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国公爷!”那侍卫头领会意,又招呼了两个人进来,将那具尸体抬出去处理。
    荣程昱却是站在这间屋子里,迟迟没有离开。
    管家还在那里苦思冥想,总觉得这事儿就跟撞鬼了一样,邪门的很,却忽听得荣程昱冷讽说道:“你现在还会觉得那小子是和我一条心的吗?”
    管家一愣,反应了一下才狐疑的脱口道:“国公爷是指——大公子吗?”
    “哼!”荣程昱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却是没有回答,甩袖就走。
    管家听的云里雾里,仔细的又回想了一遍,顿时就勃然变色,整张脸如是死人一样,没有半分的表情颜色,赶紧又追了出去。
    荣程昱不说,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可是分明——
    将那侍卫的尸首交接过来之前,大公子很不合时宜的看了那人的脸。
    “国公爷,会不会是您多想了?”管家猛地打了个寒战,小跑着出门追上荣程昱,不可思议道:“当时的情形小的看的分明,大公子是看了那尸体一眼不假,可当时他两手空空,也就那么一瞬间,该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所作为的吧?”
    事情说来虽是匪夷所思,但是到了延陵君那里,却就未必解释不通了。
    “那也得看他是谁了!”荣程昱冷冷说道。
    管家又再绞尽脑汁的想了一想,这才恍然大悟,眼中神情一半畏惧一半惊慌,惊讶的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是了,延陵君师从鬼先生延陵寿,虽然他们没人见识过延陵寿的本事,但据说那可是个阎王怕的人物,生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更别说是不动声色间将一个死人变成白骨了。
    “可是——”一直到重新回了荣程昱的住处,管家才又回过神来,焦虑道:“那大公子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背后的人暗中施展,明摆着就是要破坏掉他的婚事的,都已经拿到把柄了,他又为什么从中破坏,不让把那人揪出来。”
    “只怕他不是不想把人揪出来,只是不想叫我知道罢了。”荣程昱道,单手用力的扣紧桌子一角。
    那个小子,就这么掐断了他手中线索,实在是可恶至极,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拿他当长辈来看,表面上说是给了他一个人情,却叫他吃了这样的暗亏。
    这个人要回来等同于没要,还得要承了褚浔阳的情。
    真是得不偿失。
    “国公爷——”管家迟疑着,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去安慰他,只能道:“大公子也许就只是一片好意也不一定,毕竟牵扯到朝廷,没准还要卷进皇子们的大位之争里头去,事情到此为止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的。”
    至少也可以不必得罪人了。
    管家说着,却是小心翼翼的,几乎不敢去看荣程昱的脸,心中更是遗憾不已——
    就算镇国公府还不准备排队,可这一次,如果能拿住这一条的把柄,那么将来等到皇子们争位到了白热化的状态的时候,就大有用处了,用作投诚的信物或者自保的筹码,都是再好不过的。
    偏偏——
    一切都被荣烈给搅和了。
    *
    驿馆之内又惊天动地的折腾了一番,彼时外面褚浔阳三人也刚好散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延陵君握了褚浔阳的手。
    两个人都在雪地里站了半天,谁的手上也不比谁更多一点温度。
    褚浔阳皱了眉头,仰头映着雪光去看他的脸,脚下却是没动。
    “怎么了?”延陵君微微一笑。
    “没什么!”褚浔阳道,看着这风雪连绵的鬼天地,还是先把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道:“我不用你送,不过你住哪里?前段时间陈老说是趁乱离京,回烈焰谷去看望鬼先生了,你还住他那里吗?”
    延陵君不甚在意的撇撇嘴,回头又看了眼身后的驿馆。
    褚浔阳了然,不悦的皱了眉头,想了想,还是把手指从他掌中试着退出来道:“那你进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一个多月没见,才刚见面你就急着赶我走?”延陵君自是不肯松手的,更加用力的将她的手指攥住。
    映紫带着大部分的人马押解疤面人进宫去了,青萝极有颜色的早就带着剩下来的几个人躲到稍远地方的街口那里去了。
    延陵君恋恋不舍的低头看了眼她被冻的微微发红的指头,想了想才是略有艰难的做下了一个决定道:“要不——我还是去师伯那里吧!”
