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菀很好,郡王府有她打理后,全府上下都变得井井有条,”晏晋丘语气真诚道,“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这席话说出来,就连华长葆与华定莀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情。
    等晏晋丘出侯府大门时,是华长葆与华定莀兄弟二人一起亲自送出大门的,言谈举止间也亲密了许多。
    等兄弟二人送完显郡王后回到待客厅,华和晟翻看着显郡王送来的历年考题,神情莫测道:“你们觉得显郡王为人如何?”
    华长葆垂眸不言,华定莀略微思索后道:“显郡王确实如传闻那般,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
    “除了这个呢?”华和晟看着手里的考题,这些考题全部被细心的归了类,甚至近年出题规律都有标注。
    显郡王的笔名他有幸见过,与这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
    “他为人谦和有礼,称得上是谦谦君子,”华定莀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确实是个聪明人,”华和晟合上手中的木盒,把木盒朝华定莀的方向推了推,“这些东西很有用,你可以拿回去多看看,多揣摩。”
    华定莀看了父亲与兄长一眼,笑呵呵的带着两个沉沉的盒子走出院子。
    “定莀有这样的性子也好,”华和晟站在窗边,看着小儿子走出院子的背影,“心思澄澈,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华长葆闻言道:“父亲,显郡王为人心思如此深沉,我担心夕菀日后在王府……”
    “有什么可担心的,”华和晟捧着茶杯淡笑道,“你妹妹的心思计谋在你们兄弟二人之上,若她生为男子,我们侯府的世子就不是你了。”
    华长葆板着脸道:“父亲,您应该再加一个条件,比如说夕菀为人不那么懒散。”
    华和晟沉默良久后反问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就不能学着你弟弟那样单纯点?”
    “下次这种时候,我会记得向弟弟学习。”华长葆毫无诚意的回答。
    华和晟没滋没味的喝了口茶,为什么他膝下三个孩子,每一个性格差别都那么大,身为父亲的他,压力很大啊。
    “郡王妃,郡王爷回来了,”绿珠匆匆走进主屋,见华夕菀还靠在贵妃榻上听女先生说书,脚下一顿,“郡王妃?”
    “嗯?”华夕菀懒洋洋的抬头看向她,“郡王爷回来若是要来见我,自然会过来,着什么急?”
    绿珠面色尴尬的立在原地,见屋子内的白夏与紫衫都看着自己,便道:“奴婢只是担心郡王爷回来,见到您衣衫不整会新生不悦。”
    华夕菀摆摆手,示意她退下:“行了,我知道了。”
    绿珠见郡王妃赤足躺靠在贵妃榻上,完全不为她的话所动,悻悻的退到了一边。
    白夏眉梢微皱,忍不住多看了绿珠两眼,碍于主子在场,没有开口说斥责的话。
    “就在这瞬间,只见一只黑色大犬从树林中窜出,把刘小姐与她的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女说书先生正讲到关键之处,突然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猜测可能是显郡王到了,于是便停下退到一边。
    她刚在角落站定,就见一个锦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玉冠束发,腰佩祥云玉,脚踩官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她在心里喟叹,难怪京中那么多贵人女眷提到显郡王都赞叹不停,不说他的才华与地位,单单这张脸就能让不少女子痴迷不已。
    “方才我去了泰山大人府上,明日大舅兄要接你回侯府歇一日,你有什么需要带的,记得让下人整理好,”晏晋丘一边说,一边去握华夕菀的手,发现她手心带着汗,皱眉问道,“可是冰摆的不够,怎么流这么多汗?”
    华夕菀故意把手心的汗在他胸口蹭了几下:“府里大半的冰都用在这个屋子里了,我刚才喝了一盅祛暑汤,所以流了些汗,我让绿珠给你留了一碗,要不要尝尝?”
    点了点头,晏晋丘也不介意华夕菀把汗擦在自己身上的动作,取过榻上的团扇轻轻给她摇着,往屋子四周看了一眼,发现站在角落里的女说书先生:“在听什么故事?”
