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成与他报了来意,那人便也是态度恭谨的出来给褚浔阳二人行了礼,“见过浔阳郡主,见过延陵大人,不知道来二位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快请进。”
    褚浔阳的神色间还是带了几分戒备之意,四下里看了眼道:“睿叔公在这里下榻,怎怎么门外会没有守卫?”
    “郡主有所不知,王爷这阵子病下了,大夫交代了要静养,再加上非常时期,所以这边才布置的比较简陋。”那人回道,神色间倒是一切如常,“郡主快请吧!”
    褚浔阳又左右看了眼,似也没看出什么来,这才和延陵君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那院子里倒是一切如常,侍卫丫鬟往来,并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
    那人引着几人进了正厅,又命人上了茶水,仍是恭恭敬敬道:“郡主和延陵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后面请徐管家过来。”
    睿王府的官家姓徐,这一次是跟着睿亲王一起到的楚州。
    对方居然连她知晓睿亲王中蛊都料到了,就只提是去请徐管家?这一次看来是她不想上当都不行的。
    褚浔阳的唇角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不知可否。
    那人便是快步去了后院。
    褚浔阳和延陵君各自喝了两口茶就各自趴下了。
    “郡主!”映紫几人见状,刚要过去查看,也是没走几步就闻到一股异香,软倒在了地上。
    须臾之后,后面藏着的人就快步出来,也不废话,只就有条不紊的将褚浔阳抱了出去,安置在一辆马车上直接离开了。
    许是对自己下的药太有信心的缘故,这其间他们倒是完全放任延陵君不管。
    等在大门口的胡成并一行人亲自护送了褚浔阳的马车离开,另外一队人这才匆匆折回来要安置延陵君等人善后,然则步履匆匆的进了院子,还没等走近,就先远远看到里面灯火通明的大厅当中,身着竹青色锦袍的男子手中捧着茶碗笑意款款的默然而坐。
    而映紫那几个丫头更是完全的不知所踪。
    “你——”一行人见了鬼一样,急匆匆的闯进来,严阵以待的将堂中高坐的男子围住,语气一半气恼一半惶恐道:“你怎么会——”
    后面的话他却是再问不出来了。
    问什么?很明显,对方并没有中招。
    可是怎么会呢?
    这会儿他倒是也顾不得想延陵君是怎么避过他们的全套的,满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乱飞,忽而便是灵光一闪,惶恐不安的后退一步道:“那浔阳郡主她——”
    如果延陵君没事,又怎么会眼看着褚浔阳中招被掳走?
    那人几乎下意识的就想派人去追,可是看着眼前笑容款款的男子却是戒备至深,迟疑不前。
    “这千日醉可是南华皇室不外传的秘药,”延陵君眼底眉梢的笑容雅致风流,手腕微微一晃,手中碧绿的茶汤就激起一层涟漪,他看着杯中茶水,倒像是很有几分欣赏的神情,慢慢道:“你们从这里拿出来待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楚州此时已经沦陷,尽数落入南华人之手了呢!”
    所谓千日醉,实则是一种强力软筋散的别称,但凡沾染了一丁点儿就足以将人放倒,并且药效十分猛烈,至少可以持续三到五日不见消散,曾近一度,南华的某一任皇帝就以此药大摆鸿门宴,将朝中反对他的朝臣一举肃清。
    这药的功效并不算太奇特,但是因为无色无味完全无从识别,叫人听来也是闻风丧胆。
    一众人等都是勃然变色,最后为首一人才是强作镇定的冷喝道:“等什么?还不动手?”
