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原也不过是姑娘间说些私房话,不过清溪素来有什么事便同我说,”谢清懋虽然说的不在意,不过眉宇间却有一种,我妹妹真的很乖很听话,她真的什么事情都要和我说的。
    萧氏自然也看出儿子心里的得意,这会轻轻摇着头。
    不过她还是不同意道:“哪有姑娘家过问自己婚事的,熙姐儿的性子素来就跳脱。偏偏还投了你妹妹的性子,你瞧瞧她如今要是三五日不去一趟永安侯府,非得闹翻天不可。”
    “我倒是觉得表妹这性子不错,”谢清懋接了一句。
    结果萧氏朝他看了一眼,那意味深长的,当然这其中还是讶异。萧氏对自己几个孩子的性格自然是了如指掌,而如今她四处为清骏和清懋议亲,可是看来看去都没找着合适的。
    清骏是谢家的长子嫡孙,又是这样灵慧的一个人,他找的媳妇必须得秀外慧中,要不然两人差距太大,就算是话都说不到一块去。
    至于清懋,萧氏原以为他这样的性子,找个娴静聪慧的便好。可是如今想来,她这个二儿子已经是个木头性子了,要是再找个娴静的媳妇,岂不是两人相顾无言了。
    所以萧氏这会反而觉得,找个活泼疏朗的,反倒会更好一些。
    外头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前日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等到了白日就停了。谁知这两日却是断断续续地下着,这会外头又飘起鹅毛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也不知这样的大雪,来年能不能给老百姓的日子带来些盼头。
    “那王家那孩子呢,我瞧着你的意思,好似不太如意,”萧氏有意试探他。
    其实她也不知清懋的想法,这孩子平日在书院里读书,闲暇在家也还是看书。就算是偶有同窗请他去诗会,也是三回只应一回而已。
    屋子里头正烧着地龙,萧氏也只穿了一件墨绿色缂丝夹袄,她皮子白细,这样深的颜色不仅丝毫不显老气,反而越发衬得她越发皮肤细腻白皙。
    此时暖阁的角落里头摆着一个鎏金香炉,里头点的香据说是从西域而来的,那么一点点便价值千金。谢清溪喜欢在萧氏院子,也是因为她院子又典雅又精致,就算是用的香都是顶顶上等的。
    谢清懋点头,道:“王渝煊为人倒是不错,只是颇为风流。先前我去过他府中拜访,里面有个丫鬟不仅会读书写字,一手功夫茶让同窗们都颇为惊叹。”
    萧氏一听,便立即有些不悦。杜家的前车之鉴还在呢,怎么又来了一个王家的。
    其实萧氏这样想,也全是因为自家儿子,别说房里没有一个人,就连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自己儿子这样洁身自好,她自然也以同等期望要求别人,却不知如今在京城,未成亲的少爷公子哥房里有个通房也是人之常情。
    “这如何了得?也不知大嫂知不知道此事,”萧氏听了心里瞬间对这门婚事不看好。
    倒是谢清懋颇为悠闲地补充道:“这事就算舅母不知也有可能,毕竟那丫鬟如今也只是个丫鬟而已。”
    如今只是丫鬟,那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那可不行,熙姐儿可是你舅舅唯一的嫡女,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没什么心机。我听你说这丫鬟只觉得她是个七巧玲珑心,熙姐儿可不是她的对手,”萧氏连忙摇头。
    谢清懋脸上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整个人越发地温和清俊。他温和地说道:“不过这到底是舅母相中的。”
    “我同你外祖母说一声,到时候你外祖母定是不愿意的,”萧氏摆手说道。
    谢清懋轻笑不语。
    ********
    “是你救我的?”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男子看着床边的丫鬟,轻声问道。
    丫鬟本是捧着药碗站在床边,这会见原本闭目的男子,突然睁开眼睛。虽他此时依旧虚弱,可是睁开眼睛后,一双犹如黑曜石的眸子,闪烁着凌厉地光芒。
    丫鬟瞧着这样英俊的男子,脸颊微微泛红,握着瓷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半晌才道:“不是,我只是个奴婢,是我家小姐救了公子你。”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用手撑住床铺,想要起身,结果他刚动一下,就觉得胸口疼得厉害。
    丫鬟见状,立即劝阻:“公子,你的伤势在胸口处,这会只能平躺着,万不可随意乱动。”
    “我只是想起身谢谢你,谁曾想这身子竟是这般不管用,”男子轻声说道。
    丫鬟见这位公子如今英俊,说话却如此温和,两侧脸颊上的红晕,久久不能退散。
    就在此时,门处的帘子被掀开,一阵冷风从侧边灌了进来。随之进来的是一个披着大红绣文竹嵌银边披风的女子,而她身后跟着一个与床边女子穿着同色衣裳的姑娘。
    “她的名字叫半夏,是我救了你,”女子莲步轻移,不紧不慢地走在床榻边。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子,精致的面容上挂着暖如春风的微笑,她笑道:“如今我是该称呼公子你为宋仲麟,还是纪仲麟?”
