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晏的确给他提供了一条思路,他自己都没想过的路,但也同样点了他,给予了桎棝。
    皇子身份是别想要了,要改名换姓,彻底做庶人,他如果敢在任何场合说出自己名字,别说邾晏容不下他,别人也不可能信得过他,再次跟他造反,毕竟上一次站他这边的可是全死了。
    他得一辈子飘在外面。邾晏不会允许他在大历跓足。
    吃多少苦且不提,商路他毕竟研究过,除了大历,其它不是苦寒之地,就是玩政治的君主级别不够看,都不够给大历提鞋的,他的本事,要努力去做,确能开创一番天地,但多大的天地,都得依附大历,他这辈子,都得仰邾晏鼻息过活。
    可一辈子被拿捏……至少活着不是?
    二皇子很快做了决定:“我……”
    邾晏:“你母妃,我救不了,父皇看的太紧,她也太决绝,而今已然病危。”
    二皇子以手掩面,沉默了很久,才抹了把脸,重新开口:“多谢你告知我。”
    邾晏一点也不谦虚:“嗯。”
    二皇子端起自己这边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你其实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他说的是他造反这件事。
    邾晏略颌首:“后面还会有。”
    但二皇子在天牢,谁要再干这种事,不言而喻。
    “老三也在悄悄干事?”二皇子眸色瞬间犀利,“他故意落后一步,想要我替他在前面演练演练,好趋利避害,把计划做得更完美?”
    其实并不是,三皇子是二皇子搞事当天知道了一些秘密,且后续促成想法,但邾晏没说话。
    二皇子腾的站起来:“好啊,我的好三弟厉害啊!我终究没能赢了你!”他原地转了几圈,突然又扑到牢栏前,眼神阴鸷森寒,“老六你争点气,你把他搞死,这天下谁都不能抢,是你的!”
    邾晏神情淡淡:“不是你们想抢的,别人就都想要。”
    二皇子:……
    他很难说出矫情两个字,因为之前邾晏就是死德性,从少年时跟着太子,到近些年发疯偏执,跟皇上作对,的确都不是想当皇帝的样子。
    但这天下,谁又能扛得起?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你爱怎样怎样,谁管你。”
    二皇子实在说不出劝邾晏‘为了百姓快点登基’的话,又酸又恶心,转了方向:“我的暗部,你也知道?”
    邾晏:“那日你遇刺,就是我通知的他们。”
    二皇子:“为什么?”
    邾晏:“你那么死了,有点可惜。”
    怪不得温阮选他,老六是有点让人心服的本事。
    “说吧,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二皇子又饮了一杯酒,“别觉得我是个傻子,你帮我,总要有收益。 ”
    邾晏:“我要你手上,所有与三皇兄有关的东西。”
    二皇子笑了:“行啊,毕竟我跟他斗了那么多年,这天底下,谁能有我知道的多?”
    比起邾晏,他更不想看到老三赢。
    他略靠近,跟邾晏说了个地方。
    “……他不是柔妃亲子,生母是穆妃,可在这方面大做文章。”
    这是个杀手锏,他本打算自己留着用的,谁知没了机会,倒是便宜了老六。
    “我突然想起,那是我遇刺时,看到关押丰溢的地方,有特殊印迹的人经过或进出,或许,这会成为老三的助力。”
    那个丰溢情钟穆妃,当年的后宫阴私,因有皇上插手压下,细节很难打听到,但这种十数年如一日想要为女人报仇的人,很可能会帮老三。
    他提醒邾晏小心。
    “我呢,也不急,看如今情形,父皇不想立刻杀我,”二皇子慵懒坐在地上,“若能活着,等到你登基,是我的福气,活不到,也没关系,你至少争气点,把老三送下来给我陪葬,嗯?”
    邾晏没说话。
    二皇子这就有点急了:“我说你不会吧,不会也放过老三,让他接下来继续跟我杠吧?有点恶心啊!”
    不过再想想,其实也行,这回他肯定不会放过老三,必得干死他!出了大历,邾晏想拦都拦不了!老三必死!
    邾晏:“且看吧。”
    毕竟还不知道,三皇子接下来要怎么玩。
    二皇子吃了一顿自入天牢来,最为满意的饭,长长叹息:“真没想到,这一场大局,最后赢的是你。”
    邾晏存在感明明这么强,为什么他和老三却认为彼此才是最大的对手,觉得邾晏就是把锋利的刀,随时可做局取用……
    眼瞎心盲,怪不得别人。
    “无论如何,护好大历吧,像太子那样。”
    二皇子垂眸,吞下了苦笑。
    如果太子还活着,他怎么可能会想造反,他只会想怎么努力,能做个贤王。
    邾晏在牢里见人的时候,温阮就在不远处的街道,过来顺便来办点事,送个货。
    这种事本不需要他亲自办,谁叫他今天正好顺路,底下人又正好很忙呢?捎带的事,不算麻烦。
    和掌柜热热闹闹聊了一会,一边扯闲品茗一边心内分析着市场风向,考虑接下来做什么,温阮如鱼得水,很是尽兴,离开的时候,他看到门口经过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容长脸,高鼻肤白,披着有点厚的纱,看不出身形,只觉有一定的年纪,气质与普通妇人不同,有些贵气……
    还有点眼熟?
