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还有什么故事?安正则心神又一凝。
    “皇叔他,今天说喜欢我。”
    “……哪种喜欢?”
    “心上人的那种。”
    这话就像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安正则愣在当场,脑子像是被冻住了。
    段蕴也是个不负责的,闭上眼睛心一横,想着朕说都说了接下来怎样朕也就不管了,便把头一缩准备当鸵鸟。
    一直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不怎么困的段蕴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安正则才开口说了句话,“真没想到,源州王竟是有这种癖好。”
    这下轮到段蕴一愣,她动了下快要睡着的脑袋,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癖好哪?”
    “喜好娈童。”
    “啊?”段蕴听得又是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娈童”指的就是她段蕴。
    也是,段清晏已知晓她身份的这件事,安正则并不知道。所以当安正则听她说这话,一是会惊奇于血亲关系上的不/伦,二是会惊奇于段清晏对她的风月之情,而第三则是会误以为段清晏是个喜好男风的。
    针对前两点他其实不好评价什么,若说段清晏对段蕴的感情是有悖人伦,那他安正则身为人师却想入非非又何尝不是?而情字又无解,别人愿意喜欢谁只与当事人有关,他既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置喙。
    由此,也就只能拿第三点说说事,无关痛痒地感叹一番段清晏的取向问题。
    段蕴想清楚这缘由,讪讪应答道,“嗯,是啊……”
    “怪不得源州王至今未娶一妻半妾,连萧白茗姑娘那般对他情深意重也毫不动心,”安正则兀自喃喃,忽又疑道,“不过怎从未听闻九王爷有这爱好,明安城街头巷尾关于他的小道消息也是不少的。千金买得佳人一笑的例子常有,佳人误抚琴弦只为换他一顾的事情也不少,好男风这等大事从未见诸流言,不应该啊……”
    段蕴打着马虎眼,“那什么,大概皇叔并不是生来就这样。”
    “莫非他只是对你……”
    “谁知道呢,不管了。”段蕴翻了个身子把脸对着他。
    安正则仍是蹙着眉,心中疑窦未解。
    “别想了,”段蕴伸出一根食指在他腰间的软肉上一戳,嘀咕道,“再不休息的话,御膳房待宰的公鸡可都要打鸣了。”
    “好,那我们便不去管他。”安正则捂着自己的腰偏过头去,看着段蕴闭上眼睛的一张脸轻声问,“他说喜欢你,你是如何回的?”
    “我说不可以。”
    安正则沉吟了一下,仍是没弄明白这三个字是在说什么不可以,倒是感觉内心纾解了几分。
    “那九王爷接下去怎么说?”
    段蕴仍是闭着眼睛道,“皇叔就没接话,直接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安正则心下一紧,“那你是如何回的?”
    “我当然说喜欢啊。”
    她太傅一颗心差点没碎成八片,“筠筠你……喜欢九王爷?”
    “是啊。”
    “可他是你皇叔。”
    “我知道的呐。”段蕴似乎有些烦恼地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安正则神色复杂的眸子,她堪堪对上那视线只觉得有几分压抑,便又歪了头冲着一旁的枕头。
    “都想到哪去了,只是对叔叔的喜欢,又不是旁的。”
    安正则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宽慰多少,对段蕴之于段清晏的好感仍是十分介怀,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藏在问句中,“你有多喜欢他?”
    段蕴觉得莫名其妙,“这怎么好形容。”
    “你……算了。”安正则欲言又止,那语气却是像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惹得段蕴三分好奇。
    “什么算了?”
    “没什么。”安正则也不知哪里来的超能力,准确无误地摸到她放在被子里的手,“筠筠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段蕴自然应允,“行,问吧。”
    她这边越是干脆,安正则那边就越是踌躇,“我、嗯你……”
    “什么啊?”
    安正则语塞,握着段蕴的手心出了些薄汗。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些有的没的,却是将段蕴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筠筠喜欢我么?”他快速问道。
    “什么?”大概是因为问得太快了,段蕴偏偏就没听清。
    同样的话已问过一遍,再次说出口的时候就没那么困难了,安正则只得又重复道,“筠筠你,喜不喜欢我?”
    “当然喜欢太傅了。”
    虽然是自己所期望的答案,可是她回答得太过干脆,这反倒令安正则愈加纠结了起来。
    “是喜欢太傅那种喜欢么?”
    段蕴拧着眉点点头,这话说起来是对的,但好像哪里又有些不对。
    “没有别的?”
