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不再管受伤的兄弟,便催马去追谢清湛,而此时尚在马上的两人,听了这话也只得跟上前去。
    而谢清溪此时将这村子的名字告诉了聂峰,聂峰知道这村庄,里面有不少打猎的好手,只是这村子离叶城较远。
    所以原本预定前去的两百侍卫,因此时能调动的马匹就只有五十匹,所以只能去五十人。谁知刚跑到叶城外三十里地,就瞧见前面有单骑狂奔而来。
    聂峰让众人停下来,待那骑马之人到了跟前时,谢清溪第一个认出来了:“六哥哥。”
    此时谢清湛已是筋疲力尽了,就连身下的马都快支撑不住了。而身后追着他的人,他似乎能听见那马蹄之声越靠越近。
    所以当他看见对面密密麻麻的人时候,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得救了。
    谢清溪下马跑过去,陆庭舟立即跟上,谢清湛此时将小栓子抱了下来,看见谢清溪只说了句,去救村民,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谢清溪看着他左半边的衣袖此时在月光下,成了漆黑的墨色,都是血,都是血。
    陆庭舟半扶着他,看了一眼他左手臂的伤口,安慰道:“还好,只是箭上,估计是失血过多再加上脱力才昏过去的。”
    此时陆庭舟便要扶着谢清湛回去,就见旁边一直站着的小栓子,拉着他的衣袖:“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
    谢清溪看着孩子那渴望的眼神,忍不住道:“我带六哥哥回去,你们去救救那些村民吧。”
    虽然她不知那帮村民怎么了,但是谢清湛手臂受伤还如此奋力地赶回叶城,想必就是为了搬救兵救这些村民吧。
    陆庭舟点了点头,唤了卫戌过来,让他带着谢清湛回去。
    而此时聂峰早就注意到跟在谢清湛后面那几人,带着人追了上去,原以为是胡人,结果抓回来一看,他们居然自称是京城近卫军。
    此时谢清溪正哄着小栓子和她一起回去,谁知小孩子一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几个穿着军服的人,突然伸出手指着他们说:“他们想杀我们。”
    “什么,”谢清溪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即低头看他。
    而孩子此时丝毫不怕,指着这几人口齿清晰地说道:“刚才他们一路追我,就是想杀我们。清湛杀了他们领头的。”
    这几人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当场指认了他们,吓得立即便想求饶。此时陆庭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几人,便吩咐卫戌道:“带王妃和六少爷回去。”
    谢清溪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此时谢清湛昏迷不醒,她更担心的是六哥哥。
    于是谢清溪听了陆庭舟的话,拉着小栓子便道:“先跟我回去,王爷和聂将军一定会去救他们的。”
    待谢清溪等人离开后,陆庭舟缓缓走到这几人跟前,他们已没了方才要杀人的气势汹汹。
    聂峰低声问道:“王爷,这几人怎么办?”
    这几人乃是隶属京城近卫军的,并不归他管,如今就想治他们的罪,也得送回京城。可就在此时,一道寒光划过星空,犹如劈开夜幕一般,温热的血随后喷溅而起。
    接着又是一刀,再接着又是一刀。
    陆庭舟看也不敢这些躺在地上的尸体,回头便上马,寒声道:“走,我们去救村民。”
    聂峰看了这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也是立即回身上马,跟着陆庭舟离开。
    头顶上的月亮渐渐被黑幕所遮盖,原本还照耀着大地的清辉也渐渐消失不见了。只余下这马蹄之声在天地间回荡,久久不息。
    聂峰都不知今晚究竟跑了多远,只知道他们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直到看见绵延数十米的火光时,他们才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正在半山腰上,待看了一会,便觉得不对,他靠近陆庭舟说道:“王爷,我看这队人马是往回走的,这么多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陆庭舟冷笑一声,便纵马而去。
    待靠近的时候,聂峰发现这队人马居然是今天刚喝了壮行酒的京城近卫军。这……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陆庭舟一眼,却见他面容依旧冷淡如常,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而此时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赵超也注意到这队在半山腰上的人马,他下令队伍停止前行。
    待两队人马相遇,赵超心中一凌,立即上前给恪王爷请安。他心中忍不住害怕,如今恪王爷来了,是不是刘副将没有将那小子击杀。
    “你们为何返程?”聂峰开口问道。
    赵超立即道:“因前方出现大批胡人骑兵,所以我想返程向聂将军禀告此事,并且率部同将军一起抵御胡人。”
    聂峰听了他这等大言不惭的话,也险些要气笑了,明明就是不敢与胡人一战,居然还敢说的这么大言不惭的。
    而此时一直没说话的陆庭舟开口道:“聂将军接到前方探子回报,说不远处的村庄出现胡人,既然赵将军想同聂将军并肩作战,便和咱们一同前去吧。”
    赵超立即怔住,他看了眼陆庭舟身后的人马,最多不超过五十人,就这么几个人想和胡人打?
