看了世子一眼,眼神妩媚动人,随即她就像吓到似的赶紧低了头。
    端木夜眉头微皱,又下意识地看向海棠。这丫鬟……似乎就是昨日他母亲送来的,昨日他并未细看,今日一见,未料竟跟海棠有四五分相似。
    端木夜的停顿自然逃不过海棠的眼睛,她面上无波无澜,心中却在欢呼雀跃:赶紧看上月季将她收了吧!那样她自己就安全了!
    然而那停顿不过一瞬间,端木夜又抬脚向前走去,并未如海棠希望的那样问问月季的名字。这一刻,海棠跟月季一样失望极了。
    临上马车前,海棠问道:“世子爷,可否让月季与咱们同去宗学?”
    之前她是得了世子的允许才能去宗学,所以没有他的首肯,她自然是不好多带一个人的。
    端木夜瞥了海棠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等端木夜上了马车,海棠也跟了上去,月季在她身后自觉跟上。李长顺想阻止月季进入,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海棠既说有事儿她自己担着,那他便不多嘴了。
    端木夜坐好一抬头便见月季跟着海棠在马车口坐着,他脸色一沉:“出去。”
    海棠和月季都吓了一跳,月季还在发愣,海棠却立刻起身拉着月季准备出去。她这次没那么排斥跟世子坐马车里,就是觉得可以趁机让月季接近世子,没想到世子今天又不想让她坐了。变来变去的,她是这辈子都别想猜透他想干什么了!
    没想到端木夜又道:“没说你。”
    海棠顿住,心中哀叹一声,转头对月季道:“你出去跟李公公一道坐着吧。”
    “是。”月季一脸不甘愿,可世子都发话了,她也只好委委屈屈又风情无限地看了世子一眼,才出了马车。
    海棠悄悄去看世子的表情,发现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月季的媚眼,心里就有些郁闷。月季那眼神,看得同为女性的她都要酥了,没想到世子根本就没看,简直是暴殄天物。难不成他性冷淡?同性恋?昨天是她会错意了?如果真是她会错意了,那是不是说明,她其实还挺安全的?
    海棠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她现在倒希望有人能出来小小的作个死,好让月季发挥发挥了。昨日她让牡丹跟月季说得清清楚楚,她的“上位手段”就是瞎扯救人,只希望月季真能好好学学,令世子也觉得她“有趣”,继而产生“性趣”。
    不过,如果昨天真是她想多了,月季似乎就没什么用了。但是就算现在世子不想睡她,难保以后也不想,还是纵容月季继续勾搭世子为好。
    “海棠,你过来。”端木夜瞥一眼海棠道。
    “是,世子爷。”海棠恭敬地应了,万分不甘愿地挪到世子身边。他又想让她干什么?捏肩?揉腿?她敢保证,要是让月季来,必定能揉得他舒舒服服的!
    “脱衣裳。”端木夜道。
    海棠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脱衣服……脱谁的衣服?她的,还是端木夜的?等等,刚刚在她想事情的时候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海棠迟疑片刻,低声问道:“世子爷……您是觉得热吗?”求求您,就说是热的吧!
    端木夜眼睛一抬,看着她道:“脱你的衣裳。”
    海棠僵住。
    端木夜挑着眉,目光如炬地望着她。
    海棠脑中几乎一片空白,现在可是在马车上,外头还有李长顺和月季,他就想干那事了?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奴婢……奴婢不热。”海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那丧心病狂的行为?假装晕车呕吐?可她现在吐不出来啊!
    海棠不动,端木夜也不吭声,两人僵持着。
    马车随着前进有着轻微的抖动,海棠望着端木夜不肯动,只等着他改变主意。她才刚想出个好办法来转移他的性趣,没想到端木夜的动作这么快!他要是执意要让她脱,她是从了,还是坚定地表达自己不乐意的想法?她要真拒绝他,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她?
    海棠正不知所措,却听端木夜忽然冷笑一声:“你的那些个鬼主意,别以为我一无所知。”
    海棠一惊,只见端木夜正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勾着的那一抹笑,竟比冷厉的目光还教人心惊胆战,如坠冰窟。
    ☆、41|5.11
    端木夜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海棠的视线几乎是黏在端木夜身上,无法转开,他说的“鬼主意”,是指她故意装傻说热,还是说月季的事?
    “奴婢……奴婢……请世子爷饶了奴婢!”海棠支吾半晌,还是不敢说自己没有什么鬼主意,在世子面前,说谎是很严重的,她不如直接求饶来得安全。不管世子看穿了什么,她求饶总是没错的。
    端木夜冷笑一声:“饶了你什么?”