    “算了,来日方长,明天再见就是了。”褚浔阳再度催促道:“你是今晚连夜进城的的吧,连日里的赶路也辛苦的很,先回去歇着吧,我还要赶回宫里去,处理点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体寒之症虽然是被压制的差不多了,但是毕竟还是没有根除,万一再被引发一次,那就真的麻烦了。
    延陵君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心里头暖意洋洋的,就更舍不得放开她的手。
    “来!”风雪一直未停,他就拽了褚浔阳的手,将她拉到了巷子里躲避。
    “做什么?那面墙壁里头可全部都是南华的眼线。”褚浔阳笑道,不过却没有挣脱。
    延陵君将她藏到那一面墙壁的阴影里,用自己的身体隔绝了外界的风雪,方才压低了脸孔在她冰冷的唇上啄了一下道:“久不见你,就是有再多的理由——你就这样,见面了就一直的催促我走吗?”
    “来日方长——”褚浔阳道,接触之下,觉得他的唇似乎比她的还要冰冷几分,就着便蹭了两下,模糊不清道:“镇国公应该在等着你有话要说的,你不是才跟我说要把表面上的功夫做足了吗?”
    延陵君的手指蹭上她的脸颊,两个人的呼吸在冰天雪地里缠绕的难舍难分,虽然巷子外面还是风雪交加,但是眼前的这一小片空间里却仿佛是瞬间幻化成了暖意融融的春天。
    延陵君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又温存的磨蹭了许久不愿意退开。
    说来也是奇怪,都是一样风雪交加的天气,这会儿两人靠在一处,前后不久的功夫,倒是再不觉得冷,脸上别彼此的气息烘的暖融融的一片。
    “要不——还是去我师伯那里吧?”斟酌许久,最后延陵君还是再度开口。
    褚浔阳笑了一声,觉得他这颠三倒四的实在不够干脆,就还能双手压在他胸口,将他往后推开了一点,稍稍正色道:“再怎么说以后也是要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有些问题,还是趁早解决的好,你也别磨蹭了,快去吧。”
    荣程昱这人,其实并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好应付的,不过延陵君却也没和褚浔阳细说迟疑片刻,就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又啄了下她的唇,然后才往后退开,替她整理好身上大氅,道:“你快回去吧!”
    “嗯!”褚浔阳点头,也没和他计较的太多,转身出了巷子,回头见他还站在那里没动,就又忍不住一笑,然后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快步往前迎上青萝他们。
    延陵君一直站在巷子口,直到目送他们那一行人离开了,方才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褚浔阳惦记着疤面人的事情,直接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回了宫里,宫门处却见映紫带人等在了那里。
    “怎么样了?还顺利吗?”褚浔阳问道。
    “人已经交给太子殿下了,殿下吩咐奴婢在此等候,说是公主回来了就让您直接过去去见他。”映紫道。
    “哥哥他人呢?去了天牢?”褚浔阳问道。
    “没,在慎刑司!”映紫回道,转身替她引路。
    褚浔阳直接没下马,直奔了皇宫东北角的慎刑司,才到大门口就正好是迎着里面褚琪枫行色匆匆的走出来。
    “哥哥!”褚浔阳翻身下马,赶忙奔过去。
    “回来了!”褚琪枫略一点头,脸上神色却是过分凝重,让人看在眼里就觉得不安。
    “都解决了吗?”勉强定了定神,褚浔阳道,说着就往他身后黑洞洞的慎刑司大门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嗯!”褚琪枫点头,轻轻的闭了下眼,而重新再睁开的时候,眼中突然有冰凉的冷色一闪而过,透出些许森凉无比的情绪来。
    ☆、第084章 以身作饵,幕后者谁?
    “哈——”褚浔阳突然笑了一声,有种如释重负又异常庆幸的情绪在心中激荡。
    “也是凑巧了。”褚琪枫叹一口气,从远处的天际收回视线,正色道:“对了,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人的?”
    提及此事,褚浔阳也只是觉得庆幸而已,道:“只是偶然,说起来也是凑巧,我只记得小王叔起事那日,在火场前似是见过他的脸,说起来也当真是运气的很,如果不是这一次偶然遇见,谁会想到后面还会有这么一个人在兴风作浪呢。”
    “是啊!”思及此事,褚琪枫也是欷歔不已,“也是我的疏忽,事后没有仔细盘查他后面的势力,这个奴才,叫做陈四,原是小王叔身边的人,据说小王叔在时,十分信任他,所以对他多年经营培植起来的所有势力,这个奴才都了若指掌。只是后来小王叔死后,他凡事都没有主动出头,只本本分分的跟在褚昕芮的身边,紧跟着又随她去了南华,我就更是没有多想。”
    应该是去了南华以后,这陈四才又逐渐从褚昕芮的身边的阵营里脱离了出来。
    否则——
    如果他手上还掌握着褚易简培植出来的残余势力,又怎么会对褚昕芮全无帮助,眼见着她自取灭亡而完全没有施以援手?