    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拔剑出鞘就要扑上来。
    延陵君坐在那里未动,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那一众人看的心里没底,心里不安的预感一起,同时才刚拔剑出鞘,就是纷纷手软,噼里啪啦的兵器掉了一地,人也一个个软了骨头一样纷纷扑倒在地。
    “你——你——”身体玩去玩动不了,一行十多号人趴在地上,还是不可置信的瞪着座上笑容雅致的男子。
    延陵君将手里茶碗又晃了晃,方才放下,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踩着眼前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侍卫大步走出了门去。
    *
    马车在夜色中走的飞快,被一群穿着睿亲王府亲兵服饰的侍卫护送,急速往南城门外奔去。
    车厢里,褚浔阳侧卧在厚软的羊皮毯上兀自睡的不省人事。
    因为南城门外五里就是大军驻扎的军营,这里的城门守卫要远比其他城门更为森严一些。
    而此刻,更是早早的闭合了城门,整个城门附近冷肃一片。
    “胡成?怎么是你?”这夜当值的守城官明显是和胡成熟识,见到是他,不禁诧异。
    “睿王府的人要去拜见南河王世子,刚好我遇到了,就跟着过来了。”胡成道,当先走过去和那人热络的攀谈。
    后面护送马车的侍卫递了腰牌去给士兵查看。
    牌子确认无误之后那小兵却是略有几分为难,犹豫着刚要叫打开车门查看,却见正在与人攀谈的胡成横过来的一眼。
    那一眼的目光说不上的阴沉冷厉,那士兵入伍的时间不长,竟是生生的被他震住,一个失神,就听这边几个人勾肩搭背的哈哈大笑。
    “你小子,还是油嘴滑舌的!”守城官捶了胡成的肩膀一下。
    “哪儿啊,我再滑也不能诓到您吴大哥面前啊!”胡成道,又挤眉弄眼的说了两句,就转身上了马道:“改日我请兄弟几个去吉庆楼喝酒,眼下还有公干,先行一步!”
    “去吧!”那姓吴的守城官朗朗一笑。
    那小兵回过神来,才想说车厢里还没查看,城门已经打开,眼见着一行人旁若无人大大咧咧的往外走,他便也只能将话茬咽下了。
    出了城,胡成抹了把脸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就换了副表情,对驾车的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吧,那位南河王世子的御下手段非同一般,我要跟着,只怕更容易惹人疑心而坏事。”
    褚其炎和出琪枫,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全都不好糊弄。
    车上那人看了他一眼,大有鼻孔看人的架势,却没说什么,直接一挥手便带着一行人继续前行而去。
    胡成站在原地,目送了那一行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终于长出一口气,刚要转身上马,紧跟着却是颈边一寒,顿时就手脚冰凉的僵住了。
    浅绿手中长剑抵在他颈边,冷冷的看着他道:“既然事成了,这里就没你什么事了,走吧,找个地方,咱们主子想和你谈谈!”
    胡成的面色铁青,这会儿已经顾不得追问她是怎么脱身了的,眼珠子转了转,只想着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全身而退。
    “走吧!”浅绿往前一步,催促道。
    然则话音未落,斜对面的草丛后面突然银光乍现,直朝着这边袭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要去拉胡成,却被延陵君随后赶到一把扯开了,同时一脚将胡成踹翻在地,躲过袭击两人的暗器。
    浅绿一个踉跄被甩出去两步,还没等回过神来,就听扑倒在地的胡成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响,手脚一抽就没了动静。
    “主子!”浅绿急急的回身。
    “被灭口了!”延陵君的面色冷凝,却是再没理会倒在地上的胡成,只是目色幽深的看了眼远处灌木丛的方向。
    之前那宅子里的都不是西越人,被买通的内应应该就只有这胡成一个,可是现在——
    却有人这么迫不及待的将他灭了口了。
    浅绿也算是聪明,立刻就有所顿悟,“如果他只是被南华方面收买,对方根本就犯不着为了灭他这一个小喽啰的口再出手,看来郡主之前的揣测不错,他们在楚州城里,乃至于京城方面都有内应。”
    如果只是南华军中有人收买了胡成,那么就算留着这人,事情抖露出来也半点影响也没有,可偏偏就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将他灭口,可见——
    他应该不是直接和南华方面有所关联的那个人,而应该也是受人指派才会配合南华人做事的。
    出手就是劫持褚浔阳?
