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棂,依稀看到,一对男女,忘情拥抱。
    而外窗下的阴影里,蹲着一只狗。
    这血线水影持续了几秒钟,轰然散去,又收成了凤凰迤逦灿然的尾,围匝三根凶简。
    可曹严华觉得,那情景挥之不去,好像还长在自己的视网膜上。
    他含糊着问了句:“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炎红砂也觉得蹊跷,她重播视频来看:“本来我们不知道那个东西是狼还是狗,现在我觉得,应该是狗,毕竟它三番两次在人家附近出没,是狼的话说不通,更像家养的狗。”
    一万三点头赞同,又补充:“而且,关于狗的这一系列水影,应该是倒叙的。”
    炎红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万三解释:“前一幅是被火烧,那么大的火势,不死也是毁容去半条命,不可能下一幅就跳到这么恩恩爱爱,房子也整修如新——我觉得,如果有序号,这一幅应该排在前面。”
    炎红砂懂了,确实像是倒叙。
    曹严华不明白:“如果出现的水影,是凤凰鸾扣在给我们指引——但是我们从来就没遇到过狗啊。”
    这话不假,总以为水影是跟下一桩凶案有关,但现在看来,跟狗有关的几幅,与所有发生的案子,都有点风牛马不相及。
    炎红砂把视频上传到微信群,点击发送。
    很快有人回复。
    第一个回复的是“沐浴在朋友关爱中的棍”,只回了一个字:帅!
    没人想搭理他,觉得他的频率跟整个群没踩在一根弦上。
    第二个回的是罗韧,他避开张叔,在医院的走道楼梯里看完视频,问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关于狗的几幅水影,跟我们经历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关系?”
    神棍说:“一定有关系的,如果……”
    他想了一会,打了一行字出来。
    ——“如果关于狗的水影,并不是提示下一根凶简的,而是提示凤凰鸾扣呢?”
    凤凰鸾扣?
    罗韧缓缓坐到楼梯上。
    说的有道理,凤凰鸾扣才是克制封印凶简的最终利器,但是,但凭这几幅古色古香的描摹图,根本无从着手吧?
    ***
    同一时间,张叔终于接到了霍子红的来电,他坐在走廊座椅上,词不达意,磕磕绊绊地正描述发生了什么事,病房的门霍的打开,护士急急出来,脸色有点苍白。
    “那个……家属……”
    木代出事了?张叔心头一紧,顾不上讲电话,赶紧抢进门内。
    木代坐在床上。
    是的,她突然坐起来了,被子掀在一边,盘着腿,像是练功时的莲花坐,低着头,正扯下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张叔觉得有点不对,试探性地叫她:“小老板娘?”
    木代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亮的如同点漆,脸上的神情,极其陌生。
    但这种神色,张叔八年前见过,永生难忘。
    他抖索着,把手机送到耳边。
    那头是霍子红焦急的问话:“怎么了?木代现在怎么样了?”
    张叔听到自己喃喃的声音。
    他说:“那件事……发生了。”
    发生了,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三卷完】
    ☆、第1章
    清早,有人拍门。
    用拍来形容未免太过文雅,其实是砸。
    马涂文昏昏沉沉,张口呵气,酒味先把自己熏了个拧巴,他依稀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关键词是分手。
    和女朋友八美分手。
    普通男女分手,原因不外普通的家长里短,钱、安定、房子、前途,他和八美,各自代表了茫然失败看不清前路的典型男女,分合都司空见惯。
    唯一的不同,八美摔门而去的时候,忘了拎上昨晚在大排档没推销出去的一兜啤酒。
    然后马涂文就全喝了。
    喝完了,借着酒劲,悲从中来,想着世上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真他*妈空落无趣,于是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唱词是《卡门》里的,歌词被他篡改了。
    “爱情不过是一种操*蛋的玩意,一点都不稀奇。女人不过是一件神经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弹唱被迫中断,因为隔壁屋租住的女人裹着浴巾从狭小的淋浴房冲出来,脑袋上顶着廉价洗发水搓出来的泡沫儿,边砸门边吼:“有病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洗澡了?”
    马涂文抱着吉他想,女人果然就是神经的玩意儿,你要是被吵的睡不着发怒,老子可以理解,但你特么的是在洗澡,我弹唱关你洗澡屁事?把你弹高*潮了?
