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玉接不上嘴,只红着一张脸,怒瞪那人。那人却不以为忤,心情颇为愉悦的转身,一双丹凤眼斜斜上挑,看向张小寒道:“小姑娘,你说呢?”
    欧……阳……张小寒怔怔的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间百感交集,欧阳,欧阳,明明是长相妩媚精致的女人,脾气却像男子一样率性洒脱,邪魅肆意。
    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却偏偏当了中学体育老师,领着一群青春躁动的男生女生,练起了慢悠悠的太极……
    垂下眼睑,张小寒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波动,耸了耸肩,开口是意想不到的干涩,“诚恳老实固然招人喜欢,但也容易吃亏上当……世界这么危险,我还是宁愿精明狡猾一点,招不招人喜欢倒是无所谓。”
    欧阳不过是听到两个小姑娘的对话有趣,起了逗趣儿的心思,没想到最后还能听到这样一句有意思的话。
    “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想法还挺有趣,姐姐我喜欢!”
    刘世玉性格已经算是开朗,但也从未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没说上两句话呢,怎么就成姐姐了?
    “我姐姐在家呢,我们可不认识你!”
    “嘿,现在不是认识了么?姐姐我是看你俩还顺眼,换做别人,我都懒得搭理!”欧阳索性转过身来,坐到张小寒和刘世玉一桌儿,翘着二郎腿,活脱脱一不入流的马仔形象。
    刘世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反驳,店家端着托盘上来了:“两位的羊肉串、牛丸、甜酒、关东煮……”
    欧阳看着东西,嘿嘿的冲两人笑了一声,然后白嫩纤细的手指一伸,两串羊肉串儿离盘而去。红润的嘴唇微张,斯文优雅,但羊肉正以可见的速度消失,等张小寒和刘世玉反应过来,她的魔爪已经伸向牛丸……
    两人赶紧伸手去护。却没想到欧阳突然加快了速度,白皙的手掌一探,连碗带勺儿,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刘世玉和张小寒手心握空,一掌拍在满是油渍的桌子上。
    看着欧阳一边得意的说着“承让承让”的话,一边惬意的享受一个个汤汁饱满,皮肉q弹的牛丸,刘世玉是双目圆瞪,火冒三丈,张小寒则是哭笑不得。
    刀子似的目光直剌剌的射在欧阳脸上,她面不改色的瞥了刘世玉一眼,还故意赞叹的出声,“唔,这家的牛丸真不错,啧啧,真美味……”
    刘世玉咬牙切齿,“这位阿姨,您小心着点儿,这牛丸弹性十足,没得崩了您的牙!”
    欧阳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白皙的牙齿,“不会不会,姐姐我牙齿好的很。”说完,还怕她们不相信似的,曲起食指,在自己的门牙上敲了敲。
    “……”
    刘世玉再次无语,然后好半晌,她才扭头看向张小寒,神色怪异道:“我直到刚才还以为你的脸皮就是够厚的,没想到转眼就能遇到一位更强悍的……小寒,我错了,我不该嫌弃你。”
    张小寒忍笑,伸手摸摸她的头,“乖啊,再叫一份牛丸,我就原谅你。”
    “张、小、寒!”
    “哈哈哈……”
    一个悲愤的咆哮,一个赞扬的大笑,小小的角落,让整条街的人都侧目。
    “喂,两个小鬼,鉴于你们这么大方的请我吃了好吃的,报上名来,姐今后就罩着你们了。”
    欧阳拿着牙签剔牙,长腿踢了踢张小寒和刘世玉。
    刚才还戏谑的喊小姑娘,现在直接不客气的升级为小鬼了,张小寒摸着鼻子笑了下,她前世可是被小鬼小鬼的叫了三年,而且每次自己被她撂倒在地的时候,那个拉得长长尾音,更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我叫张小寒,她叫刘世玉。你呢,大婶儿?”
    不甘示弱的反问回去,重新遇到她,完全是是意外惊喜。她记得欧阳说过,她是**年才来的瓮城,也就是说,现在才到没多久,之间有两三年的空白期,等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她就成了体育老师……
    “小寒?你再叫我一声儿大婶儿试试?我保准不欺负你。”欧阳的一双丹凤眼危险的眯起来,语调十分轻柔。
    三年相处,她的习惯,张小寒铭记于心,看到她这个表情,脑海深处的惨痛回忆立马涌了上来,她脊背一挺,后背升起阵阵凉意,十分乖巧的喊了一声,“姐姐。”
    欧阳满意的点头,白皙袖长的手指一伸,夹着张小寒两颊的肉捏了捏,“这样才乖啊!嘛,赏你颗糖,这可是姐姐自己都没舍得吃的哟!”