    “英雄救美人,”华夕菀眨了眨眼,“美人被恶犬追逐,最后被一落魄才子所救,美人感激才子,最后以身相许。”
    晏晋丘摇扇子的动作微顿,随即语气平淡道:“这个世间有几个千金闺秀与落魄才子在一起后有好下场的,听听故事便罢了。”
    华夕菀淡笑道:“你说的对,下次我让女先生讲个美人救英雄的故事。”
    晏晋丘笑了笑,伸手要去捏她的耳朵,结果被端着祛暑汤进来的绿珠打断了。
    “郡王爷,请用祛暑汤。”绿珠端着汤的手腕因为往上托举的动作,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肌肤,缠丝银镯戴在手臂上格外好看。
    晏晋丘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转头看了眼笑意盈盈的华夕菀,淡淡道:“本王还不渴,放下吧。”
    绿珠闻言福了福身,把碗放到桌上,退到一边。
    华夕菀眼尾扫过绿珠的绣花裙边,起身端起桌上拿碗汤,用汤匙在碗里搅了搅,淡淡道:“这汤大概放得久了些,味道大概没有新鲜时的好。”她视线从其他三个贴身丫鬟身上扫过,“红缨,我记得你熬的绿豆汤味道不错,去厨房重新熬一碗来。”说完,把手里的碗轻轻搁在桌上,继续躺回贵妃榻上,半是抱怨半是玩笑道,“躺得有些久,腰酸。”
    晏晋丘闻言无奈一笑,让说书女先生退下后,伸手在她腰间轻轻按捏道:“后日一早我就去侯府接你回来。”
    腰间力道不轻不重,华夕菀舒服的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晏晋丘笑了笑,视线扫过桌上拿碗冰已经化尽的祛暑汤,眼中笑意全无。
    六月初六一早,华长葆就赶到了显郡王府里,可是接待他的只有晏晋丘一人。两人客套寒暄后,他犹豫的问:“郡王爷,不知舍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是他有点不敢相信嫁到郡王府后,作息时间还如同未嫁之时。
    “夕菀此时还未起床,劳烦大舅兄等上一时片刻,”晏晋丘歉然笑道,“不知大舅兄是否用过早膳,若是没用,请用过早膳再接夕菀回侯府。”
    华长葆在心底叹息一声,他觉得此时应该感到歉疚的是他,而不是晏晋丘。想到这,他面色温和许多:“多谢郡王爷,我已经用过了。”
    晏晋丘闻言点了点头,只好让下人给华长葆续茶水,心底却在想,义安候府究竟是怎么养出严谨儿子,懒散女儿的?
    这差别也太大了些。
    两人坐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听到下人来报,说是郡王妃已经起床了。
    “近来天热,夕菀夜里睡得不好,所以早上起晚了些,请大舅兄多包涵。”晏晋丘在心底叹息,今日竟比往日早起大半个时辰,夕菀与义安候感情果然十分深厚。
    华长葆想对晏晋丘说,别解释了,他都懂的。可是看着显郡王认真解释仿佛真是如此的表情,他竟无言以对。
    第26章 姐妹
    华夕菀出现在华家大哥面前时,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后的事情了。华长葆看着盛装的妹妹,又看看旁边给自家妹妹扶鬓钗的显郡王,叹了口气。
    带着华夕菀出府时,他回头看向身后一直把他们送出郡王府大门的显郡王,拱手道:“郡王留步,我先走一步。”
    “大舅兄慢走,”晏晋丘把华夕菀扶上马车后,才转身对华长葆道,“恕我不远送。”
    “留步,留步,”华长葆翻身上马,走出一段距离后,回首望去,显郡王竟然还站在原地,只是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显郡王脸上是什么表情。
    收回自己远眺的视线,华长葆看了眼身后印着义安候府标志的马车,皱了皱眉,显郡王究竟是何种心思?