    “不如末将挑选士兵,随王爷一通前去吧,”赵超忍不住说道。
    陆庭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淡漠,可却让赵超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他冷声道:“不过是区区几个胡人罢了。”
    赵超无法,只得骑马跟上。
    而待他们一行往前骑没多久,就看见很多帐篷和辎重还留在原地。赵超脸上是白一阵红一阵,他之所以敢把东西留在原地,是知道胡人根本没几个人,压根不可能带走这么多的帐篷和粮食。
    可如今被恪王爷瞧见,就是他逃跑的证据。
    赵超只得硬着头皮和他继续前往永志村,谁知还没到村子,就看见里面那冲天的火光。就连聂峰都惊讶不已,他忍不住道:“胡人一般只是抢东西,很少这么烧村的。”
    “那是因为村民反抗的太厉害,所以他们才想出这等卑劣的法子,”陆庭舟勒着缰绳的手掌青筋暴起,看着村庄那漫天的大火,眼神中放佛也燃起了大火般。
    “这实在是太残暴了,”赵超也没想到这帮胡人居然这么凶残。
    待他下马之后,走在前面的陆庭舟突然转头死死地看着他,赵超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就听见恪王爷冷冷问道:“你觉得愧疚吗?”
    赵超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又问道:“阵前逃跑者,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吧?”
    赵超的舌头放佛僵住了一般,他想解释,他想说自己返回只是为了报信,因为胡人大军来犯了。
    “阵前逃跑,杀。”
    陆庭舟双手紧握佩刀,一阵寒光划过。
    赵超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只听陆庭舟冷冷道:“你这样的人,不配进入这样的村子。”
    ☆、第196章 誓死护卫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对面火光嘹亮,将半片天空都照成了火红色,而躺在地上的赵超依旧睁着眼睛,只是脖子上一直流血,很快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之中。
    聂峰安静地站在一旁并没说话,陆庭舟依旧双手提刀,他极少杀人,可是今晚他却连杀了四个人,全都是一刀毙命,不留丝毫情面。
    此时血迹从刀身一点点地凝聚到刀尖,血滴以均匀的速度从刀身滴落下去。他所佩戴的刀是细细长长的刀身,略有些弧度,是从唐刀演化而来的。
    当他单手提刀的时候,整个人变得更加肃杀,身上浅淡的衣裳都蒙上了一层厚重。陆庭舟抬头看着对面火光冲天的村庄,只是沉声道:“咱们进去。”
    身后的侍卫随着两人一起进去,谁都没有去多看赵超一眼。
    村庄很多地方都着火了,西北本就气候干燥,一把火烧起来,房子连着房子的,只怕是没几家能保留下来。
    跟来的这些侍卫中有些人眼睛都红了,众人都纷纷拿着自己的佩刀,眼中充满了仇恨。那些胡人打不过汉人的军队,就会欺负汉人的老百姓。
    “三人为一组,四处搜查,看看到底还有没有,”聂峰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蹲了一下,半晌后他吐了一口郁气,才又继续说道:“活口。”
    这个村子并不算小,可就如今除了大火噼里啪啦地烧着这些房屋的声音,竟是感觉不到一丝人气,没有哭天抢地地喊声,也没有胡人肆虐地马蹄之声,有的只是安静,是的,诡异的安静。
    聂峰看了一眼,略有些沉重地对陆庭舟说道:“只怕这个村子凶多吉少了。”
    胡人和汉人如今还算和平相处,但是民族之间的血债累累,谁都没有办法化解这永世的仇恨。胡人恨汉人占据了肥沃的土地,有着这样丰富的物产,而汉人则称胡人为野蛮人,不懂一点礼教文化,动不动就烧杀抢掠。
    可归根到底就是穷,胡人太穷了,他们不仅和汉人争斗,就连内部的斗争都异常的残酷,父子相残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上层统治者的不稳定,连带着这些胡人底层百姓的生活越发地苦顿。
    于是越穷就越要抢夺,可越抢夺却又越穷,这就象是一个恶性循环一般,一代又一代,一世又一世。
    聂峰一直跟在陆庭舟身边,旁边还有几个侍卫,各个都双手紧握佩刀,警惕地看着周围。待往村子里面慢慢走,就看见在村道上躺着的尸体,大多数人都是在猝不及防之中被杀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消散。
    这些侍卫有些压根就没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在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仰躺在路上的时候,就连聂峰都忍不住恨道:“畜生。”
    孩子和母亲早就死去了,可就算是到死,母亲都没有放开孩子。