    然后,他抱着吉他,一头栽倒,顿入黑甜。
    所以一大清早有人拍门,他第一反应是那个洗澡的女人不屈不挠,第二反应是八美回来,要酒钱了。
    后者的可能性很大,他打着呵欠起来,摸着了钱包之后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快递员。
    跟顺丰申通圆通韵达都没关系,来自万烽火的,高级快递员。
    马涂文的脑神经还在啤酒花里浸泡,问:“你来干什么?”
    对方把文件袋递给他:“请拿好,我需要拍照,证明文件交到你本人手上了。”
    马涂文惊讶:“为什么我要文件?你这不是强卖吗?”
    对方没理他,迎着酒气手机举高:“来,站直,笑一个。”
    马涂文咧嘴一笑,醉眼迷蒙。
    快递员离开之后,马涂文拖着步子往屋内走,一边走一边伸手往文件袋里掏,希冀着能掏出个包子,或者热腾腾的煎饼卷油条。
    文件袋的口拿反了,一张照片掉出来,正落在马涂文的脚边。
    他歪着脑袋,低着头看,一个顶好看的姑娘,冲着他甜甜的笑。
    哦,他想起来这是谁了。
    他大喇喇踩着照片走过去,拖鞋底在姑娘的笑脸上留下老大的鞋印。
    马涂文打着呵欠,晕着头,大着舌头给罗韧打电话,说,罗韧啊,你要不要来一下,可能找到你女朋友了。
    罗韧问了什么,他没听清楚,早晨的空气忽然搅动他惆怅的心事,两行情泪下来,他回答罗韧:“八美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然后一头栽倒,趴进满地狼藉。
    醒来的时候,看见罗韧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档案袋,还有那张捡起来,擦干净鞋印的照片。
    马涂文摇摇晃晃,想起身,腿使不上力,索性手脚并用爬过去,一把抱住罗韧的小腿。
    罗韧抬眼看他。
    马涂文说的悲愤:“罗韧啊,你别找你女朋友了,女人都靠不住,嫌东嫌西,说走就走,我们两个人过,我跟你,肝胆相照,白头偕老……”
    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在罗韧的裤子上。
    下一秒,罗韧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拎起来,往卫生间拖。
    马涂文挣扎:“哎哎,罗韧,罗韧,白头偕老……”
    进了洗手间,罗韧把马涂文的脑袋摁进洗手池,笼头一开,冷水喷涌而出,马涂文天灵盖的皮像是倒卷,一个哆嗦,一剂叫清醒的针剂冲心洗肺,直达脚心。
    五分钟后,他拿毛巾抹擦着头出来,冲着站在外头的罗韧尴尬的笑,发梢一直往下滴水珠子。
    罗韧没理他。
    马涂文自己找话说:“我想起来了,其实我见过你女朋友,不就是那个戴小猫头手链的姑娘吗,她上次来找人,你这次又找她,你们找来找去找着玩吗?”
    原本是想说个笑话缓和气氛,说完了才发觉不合适,只好自己干笑。
    又继续找话:“你是不是跟她家里人关系没搞好?她家里人把她带走了,都不告诉你?”
    罗韧说:“我先走了。”
    马涂文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空落又无聊,女人走了,朋友也走了,他的个人社交关系除了这种干脆生硬的来来去去,就没有更稳固一些的吗?
    腿一软,跪倒在地,膝盖抵在一个喝空了的啤酒罐子上,罐身凹下去一个空。
    马涂文喃喃的说:“罗韧啊,你可真不像追着姑娘到处跑的人。”
    脚步声响,罗韧又回来了,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
    马涂文挑衅:“怎么着,又想回来跟我过了?”
    罗韧笑了笑:“大家认识很多年了,有句话跟你说。”
    马涂文昂着头听。
    “大花蚊子,你是真没有什么唱歌的天赋。人呢,浪费一两年去追求实现不了的东西叫任性,浪费再长时间就叫愚蠢了。八美人不错,守了你挺长时间,别总让她心里不踏实。”
    马涂文昂着头,胸口起伏的厉害。
    罗韧起身向门口走。
    后头扔过来一个啤酒罐子,砸在肩上,并不疼,马涂文在后头嘶吼:“你懂个屁,你懂什么叫梦想吗?啊?”
    罗韧没回头,下楼的时候,他听到马涂文近乎呜咽的嚎哭声,想着:他和八美,应该会没事的。
    但是,自己和木代呢?
    ***
    文件夹里,除了木代的照片,还有一张万烽火那边的人偷拍到的,在一家私人心理会所外头,霍子红坐在花园的铁栏边上,低头抽烟,张叔站在一旁,脸色愁苦的像在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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