    褚浔阳的心头猛地一跳,还是有些意外道:“这样说来,他后期应该是已经放弃褚昕芮了,那么这一次秘密遣返,卷土重来又是冲着什么?”
    “无非还是对小王叔的死耿耿于怀罢了。”褚琪枫道,冷哼了一声,“他自毁容貌,找几乎在南华换了一重身份,又阳奉阴违的认了新主子,这一次浑水摸鱼的潜回来,就是冲着挑拨两国关系的目的。”
    褚琪枫说着一顿,目光深沉的看了褚浔阳一眼,虽然心里莫名觉得发闷,面上还是竭力维持一种平静如初的表情,淡淡道:“听说延陵君回来了,他应该有跟你说过,这一次南华方面意欲破坏两国联姻的是陈皇后。”
    “是她?”褚浔阳倒是颇为意外,为蹙了眉头道:“这个女人还是很有几分心机的,明知道崇明帝都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她这是——”
    总不会是丧心病狂,异想天开的想要孤注一掷,直接推风连晟上位吧?
    “陈氏在她那里潜伏,本来就是为了掩藏身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事情的起因他并不知道。”褚琪枫道,眼中有幽冷的光芒一闪,“不过我估计她应该只是私心作祟,想着破坏了联姻之后再浑水摸鱼,毕竟——只有你嫁入皇室,才能确保两国一定可结秦晋之好。”
    这一点褚浔阳倒是不曾多想,闻言微愣住,随后就无所谓的轻笑了一声道:“风连晟就由着她胡来,看来他们和那一家子之间还有的糊涂官司打呢!”
    陈皇后急功近利,会一时拿错了注意,这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风连晟——
    只许是他提前并不知情,否则——
    他就是在眼睁睁的看着陈皇后自己给自己挖坑来跳。
    就说这人的城府很深,果不其然,明明和陈皇后不是一条心,却能在对方面前完美伪装着做了十多年的孝顺儿子——
    这也是种难得的本事了。
    诚然这些都是别人的家务事,褚浔阳也懒得多费心思,赶紧重新整肃了神情道:“他们的事,还是留着给他们夫妻母子之间去争论吧,关于褚易简的余党,那陈四是如何交代的?他这样一人,想要把一切握在手里完全策动,似乎也不太现实,他是另投了新主吗?不过那人肯定不是褚琪炎,我晚上才刚见过他,看他的表现,应该也是全不知情的,否则肯定不能让我这么顺利就把人带回来了。”
    “应该是跟他没有关系的。”褚琪枫道:“据那个奴才自己招供,他只是因为对小王叔的死耿耿于怀,所以才在暗处伺机而动,寻找可乘之机来算计生事的,只可惜功败垂成,只第一次就刚好被你拿回来了。”
    褚浔阳听了这话,才稍微放心了些,又再想了想道:“那他供认的——”
    “小王叔逼宫事败之后,褚沛就了勒令褚琪炎将其余党搜罗打压了一遍,当时绝大多数都已经落网,还有几个隐藏较深的,没有揪出来,我现在马上要亲自去一趟城外的虎威大营。”褚琪枫道,对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又拍了下她的肩膀道:“父亲才刚回来,这两天都彻夜在御书房处理奏章,时候也很晚了,你干脆也别回去了,过去多陪陪他吧。”
    “嗯!”褚浔阳点头,不是很放心的叮嘱道:“雪天路不好走,而且军营那边可能比较容易生乱,哥哥你多带些人手,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褚琪枫颔首,“事不宜迟,那我就先走了。”
    言罢就匆匆下了台阶。
    雪势一直没有缓和下来的趋势,只两人说话这么一个来回的好功夫,地面上才被宫人清扫不久的路面上就又变成了花白一片。
    褚浔阳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目送褚琪枫,看着他匆匆而行的背影,突然心下一动,就又叫住了他,“哥哥!”
    褚琪枫止步,回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褚浔阳快步追过去,解下身上大氅给他披在肩上,重又嘱咐了一遍,“万事的当心!”
    褚琪枫垂眸,看着她手指翩飞在眼前穿梭,将那大氅的带子系好,眼中情绪突然莫名一闪。
    唯恐褚浔阳发现,他却又紧跟着往旁侧移开了视线。
    褚浔阳抬头的时候,恰是捕捉到他眼底似是愧疚又似是心虚的一点复杂情绪,心下就跟着好奇了一瞬,可是待要仔细回味的时候,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了哥哥——”暂时把这一点不切实际的错觉抛开,褚浔阳突然又再正色说道:“罗炜的事情也拖的很久了,既然这次要将小王叔的余党一网成擒的话,他那里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要不——我抽空去见罗世子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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