    这当真是好的手笔,
    延陵君不知可否,只道:“你也跟着映紫他们过去看看吧,我得往昌州方向走一趟去,方才问了内城的消息,褚琪枫到现在还没回,这事儿——”
    从行程上看,这个时间褚琪枫也差不多该押解粮草回来了,可偏偏他的人还没到。
    “是!”浅绿颔首,“主子放心,奴婢等人一定看护好郡主,不会有所闪失的。”
    延陵君没再说什么,直接牵过胡成的马,翻上马背打马离开。
    *
    自褚琪枫和褚其炎来到楚州之后,睿亲王为蛊毒所伤的消息也终是再压不住了。
    南华方面得到消息,离开下令攻城。
    但是褚琪枫和褚其炎哪一个也不好惹,在褚琪枫带兵死守城门的同时褚其炎却根本就没有进城,而是绕道从后方奔袭,带着从岷江军营过来的一万精兵从后包抄,生生的把踌躇满志,想要趁乱拿下楚州的南华军队击溃,连夜撤兵往后方整顿去了。
    因为困守城中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初战告捷之后,一直在城中休养的西越军队再度开了出来,重新在城外驻扎,随时准备和南华人再次搏杀。
    褚其炎方面正在紧张筹备战事,那一行南华人护卫着马车并不敢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走,而是选了一条十分偏僻的小路。
    马车通行不便,便直接弃了,扛了人翻山越岭的遁走,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直至黎明时分一行人才返回了南华大军的驻地。
    褚浔阳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人是靠在一张椅子上的,没有五花大绑也没有重兵是守卫,想来那些人是对自己的秘药十分有信心。
    见她转醒,守在帐子里的一名青衣小婢就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不多时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
    “将军!”帐外把守的士兵掀开毡门。
    一个穿着褐色便袍,浓眉方脸的中年汉子大步走了进来。
    褚浔阳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却是半点诧异的情绪也没有,只道:“本宫的婢子和同行的御医呢?”
    一觉醒来发觉自己浑身乏力而且处于完全陌生的地方,怎么都不该是这种反应吧?
    那人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后显然是没心思多想,只就冷冷道:“现在不是关心别人的是,郡主还是只关心自己好了,您都不关心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亦或者自己后面的命运将是如何吗?”
    “怎么关心?”褚浔阳神态自若的轻笑一声,“横竖你们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本宫绑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要我的命,既然性命无虞,我人又是在你们手上的,剩下的事情还需要我来关心吗?”
    那人闻言,不由的愣了一下,不由的又多看了她两眼。
    据他掌握的消息来看,就知道这位浔阳郡主是有点胆量和见识的,但就算是再如何的与众不同,终究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又是金尊玉贵被娇宠着长大的——
    所以现时褚浔阳镇定如斯的表现在他看来,更多的只是不更事,而非是胆量气魄。
    这样想着,那人也就懒得多费时间和精力,道:“既然你看的明白,那就最好不过,你配合一点,咱们彼此相安无事,郡主远途奔波,先歇着吧,回头我会叫人传膳进来。”
    说完,转身就预离开。
    “本宫人都已经在这里了,作为待客之道,难道你不觉得该是对本宫解释一二吗?”褚浔阳盯着他的背影开口道。
    “素闻西越的浔阳郡主和康郡兄妹情深,本将军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郡主来我军中做客,有怠慢的地方,还请郡主见谅。”那人脚下步子一滞,迟疑了一下,还是回头说道。
    虽然是做了龌龊事,他却是面无愧色。
    “所谓兵不厌诈,虽然你这手段是有欠着磊落——可是你既然能从守卫森严的楚州城中挟持了本宫出来,那也是你的本事。”褚浔阳不愠不火,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那人倒是为她处变不惊的做派很有几分惊讶,看着她的神色之间不由便多了几分戒备。
    褚浔阳却不管他,只是闲适的看着大帐毡门的方向缓缓一笑道:“既然一着不慎落在了你的手里,本宫也认栽了,只不过就算是你也该叫本宫死个明白不是?是不是该把你的主子请出来,大家见个面,当面把话说明白了?”
    那人的脸色不觉得微微一变,讶然之余又飞快的掩饰,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褚浔阳忍不住的发笑,收回目光,神色鄙夷的将她上下打量一遍,一直看到他近乎恼羞成怒的时候才是十分笃定的摇了摇头道:“这么阴损又不择手段的招数,可不是你能想出来又做的到的。”
    那人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怒色,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是如何去接她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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