    纪仲麟心中一惊,他本以为此次自己是再也逃出升天,没想到居然会这个女子所救。看着这室内的装饰,想必这女子必是贵族出身,可是她又能随意出入自己这个外男的房间里。
    他有些困惑又防备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倒也不在意,轻声笑道:“我是许绎心,是我家的护院见你昏迷在路上。所以我就顺手救了你,也许是老天爷都觉得你命不该绝吧。你胸口的箭伤若是再偏一分,就会戳中心脏。”
    纪仲麟看着面前这个大方疏朗的女子,苦笑了一声,看来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今他这样的身份,除了那家还有谁想置自己于死地呢。
    “你知道是谁追杀你的吗?需要我帮你报官吗?”许绎心看着温和地问道。
    纪仲麟微微摇头,依旧感激道:“那日雪夜我遇袭,想来那些人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吧。”
    “那也未见得,”许绎心狡黠一笑。
    纪仲麟有些震惊,他试探地问道:“难不成你们抓住了刺伤我的人?”
    “不过是抓住了两个小喽啰而已,”许绎心说的不紧不慢,她双手上带着一个暖手罩子,娴静地垂眸看着面前的人。
    纪仲麟自然知晓这会刺杀自己的人是谁,只是他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自己试图忘记一切,试图逃避一切,可别人依旧还不放过他。
    许绎心见他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冷静地说道:“看来你一开始便知道追杀自己的人是谁。”
    纪仲麟转头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她年纪并不算小,看着应该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面容却格外的精致,额头圆润饱满地好看,一头乌发顺顺地梳在脑袋后头,一枝玉簪头上雕成梅花瓣,本是普通的玉簪,可微妙之处就在,那上头雕着的梅花,竟是连花蕊都清晰可见,实在是不得不赞一声这做工实在上等,只怕是哪一朝的大家之作。
    除了那人之外,这张脸几乎是纪仲麟见过最无懈可击的脸,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眉眼,明明是一张迤逦地脸蛋,偏偏因她一身温雅的气质,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温和淡雅。
    这是个能洞察人心的姑娘。
    纪仲麟又是苦笑一声,“看来是瞒不过姑娘的,只是旧年的仇家而已。”
    “仇家,”许绎心将这两个字轻念了一遍,并不追究,只说到:“既然纪公子不愿说,那我不问便是。”
    “如今我们已经在京城,不知纪公子在京城可有亲……,”许绎心突然顿了一下,接着才又说道:“可有朋友在?我派人向他们报个平安,也免得担心了。”
    纪仲麟轻轻摇头,“并不需要。”
    “那清溪呢,”过了许久,许绎心淡淡问道。
    这会纪仲麟霍地盯着他,那眼神似是不敢置信,却又燃起一团在小火苗般,可渐渐地,他眼中的火苗却渐渐熄灭。
    他轻问道:“你怎么知道清溪的?”
    “是你告诉我的,”许绎心的声线带着几分冷,但是她为人温和,语气间却又是带着温和气息。
    “不可能,”纪仲麟断然否决。
    “怎么不可能,你告诉我你和她自幼相识,不过中间因故分开数年,如今你回来是来找她的,只可惜有情人终不能眷属”许绎心言之凿凿。
    纪仲麟刚开始还震惊,不过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却突然从紧绷变成放松,他轻轻抬眼朝许绎心看到,最后不清不淡地笑了一下才说:“别的你都猜对,只有一点。”
    “什么?”许绎心问。
    纪仲麟垂眸,长长的眼睫将眼睛覆盖住,让人看不见他眼底的哀伤,他说:“清溪并不喜欢我,只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许绎心突然觉得这么欺负病人,好像并不太适合,毕竟她可是一个仁心医者。她轻声一笑,方才的肃然冷静犹如冰消雪融般,只剩下脸上的一派天真,“果真是唬不了你。你好生休息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只需吩咐我的丫鬟半夏便是。”
    说着,她便一刻不停留地转身离开。
    待她刚回了院子,就见外头匆匆脚步声,人似乎没敢进屋子里,只是在院子朗声喊道:“小姐,宫里头来旨意了。”
    许绎心手上一紧,四只手指扣住手心,幸亏她素来没有留指甲的习惯,要不然连手心都要扣破了。
    ********
