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灵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晃动的马车中。
    翼公子拿了本书坐在旁边翻阅着,看到何灵醒来一点都不觉奇怪,就好像她只是睡了个午觉一般。
    何灵嗓子里冒了烟,但她不敢劳烦翼公子,更不敢喝翼公子主动端给她的东西。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浑身软得不像自己的。
    翼公子笑得见眉不见眼,“月英,你醒了?可是要喝水?”
    何灵闭了闭眼睛回神,“公子爷,月英……”
    翼公子将手伸到何灵后背一把将她捞了起来,另一只手端过一杯茶,塞到何灵嘴边,“就知道你渴了,水温正好,喝吧。”
    上一次的教训还在记忆里没去呢,何灵紧闭双唇摇头。
    翼公子笑道,“怎么了?身上大好了,连水都不用喝了?”
    何灵鼻子里一阵似药非药似茶非茶的味道,这怎么可能是茶?
    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喝不喝,你说出花来我也不喝。
    翼公子把软绵绵的何灵靠在自己怀里,一把按住她的头,“月英,刚好一些,你又不乖了?”
    果然有诈!
    何灵紧闭双唇一句话不敢说,鼻子里发出“嗯嗯嗯”的反对音。
    她一点也不怀疑若是自己开口发出半个字,翼公子一定能将茶杯又塞进她喉咙里,到时候自己又是一条软脚虾了。
    翼公子声音十分温柔,像哄孩子一样,“月英啊,你身子骨弱,总得调理一番,你看看你躺了这么久,也该喝点汤水补一补了。别耍小性子了啊,乖乖喝掉,爷亲自喂你呢。”
    何灵头被他按得死死的摇不动,嘴可是千万不能张开的,继续鼻子里哼唧着反对。
    翼公子好话说了一箩筐哄了一会儿,何灵始终保持警惕性坚决不上当。
    我不张嘴,看你怎么着我,等我缓过这股劲了,我再跟你好好理论理论这事。
    翼公子没给她机会。
    见何灵始终一副你别想骗我的警惕表情,翼公子将手伸到何灵腋下,开始咯吱何灵的胳肢窝。
    何灵知道翼公子十分惫懒无赖,哪儿想到他居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强忍了半分钟,立刻哭笑着求饶了,“公子……”
    一个茶杯立刻塞进了嘴里,顺便还将她鼻子给捏住了。
    何灵叼着茶杯瞪着眼看,用舌头堵住茶杯,坚决不喝。
    翼公子捏着何灵的鼻子,发现她脸都涨得通红了,还是不肯喝。
    眨巴眨巴眼睛,又咯吱起何灵的胳肢窝了。
    何灵眼泪滴到茶杯里,混着汤药一块儿进了肚。
    果然,这杯茶刚喝下去,何灵腹中就像有一百只猴子在上蹿下跳一般,原本就虚弱的她,又一次晕了过去。
    何灵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但每一次醒来,翼公子一定想尽办法让自己再喝一碗那汤药。
    刚开始何灵还跟他斗智斗勇想要避免喝下这让自己十分痛苦的汤药,后来干脆就放弃抵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了不得又昏几天吧。
    何灵又一次醒转过来,依然在晃动的马车里,旁边依然坐着看书的翼公子。
    这一次,何灵不挣扎了,直接开口说,“公子,月英可以喝药了。”
    反正身上也是软绵绵的,逃又逃不了,挣又挣不脱,不抵抗了。
    翼公子依然露出十分欠揍的温柔笑容,将何灵扶到自己怀里,从旁边端了茶杯,“这药就这么好喝啊?”
    何灵连气都不想叹了,“左右都是要喝的,又何必劳烦公子呢,干干脆脆地喝有什么不好呢?”
    “难得月英想明白了,爷的话,你总是要听的。”
    将茶杯塞进何灵嘴里,“咕嘟咕嘟”,何灵吞了一大口,却发现这次真的是清茶了。
    “咦?”
    “对啊,不是药了,从今以后你都不用再喝那药了。”
    何灵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了,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啊,“公子……”
    “月英,你说说你该如何答谢爷?这是多少次救你了?”
    “爷,月英这是昏迷了多久?”