    可温阮并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人。
    或许是错觉,一眨眼的事,哪能确定。
    “掌柜留步。”
    他客气同掌柜道别,缓步走向正街,发现今天的运气还真不一般,似乎看到了十皇子,和温瑜?
    二皇子憋了好几天,终于又找到机会溜出宫玩,今天就是冲着邾晏和温阮来的,可去到简王府,才发现两个人不在,听说在天牢附近,就追过来了。
    这些天他悄悄到简王府玩了好几回,和温阮越来越熟悉,早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发现这位嫂子真的挺厉害,有点东西,都考虑不再压抑,暴露本性了……
    远远看到温阮,十皇子就想伸手打招呼。
    “十殿下。”
    谁成想,斜刺里走出来一个拦路虎。
    十皇子皱眉,他认识这个人,温瑜,在北狄使团围猎时,这人曾在林子里试图碰瓷他一个救命之恩,是嫂子的庶兄,人品不怎么样,不说有什么大仇,至少坑过嫂子好几回,这能忍?
    突然在这里拦他是怎么回事?
    十皇子心里十分膈应。
    趁着温瑜还没发现嫂子,嫂子也没看到温瑜,他抬了抬下巴,将温瑜引到一边巷内:“有事?”
    第95章 滚
    温瑜这次有备而来。
    他非常注重这次的机会, 力求一击即中,从身上穿的衣服,到举止仪态, 都尽量洒脱无害, 不卑不亢。
    “在下温瑜, 参见十殿下。”
    他认真检讨了上次围猎林的失败, 不是刚好有机遇碰到, 随随便便就能被信任倚重的……十皇子并非这般不谨慎之人。
    十皇子幼年丧母,长于宫闱, 无人护佑,必然是一个非常缺爱,渴望被关怀,同时又敏感多思,防备心强的孩子,因幼小孱弱,定然也十分慕强——
    遂总结下来,对待十皇子,要表达出对他的关爱, 真诚且情切;要表达出自己的无害,坦诚且无私;还要表现出自己的强大, 聪明睿智,权谋心计样样不缺。
    就如同上辈子敬宇青做的那个权臣,每一样都精准的踩在点上。
    温瑜自知前期路线选择偏差,手里根本没攒下任何可倚仗的东西,再怎么表现真诚, 也很难立刻被取信,怎么想, 都只有‘慕强’这方向可以试着谋一谋,那这个强,该怎么怎么展现?
    自然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言之有物,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
    他对政治权谋不怎么有信心,上辈子就做的不怎么好,但谁叫他是重活一回呢?自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好处,没有人知道的信息,比如只有他知道,十皇子未来会登基做皇帝。
    温瑜先迅速观察了一下十皇子,前不久才经历过二皇子起事,皇上压制,宫廷内外气氛沉肃,十皇子现在应该很害怕,很担心,但不愧是未来做皇帝的人,现在就已经喜怒不形于色,脸上看不出来。
    但他还是不够了解十皇子,十皇子的脸色,现在已经可以用不愉来形容了:“——我问你,拦我什么事。”
    温瑜还以为这是小孩子控制不住局面的倔强,温言道:“殿下近来可是在为什么事烦恼?”
    小孩不再是之前围猎场那个小孩,一年多不见,抽条长个,看上去瘦了很多,但也有少年蓬勃的生气,也不再眼圈红红,动不动就哭,应该能理智沟通。
    十皇子:“我,为什么事,烦恼?”
    温瑜神秘的笑了笑:“诸位皇子中,二皇子不必多言,三皇子低调行事,暂避锋芒,皇上至今尚未立储君,病情却无法再耽搁……”
    他洋洋洒洒分析局势,指点江山,十皇子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如果你只想同人讨论时局,建议找志同道合之人,没其它事我先走了。”
    还以为这人敢直接拦路,是有什么特殊见解呢,说来说去竟然还是这些……别人嚼剩下的东西。
    竟不知什么叫祸从口出么?
    温瑜自不会让他走,直接抛出一句话:“十殿下就不担心你那位六皇兄——”
    十皇子止住脚步:“担心什么?”
    果然是在意的。
    温瑜束手昂头,微笑从容:“不担心他与你争抢?”
    十皇子:……
    温瑜看看左右,温言低眉,语重心长:“殿下鸿鹄之志,无人知晓,在下愿为先锋,尽绵薄之力,为殿下开疆拓土。 ”
    十皇子气的说不出话,这狗东西好大的胆子,他在说什么狗话!
    温瑜见十皇子被点破心思,羞恼的眼瞳微扩,脸色微有胀红,继续:“殿下放心,简王……很快会死。”
    十皇子马上要伸出去的拳头立刻止住,眉目森冷:“你说什么?你说谁要死?”
    温瑜很满意十皇子的反应,不管怎么看,十皇子都是聪明的,知道谁才是最大的对手。
    这一步棋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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