    “嗯……嗯?”段蕴没太反应过来。
    “我也喜欢筠筠。”安正则低低地诉说着,一面将握着她的手上移,经过手腕触碰到小臂,动作之轻柔无异于片羽拂过,惹得段蕴全身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禁不住小小地颤/栗了一下。
    此时她方感觉有些不对劲,安正则手上的肌肤在自己皮肉上摩挲的感觉委实难以言喻,不仅如此,这异常的举动也让她兀自生出许多不安来。
    心跳的节奏在胸腔中逐渐加快,不一会儿便像是密集的小鼓点在她身体里打了起来。段蕴慌得紧,用另一侧的手抓住了安正则,“安相……”
    安正则毫无反应,只是身躯似乎又往她这边挪近了些。
    段蕴被他逼得只得往外一挪,忐忑着又唤,“太傅,太傅哥哥……”
    “怎么会没有旁的?”安正则俯下/身在她耳畔开口,暗夜中低沉的声音似是呢喃私语一般,“四年前你年方豆蔻,学段珊珊的样子绣了朵芍药,虽说成品在技法上是拙劣了些,可你却宝贝得紧。那时谁要看一眼你也舍不得,却只愿意给太傅……那芍药,我一直贴身保存着,这莫非不是筠筠你的心意?”
    段蕴吓了一跳,那件事她是记得,不过当初是因为绣得太丑,自己羞于让清尘她们瞧见,便随口编了句说辞塞给安正则。原本以为太傅不会同意的,没想到他却是欣然收了。
    “那个啊、那个……不是的。”段蕴有些想要解释。
    “你就不能让我误会一回吗?”安正则像是在苦笑,“到底是我本事不足,近水楼台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竟也没能令你有一丝眷恋于我。人说日久生情,大抵只适用于我。”
    段蕴这下彻底确定安正则的意思了,她仍是感觉不可思议,“太傅哥哥说喜欢,和皇叔今日说的……是一种?”
    “若是旁的那也不必特意告诉你。”安正则说完,也不待她回话便问,“知我对你如此心思,你可有厌弃?”
    “没,其实……”
    “我对不起你。”安正则突然道。
    “我不是说那个,其实……”
    段蕴还想解释些什么,猛然间却尽数被安正则打断。她的太傅在说完那句“对不起”之后定定看了她片刻,接着便将脸贴了过来。
    鼻息交缠,唇齿相接,安正则带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侵入她口腔。
    短暂的试探之后便是缱/绻的深吻,舌尖被人卷起像是在共舞。安正则一面吻着她,一面用手在她身上游离。
    段蕴渐渐感觉身体快要不受自己的控制,安正则在她口中肆意索取她却无计可施。
    是应该抗拒吗?可是怎么抗拒?
    她偏偏此时思维凝滞,全然迷茫于该怎样避开安正则的攻势。
    是该推开他吗?
    还是应该顺势咬上他一口?
    段蕴此时的脑海同她唇舌间的状况一样,被搅和得乱七八糟,浑然已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正则渐渐放开了她。
    段蕴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虽然睁着眼,却只知道安正则在看着自己,至于说他什么表情却是完全没有没去留意。
    安正则眼中眸色一深,见段蕴一副呆样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她虽是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
    突然想到“一不做二不休”这词,首辅大人索性抱了占便宜吃豆腐到底的心思,又再度倾身上去。
    这回不若上次激进,浅尝细啄,若即若离。
    段蕴动了动唇,有些想说话。
    见她如此,安正则便稍稍抬起头来,二人唇齿之间约摸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开口一说话便是若有似无的触碰,“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段蕴猛然扭过身去避开他,安正则皱眉,毫不客气地捏住她肩膀将之整个人扳正过来。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安正则像在对她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过了今夜你便都忘了吧,或者当作是梦。”
    他顿了顿又道,“当是噩梦罢。”
    ☆、第94章 殿内外,俱无眠
    说罢便俯下身子想将她整个人紧紧按在自己怀里,段蕴人小力弱,肩膀又被他按住,此情此景之下根本无从抵抗。
    她不知安正则还要对她怎样,心中一急,竟不管不顾地屈起膝盖就往对方身上撞去。
    二人之间位置微妙,段蕴这一下若是顶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安正则下/身薄弱之处。安正则心中暗叫糟糕,幸而因为距离太近他提早察觉,便连忙狼狈地往床边一滚。
    这一滚的动作不可谓不窘迫,甚至十分肖似形容猥琐犯科未遂的采花小贼。
    安正则被她惊出一身冷汗,借着夜间的冷风一吹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点后怕又有点后悔,似乎今日对段蕴做的事情太出格了些?
    可是早晚也是要挑明的,难不成自己还要这么隐忍一辈子?
    他直愣愣地想着,按在床榻上的五指无意识地抓皱了床单。
    少顷,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如墨的夜色里传了过来。
    段蕴如常道,“安相,你欲对朕如何?”
    虽是问句,她语末却并未有上扬声调。
    安正则听闻这话身形几乎快要一颤。
    她已满十七岁,出口所发不再是昔日软糯出蜜的童音了。这声问句十分干净,不曾有什么情绪暗含,音调不高不低,亦只是寻常声量大小,并未曾刻意加重或放轻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正则芒刺在背,愈发觉得狼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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