    大内宫闱,煌煌天威,只让人连头都不敢抬,生怕碰了忌讳。可是眼前这个初入宫闱的少女,却挺直脊背,目光平和而冷静地直视着前方,让身边领着她往前的宫人都不敢抬头看她。
    就在此时,对面也有两人迎面而来。
    只见其中一人穿着官员补服,一身宽大的衣袍穿在身上却越发显得他如芝兰玉树般,玉一般的面容此时只嘴角含笑。
    就在要遇到的时候,身边的宫人却领着许绎心往转角的宫道走,太监立即解释:“皇上此时正同内阁老臣们议事呢,请姑娘先去太后娘娘宫中请安。”
    许绎心却微微一转头,那个身影在眼前飘然而过。
    谢清骏也是没想到,会在这处遇见人。他没开口问,可是小太监显然是个伶俐地,一张口便道:“听说晋阳许家的女眷,前两日到了京里了呢。这会晋阳许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位嫡姑娘。”
    宫中说话讲究艺术,素来是说一半含一半的。
    谢清骏倒是没别的想法,只是在晋阳许家这四个字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她也姓许。
    ☆、第124章 虐狗行为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萧熙及笄礼在即,就连游氏都允许她出门,不过这会是去城中珍宝阁中取回她及笄礼时所需要的发簪。这枝发簪是游氏去年就让珍宝阁制作的,听说所用的珠宝材料,便是价值不菲,更别提珍宝阁最顶级师傅花了这么长时间的心力和精神。
    女子及笄礼,需要发笄、发簪、钗冠,而萧熙的发笄乃是游氏及笄时所用的,如今重新清洗和再制作。而钗冠则是萧老太太亲自拿出的宝石和珍珠,舅父亲自设计的样子打造的。
    都说君子有六艺,其实古代贵族男子真正要学的并不止六艺,有些人爱好制墨,有些人喜好雕刻,有些则对刻章感兴趣。而萧家舅舅会设计首饰花样子也算是个人技能。
    游氏本意是想亲自带萧熙过来的,不过萧熙又撒娇又哀求的,说是马上就是大姑娘了,再不好出门,想和表妹一块去珍宝阁取了首饰回来。左右也只是在珍宝阁里头,万不会让旁人看见的。
    游氏一方面确实是苦于女儿的哀求,可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心中有所愧疚。
    前日大姑奶奶回来,同婆婆屏退了丫鬟,在室内谈了一回。待大姑奶奶走后,婆婆便立即叫了自己过去,这才知道那个梁国公府的王渝煊,房中竟有一个貌美又得宠的丫鬟。一个小小的丫鬟,连写字都是少爷手把手教的。
    游氏一听,原本一颗和梁国公府结亲火热的心突然就凉了。
    她之前也托人打探过王渝煊,不过都说他不是那等不懂规矩的纨绔子弟,房中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如今想来,人家也没说错,确实是没有通房,只有没过了明路的丫鬟。
    萧老太太当即便道,和王家的这门亲事立即就作罢。好在如今两家也只是有意向而已,都没过了明路,如今反悔也不算迟。
    这女儿是亲生的,游氏自然是百般点头。她自己也出身大家族,她家中有个堂兄可不就是这般,身边有个自小就伺候着的丫鬟,后来娶亲之后,就把丫鬟过了明路成了姨娘,后头只一心宠着这个姨娘,反倒是冷落了正头夫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来迟一步可不是什么规矩和法理能控制的。
    不过游氏也着急啊,女儿毕竟也大了。
    萧熙可不管她娘着急,带着小表妹就直往珍宝阁去了。她一上车就朝谢清溪眨了下眼睛,派了派身上,眨眼道:“清溪儿,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当然有了,大哥哥,二哥哥,六哥哥,我娘……”其实谢清溪没好意思把陆庭舟数出来,她掰着手指头的时候,突然想到,要是她把小船哥哥数出来的话,他是应该排在大哥哥前面呢,还是排在大哥哥后面啊。
    哎哟,突然觉得好难,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萧熙立即打断她:“我说的是,能用银子买的东西。”
    “表姐,你要给我买东西吗?”谢清溪这会才后知后觉,不过她这会想到自己和萧熙要去的可是珍宝阁啊。
    她立即问道:“表姐,你是要在珍宝阁给我买东西吗?那里的首饰好像都挺贵的,还是别让你破费。我上回看见她家一枝累丝红宝石簪子真是好看。”
    “买,”萧熙豪气地说道。
    其实象她们这样的姑娘,真正要花钱的地方基本就没有。她们两人都是原配嫡女,后院顶顶尊贵的,平日要是愿意打赏奴才,那是他们的恩典,可是不愿意,谁也不敢抱怨。再说谢萧两家的当家主母都极厉害,基本不会出现,什么苛刻姨娘庶女份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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