    “也不多,一共也就大半个月吧。月英啊,能得爷这么日日夜夜伺候的人,你也是第一个了,说说吧,如何答谢爷?”
    怪不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谁躺大半个月还要被这么折磨,也不会有力气的,更何况何灵肩头中毒差点挂掉呢。
    “公子爷,月英……月英……”
    “感动了吧?这会儿才知道你家公子爷对你那是真心诚意地好吧?得了,按照戏文里所说的,你也就以身相许了吧。”
    何灵努了努嘴,“茶!”
    翼公子还真是一点架子都没了,先将何灵小心翼翼地靠在软垫上,又给她腰上垫了几个软靠,乐颠颠地又倒了杯茶,“知道的嘛,说我是公子爷,不知道的还当我是你仆从呢。”
    何灵伸手想接过茶杯,却被翼公子一把揽过,“脾气越来越大了,爷说你一句都说不得了?可见你真是恃宠而骄了。”
    何灵在翼公子手上又喝了一杯茶,润完嗓子才开口,“月英既然已经是公子爷府上的人,公子爷心善不忍月英死于非命,自然是要全力救下月英的。救命之恩,月英唯有做牛做马才能报答了。”
    “咦,戏文里都是以身相许的啊?”
    “公子爷,戏文里是这样唱的,若是施救之人长得眉清目秀十分顺眼,自然是以身相许了。若是……若是……自然就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了。”
    翼公子从来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过怀疑,“难道爷的相貌不是俊美非凡吗?”
    “你说呢?”
    “月英,是不是爷对你太好了,你都敢说这种话了?”
    “公子爷,月英的命是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来的,月英感激不尽。不过,月英自知蒲柳之姿,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也知道是非分之想啊?不过呢,爷不嫌弃你……”
    何灵懒得跟他就这个问题扯下去,“公子爷,月英肩头的伤。”
    “好了,余毒已清,剩下的不过是养数月就好了。月英啊,你真是福大命大之人啊,那鱼箭穿胸而过又带了毒,要不是爷见多识广,只怕你小命都要交代了。”
    “多谢公子爷。”
    翼公子瘪了瘪嘴,“说得这样言不由衷,可见你没将爷救你当一回事。”
    “公子爷,你救了月英这么多次,月英每一次都铭记在心的。”
    “月英,你若是真感激爷救你这么多次,你就好好跟爷说说,那人为何要杀你?这一次连梓桂他们都受了连累呢。”
    这一点何灵当真不能抵赖了,“月英对不住梓桂先生他们……公子爷,梓桂先生他们现在如何?”
    “这一次可是伤得极重呢,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他们只当那人是要来取我的性命,为了护我,哪里会顾着自己呢。月英,我看那人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杀你而来,你能不能跟爷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如何惹了这么厉害的角色?”
    那人来自迷途。
    何灵不知道该如何给翼公子解释那人为什么一定要杀她,难道告诉翼公子,自己来自异世界?
    翼公子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何灵回答,叹了口气,“月英,赶快好起来吧,下个月便是天子大寿了,你可想去看看?”
    这件事何灵倒是很有兴趣的,这应该是梦境的主线剧情了,“公子爷,月英能参加天子大寿?”
    翼公子抱了一下何灵,“你若想去,便能去的。你可记得秋阳公主说过的话,咱们到了都城,可以先去秋阳公主的府邸玩一玩啊,秋阳公主很是欣赏我们俩的合奏呢。”
    何灵只关心天子大寿,“公子,天子大寿是大事,是不是该备点什么?”