    木通目送着义安候府的马车越行越远,直到看不清后,便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回府,”晏晋丘转身走进郡王府大门,走到二门外后,冷声道:“张家公子一案,外面有什么相关传言?”
    “外面不少人都说,此事与太子有关,只是因为皇上想保住太子,所以准备把罪名扣在乱匪的头上,”木通老老实实道,“据说就连张家人也开始怀疑太子。”
    晏晋丘嗤笑一声,把手背在身后朝书房的方向走:“看来这事后面还有晏伯益在推波助澜,不然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木通沉默的听着,不敢多言。
    晏晋丘到了书房待了半日后,突然想起府里昨日进了一个新厨子,便道:“让新来的厨子做几道拿手菜式给郡王妃送去。“木通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郡王爷,郡王妃今日回义安候府了。”
    晏晋丘翻着书卷的手顿了顿,随即摆摆手,不再开口。
    京中有名的胭脂铺贵客间,临平郡主站在窗边在楼下街道上看到义安候府的马车经过,忍不住皱了皱眉,义安候府的马车怎么会从显郡王府方向朝义安候府方向走?
    等到义安候府的马车渐行渐远后,她才听到隔壁女眷交谈的声音。
    “义安候府还真稀罕自家闺女,这六月初六一大早便巴巴的去显郡王府接人,显郡王妃的命好,娘家护着,夫君宠着,真是羡煞旁人。”
    “这都是命,羡慕也羡慕不来。”
    六月初六?临平郡主愣了片刻后才想起今日是民间的姑姑节,是娘家父母兄弟接出嫁姑娘回家的日子。听着隔壁两个女眷不断说着羡慕华夕菀的话,她不耐的带着丫鬟出了贵客间。
    她晏金绫当年出嫁时既然已经决定不依靠娘家,那么到了今日,也不会稀罕所谓的姑姑节。不过是民间贱民才会过的节日,亏得义安候府还当做天大的好日子,真是可笑。
    马车刚在侯府门口停稳,华夕菀就听到二哥的声音,她走出马车一看,果然见到翘首以盼盘的二哥,当下便忍不住笑开:“二哥。”
    “可算来了,”华定莀几步走到马车旁扶着华夕菀下了马车,上下打量华夕菀一番,从华夕菀面色上确认她在郡王府过得不错后,才满意道:“看来郡王爷对你还不错,我也能放下些心了。”
    华长葆翻身下马,走到两人身边道:“有什么事回府再说,站在大门口像什么样子?”
    兄妹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乖乖的跟在华长葆身后进了侯府大门,虽然他们兄妹三人性格各异,不过华长葆兄长的威严还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沿路走来,侯府的一切与她未出嫁前没有多大改变,华夕菀走进正院,见到早就等着她的母亲与大嫂孙氏,快步上前福身道:“女儿见过母亲,母亲近来可好。”
    “好好好,”卢氏连说三个好字,细细打量了华夕菀一番后,“郡王府里一切可还习惯,府上可有什么不长眼的人?”上次回门时人多眼杂,有些问题她不便多问,现在屋里只有他们几个自家人,她就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郡王府上下都是我说了算,哪有人敢不长眼?”华夕菀挨着卢氏坐下,对旁边的孙氏道,“一段日子不见大嫂,气色竟是越发好了。”
    孙氏笑了笑:“倒是小姑嘴巴还是这么甜。”
    华夕菀正色道:“这可不是嘴甜,我这人最是实诚,从不说谎。”
    孙氏无奈摇头,回头见自家夫君虽然面色淡淡,但是眼底也是带着喜色的。知道华长葆是面冷心热的性子,孙氏也习惯了,便道:“这是母亲疼我,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让人给了我,才把气色养得这么好。”
    卢氏笑着道:“我就你们两个闺女,好东西不给你们,给谁?”她伸手指向华长葆与华定莀,“难不成给这两个臭小子?就算你们舍得,我还嫌他们浪费好东西呢。”这话等于是把孙女当成自家闺女,而不是别人了。
    孙氏掩嘴轻笑,倒不觉得婆婆在说场面话,放眼整个京城,又有几个婆婆能做到她婆婆这般体贴大度?