    海棠深深地跪着,不敢吭声。她就知道世子不好对付,问出这种问题,叫她怎么说?他要是看穿了全部,而她没说出来,必定会触怒他。可他要是没看穿多少,而她傻傻地都说了,那可就完了。
    “现如今晓得怕了,动心思之前就不多想想?”见海棠不吭声,端木夜哼了一声。
    海棠只觉眼前发昏,嘴巴张张合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端木夜眉头一皱:“抬头。”
    海棠只能直起身,视线却不敢跟端木夜对上。心思被看穿了,就如同赤.身.裸.体地暴露在他面前一样,让她浑身不自在。而考虑到对方是喜怒无常,掌握生杀大权的世子,比不自在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恐惧。
    望着海棠那犹带惊恐的面容,端木夜冷冷地问出了一句让她更惊恐的话:“海棠,你可是不愿委身于我?”
    海棠下意识地看向端木夜,眼神惊惧。
    他居然看出来了?所以说,昨天他是真的想睡她?但昨天她抗拒的表现并不明显吧?还是说,今天她特意将月季带来的行为,给了他更多提示?
    “回话!”见海棠久久不答,端木夜已没了耐心。
    海棠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垂下视线低声道:“奴婢卑贱,世子爷您天生高贵,能看上奴婢是奴婢之大幸,奴婢哪里会不愿……”
    这时候她能说“对我就是不愿意”吗?她这要是说了,就是在嫌弃世子,他能高兴么?他面子受损,倒霉的当然还是让他没面子的她了!他平常心情不好都能随便弄死个人,更不用说她这种伤他自尊的行为了,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既如此,便脱了。”端木夜冷酷地看着海棠。
    海棠又想哭了,可想到世子正看着她,她又不敢做出看上去很不情愿的表情。她觉得,现在世子与其说是想睡她,不如说是借这个名义来逼她。刚才那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他这么说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世子爷,此刻……是在马车之中……”海棠低低地回道,能拖一时是一时。
    “没我的话,谁也不敢进来。”端木夜淡淡地回了句。
    海棠实在找不到其他借口,在端木夜的盯视之下,她只能慢慢地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是……奴婢遵命。”
    她告诉自己,端木夜长得挺帅,被他睡一下她也不算吃亏,闭上眼睛一会儿就过去了,说不定他还会因为睡了她对她好一点,让她不用总在生死间徘徊。甚至因此多出的那点情分,能让他接受她那枕边风的吹拂,让他不再谋反,安安分分地过他的日子……多美好的未来啊?皆大欢喜。所以也没什么不好的,忍着就好了,只要忍过去,一切都会好了……
    海棠的手搭在自己的腰带上,半晌却始终下不了手去解。她怕死怕痛,尊严在那些东西面前好像都不算什么了,可临到头了她才发现,还有些东西让她即便面临死与痛也不想妥协。
    她可以对端木夜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她也可以说跪就跪,没有尊严,可她不想被端木夜睡。光想到这件事她就觉得恶心。或许端木夜采取强硬手段时,怕死的她只能妥协,但现在让她亲手将自己送到他面前,她绝不愿意。
    海棠闭了闭眼,收回手深深地伏下.身体:“世子爷,方才奴婢说了大话。奴婢自觉卑贱,不愿以如此低贱的身份辱没了您,还请您收回成命。”
    海棠的话说得再好听,其实就是表达了一个意思:我不乐意。
    端木夜也不吃她这一套,冷笑一声:“因此你便将月季推到我跟前?”
    海棠心中微跳,他果然是把她的那些谋划都看清了。
    “世子爷您误会了奴婢。奴婢只是觉着身边人手不足,月季人又机灵,这才带在身边让她学着。除此之外,奴婢并没有旁的心思。”海棠硬撑着说。她那些个谋划,就算真被世子看穿了,他没证据,她也做得不算太明显,至少借口都是能找到的。
    海棠的拒绝,对端木夜来说,确实是一种掉面子的行为。然而在不悦之外,他还感到了一种新奇。以往他之所以将那些丫鬟都打死的打死,发卖的发卖,院里一个不留,只因为一有机会,她们便会千方百计勾引他,他不胜其烦。好不容易他才对一个丫鬟起了兴趣,哪里料到她竟会拒绝他?甚至还妄图将旁人推到他跟前取代她,实在是大胆。也正是因为这种新奇,他压下了被拒绝的恼怒,甚至还生了个想法——他迟早要让她主动将自己送到他跟前。
    端木夜不说话,海棠也不敢乱说什么。她就像是站在了被告席上,紧张地等待着法官的宣判。
    “起来。”端木夜的声音不复之前的冷厉,竟多了一丝柔和。
    海棠却听得心头一跳,反常即为妖,他又想做什么了?
    她缓缓起身,面容尽量保持平静,心中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下一刻,她的面颊上多了只略带凉意的手,它牵引着她,令她不得不抬起下巴面对端木夜。
    端木夜倾身靠近了她,单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身量的差距令他得以居高望她,只见他唇角微勾,漂亮狭长的双眼浅浅眯着,专注的视线似是落在她脸上,低吟般轻声道:“海棠,这回我便容许你对我耍心眼。可若是再有下一回……”
    “奴婢不敢!”海棠忙回道。两人距离太近,她又被他的手控制着,无法退开些许距离,只能就这么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的脸。她有点不敢相信,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居然不追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了海棠的回答,端木夜似乎很是满意,松手让她退开。
    海棠慌忙挪后,心中满是疑惑,却只能自己慢慢瞎想。虽然这次能躲过一劫她是很高兴,可这样莫名其妙的,她心里的不安也无法抑制地蔓延,总觉得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似的。可她的生死都捏在他手里,他根本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的吧?