    翼公子笑道,“你只管养伤,其他事你不用管了。对了,到时候夕和宣都会到呢,咱们是不是该让他们瞧一瞧咱们俩合奏得越发心有灵犀了?不行不行,咱们可不能在天子跟前显露呢。”
    ……
    翼公子旁敲侧击了很多次,何灵始终不予正面回答他的疑问,实在是因为她没办法回答。
    从以往的接触来看,翼公子一定细细查过何灵的底细,孙月英身份下的所有信息肯定都清清楚楚的。
    问题就在于她借了孙月英这个身份,偏偏又有许多与她身份不符的行为和事件。
    只可惜,这部分不相符的内容是从迷途中带来的,就算翼公子神通广大也查不了不是这个世界的事。
    都城到底是天子脚下,繁荣程度远远超过一路行来的各个郡县。
    翼公子知道何灵第一次到都城,特意带了她将繁华的都城游了个遍。
    虽然何灵身上大为好转,可到底被伤了底子,尤其是翼公子喂的那些奇怪汤药,常常让何灵提不起劲。
    可是翼公子很高兴,他高兴的方式非常明显,沿途街市上给何灵买了许多柔美的衣裙、饰品,非要把何灵往淑女的方向打扮。
    秋阳公主的府邸很壮观奢靡,看得出秋阳很得天子宠爱。
    后来在与翼公子的闲聊中,何灵才知道,秋阳公主根本不是天子的女儿。相反,她的身份十分尴尬。
    她是前朝公主遗落民间的血脉,而且这滴血脉还拐了无数个弯。
    这个弯拐得特别大,大到大家是如何确定秋阳公主是公主的,一直都是一个未知的谜。
    听到这里,何灵总觉得他们一同偷了个懒,反正天子需要一个看得顺眼的公主,那就随便找一个人当了这个公主吧。
    但神奇的事情是,如今的天子虽然残暴成性,却对秋阳公主十分宠爱,这种宠爱是对他自己的公主都不会有的。
    秋阳公主在各诸侯公子的领地上都设了一座别院,凡她想去任何一个诸侯领地,都视同天子亲临。
    这句话十分厉害,一个前朝拐弯抹角不知真假的公主,视同天子亲临。
    怪不得当日在平野别院,所有公子皆以她为尊。
    翼公子的意思,是让何灵多多与秋阳公主联络联络感情,可何灵对主线以外的故事并没有多少兴趣。
    反倒是秋阳公主对改头换面淑女气十足的何灵多了几分欣赏,尤其是每次她弹琴之后。
    再后来,何灵又知道了,都城乃是天子禁地,各诸侯公子非召不得擅入。
    而翼公子似乎并不需要遵守非召不得擅入的命令,来了也就来了,还日日在都城街市上东游西逛,夜夜去公主府邸歌舞升平。
    秋阳公主特殊,翼公子同样特殊。
    天子大寿在下月初七,算算日子已经很近了,都城处处张灯结彩很有过年的气氛
    翼公子又重新给何灵做了几身衣裳、买了好几套头面钗饰,还从秋阳公主处请了资深的宫人来教习宫中礼仪。
    种种迹象都让何灵十分不爽,翼公子是想让自己在天子大寿上露脸?
    她的思维方式还保留了宣公子那边的,凡做事必讲收益。
    教习宫人教了何灵一个下午便走了,因为何灵一点就通。
    教习宫人不过给她讲了一遍宫中规矩,给她做了一遍,何灵的礼仪比教习宫人更标准大气,简直让人怀疑她曾经在宫中生活过。
    教习宫人一走,翼公子在何灵身边赖了许久,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何灵许多问题,
    何灵现在已经习惯了翼公子对自己的各种猜测,只能顺嘴胡诌梦里带来的。
    其实说到底还真是梦里带来的,可翼公子不信啊。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盛装打扮的翼公子像只开屏的孔雀般带了同样盛装打扮的何灵一同前往宫中,身后跟了韩梓桂等三人。
    “月英,许是咱们越发地心有灵犀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该是某个诸侯公子之后啊。”
    韩梓桂等人现在已经不阻止翼公子与何灵过从甚密了,一则是因为何灵毕竟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以鲜血和牺牲的方式赢得了众人的信任。
    这是因为翼公子没说出那人真正想杀的人是何灵。
    二则,他们确实也阻止不了。
    从何灵受伤后,翼公子便对她悉心照料与她同进同出,再加上平日里总是给何灵买各种贵重物品,很显然自家公子对这个“细作”有情。
    谁能阻止一向任性的翼公子任性呢?
    三则,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也发现了何灵对公子爷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别说打探消息了,就是多跟公子说说话,她都嫌没劲。
    翼公子牵着何灵的手,何灵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月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何灵一阵头大,又来了吗?
    翼公子将手放在何灵腰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有些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后悔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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