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正则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喝完了一整碗粥,更没想到她能接连喝了足足三碗。
    看来段蕴说自己并未影响她食欲委实是事实,这不仅是没影响,这简直就是胃口大开。
    见她能吃能睡原本是件让人欣慰的事情,可看到段蕴伸手要盛第五碗粥的时候,安正则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陛下,还没吃饱么?”
    段蕴意犹未尽地摇摇头,“还想再喝一些。”
    “陛下这已经是第五碗了。”安正则从未见过她如此好胃口,“当心撑坏了肚子。”
    “可朕还是没感觉太饱。”段蕴委屈道,“之前那些菜朕都没怎么吃……”
    就算是中午不吃东西,单这四碗白果排骨粥下肚也该足够她填满肚子了,清尘也觉得她吃得有些略多,遂提议道,“要不陛下您先歇一会?另外还有三样粥正在御膳房煮着呢,等那几样煮好再吃也不迟。”
    段蕴点点头,终于放弃了再喝第五碗的想法,“你说得很有道理。”
    御膳房煮粥的师傅今日格外令人感动,不多时,那新煮的三样粥就从御膳房被传菜公公小跑着送进了清和殿。
    给御膳房诸人涨俸禄看来势在必行。
    段蕴喜滋滋地先喝了一碗桂圆莲子红枣糯米粥,然而第二道山药瑶柱粥的盖子一掀开,她却突然一下捂住了嘴,面色十分不好,似乎是有呕吐的意思。、
    清尘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迅速站起身跑到桌案边上,就着废纸篓就吐了起来。
    安正则急急赶过去瞧她,方才还吃得开心的段蕴眼下捂着心口一脸难受。见他们过去,段蕴伸手虚虚一指,声音里都透着满满的不适,“那瑶柱粥……”
    “瑶柱粥怎么了?”清尘赶忙递给她一方手帕擦着,“山药瑶柱粥不是陛下亲自点的吗?”
    “朕闻到那味道忽地感觉不适。”
    何弃疗忙不迭地道,“奴才这就把那粥拿到偏殿去,保证不让陛下再看见它。”
    “嗯……”段蕴捂着心口似乎还没有缓过劲来,说话间还难掩遗憾,“可惜了之前喝下肚的那些粥,竟一口也没留在朕肚子里。”
    清尘哭笑不得,“陛下就别惦记那些了,想吃的话再盛些就是了,还有不少呢。”
    段蕴摆摆手,“不了,朕已经吃累了。”
    她整了下衣角,拉着清尘的手起身,回头一瞧,安正则却还维持着方才半跪在地上瞧她的姿势。
    “安相?”
    “你近日以来可是经常感觉疲惫,对一些平日里喜爱的食物突然之间没有胃口?”安正则声音低低的,由于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背对着段蕴让人看不见他表情。
    段蕴一怔,默默点头又接着出声回答他,“是这样没错。”
    “那可是还会胃口大开,容易觉得饥饿?”
    “对对对,朕好像是比原来能吃了些。”段蕴忧心忡忡,“这是要长胖的节奏啊。”
    安正则似乎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弄得段蕴明明是听到了却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他缓缓站起来面对着段蕴,目光突然变得很沉又很深,像是包含了很多言语一般,“你中午吐成这个样子,可不能放任不管。传杜仲过来看看吧。”
    段蕴只顾着看他眼睛,话音落了好久方才迟钝地应了声,“唔,这样也好。”
    。*。*。
    等杜仲从太医署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段蕴终究还是没抵得住食物的诱惑,掀开百合杏仁粥的盖子闻闻觉得甚是香甜,便又是两碗下肚。
    安正则看她吸溜吸溜的样子觉得好笑,“慢些吃,有那么好吃吗?”
    “有!”段蕴认真地回答,边吃边还便邀请他也一道,“要不安相你也尝尝吧,这百合用大火煮出来口感竟也挺不错的!”
    安正则弯了下嘴角,默不作声地也给自己盛了小半碗。粥放在面前却并不着急喝,几乎所有的目光全放在了段蕴身上。
    饶是喝粥喝得分外专心致志,段蕴也没能忽略掉他这几乎要将自己整个笼罩起来的目光。抬眼朝他望去,安正则眼底满满的柔情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段蕴被他看得颇不自在,喝粥也喝不下去了,放下勺子小小声问了句,“安相怎么这样看着朕?朕怎么了?”
    “没事。”安正则闻言稍稍偏了下头看着桌上装粥的食盒,可那目光的焦点分明不在食盒上。
    段蕴心里直犯嘀咕,安正则显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就只好继续低下头喝粥。
    刚喝了没两口,先前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便又回来了。
    她寻了个机会快速抬头朝对面望了一眼,果然将正看着自己的某人逮个正着。安正则目光沉沉如水,段蕴往他眼里一瞧,突然有些害怕。
    “安相,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朕说?”
    安正则既没肯定也没否定,依旧是盯着她看,那样子像是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
    段蕴正准备再问一次,在这当口上恰好有宫人来报,说是杜太医到了。
    “快去请杜太医进来。”安正则借着说话的机会从段蕴身上移开目光,迈开大步去门口迎接杜仲进来。
    杜仲受宠若惊地被安正则亲自从殿外亲自领进门,走路的速度都不由加快了几分,暗想莫非是段蕴出了什么事。
    然而段蕴正好端端地坐在桌子前喝粥,看上去健康得很。
    “微臣参见陛下,”杜太医照旧敷衍地行了个礼,直入主题,“不知陛下召微臣前来,龙体是有哪里不适?”