    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飞过来,张小寒下意识的接住,等听到她后半句话,再看手心里用金色锡纸包起来的糖果状的东西,嘴角抽了抽,“呵、呵,谢谢姐姐,那个,我吃饱了,肚子很胀,回去再吃,回去再吃。”
    说完就把那东西揣兜里,然后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这一串动作,倒是让欧阳诧异了一下。这小鬼,怎么好像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似的?不过,她确定以前没见过她们,而且,瓮城也是她第一次来,心里一想,也就没再深究。
    刘世玉好奇的眨眼,看看张小寒,又看看欧阳,最后她鼓着两腮,对欧阳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怎么还不走?”
    欧阳剔完牙,瞥了眼刘世玉,只觉得手又痒痒了,魔爪毫不客气的搭上她的两颊,像刚才撕扯张小寒一样,左右扯了扯,直捏得她脸颊上发红,印上两个手指头印才放手。刘世玉两片唇瓣都合不拢,呜呜的瞪她。
    “啧,手感真好。行了,姐姐走了。下次找你们玩儿!”
    祸害了人,欧阳站起身,屁股一拍,潇洒的走人了,只留桌上一堆光秃秃的竹签子……
    “呜,什么人呐这是!”
    刘世玉捂着自己的脸,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张小寒看着欧阳手长脚长的背影和那把甩来甩去的马尾,只觉得这女子,真是……随心所欲极了!
    前世高中毕业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欧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每逢遭遇困境的时候,她总会想,要是欧阳,她会怎么做呢?
    那样神采飞扬的女子,肯定会选择最直接了断的方式,让得罪她的人落入十八层地狱,然后还要得意洋洋的站在地狱的门口,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
    “噗。”
    只要一想到她趾高气昂的把别人踩下去的样子,张小寒就忍不住想笑,笑完了就是羡慕,她大概永远都学不来欧阳那样。
    “你说说,这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自来熟的人呢?啊?第一次见面,居然就理所当然的让别人请客,而且,我们两个都比她小!”
    刘世玉数了数手里的零钱,攥着拳头控诉道,“九十块一下子缩水成五十块,小寒,你也是罪魁祸首!”
    张小寒面不改色道:“你吃了两碗牛肉丸,十串羊肉串,一份关东煮,两份烤香肠,一份香鱼丸,还有两杯酸梅汤……”
    刘世玉低头,双手戳戳,有些脸红道:“那不是太好吃了么。”
    “咳,所以,你不能全怪我们俩,因为我们俩都没你吃得多。”张小寒眉毛抖了抖,然后一本正经的教育道。
    刘世玉摸了摸自己的有些撑的肚子,有点儿恼羞成怒,“哼,你就会说我。你就比我少吃一份香鱼丸!”
    “那也算比你吃得少不是。”
    “哇!小寒!你完全学坏了!我不理你了!”刘世玉颤颤巍巍的指着张小寒,脚一跺,小蛮腰一拧,飞奔而走。
    张小寒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最近总是忍不住想笑,走路都是轻飘飘的。轻松惬意,自由安宁,这样的日子,她渴望,盼望,直到死她都没能盼到。没想到在重生之后的一年,就得以实现。
    后来的日子,天气果然一天比一天热起来,厚衣服换成薄款长袖,薄款长袖,又换成透气的短袖,它像是在赶时间似的,冬天没走多久,春天都来不及,夏天就到了。
    自从那次再见,欧阳就时不时的神出鬼没。
    有时她和世玉正吃饭,她来了,自顾自的取了碗筷也不客气的就开吃;有时三更半夜,把人拉起来聊天儿,张小寒宿舍的人没一个发现。当然,有时她也会提着一两包好吃的卤味过来,她拿着一只银色的小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酒,张小寒和刘世玉捧着杯牛奶,也小口小口的喝,两边嘴角染上白色的奶渍。
    “她是属老鼠的么?神出鬼没。”
    刘世玉这样和她抱怨,其实相处了几次,她也挺喜欢欧阳的。因为欧阳阅历多,和她聊天,总是能听到一些平日里很少听闻的故事,加上她性格又是洒脱肆意的,讲起故事来,眉飞色舞,生动异常。
    “她不属鼠,但她会武功,飞檐走壁,撬门开锁……搁古代,绝对是江湖侠女一枚。”心里默默的腹诽,张小寒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盘算着欧阳似乎有一个多星期没出现了,不知道是被事情绊住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小腹处有一块很大的疤,问她时,她也只是笑着轻描淡写了几句,就再不张口。
    “世玉,今天我不去你家了,我突然想起干妈让我今儿回去吃饭。”
    张小寒整理了一下书包,略带歉意的朝刘世玉道。
    “知道了,你就是个掉进福窝的娃,有个那么疼你的干妈,每个星期都要给你准备好吃的。结果你还每次都压榨我!太可恶了!”