    海棠想不透端木夜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的原因,只好不再去细想。她一向不怎么猜得透他的那些个行为,既然她暂时安全了,那便行了,也不用去深思。
    马车到达宗学之前,端木夜都没有再说什么,海棠就安静地待在一旁。
    下车的时候,月季蠢蠢欲动,想要去扶端木夜,却被李长顺严厉地看了一眼制止了。月季退到一旁,脸上便有些委屈。海棠对此视而不见,刚才世子都已经用那种吓人的方式提醒过她了,她怎么还敢用月季干什么?等这次回了齐王府,还是把月季放回去的好,带在身边月季要是擅自惹出什么事来,世子肯定会算在她头上的。
    之前海棠都跟着李长顺一起在亭子里等着世子,不过这次有月季在,海棠便将她带去了世子的院子,吩咐她打扫房间,还严肃地告诉她,世子午后很可能过来歇息。月季虽然有野心,但还算勤快,再加上海棠的叮嘱,她便利落地打扫起院子来。
    海棠也在动手,不过懒洋洋的,看上去忙忙碌碌,其实在偷懒。今天大概是月季唯一一次陪着来宗学了,不好好压榨她的劳动力让她帮着打扫,将来世子院子真要用了,打扫的活肯定就落在自己头上了。
    想到自己昨天和今天因为月季而受到的惊吓,海棠对于压榨月季劳动力这件事便毫无愧疚之心了。
    用午膳之时,看到跟海棠长得那么像的月季,巧儿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甚至还将海棠拉扯到一旁询问。海棠装糊涂,对于巧儿说两人很像的话表示了吃惊。
    巧儿劝道:“海棠妹妹,你可要小心这个叫月季的丫鬟,她跟你的样貌有几分相似,恐怕就是为了来分宠的!这小丫鬟,谁派到你身边的?”
    “这是府里的安排,我也不晓得。”海棠适时地露出了一丝慌张,“巧儿姐姐,那妹妹该如何是好?”
    “莫怕。”巧儿摸着海棠的手安抚道,“你才是世子院子里的大丫鬟,这小丫头,你将她放到世子看不着的地方也就是了。”
    “姐姐说的极是!等回去了,我便照着做!”海棠点点头。
    巧儿微笑着点头,对于海棠如此听自己的话相当满意。
    下午世子结束在宗学的学习,回府。
    一到府里,海棠就让月季回院子,跟着杜鹃,而把茉莉带在了身边。毕竟她之前说过带个人合用的话,总要做做样子,换了月季,总要有人顶替上来的。
    海棠本以为早上的事就那么过去,没事了,可没想到的是,晚间世子准备沐浴之时,却仍旧将她叫了去。
    海棠心惊胆战进去的时候,发现浴池里除了她,还有李长顺和几个小厮。见到这状况,她稍稍松了口气,想来端木夜总没在那么多人面前那啥的怪癖的,那么说来,她就是纯粹来帮忙洗澡的?
    见海棠过来,李长顺小声对她道:“海棠姑娘,世子爷说,今日起你跟着学学,将来还是由你帮着世子爷沐浴。”
    “……是。”海棠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力,只能郁闷地应了。
    浴室中水汽氤氲。世子吃饭洗澡都奢侈,那池子里的温水是天天都换的,地下好像还有炭火在烧,让这池水保持一定的温度。
    在李长顺和两个小太监的伺候之下,端木夜脱了衣服走进池子。海棠本不想多看,奈何李长顺频频看她,让她记下要点,她只好尽量不转开视线。想到自己将来还得时时面对端木夜那赤.条条的模样,还是尽早适应为好,她只得强迫自己盯着他看。
    海棠从前也没见过男人躶.体,顶多看到过小男孩粉嫩嫩的那啥,现在乍一看到成年男子的凶器,她生理性地脸红了。昨天晚上她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能不看的东西尽量不看,因此今天才算是正式跟它说hello。为了适应,她强迫自己多看了几眼,争取让自己早日习惯。想想看这些洗澡都要人伺候的也太亏了,都被白白地看光了,偏他们自己还不觉得……
    端木夜进了池子后让李长顺替他按摩了会儿,然后才自己动手往身上擦桂花胰皂,洗干净后出浴池,再用温水冲淋干净,擦干后换上衣裳。
    对端木夜来说,沐浴是一件享受的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一旁的海棠一眼,似乎完全将海棠当成了透明人,直至最后他进卧室歇息。
    海棠就当自己看了一场美男洗澡,没想到回自己房间后,却遇到了来找她的牡丹和月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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