    段蕴只顾着喝粥并没有搭理他,杜仲也不计较,自行平了身。
    安正则代为答道,“陛下之前有呕吐的症状,近日来常感疲惫,时而没胃口,时而又会分外饥饿。”
    “呕吐?”杜仲略一沉吟,又问,“那是否会畏寒?或是头晕?或是腹泻?”
    段蕴喝完最后一口粥,抬头否认,“这些都没有。”
    安正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杜仲,“先不用费心推测了,直接探探脉象如何?”
    “也可。”杜仲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段蕴将手腕放上来。
    从段蕴捋起袖口露出白皙一段皓腕的那刻起,安正则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杜仲的动作,清尘站得离他略近,不经意间竟瞧见他右手握成了拳,指节处微微泛白,像是十分紧张的模样。
    杜仲刚要开始把脉,转头却别扭地对安正则埋怨一句,“安相您别这样看着下官成么,这眼神瞅得我心里毛毛的。”
    “嗯,本相知道了,你只管做你的事便好。”安正则轻声应着,然而仍旧如先前一般盯着他动作。
    杜仲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把心思放在段蕴身上,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她腕上。
    段蕴看着他,安正则盯着他,清尘瞧着他,何弃疗也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成为众人目光之焦点的杜仲并没有令在场所有人失望,短时间内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千变万化,精彩得如戏剧表演一般。
    见他一脸古怪表情,手指搭在自己腕上半晌不动作,段蕴一颗心不免悬了起来,“杜爱卿,朕这是?”
    “陛下,您这是……”杜仲刚说了几个字又停住了,似乎有什么事情说不出口。
    “朕这是……”段蕴感觉心已提到了嗓子眼,“朕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杜仲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段蕴一听自己不会死便放下心来,仅存的耐心也没了。
    杜仲咽了口唾沫,一张脸上分明写了“为难”二字,也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少决心才用慢到不可思议的语速困难道,“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第107章 几句话,酬佳茗
    段蕴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下便激动得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杜仲其实也不敢相信这事实,可出于对自己医术的自信,他又不得不信,于是扭曲着一张脸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您这是喜脉啊!”
    这消息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响在耳边,清尘与何弃疗也同样被炸懵了。可与杜仲不同的是,这两人对于一个多月前清和殿里发生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可杜仲毫不知情,所以这喜脉一诊出来他就更是难以置信,表情变化也是比谁都精彩。
    段蕴又清清楚楚听他重复了一遍,心知她这耳朵该是没出毛病,杜仲确实说的是喜脉。
    喜脉?那不就意味着,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下意识地就将手抚在了小腹上,可除了实在的肉感之外,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
    这是真的?这里面真的会有个小孩子?
    而且,是她和安正则的孩子?
    她一度心心念念芳心暗许的太傅哥哥,他的孩子,已经在自己的腹中?
    ……
    “你确定?”段蕴几乎一字一顿地问。
    杜仲身形一抖,在额头上抹了把汗,诚惶诚恐道,“那……那微臣再试一次?”
    诚然,若非之前早已确定自己的诊断结果,他也不会轻易就把“喜脉”二字说出口。
    又诚然,就算是赤/裸/裸的事实就摆在面前,可敌不过兹事体大。
    杜仲三度将手指搭在了段蕴腕上。
    段蕴热切地将他望着,目光里似乎都带着温度,大冬天的,生生是看得杜仲额间又冒了一层薄汗。
    这次诊脉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好不容易等他结束了动作,段蕴方从煎熬中解脱,“杜爱卿,怎么样?”
    “还是,喜脉……”
    心中说不上是喜是忧,听见杜仲将这事盖棺定论,段蕴只感觉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突然在胸口的位置空了。不能说放下心来,亦不能说如释重负,她只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很空很空,像是三魂七魄都被抽离了身体,单单只留下一个空壳子在这里,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除了喜脉,陛下身体可有不妥之处?”
    殿中出乎寻常的安静,一直没出声的安正则突然开口问了句。
    众人方才从震惊中回神,意识到这位首辅大人的存在。清尘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心道总算明白安相之前如斯紧张是为哪般了,此番看来恐怕他心中早有预想,所以这会儿才能淡定得波澜不惊。
    杜仲倒是对安正则的镇定佩服到五体投地,拱手施礼道,“回安相,下官并未发现陛下有任何不妥之处。目前看来,陛下一切安好,呕吐厌食或是饥饿均属正常现象,只需略加进补照常饮食就好。”
    “嗯,”安正则也不多言,点头道,“如此便辛苦你了,陛下今后每日的膳食都交由你负责好了,务必保证圣体无虞。”
    “是,下官遵命。”
    杜仲往殿中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了一眼,众人对喜脉这结果虽皆是惊异,可他们那种意外与自己的震惊明显不是一回事。
    杜太医扶了下头顶的帽子,忍不住开口,“可陛下怎么会……”
    清尘与何弃疗对望一眼,默契地同时噤若寒蝉。
    段蕴没好气道,“你这话是问谁?”
    “微臣、微臣是问……”杜仲听她语气不善,琢磨着还是少说话为妙,赶忙改口,“回陛下,微臣只是自言自语。嗯,自言自语……”
    何弃疗默默上前,在他袖口上拉了一把,眼色频使,直指向安正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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