    刘世玉张牙舞爪,冲张小寒龇牙道。
    “得了,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去我宿舍,都把我的抽屉搬空!”所以,不压榨你,压榨谁?张小寒斜眼看她,拎着书包就往教室外边走,“你慢慢收拾,我走了。”
    “恩恩,知道了。”刘世玉嫌弃的摆手,示意她赶紧走。最近两人斗嘴,她没一次赢过,她都有点儿灰心丧气了。
    张小寒嘴角翘起,又道:“明天上午记得准时到,不然让老板扣你工资!”刘世玉知道张小寒周六周日还在果蔬店帮忙,她就腆着脸去问刘桂香店里缺不缺人。
    然后,刘世玉就在果蔬店正式上岗了,每个周末两天,一天二十块钱,一个月一结,所以张小寒理所当然的压榨她。
    “知道了,知道了,店长怎么就让你做监督呢?太……铁面无私了 !”刘世玉更嫌弃张小寒了,冲她使劲儿的摆手,嘴里嘀嘀咕咕。
    不用听,刚看刘世玉的表情,张小寒也能知道她在念叨什么。眼底闪过笑意,张小寒消失在灯影憧憧的校园里。
    上学期的逍遥日子早就不见了,初一下期的功课似乎陡然躲起来。每天晚上,不管走读住读,都要上两节晚自习。
    出了校园,张小寒步子更快了,心里总有什么放心不下。所以,等她赶到果蔬店的时候,不过花了十分钟。
    打开卷帘门进去,她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欧阳!”
    心脏猛烈的紧缩,张小寒拉开灯,几步窜进后面的仓库。
    “滴答、滴答……”
    地上是一滩小小的血泊,欧阳脸色惨白的倒在那张简易的木床上,腹部血红一片,血水从她的裤脚,滴落在地上,发出一下又一下的水滴声……
    “欧阳!欧阳!欧阳!”一声一声,均是唤不醒。张小寒死咬住唇,颤巍巍的伸手在她鼻尖探了一下,有微弱的呼吸。
    “呼……”
    只一个小小的动作,张小寒就已经全身脱力,脑中只有一个庆幸的声音,“还好,没死,没死……”
    前世她在高中遇到欧阳,说明她肯定不会有事。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能重生,欧阳或许也会出意外,特别是眼前这一幕,她真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腹部的伤口很深,像是匕首刺进去之后,又搅了几番,血肉模糊。好在欧阳自己不知道已经涂了什么药,伤口没有大量流血了,只一点一点的往外渗,腹部处的衣服,直接被血浸湿,但还未凝结成块,她应该受伤不久……
    擦洗伤口时,欧阳疼得眉毛打结,全身哆嗦,也没醒得多来,只嘴里呢喃不止,听不清再说什么。
    然后上药,包扎,一番折腾,等张小寒把欧阳收拾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没敢打120急救,也没敢去外边买药,只在她身上摸出了一瓶药粉,味道和她伤口上的类似,抖抖索索的重新洒在消毒完毕的伤口上,用纱布包扎了,祈祷她的药,真的有效。
    做完这些,张小寒目不转睛的盯着欧阳终于安静下来的面容,剩下的只能等待了。
    ☆、第七十三章 骨骼清奇,愿拜师否
    欧阳一睡就是三天。
    凄凄惨惨的模样,把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店里的刘桂香和刘世玉吓得半死。
    刘桂香见过欧阳一次,知道她和小寒、世玉熟悉,见状也不多问,只闷头把店里的活儿都揽了过去。
    因为刘世玉心不在焉的,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张小寒又一直在欧阳床边儿坐着,生怕有个意外。
    好在,她平稳的度过第一天,没发烧,伤口的血也彻底止住了,情况并没有恶化。第二天她依旧不醒,张小寒和刘世玉都有些着急。
    还是刘桂香仔细的看了欧阳的瞳孔,又见她呼吸平稳,安慰道:“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我老家也有一个人,做农活儿时一锄头锄了自己的脚,血哗啦啦的流,当场就昏迷了,家里人找了医生包扎,他在床上睡了四五天,也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是忐忑。老家那人流的血可没这姑娘多,而且,人有医生治,这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来路,受了伤连医院都去不得。
    刘桂香心里的琢磨,张小寒两人不可能知道,听了她安慰的话,也只能按捺下心里的焦急,安静的等待。
    “你说,欧阳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刘世玉拧起一对秀眉,端着饭碗,也食不下咽。
    张小寒闻言,顿了一下,闷声道:“不知道。”
    前世遇见,她是体育老师,身上有好几处不明不白的伤。而这一次,她心有猜测,但从未问出口。
    “好深的伤口,我看着都觉得疼。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这么重的手。她长得也不赖,为什么会干这么危险的事呢?”
    “或许她也是不得已?”张小寒扭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轻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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