    华定莀闻言表示不服,可是在女人面前,哪有他说理的地方,最后不过是被几位女眷一起打趣一番罢了 。
    说笑一阵后,华夕菀道:“前些日子我得了几匹雪缎,就让紫衫给福儿做了几身贴身衣服,嫂子等下试试看何不合身,若是不合适,就让下面的丫鬟拿去改改。”
    雪缎触体凉爽又不冰寒,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孙氏当下便道:“福儿不过是十一个月大的孩子,哪里用得着穿这么好的料子?”
    “就因为我们家福儿是小孩子,贴身衣物才要多讲究些,”华夕菀笑眯眯道,“等他长大了,就算你们给他穿粗布衣服,我也不会管。”
    孙氏心底一暖,知道华夕菀不讲究虚礼的性子,笑了笑便接受了这份好意。
    中午吃饭的时候,华夕菀发现桌上大多都是自己喜欢的菜,甚至有些菜还是卢氏亲自做的,她觉得心头有些酸涩,只是再抬头时,已经微笑满面。
    一顿饭吃完,华夕菀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卢氏担心她积食,只好让丫鬟泡了消食的茶给她喝,待屋子里只剩下她、孙氏与华夕菀三个女眷后,才谈起后院的事情:“大姑娘与周侍郎儿子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八月初二。”
    华夕菀想起有关周侍郎儿子的传言:“听说那位周家公子府里通房有了身孕,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又如何?”卢氏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当初是他们周家苦苦求娶,那么在大姑娘与周家公子成婚十年内,他们周家就不可能有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
    华夕菀皱眉,即便如此 ,华依柳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又有什么意思,“周家既然敢闹出这种事,二伯鱼二婶为什么不退婚?”这里又不是女子退婚就不能活的地方,退婚虽然对女子名声有些妨碍,但总比嫁给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好。
    “周家夫人与你二婶交情颇好,谁知你二婶是什么打算,”卢氏摇了摇头,“若是周家公子日后不再犯这糊涂毛病倒也没什么大碍,若是婚后还是如此,大姑娘就可怜了。”
    华家三个姑娘,华依柳最大,华夕菀最小。按理说,华夕菀应该与华依柳更加亲近,毕竟二伯与她父亲才是同胞亲兄弟。可是华夕菀偏偏比较欣赏二姐华楚雨,对华依柳这位大姐观感倒是一般。
    但是不管如何,她还是不想眼睁睁看到华依柳嫁给一个不好的男人:“二婶就大姐一个女儿,难道就舍得自家闺女受委屈?”
    卢氏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正谈论着,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大姑娘与二姑娘来了。
    “快请两位姑娘进来,”卢氏起身道,“我去后院看看,你们几个姐妹好好聊聊。”
    孙氏见状,跟着起身道:“福儿快要午睡了,我回院子瞧瞧去。”虽然与华夕菀这个小姑子关系亲密,但是孙氏与华家另外两个姑娘来往并不多,所以也不想留在这里影响姐妹三人谈性。
    华夕菀只好道:“那好,我们晚上再一起好好聊聊。”
    华楚雨与华依柳二人刚走进正院,顿时有好几个丫鬟迎上来簇拥着两人进了正屋,一边扶着两人坐下,一边丫又是奉茶又是捧点心,好不热闹。
    相比于面色红润的华楚雨,华依柳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坐在椅子上看着丫鬟们忙来忙去,一言不发。她抬头见华夕菀与华楚雨谈性正好,失神了片刻,有些惆怅道:“天气越来越热,过了夏日,就入秋了。”那个周公子她曾经见过一面,虽然相貌英俊,可是与显郡王相比,就差得太多。身份与才华更是不能与显郡王相提并论,难道她日后就要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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