    陆庭舟他们继续往前走,而其他侍卫已经开始在整个村庄都搜查了起来,但是没人看见活人,就连一个活人都没有。地上倒是躺着不少尸体,但是那些尸体中也不全是汉人,也有几个胡人被杀死,看那些胡人的尸体,都是中箭身亡的。
    “永志村一向有不少好猎手,若不是这些胡人漏夜偷袭,他们肯定不会伤亡这么惨重的,”聂峰对叶城周围甚至了解,这个村子也算是小有名气的。
    “这个仇我们不会忘掉的,”陆庭舟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一幕,他先前虽在辽关,但是到底都是在城中。况且大齐皇朝陈兵几万人在辽关,所以胡人轻易不敢到在辽关惹事。但是叶城这般,胡人和汉人的地方靠的太近,再加上胡人今年的牛羊损失太惨重了,所以他们没有了吃的,就开始抢别人的。
    “王爷,前面发现一个活口,”就在此时,一个侍卫跑过来禀告,原来他们在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男人,只是他腹部中了一刀,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陆庭舟没有耽误,立即就过去,此时侍卫正在喂他喝水,而另外一个人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开,就是要给他包扎伤口。
    可是这人眼看着就是进气少,出气多了,而他在看见陆庭舟的时候,明显眼前一亮,有些希冀地看着他问道:“是来……来救……我们的吗?”
    他此时就连说话都不能连贯了,每说两个字都要停顿好久。陆庭舟蹲下身来,查看了他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已经伤到脾脏了。
    “村民们在哪里?”陆庭舟不相信整个村庄的人都死了,他们肯定是躲了起来,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着他们去救。
    这个村民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对面说:“女人、孩子在……地窖里,男人………”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陆庭舟立即问道:“男人怎么了?”
    “男人……去,去追胡人……”这个村民断断续续地说道。
    陆庭舟立即震惊,他没想到这个村子的男人居然去追胡人了,他看了聂峰一眼,而聂峰又急急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木图河,“村民在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再没了力气。
    聂峰看着陆庭舟便道:“看来这帮胡人是从木图河过来的,如今这河面上都结了冰,他们肯定是用布包着马蹄,从冰面上过来的。”
    “聂峰,你带几人去找村民,其余人跟我去追那帮胡人,”陆庭舟握着刀的手已翻了过来,早已是蓄势待发,他脸色虽一直淡漠,可自从进入村子以来,他的眼神就再也不是什么都在乎的眼神,他的眼中染上了这满头的火光,还有铺天的血色。
    “王爷,不可,”聂峰一听这话,立即劝道:“还是由我带队去追这帮胡人,木图河我还比较熟悉,肯定能追上那帮胡人。”
    “好了,我意已决,你们将人集合起来,咱们立即去追那帮胡人,”陆庭舟吩咐下去后,侍卫立即四散开来去找同伴。
    聂峰知道这会是真的劝不住陆庭舟,只得退一步说道:“此时胡人已经走了,要不派我身边的左副将去救村上的妇孺,让我跟你一起去。”
    陆庭舟没说话,但是聂峰一下挡在他的面前,沉声道:“王爷,木图河的情况我比谁都了解,所以让我一块去吧。”
    “好,你跟上,”陆庭舟点头,就往回走。
    待他上了马没多久,就见侍卫从各处回来。陆庭舟骑在马上,看着面前的这些侍卫,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可是说出的每个字都让这些士兵只觉得心中血气在燃烧,他说:“这些死去的人都不会白死,我们会用胡人的血去祭奠他们,犯我边境,死。”
    陆庭舟留下十数人保护藏在地窖中的妇孺,而自己则是带着其他人去追逐那帮胡人。
    而在木图河畔,一行人骑着马往前跑,可是他们都跑得并不快,再仔细看他们马背之上都驮着好些东西,这样多的东西影响了马的行进速度。
    “那帮汉人还跟在咱们后面呢,”说话的人声音粗狂,而他说的正是鲜卑语言。
    而骑在他身边的人往回看了一眼,冷笑道:“只要咱们渡过木图河,这帮汉人就别想抓住咱们。更何况,你忘了木图河对岸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可是老大,咱们过来这么烧杀就抢了这么一点点东西,还死了好几个人,”这人怎么都觉得这场买卖做亏了,要抢也该去抢那些南边商队才是,那些人可都是带着好东西过来的。
    一想到这里,说话的人就忍不住懊悔。而他问的男人显然是这个队伍的头目,此时他却是在心中冷笑一声,要是只是为了抢夺东西,那自然是商队更好些,可如今他可不是为了这一点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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